介軒學案(黃宗羲原本黃百家纂輯全祖望修定)
介軒學案表
董夢程(族弟)鼎(族子)真卿(見下《雙湖門人》。)
(槃澗從子。)沈貴■胡方平(見上《介軒門人》。)
(勉齋、蒙齋門范啟
人。)程若庸(別見《雙峰學案》。)
(晦翁、清江、江胡方平(子)一桂董真卿(子)僎
氏再傳。)
許月卿江凱
(附汪炎昶。)
程榮秀
齊魯瞻
(山屋講友。)
董琮
程正則程時登許瑤
(並槃澗門人。)
(晦翁再傳。)
余季芳(子)芑舒(孫)濟(曾孫)仲敬
(介軒同調。)王希旦
朱洪範胡斗元(子)炳文程仲文
(附師胡師夔。)(附族子淀。)陳廷玉
王偁張以忠
鄭四表
趙謙
(詳見《明儒學案》。)
曹涇(子)希文
(並晦翁續傳。)馬端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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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軒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勉齋之傳,尚有自鄱陽流入新安者,董介軒一派也。鄱陽之學,始于程蒙齋、董槃澗、王拙齋,而多卒業于董氏。然自許山屋外,漸流為訓詁之學矣。述《介軒學案》。(梓材案:梨洲原本稱《新安學案》,謝山始易為《介軒》。)
◆黃程門人(朱、江再傳。)
州判董介軒先生夢程
董夢程,字萬里,號介軒,鄱陽人,槃澗先生銖之從子也。初學于槃澗與程正思,其後學于勉齋。開禧進士、朝散郎、欽州判。所著《詩》、《書》二經、《大爾雅通釋》。(修。)
(雲濠謹案:梨洲原傳云:「官朝奉大夫,知欽州,著《尚書》、《毛詩訓釋》。」謝山云:「按諸書皆云介軒學于勉齋,兼得槃澗之傳。」)
◆槃澗門人(晦翁再傳。)
董復齋先生琮
董琮,字玉振,德興人也。槃澗弟子。學者稱為復齋先生。有《書傳疏義》、《復齋集》。(補。)
程古山先生正則
程正則,號古山,槃澗徒也。程時登師之。(補。)
◆介軒同調
司法余桃谷先生季芳
余季芳,字子初,德興人也。少孤力學,淳祐丁未進士。言于吏部曰:「受訓慈幃,願明家學。徼榮干祿,實非初心。即竊收名,志求歸養。」部臣以聞。敕報曰:「謝名乞養,臣子良心。欲勵孝廉,宜從所願。特授九江司法以榮之。」先生歸,講道授徒,與董介軒昌明朱子之緒,弟子稱為桃谷先生。所著有《桃谷尚書義》、《桃谷集》。(補。)
◆晦翁續傳
朱小翁先生洪範(附師胡師夔。)
朱洪範,號小翁,朱子從孫。胡孝善之父易簡居士師夔,實授《易》學于先生。(參《戴剡源集》。)
主簿曹宏齋先生涇(附子希文。)
曹涇,字清甫,休寧人。八歲能通誦五經。咸淳戊辰丙科,授昌化簿。博學知名,馬端臨嘗師事之。入元,為紫陽書院山長。卒年八十有二。所著有《講議》四卷、《書■》、《文■》、《韻■》、《儷■》各五卷,餘如《服膺錄》、《讀書記》、《管見》、《泣血錄》、《過庭錄》、《課餘雜記》、《曹氏家錄》、《古文選》等書藏于家。子希文,(梓材案:《安徽通志》作仲埜,當是其字。)能著書,有《詩文講義》二卷、《通鑑日纂》二十四卷。(參《姓譜》。)
◆介軒家學(朱、江三傳。)
董深山先生鼎
董鼎,字季亨,鄱陽人,介軒之族弟也。(雲濠案:一作介軒徒。)其自序曰:「鼎生也晚,于道未聞,賴族兄介軒親受學于勉齋、槃澗,故再傳而鼎獲私淑焉。」別號深山。所著《尚書輯錄纂註》六卷,草廬極稱之。其釆拾諸家極博,不守一師之說,有功于《尚書》者也。(雲濠案:一本云:「有《四書疏義》、《書詩二經訓釋》、《孝經大義》。深山書院崇祀之。」)子真卿。
◆介軒門人
沈毅齋先生貴■
沈貴■,字誠叔,德興人也。介軒高弟。有《正蒙疑解》、《四書》及諸經說。學者稱為毅齋先生。
胡玉齋先生方平
胡方平,號玉齋,婺源人。早受《易》于董介軒,繼師沈貴■,精研《易》旨,沈潛反復二十餘年,而後著書發明朱子之意。其言曰:「朱子言《易》,開卷之初,先有一重象數,而後《易》可讀。《啟蒙》四篇,其殆明象數,以為讀《本義》而設者與!象出于《圖》、《書》而形于卦畫,則上足以該太極之理,而《易》非淪于無體;數衍于蓍策,而達于變占,則下足以濟生人之事,而《易》非荒于無用,于是《本義》一書,如指諸掌也。」子一桂。
提舉許山屋先生月卿
許月卿,字太空,婺源人。初從董介軒遊,已受學于魏鶴山。登淳祐甲辰進士。授濠州司戶參軍,歷本州教授、臨安府學教授、幹辦江西提舉常平事。召試館職,罷歸。未幾,復召,而元軍已下錢塘。先生深居一室,但書「范粲寢所乘車」數字,五年不言而卒,蓋至元二十三年也,年七十。謝疊山嘗書其門云:「要看今日謝枋得,便是當年許月卿。」先生在朝,當事有戒以和平勿過剛者,先生曰:「大臣宰相以此取士,特未之思耳。夫和平以從我,豈不能和平以從人;勿過剛以順我,豈不能勿過剛以順人。靖康士大夫率由此道,許某只是一許某,決不能枉道以事人也。」時人稱之曰山屋先生。
宗羲案:新安之學,自山屋一變而為風節,蓋朱子平日剛毅之氣凜不可犯,則知斯之為嫡傳也。彼以為風節者,意氣之未融,而以屈曲隨俗為得,真邪說之誣民者也!先師嘗言,東漢之風節,一變至道,其有見于此乎!
◆山屋講友
縣令齊先生魯瞻
齊魯瞻,字興龍,徽州人也。成寶祐進士。不知其官爵。(雲濠案:饒州德興有齊興隆,字昕翁。景定進士,蒲圻令。元兵南下,佩印以歸。)嘗與許山屋說《易》,陳定宇稱之。
◆古山門人(晦翁三傳。)
太學程先生時登
程時登,字登庸,樂平人也。德興程正則從學董槃澗,以私淑朱子,先生從之遊。(雲濠案:《謝山劄記》云,時登與馬端臨善。)著《周易啟蒙輯錄》、《大學本末圖說》、《中庸中和說》、《太極通書》、《西銘互解》、《諸葛八陳圖通釋》、《律呂新書贅述》、《臣鑒圖》、《孔子世系圖》、《深衣翼》、《感興詩講義》、《古詩訂義》、《閏法贅語》、《文章原委》。咸淳中入太學。宋亡不仕。(補。)
◆余氏家學
余息齋先生舒
余舒,號息齋,桃谷子也。深山董氏父子與新安胡玉齋父子為朱子之學,先生和之。(雲濠案:梨洲原傳云:「息齋亦介軒、深山之學侶也,時稱宿儒四家,曰雙湖胡一桂,定宇陳櫟、其一即先生、其一為王葵初希旦。」)每日讀書暇,則整襟端坐,謂弟子曰:「讀書須虛心熟讀,其味無窮。及早了悟身心間事,自有受用。」其詩曰:「何人解管身中事,今我纔知學有源。養得心原身事畢,春花秋月共忘言。」辟補學錄,不就。臨卒,口吟東坡「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之句,以告後人。所著有《讀蔡氏書傳疑》、《書傳解》、《易解》、《讀孝經刊誤》、《息齋集》。(修。)
余谷雲先生濟
余濟,字心淵,息齋子也。少承家學。元初,累辟不就。嘗有詩曰:「白首黃塵送隙駒,那知靜處有工夫。幽人世念如秋葉,萬樹西風一點無。」可以知其所存矣。所著有《谷雲集》。(補。)
徵君余靜學先生仲敬
余仲敬,號靜學,息齋孫也。世傳朱子之學,絕意仕進,以道自任。江、淮兵起,里中豪傑亦欲舉事,共諮之,以為不可,乃止。避亂深山,流離顛沛,講學不輟。嘗遇山賊,亦知為賢者而舍之。其于理學經濟之道,靡不究竟,而以主靜為本。嘗曰:「未有憧憧往來,而其中能存者也。」太守陶安重之,入薦于朝,累徵不起。所著有《讀書日錄》、《靜學先生文集》。(補。)
◆余氏門人
隱君王葵初先生希旦
王希旦,號葵初,德興人也。隱居學道,自以本宋人,不欲仕。嘗曰:「予生于宋,不可忘所自。長于元,亦嘗蒙其恩。非元非宋,何去何從﹖惟是飢則食,倦則眠,不飢不倦,則讀古聖賢之書而箋釋之。」先生師事桃谷余先生,而與息齋為同門友。所著有《易通解》、《尚書通解》、《五經日記》。(補。)
◆小翁門人
孝善胡先生斗元
胡斗元,字聲遠,婺源人也。受《易》學于朱子從孫洪範,學孝稱為孝善先生。嘗謂:「《乾》專言善,性也;《坤》兼言善不善,情也。《乾》之善世,吾無及已;《坤》之積善,吾庶幾勉之。」(參《姓譜》。)
◆曹氏門人
教授馬竹洲先生端臨
馬端臨,字貴與,樂平人。父廷鸞,宋咸淳中官右丞相。時休寧曹涇精詣朱子學,先生從之遊,師承有自。以蔭補承事郎。宋亡不仕。著《文獻通考》,自唐、虞至南宋,補杜佑《通典》之闕,二十餘年而成。仁宗延祐四年,遣真人王壽衍尋訪有道之士,至饒州路,錄其書上進。詔官為鏤板,以廣其傳,仍令先生親齎所著■本,赴路校勘。英宗至治二年,始竣工。先是,留夢炎為吏部尚書,與先生之父在宋為同相,召致先生,欲用之,以親老辭。及父卒,稍起為慈湖、柯山二書院山長,教授台州路。三月,引年終于家。(從黃氏補本錄入。)
文獻通考自序
昔荀卿子曰:「欲觀聖王之,則于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君子審後王之道,而論于百王之前,若端拜而議。然則考制度,審憲章,博聞而強識之,固通儒事也。《詩》、《書》、《春秋》之後,惟太史公號稱良史,作為紀、傳、書、表。紀、傳以述理亂興衰,書、表以述典章經制,後之執筆操簡牘者,卒不易其體。然自班孟堅而後,斷代為史,無會通因仍之道,讀者病之。至司馬溫公作《通鑑》,取千三百餘年之事,《十七史》之紀述,萃為一書,然後學者開卷之餘,古今咸在。然公之書,詳于理亂興衰,而略于典章經制。非公之智有所不逮也,簡編浩如埃,著述自有體要,其勢不能以兩得也。竊嘗以為,理亂興衰,不相因者也。晉之得國異乎漢,隋之喪邦殊乎唐,代各有史,自足以該一代之始終,無以參稽互察為也。典章經制,實相因者也。殷因夏,周因殷,繼周者之損益,百世可知,聖人蓋已豫言之矣。爰自秦、漢,以至唐、宋,禮樂兵刑之制,賦歛選舉之規,以及官名之更張,地理之沿革,雖其終不能以盡同,而其初亦不能以遽異。如漢之朝儀官制,本秦規也;唐之府衛租庸,本周制也,其變通張弛之故,非融會錯綜、原始要終而推尋之,固未易言也。其不相因者,猶有溫公之成書;而其本相因者,顧無其書,獨非後學之所宜究心乎!唐杜岐公始作《通典》,肇自上古,以至唐之天寶,凡歷代因革之故,粲然可考。其後宋白嘗續其書至周顯德。近代魏了翁又嘗作《國朝通典》。然宋之書成而傳習者少,魏嘗屬■而未成書。今行于世者,獨杜氏之書耳。天寶以後,蓋闕焉。有如杜書綱領宏大,考訂該洽,固無以議為也。然時有古今,述有詳略,則夫節目之間,未為明備,而去取之際,頗欠精審,不無遺憾焉。蓋古者因田制賦,賦乃米粟之屬,非可析之于田制之外也。古者任土作貢,貢乃包篚之屬,非可雜之于稅法之中也。乃若敘選舉則秀孝與銓選不分,敘典禮則經文與傳注相汩,敘兵則盡遺賦調之規,而姑及成敗之。諸如此類,寧免小疵。至夫天文、五行、藝文,歷代史各有志,而《通典》無述焉。馬、班二史,各有諸侯王列侯表,范氏《東漢書》以後無之,然歷代封建王侯未嘗廢也。王溥作唐及《五代會要》,首立帝系一門,以敘各帝歷年之久近,傳授之始末,次及后妃皇子公主之名氏封爵,後之編會要者放之,而唐以前則無其書。凡是二者,蓋歷代之統記典章係焉,而杜書亦復不及,則亦未為集著述之大成也。愚自早歲蓋嘗有志綴緝,顧百罹薰心,三餘少暇,吹竽已澀,汲綆不修,豈復敢以斯文自詭。昔夫子言夏、殷之禮,而深慨文獻之不足徵,釋者曰:「文,典籍也。獻,賢人也。」生乎千百載之後,而欲尚論于百載之前,非史傳之實錄具存,可以稽考,儒先之緒言未遠,足資討論,雖聖人亦不能臆為之說也。竊伏自念,業紹箕裘,家藏墳索,插架之收儲,趨庭之問答,其于文獻,蓋庶幾焉。常恐一旦散佚失墜,無以屬來哲。是以忘其固陋,輒加考評,旁搜遠紹,門分彙別,曰田賦,曰錢幣,曰戶口,曰職役,曰征榷,曰市糴,曰土貢,曰國用,曰選舉,曰學校,曰職官,曰郊社,曰宗廟,曰王禮,曰樂,曰兵,曰刑,曰輿地,曰四裔,俱放《通典》之成規。自天寶以前,則增益其事跡之所未備,離析其門類之所未詳。自天寶以後,至宋嘉定末,則續而成之。曰經籍,曰帝系,曰封建,曰象緯,曰物異,則《通典》元未有論述,而釆摭諸書以成之者也。凡敘事則本之經史,而參以歷代會要,及百家傳記之書,信而有徵者從之,乖異傳疑者不錄。所謂文也,凡論事則先取當時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諸儒之評論,以至名流之燕談,稗官之紀錄,凡一話一言,可以訂典故之得失,證史傳之是非者,則採而錄之。所謂獻也,其載諸史傳之紀錄而可疑,稽諸先儒之論辨而未當者,研精覃思,悠然有得,則竊以己意附其後焉。命其書曰《文獻通考》,為門二十有四,為卷三百四十有八。其每門著述之成規,考訂之新意,則各以小序詳之。昔江淹有言:「修史之難,無出于志,誠以志者,憲章之所繫,非老于典故者不能為也。」陳壽號善敘述,李延壽亦稱究悉舊事,然所著二史,俱有紀傳,而不克作志,重其事也。況上下數千年,貫串二十五代,而欲以末學陋識,操觚竄定其間,雖復窮老盡氣,劌目心,亦何所發明!聊輯見聞,以備遺亡爾。後之君子,儻能芟削繁蕪,增廣闕略,矜其仰屋之勤,而俾免覆車之媿,庶有志稽古者,或可考焉。
(梓材謹案:先生傳及自序,黃氏補本列《胡熊諸儒學案》,以其與程登庸友善,而並為朱學也,附入是卷。)
◆深山家學(朱、江四傳。)
董先生真卿(見下《雙湖門人》。)
◆毅齋門人
胡玉齋先生方平(見上《介軒門人》。)
隱君范求邇先生啟
范啟,字彌發,一字求邇,□□人。博學窮理,沈毅齋高弟也。高尚不樂仕進。理宗末,嘗徵之不起。所著有《雞肋漫錄》、《管錐志》、《井觀雜說》。
山長程徽庵先生若庸(別見《雙峰學案》。)
◆玉齋家學
鄉舉胡雙湖先生一桂
胡一桂,字庭芳,婺源人,玉齋子。生而穎悟,好讀書,尤精于《易》。年十八,領景定甲子鄉薦。試禮部不第,退而講學,得朱氏原委之正。嘗入閩,博訪諸名士。建安熊禾去非方讀書武夷山中,與之上下議論。歸而著書,遠近師之,號雙湖先生。(百家記。)
周易本義附錄纂疏啟蒙翼傳序
朱子于《易》,有《本義》,有《啟蒙》,其書則古經,其訓解則主卜筮,所以發明四聖人作經之初旨。至于專論卦畫蓍策,則本《圖》、《書》以首之,考變古以終之,所以開啟蒙昧,而為讀《本義》之階梯,大抵皆《易經》之傳也。先君子懼愚不敏,既為《啟蒙》、《通釋》以誨之。愚不量淺陋,復為《本義附錄纂疏》以承先志。今重加增纂之餘,又成《翼傳》四篇者,誠以去朱子纔百餘年,而承學寖失其真,如《圖》、《書》已釐正矣,復承劉牧之謬者有之;《本義》已復古矣,復循王弼之亂者有之;卜筮之數灼如丹青矣,復祖尚玄旨者又有之。若是者,詎容于得已也哉!故日月《圖》、《書》之象數明,天地自然之易彰矣。《卦》、《爻》、《十翼》之經傳分,羲、文、周、孔之《易》辨矣。夏、商、周之《易》雖殊,而所主同于卜筮。古《易》之變復雖艱,而終不可逾于古。傳授傳注雖紛紛不一,而專主理義。曷若卜筮上推理義之為實,夫然後舉要以發其義,而辭變象占,尤所當講明。筮以稽其法,而《左傳》諸書皆所當備。辨疑以審其是,而《河圖》、《洛書》當務為急。凡此者,固將以羽翼朱子之《易》,由朱子之《易》,以參透乎羲、文、周、孔之《易》也。若夫《易》緯,京、焦玄虛,以至《經世皇極內篇》等作,自邵子專用先天卦外,餘皆《易》之支流餘裔。苟知其概,則其列諸《外篇》固宜,而朱子之《易》卓然不可及者,又可見矣。抑又有說,朱子嘗曰:「《易》只是卜筮之書,本非以設教。」然今凡讀一卦一爻,便如筮所得,觀象玩辭,觀變玩占,而又求其理之所以然者,而施之身心家國天下,皆有所用,方為善讀。是故,于《乾》、《坤》當識君臣父子之分,于《咸》、《恆》當識夫婦之別,于《震》、《坎》、《艮》、《巽》、《離》、《兌》當識長幼之序,于「麗澤兌」當識朋友之講習。以至謹言語,節飲食,當有得于《頤》;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當有得于《損》、《益》。不諂不瀆,以謹上下之交;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以為全身之道,當有得于《大傳》。即此而推,隨讀而受用焉,是則君平依忠依孝之微意也,雖日端策而筮,其根柢所在,亦何以尚此!
文王作易爻辭辯
馮厚齋解《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云:「『箕』字,蜀本作『其』字。此繼統而當明揚之時之象。其指大君當明揚之時而傳之子,則其子亦為明夷矣。」又謂:「文王作《爻辭》,移置君象于《上六》,以『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況《明夷》之主《六五》,在下而承之,《明夷》之主之子之象也,子繼《明夷》之治,利在于貞,明不可以復夷也。後世以其為箕,遂傅會于文王與紂事。甚至以《爻辭》為周公作而非文王。蓋箕子之囚奴,在文王羑里之後,方演《易》時,箕子之明未夷也。李隆山深然其說,謂班、馬只言文王演卦。」又曰:「人更三聖,世歷三古,止言包羲、文王、孔子,未嘗及周公也。馬融、陸績、王肅、姚信始有周公作《爻辭》之說,絕不經見。孔穎達始引韓宣子見《易象》與魯《春秋》而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為周公《爻辭》之證審爾。謂周公作《爻辭》,可也,而《春秋》又將屬之周公乎﹖」此論確矣。愚則謂,以《爻辭》為文王作,固自有據,況夫子唯曰:「《易》之興也,當文王與紂之時乎﹖」是故其辭危,未嘗及周公,則所謂辭者,安知非卦爻之辭邪﹖愚固已疑之矣。然考箕子囚奴,誠在文王羑里之後,文王決無豫言之理。而《隨》之「王用亨于西山」,《升》之「王用亨于岐山」,又誠類太王、文王之事。夏、商之王,未有亨于岐山者。朱子解作卜祭山川之義,諸侯祭境內山川,亦正二王為侯時事。以此觀之,則《爻辭》未必果文王所作,而韓宣子見《易象》之言,誠可證也。隆山辯魯《春秋》之說,蓋自不曉其義耳。宣子本意,見《易象》則知周公之德,見魯《春秋》則知周之所以王也。周之王,猶能為《春秋》之時之主,義甚昭然。若厚齋因蜀本「其」字之誤,盡疑天下之本,反改而從之,尤有所未可。前漢趙賓正蜀人,解《明夷》《六五》「箕子」為「荄茲」,則蜀本「箕」字初未嘗作「其」字,況厚齋謂父當暗世而傳子,故其子亦為明夷。歷考前古,惟堯、舜老而舜、禹攝,此乃明德相繼。夏、商之王,未見父在而子立者。惟桀、紂可當明夷之主,其肯遽傳之子乎﹖馮氏見後世北齊末主、前宋徽、欽而有是說,謂文王作《爻辭》,乃取此義乎﹖《爻辭》稱帝乙、箕子,自是一例,況《明夷》箕子之稱,又自有夫子《彖傳》為之證據。《彖傳》「利艱貞,箕子以之」之辭,與《爻辭》「箕子之明夷利貞」之辭,正相應,烏可傅會蜀本一字之誤,以證《爻辭》為非周公作哉!愚故不能無辯,以祛讀者之惑。
易文言辯
或疑《文言》非夫子作,蓋以第一節與穆姜之言不異。《本義》以為:「疑古有此語,穆姜稱之,夫子亦有取焉。」得之矣。然猶以為疑古有之,初亦未嘗質言之者。蓋嘗妄論之曰:「若果如或疑,則何止《文言》,雖《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何者﹖八卦取象雖多,而其要則天地山澤雷木風水雲泉雨火電日。今考文王《彖辭》,自《震》雷之外,《離》雖取象于日,而未嘗象火。周公《爻辭》,自《巽》木《離》日之外,雖三取雨象,亦未嘗專取《坎》。他則未之聞焉。至夫子翼《易》,始列八卦之象,而六十四卦《大象》,于是乎始各有定屬。如是,則夫子以前,凡引《易》者,不當有同焉,可也。而《左傳》所載卜筮之辭,多取八物之象,此皆在夫子之前,而引《易》以占者如此。若然,則《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謂夫子以前原有,可也;謂夫子作者,非也。今欲知其果作于夫子而無疑,其將何說以證﹖嘗反覆思之而得其說。《春秋》,夫子筆削之經也;《左傳》,《春秋》經傳也,夫子繫《易》,實在作《春秋》之前,絕筆于獲麟,蓋不特《春秋》之絕筆,亦諸經之絕筆也。左氏生夫子之後,尊信夫子《春秋》,始為之傳。由此觀之,謂《易》有取于《左傳》乎﹖抑《左傳》有取于《易》也﹖又況《左傳》所載當時語,其事則髣,其文多出于自為。如呂相《絕秦書》,今觀其文法,要皆左氏之筆。而穆姜為人,淫慝迷亂,安得自知其過,而有此正大之言﹖如棄位而姣等語,決知非出于其口。如是,則四德之說,是左氏本文言語,作為穆姜之言,明矣。至若占辭,多取諸八物,亦非當時史氏語,實左氏本夫子《大象》以文之,一時不暇詳審,遽以夫子所作之《象》,為夫子以前之人之辭也。又如《國語》載司空季子為晉文公占得國之辭,又不特取諸八物,且有及于《坎》勞卦之說,如是則并與《說卦》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乎﹖大抵居今之世,讀古聖人書,只當以經證經,不當以傳證經。若經有可疑,他經無證,闕之可也。何況夫子《十翼》,其目可數,今乃因傳文,反致疑于經,可乎﹖愚以是知《文言》、《大象》真夫子作,而左氏所引,不足為惑,故不得不辯。」
十七史纂首篇
三皇之號,昉于《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而不指其名,次則見于秦博士有天皇、地皇、人皇之議。秦去古未遠,三皇之稱,此或庶幾焉。漢孔安國序《書》,乃始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堯、舜為五帝,不知果何所本。蓋《孔子家語》自伏羲以下皆稱帝,《易大傳》、《春秋內外傳》有黃帝、炎帝之稱,《月令》有帝太皞、帝炎帝、帝黃帝,亦足以表先秦未嘗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也。至宋五峰胡氏,直斷以孔子《易大傳》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為五帝,不信傳而信經,其論始定。
◆山屋門人
江雪矼先生凱(附汪炎昶。)
汪凱,字伯幾,婺源人。為許月卿之。不求仕進。所居號雪矼,有澗泉林木之勝,與其友汪炎昶賦詩飲酒,上下古今,以相娛樂,蓋有宋遺民也。
提舉程先生榮秀
程榮秀,字孟敷,休寧人。少遊方之門,以睦州內附,將致之仕版,力辭而去。乃從山屋許氏受《周易》,學成,而以講授為事,非程、朱之書,蓋不之好也。延祐中,起為明道書院山長,歷平江學錄,嘉興教授,以浙江儒學副提舉致仕。
◆程氏門人(晦翁四傳。)
許先生瑤
許瑤,時登之徒。(補。)
◆孝善家學
山長胡雲峰先生炳文(附族子淀。)
胡炳文,字仲虎,婺源人。父孝善先生斗元,從朱子從孫小翁得《書》、《易》之傳。先生篤志家學,又潛心朱子之學,上溯伊洛,以達洙泗淵源,靡不推究。(雲濠案:一本云:「凡諸子百氏、陰陽醫卜、星歷術數靡不推究。」)仁宗延祐中,以薦為信州道一書院山長,調蘭溪學正,不赴。至大間,其族子淀為建明經書院,以處四方來學者,儒風之盛甲東南。所居面山,世號雲峰先生。著有《易本義通釋》、《書集解》。《春秋集解》、《禮書纂述》、《四書通》、《大學指掌圖》、《五經會義》、《爾雅韻語》等書。(修。)
周易本義通釋序
宇宙間皆自然之《易》,《易》皆自然之天。天不能畫,假伏羲以畫;天不能言,假文王、周、孔以言,則是羲、文、周、孔之畫之言皆天也。《易》言于象數,而天者具焉;《易》作于卜筮,而天者寓焉。善乎!子朱子之言曰:「伏羲《易》自是伏羲《易》,文王、周公《易》自是文王、周公《易》,孔子《易》自是孔子《易》。」嗚呼!此其所以為羲、文、周、孔之天也。必欲比而同之,非天也。《易》解凡幾百家,支離文義者不足道,附會取象者尤失之。蓋凡可見者,皆謂之象,其或巧或拙,或密或疏,皆天也。《易》之取象壹是,巧且密焉,非天矣。惟邵子于先天而明其畫,程子于後天而演其辭,朱子《本義》又合邵、程而一之,是于羲、文、周、孔之《易》會其天者也。學必有統,道必有傳,溯其傳,羲、文、周、孔之《易》非朱子不能明;要其統,凡諸家講《易》,非《本義》不能一。然其統其傳,非人之所能為也,亦天也。予此書融諸家之格言,釋《本義》之要旨,後之學者,或由是而有得于《本義》,則亦將有得于羲、文、周、孔之天矣。
四書通序
《四書通》何為而作也﹖懼夫讀者得其辭未通其意也。《六經》,天地也;《四書》,行天之日月也,子朱子平生精力之所萃,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顏、曾、思、孟之心所寄也。其書推之極天地萬物之奧,而本之皆彝倫日用之懿也;合之盡于至大,而析之極于至細也。言若至近,而涵至永之味;事皆至實,而該至妙之理,學者非曲暢而旁通之,未易謂之知味也;非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未易謂之窮理也。余老矣,潛心于此者餘五十年,謂之通矣乎﹖未也。獨惜乎疏其下者,或泛或舛,將使學者何以決擇于取舍之際也﹖此余所以不得不會其同而辨其異也。
百家謹案:雲峰于朱子所注《四書》用力尤深。饒雙峰從事朱學,而為說多與朱子牴牾,雲峰因而深正其非,作《四書通》,悉取纂疏集成之,戾于朱子者刪去之,有所發揮者則附己說于其後。
祖望謹案:雲峰初年,有《二爻反對論》、《二體相易論》、《二十四氣論》,晚年乃成《通釋》。又精六書之學。明儒趙古則之淵源蓋出于此。
◆雙湖門人(朱、江五傳。)
董先生真卿
董真卿,字季真,鄱陽人,深山先生鼎之子也。學于雙湖勿軒。著有《周易會通》十四卷,明楊士奇稱為集大成之書。子僎。
◆雲峰門人(晦翁五傳。)
程先生仲文
程仲文者,不知其爵里,雲峰胡氏弟子也。所著有《大學釋旨》。
隱君陳先生廷玉
陳廷玉,字伯圭,德興人也。從胡雲峰學。元季不仕。工詩。
王先生偁
王偁,字伯武,□□人,胡雲峰之高第弟子也。(補。)
(梓材謹案:《江南通志》謂先生與雲峰同邑,則亦婺源人也。《通志》又載其著書極博。朱楓林升素稱博洽,凡有疑,必曰:「以問伯武。」)
◆季真家學(朱、江六傳。)
董先生僎
董僎,季真子。季真著《易會通》,嘗供檢閱參校之職。(參《周易會通跋》。)
◆王氏門人(晦翁六傳。)
張先生以忠
張以忠,學于王伯武。(補。)
◆張氏門人(晦翁七傳。)
鄭先生四表
鄭四表,天台人,學于張以忠。(補。)
◆鄭氏門人(晦翁八傳。)
教諭趙考古先生謙(詳見《明儒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