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忠败
功高震主 免死狗烹
[原文]
日内郁郁不自得,愁肠九回者,一则以饷项大绌,恐金陵兵哗,功败垂成,徽州贼多,恐三城全失,诒患江西;一则以用事太久,恐中外疑我擅权专利。江西争厘之事不胜,则饷缺兵溃,固属可虑;胜,则专利之名尤著,亦为可愧。反复筹思,惟告病引退,少息二三年,庶厉害取其轻之义。若能从此事机日顺,四海销兵不用,吾引退而长终山林,不复出而与闻政事,则公私之幸也。甲子三月。
[译文]
最近心中郁郁不自在,愁肠一日而九回,一则因为筹措军饷一项太拮据,恐怕包围金陵的士兵哗变,以致于功败垂成,前功尽弃,加之微州的太平军又多,恐怕三座城池全部失守,将诒患江西,后果不堪设想。二则因为自己当权太久,恐怕朝内外怀疑我独擅大权专谋私利。在江西争厘金、筹军饷的事情若不能得手,那么就会饷缺而兵溃,这当然是很可忧虑的大事。若争厘金的事情取得胜利,那么专权谋利的名声更加显著,也是很惭愧的。辗转反侧筹划思虑,只有告病引退,休息二三年,避其重取其轻的义举,或者能得到各方面的谅解。假如能从此时事日益顺遂,兵器销毁不用,战争不再爆发,我隐退并且长久终老山林,同赤松子游,不再出山为官而过问政事,这样忠寿两全,与公与私都是值得庆幸的。同治三年三月。
效忠王事 免于大戾
[原文]
昨奉年终颁赏福字、荷包、食物之类,闻弟有一分,春霆亦有一分,此系特恩。吾兄弟报国之道,总求实浮于名,劳浮于赏,才浮于事。以此三句切实做去,或者免于大戾。
大局日坏,气机不如辛、壬、癸、甲等年之顺,与其在任而日日如坐针毡,不如引退耐心少受煎逼,亦未始非福。惟余辞江督、筠仙辞淮运司,均不能如愿,恐弟事也难必允准。至于官相入觐,第一日未蒙召见,圣眷亦殊平平,弟谓其受恩弥重,系阅历太少之故。大抵中外人心,皆以弟之弹章多系实情,而圣意必留此公,为旗人稍存体面,亦中外人所共亮也。
[译文]
昨天奉圣旨颁赏年终福字、荷包、食物之类礼物,听说你有一份,春霆也有一份,这是特别恩典。我们兄弟报效国家,总应该实际贡献超过名誉,工作成绩超过赏赐,才学能力超过政事杂务。从这三句话切实做去,或可免于大祸。
形势的发展越来越糟糕,运气也不如辛酉、壬戌、癸亥、甲子那几年顺利,与其做官而每天如坐针毡,倒不如引退而使内心少受煎熬,这不一定不是福气。只是我辞去两江总督职务,筠仙辞去淮运司的奏章都没有能够如愿,恐怕你辞职的事也难以得到批准。至于官相觐见皇帝,第一天未被接见,皇上对他的态度也很一般。你说他得到的恩宠更厚了,只是因为你的阅历太浅。朝廷内外都认为你弹劾他的奏章都是实情,而皇上一定要留下他,以便给满族旗人留一点面子,这也是大家所能谅解的。
思古忠败 不胜大惧
[原文]
陆放翁谓得寿如得富贵,初不知其所以然,便致高年。余近浪得虚名,亦不知其所以然,便获美誉。古之得虚名,而值时艰者,往往不克保其终。思此,不胜大惧。将具奏折,辞谢大权,不敢节制四省,恐蹈覆负乘之咎也。辛酉十一月。
户部奏折似有意与此间为难,寸心抑郁不自得。用事太久,恐人疑我兵权太重,利权太大。意欲解去兵权,引退数年,以息疑谤,故本日具折请病,以明不敢久握重柄之义。甲子三月。
[译文]
南宋诗人陆放翁认为,人能得到高寿就如同获得了富贵。起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已跻身于高龄了。我近来滥得虚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能获得美誉。古代获得虚名并且正值时势艰难的人,往往不能保全他们善终。想到这些,不胜极为恐惧。我将准备奏折,辞去大权,不敢接受节制四省的要职,恐重蹈古人力不胜任的覆辙,而犯天大的错误。咸丰十一年十一月。
户部的奏折好像有意与这里为难,心中抑郁不能自我解除烦恼。在官用事太久,恐怕别人怀疑我兵权太重,权利太大。我想解除兵权,引退数年,以平息别人的疑忌和诽谤。所以本日即上奏折请病假,来表明自己不敢久握重权的意思。同治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