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闢疆聽得小宛給亂兵掠去,好像晴天霹靂,氣得手足都冷。想起小宛進門九年,沒一樁事是不稱他心的,亂兵掠去的時候,又不忘舊情,套了金釧而去,益發把他傷心起來,便著人四出探聽,哪裡還有下落。在下現在姑且先表過不提。
且說小宛被亂兵搶去,一路上哭哭啼啼,好生淒慘,想百年未到,忽遭生離,此行吉凶未卜,非但自己的前途很是危險,便是闢疆回家得知,也不知要怎樣的悲悼哩。他一邊這樣思忖,一邊又悼念來想,以為:『亂兵掠去,必沒好事,當初既和闢疆有恩情在先,現在怎肯失身於他人?』他想來想去,抱定了主意,只得仍跟著亂兵隊伍而行。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天色已經晚了,阿史崔傳命亂兵們訪尋歇宿所在。早有小兵尋到一所鄉人的莊宅,便前去休息。亂兵們少不得又到鄉人家中搶掠吃用的東西,到也大家吃了一個快飽。阿史崔又傳命小兵,獻飯菜給小宛吃喝,小宛哪裡肯受。小兵只得回報阿史崔,那阿史崔本是豫王多鐸手下一名戈什哈,因為跟隨豫王多年,纔保舉他當了一名參將。駐守如皋,趁這時天下還沒曾平定的時候,時常地方上搶掠劫擄,無所不至。此番搶得小宛,見她生得嬌艷非常,心中早有了主意,以為有了這樣人才,自己的前程便可以靠她發達了。
原來阿史崔此番兵變,本想飽掠一場,回家去富家翁,把這參將的官職,倒也並不放在心上。倘使豫王要處分他兵變的罪,在這大亂未平的時候,又伏著自己是患難相隨的人,即使兵變幾回,也決不致身首異處,最多不過把參將革掉罷了。便把參將革掉,想他也並不希罕,有了百萬資財,也足夠他一生受用。現在見著小宛,纔把他念頭又掉了過來,以為這種絕色人材獻上豫王,非但兵變的罪可以消滅於無形,參將的官職依然不致革掉;並且有了這種關係,很可以更受豫王的信任,豈非前程遠大,一生陞官發財的機會都在小宛的身上。
這晚阿史崔把小宛款待得到也很好。小宛起初以為被他掠去,到晚晌難免威迫強姦的事情,但想既已來到這裡,只得任他擺佈。小宛這一宵左思右想,再也睡不安穩。那消多時,早已東方發白,天光大亮。阿史崔急於趕路,吩咐兵丁們束裝就道,從此晝行夜宿,行了幾天,渡了長江,已是來到金陵。進城紮營,安歇不提。
單表阿史崔心中有事,來到金陵,立刻前去稟見豫王。這時豫王因為浙江有亂,已經到了杭州,約須半年始返。阿史崔興匆匆的本想獻小宛,立刻一舉成名,不料事不湊巧,好像澆了滿背冷水。但想:『豫王原是駐守金陵的,所以豫王在金陵的時候,纔可進獻美姬。此次浙江有亂,豫王行軍在路,倘不識好歹的前去進獻小宛,未免太不知趣。因為軍中有了女子,士氣是要不揚的。』阿史崔獨自思忖了一番,便把董小宛先安置在他的公館中間,等豫王回到金陵,再去進獻。歇了幾天,朝旨來到,乃是命豫王鎮定江浙兩省的內亂。豫王府的文案接旨以後,便飛表到杭州,報知豫王。豫王復了一諭,命金陵的武將,就近擔任江蘇省的軍事。阿史崔自從如皋兵變回來,本來是在金陵待罪的,因為他善於鑽營,這時又鑽進了駐防常熟的差使。奉差以後,把小宛仍安置自己公館之中,他便率領全部人馬,來到常熟駐防。在常熟駐防了三個多月,仍是無惡不作,到後來仍舊大掠一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