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书楼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卷十一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疏卷十一     宋 蔡模 撰告子章句上【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柳为桮棬【桮音杯棬丘圆反○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柳柜柳桮棬屈木所为若巵匜之属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恶之说也】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後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集疏曰朱子曰桮棬想如今之卷杉杞柳只是而今造合箱者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柳箭即蒲柳也又曰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矫揉方善惟是程子断得定所谓性即理也又曰杞柳必矫揉而为桮棬性非矫揉而为仁义孟子辩告子数处皆是辩倒着告子便休不曾说尽道理】○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於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於东西也【湍他端反○湍波流潆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说而小变之近於扬子善恶混之说】孟子曰水信无分於东西无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後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集疏曰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程子以为湍水即扬子之说其大指固畧同矣然告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无而生於习扬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有而成於修此亦有小异也又曰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下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可知模谓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此善字却是就人物禀受以後而言据其发用之初对其成就之极又自为隂阳也】○告子曰生之谓性【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告子论性前後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畧相似】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别也白羽以下孟子再问而告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於是告子自知其说之非而不能对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集疏曰或问子以告子论性数章皆本乎生之谓性一言何也朱子曰性之为说吾既详言之矣告子不知理之为性乃即其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杞柳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说之偏於恶也则又继而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为未喻己之意也则又於此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则其说又穷而终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论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论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随其所向各为一说以与之辩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独在於此是以其说虽多而讫无一定之论也曰然则告子固指气质而言欤曰告子之所谓性者固不离乎气质然未尝知其为气质而亦不知其有清浊贤否之分也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者则又极至之言盖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发也程子此言又孟子所未发也问告子言生之谓性曰他只是言生处精神魂魄凡动用处是也正如禅家说如何是佛曰见性是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谓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捉执足之运奔皆性也故孟子辟之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欤又辟之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三节语犹戏谑然只得告子不知所答便休竟亦不曾说得性之本体是如何又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物之所得於天者亦无不同矣犬牛人之形气既异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告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此章乃告子迷谬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於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於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模按程子曰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而就下也程子言生之谓性者二其曰性即气气即性者朱子谓发明告子之说其曰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此言告子但知气底性有善有不善不知理底性无不善也又曰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凡人说性只是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而就下也此又发明孟子性善之说所以理?性者初不杂乎气?性也并録于此以备参考云】○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义也】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於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於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曰异於白马之白也无以异於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於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张氏曰上异於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言爱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长故义在外】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於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言长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卤莽而不得其正也○集疏曰问甘食悦色固非性而全其天则食色固天性之自然朱子曰此说亦是但告子却不知有所谓天则但见其能甘食悦色即谓之性耳又曰告子以其主於爱者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为义故曰外又问学者曰告子以知觉处为性如何与彼长而我长之相干皆未及对复曰告子只知得人心却不知有道心他只见趋利避害饥寒饱暖等处而不知辨别那义利等处正是本然之性他所以道彼长而我长之盖谓我无长彼之心由彼长故不得不长之所以指义为外也又曰白马白人我道这是白马这是白人言之则一若长马长人则不同长马则是口道个老大底马长人则是诚敬之心发於中所以为内也或问此章之说曰饮食男女固出於性然告子以生为性则以性为止於是矣因此又生仁内义外之说正与今日佛者之言以作用为性义理为障者相类然孟子不攻其食色之云者使彼知义之非外则性之不止於食色其有以察之矣】○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乡人长於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郷人在宾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问答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集疏曰朱子曰向与陆氏辨义外之说某谓事之合如此者虽是在外然於吾心以为合如此而行之便是内也且如人有性质鲁钝或一时见不到因他人说出来见得为是从而行之亦内也陆氏以谓此乃告子之见直要自得於己者方是若以他人之说为义而行之是求之於外也遂於事当如此处亦不如此不知此乃告子之见耳】○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苏氏胡氏之说盖如此】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此即湍水之说也】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韩子性有三品之说盖如此按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与平声】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乃若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集疏曰性不可说情却可说所以公都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恻隐是情也恻隐是仁发出来底端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四者无不善发出来则有不善残忍便是恻隐之反冒昧便是羞恶之反孟子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指其正者而言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集疏曰问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说材质是合形体说否朱子曰是兼形体说便是那好底材问集注言才犹材质才与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说材字是就用上说未尝有材是指实用底说非天之降才尔殊是就义理上说又曰孟子道性善无形容处故说其发出来底曰乃若其情可以为善则性善可知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是人自要为不善尔非才之不善也问情是才之动否曰情是这心里动出有个路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动做事底如这事有人会做得有不会做得有人会发挥得有不会发挥得这处可见其才】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恶去声舍上声蓰音师○恭者敬之发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铄以火销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远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集疏曰问不能尽其才朱子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畧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去做若尽其才如尽恻隐之才则必当至於博施济衆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於一介不以取与禄之千乘弗顾击马千驷弗受这是本来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缘人为私意阻隔多是畧有些发动後便遏折了又曰才本是善但为气禀故有善有不善亦是人不能尽其才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曾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好去声○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衆也物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聪明之德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德者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辨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於涂人一也才禀於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无清浊皆可以至於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张子曰形而後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愚按程子此说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指其发於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专指其禀於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说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密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也○集疏曰或问公都子问性而孟子以情与才者告之何也朱子曰性之本体理而已矣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为善必矣曰然则程子何以言才之有不善也曰此以其禀於气者言之也盖性不自立依气而形故形生质具则性之在是者为气所拘而其理之为善者终不可得而变但气之不美者则其情多流於不善才亦有时而偏於不善若其所以为情与才之本然者则初亦未尝不善也曰孟子程子之说所以小异而不害其为同何也曰孟子初未尝有气质之说也孔子虽以性之相近而言然亦不明言其为气质也曰程张之说亦何所据而云乎曰孔子虽不言相近之气质然其於易大传之言性则皆与相近之云者不类是固不无二者之分矣但圣人於此盖罕言之而弟子有不得而闻者故其传者止是而无以互相发明耳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於告子生之谓性之辩则亦既微发其端矣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辩故亦不得尽其辞焉孟子既没学失其传吾儒之言性者漫不省此支离穿凿之说满天下学者方且昏迷眩瞀不知所定而为释氏者又鼓其荒诞之说而乘之虽其高妙虚无若不可诘然核其实则所谓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所谓作用是性之说皆不过告子生与食色之余论耳至於性之为理与仁义礼智之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发则反以为前程妄想而弃絶之及论智愚善恶之不齐则举而归之轮回宿习不可致诘之地世人方且崇信而归向之无有能异其说者及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隂阳五行之说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揉有如此之不齐者至於程子则又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说然後性之为善者无害於气质之有不善气质之不善者终亦不能乱性之必为善也曰孟子之言性也情也才也皆未尝不善也而程子以来乃有以才为有善不善者何也曰以性而言则才与情本非有不善也特气质之禀不齐是以才有所拘情有所徇而不能一於义理耳至於性则理而已矣其纯粹至善之德不以气质之美而加多不以气质之恶而为有损特其蔽之厚薄随在不同耳曰然则孔子之所罕言者孟子详言之孟子之所言不尽者周程张子又详言之若是何邪曰道学不明异端竞起时变事异不得不然也又曰程子所谓性即是理而原其所自未尝不善者则自孟子以来未有及此者也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气为性者荀扬之失盖不难见独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为言则其说已优於二子但亦不察乎其所以不齐者为气使之然是以其论有所缺耳模谓公都子有疑於孟子性善之论故举告子与或人三说以为辨朱子谓性无善无不善即胡氏苏氏之说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即湍水之说有性善有性不善即韩子性有三品之说但两或之说犹知分别善恶惟告子无善无不善之说最为无状就无善无恶之名混然无所分别虽为恶为罪总不妨也与今世之不择善恶而颠倒是非称为本性者何以异哉公都子历举此三说正欲破孟子性善之论然孟子不直以性善告之而告之以情与才者何也盖性之本体理而已矣无形象声色之可形容故以情与才言之诚知情与才之无不善则性之本善可知矣下文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正是就性之初发动处以明未发动之理末举蒸民之诗者当然之则固无物不体而此理之妙实根於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禀此有常之性所以应事接物皆好此懿美之德而不容己也所谓懿德即所谓物之则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夷而言也天命之所赋者谓之则人性之所禀者谓之夷存於心而有所得则谓之德其实一而已矣孔子又加一必字於有则之上加一故字於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孟子举此诗者盖谓秉夷好德心之所好处即是性之发动处就性初发动处指出以示人方见得此性之本善如无极而太极无方所无形状如何说得亦须是就动而生阳静而生隂处说起孟子论性正是如此至於孺子入井皆有怵惕之喻尤更激发得人所以有功於万世也】○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富岁丰年也赖藉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赖藉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为暴】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麰大麦也耰覆种也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薄也○集疏曰吕氏曰今夫麰麦皆可以为美实不可言无善无不善也地有肥硗犹禀厚者恶有不能移禀薄者善亦不易以进非人十己百未足以若人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犹习之变化雨露之滋播种以时犹习善者也不滋不时犹习恶者也习善则成善习恶则成恶】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於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蒉音匮○蒉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耳亦然至於声天下期於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声也有同听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然犹可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悦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於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理义之悦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集疏曰朱子曰孟子这一段前面说许多只是引喻理义是人所同然有那许多既相似这个如何会不相似理只是事物当然底道理义是事之合宜处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这心下看得道理皆有之如此做人人都道是好才不如此做人人都道不好心之所同然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为然者即理义也故云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於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齐之束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断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洁而无草木也】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几希不多也梏械也反覆辗转也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昼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於夜气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远矣】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舍音舍与平声○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矣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愚闻之师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於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矣孟子发此夜气之说於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之也○集疏曰或问夜气者特休息之余气凊明者耳程子遽以为良知良能者何哉朱子曰良知良能非指夜气而言也指夜气之所存者而言也盖此章本以仁义之良心为主以为虽或流於物慾而其莫夜既得休息则其气复清明而有以存夫此心耳及其旦昼而接物也则又梏而亡之是以流於禽兽而不反耳其存其亡盖皆以心言之初不以为气之存亡也故又引孔子之言以明心之不可不操者其意益明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恶相近为良心之萌蘖不复更着心字故说者反谓气有存亡而欲致养於气则此章文意首尾衡决而日用之间所以用力者亦散漫无可守之要矣非程子以是明之孰能知其指之为然哉曰程子以为心无出入然则其有出入者其无乃非心之正邪曰出而逐物者固非本心之正然不可谓本心之外别有出入之心也但不能操而存之则其出而逐物於外与其偶存於内者皆荒忽无常莫知其定处耳然所谓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复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暂息则此心未尝不在内耳学者於此苟能操而存之则此心不放而常为主於内矣易之阳絶於外而生於内者於卦为复象正如此而其彖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则其意亦犹是也又曰人皆未有无仁义之心但为物欲所害恰似都无了然及其夜中休息之时不与物接其气稍清自然仁义之良心却存得些子所以平旦起来未与物接之时好恶皆合於理然才方如此旦昼之所为来梏亡了此仁义之心便依然都不见了至其甚也夜间虽得休息气亦不清存此仁义之心不得便与禽兽不远学者正当於旦昼之所为处理会克己复礼惩忿窒慾今此气常清则仁义之心常存非是必待夜间万虑澄寂然後用功也若如此则日间干当甚事也又曰人心每日梏於事物斲丧戕贼所余无几惟夜气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气之静而犹不足以存则去禽兽不远言人理都丧也前辈皆无明说某因将孟子反覆熟读每一段三十过至此方看得出後看程子却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不可苟须熟读深思道理自见又曰所谓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今只要得去这好恶上理会日用间於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尔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画理会这两字是个大关键这里有工夫日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第二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二分第三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三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添来添去这里便盛日间悠悠恁地过无工夫不长进夜间便减了如此梏亡转深夜气转亏损了夜气既亏愈无根脚日间愈见作坏这处便是梏之反覆其违禽兽不远矣问夜气旦气曰此段首尾止为良心设夜气不足以存盖言夜气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耳平旦之气亦清亦足以存得此良心故其好恶犹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也至旦昼之所为则梏亡之矣人多谓梏亡其夜气亦非也谓旦昼所为能梏亡其良心也又曰这一段其所主在心程子云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此说为当仁义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始有所汨没矣是虽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於平旦其气清明不为利欲所昬则本心好恶犹有与人相近处至其旦昼之所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则虽有些夜气亦不足以存养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环夜气不足以存则虽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不远故下文复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良心之消长只在得其养与失其养耳牛山之木尝美矣是喻人仁义之心郊于大国斧斤伐之犹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处旦昼之所梏亡则又所谓牛羊又从而牧之虽芽蘖之萌亦且戕贼无余矣又曰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只是状人之心是难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而存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舍亡入则是在这里出则是亡失了此大约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於此论心之体也又曰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四句而以惟心之谓与一句结之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孔子只是说人心是个活物须是操守不要放舍心一也操而存则义理明而谓之道心舍而亡则物欲肆而谓之人心亡不是无只是走作逐物去了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顷刻之间恍惚万状所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也孟子大意只是操则存舍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要人於旦暮时不为事物所汨又曰人心能操则常存岂特夜半平旦又曰程子谓在敬以直内而已如今最紧要工夫只在主一无适上其他道理总包在里面问范淳夫女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有出入邪伊川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识心伊川此语是许之是不许之曰此女必天资高见此心常湛然安定无出入然衆人不能皆如此若通衆人论之心却是个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衆人说耳真氏夜气箴云子盍观夫冬之为气乎木归其根蛰坏其封凝然寂然不见兆朕而造化发育之妙实胚胎乎其中盖阖者辟之基贞者元之本而艮所以为物之始终夫一昼一夜者三百六旬之积故冬为四时之夜而夜乃一日之冬天壤之间羣动俱閴窈乎如未判之鸿蒙维人之身向晦宴息亦当以造物而为宗必齐其心必肃其躬不敢弛然自放於牀第之上使慢易非辟得以贼吾之衷虽终日乾乾靡容一息之间断而昬冥易忽之际尤当致戒慎之功盖安其身所以为朝听昼访之地而夜气深厚则仁义之心亦浩乎其不穷本既立矣而又致察於周旋事物之顷敬义夹持动静交养则人欲无隙之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然知及之而仁弗能守之亦空言其奚庸爰作箴以自砭常凛凛乎瘝痌模谓此箴亦不妨有此理然非孟子夜气之本意也西山深以为然】○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步卜反见音现○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谀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弈围碁也数技也致极也弈秋善弈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程子为讲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薰陶德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疎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衆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集疏曰黄氏云性禀於天故在人无不善之性情发乎性故在人无不善之情所以不善者气昏之欲汨之也迨其气清而欲窒则善端未有不油然而生者性善故也书曰惟皇上帝降衷於民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孩提之童至无知也而皆知爱其亲赤子入井於己无与也而见之者皆怵惕火然泉达谁独无是心哉有是心而不能养之养之而不能致其志善端虽萌而为气所昏为欲所汨天固予我而我固贼之则与禽兽奚异哉诚能存养於斋庄静一之中省察於念虑云为之际使吾善端之萌通达而无窒碍充足而无欠缺如萌蘖之生无牛羊斧斤一暴十寒之患则其至於干云蔽日也可必矣故为人而合乎天为士而至於圣亦即此心而充养之尔孟子发明养心之论而申之以专心致志之戒其示人之意切矣读书至此而犹不悟焉则亦终於为小人之归也岂不深可叹哉】○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舍上声○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舍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彞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集疏曰问生人心义道心乎朱子曰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权轻重却又是义】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於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彞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义如此】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恶有甚於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几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丏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万锺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锺於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万锺於我何加言於我身无所增益也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衆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锺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於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於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於斯焉○集疏曰或问十章之说朱子曰孟子所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穷乏得我此三者或物欲之尤人所易溺或意气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烛理素明涵养素定而临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者也昔程子之门人有为不义者或问之曰是人从学之久岂其全无知识以至是邪程子曰谓之全无知识则不可但义理不能胜私欲之心即至此耳愚谓此言以责人言之则恕以教人言之则切尤足以发明孟子此章之意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声○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於仁而义在其中矣】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於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着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於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己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集疏曰问仁人心也朱子曰仁无形迹底物孟子恐人理会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也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会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乱便皆是放了问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曰此犹人之行路耳心即人之有知识者路即圣贤所共由者孟子恐人不识故以此喻之然极论要归只是心耳若於此心常得其正则仁在其中矣故自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以下一向说从心上去放心不独是走作才昬睡去也则是放又曰程叔子谓心本善流入於不善乃放也四端备於吾心心存然後能扩而充之心放则颠冥莫觉流入不善如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又如大学心不在焉亦是放又如曰鸡犬放则未必有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而求之三字剩了又曰不在是外求得放心来只是求时便在我欲仁仁斯至矣又曰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虽放之千百里之远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又曰程子所谓反复入身来者不是将已纵出了底依旧收拾转来如七日来复终不是已往之阳重新将来复生这旧底已自过去了这里自然生出来程子又云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道块然守得这心便了又曰上有学问二字在不只是求放心便休又曰孟子言学问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在腔子里今一向耽看文字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己便是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虽读得书亦何益哉又曰如学礼亦只是求放心学乐亦只是求放心读书读诗致知力行皆只是求放心又曰此章求放心承上章失其本心说黄氏云心者神明之舍虚灵洞彻具衆理而应万事者也然耳目口鼻之欲喜怒哀乐之私皆足以为吾心之累此心一为物欲所累则奔逸流荡失其正理而无所不至矣是以古之圣贤战战兢兢静存动察如履渊冰如奉盘水不使此心少有所放此孟子求放心之一语所以警学者之意切矣自秦汉以来学者所习不曰词章之富则曰记问之博也视古人存心之学为何事哉及周程倡明圣学以继孟子不传之绪故其所以诲门人者尤先於持敬敬则此心自存而所以求放心之要旨也模谓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矣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不必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说所以卒流於异学集注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明孟子之本意以救异学之失学者切宜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读过也】○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集疏曰黄氏云天运乎上地处乎下隂阳五行周流乎中而人物生焉则人物者均禀天地之气以为体而均得天地之心以为心也然人之所以异於物者又以其禀气之正而其心为最灵人物并生於天地之间而独异於万物者如此其可不知所以自贵乎圣贤教人必使之正其心修其身者盖不若是则无以全天地之赋予而异於万物也所谓正其心修其身者亦尽吾当然之理而已耳目手足百体具焉身也视明而听聪手恭而足重此身之理而所以为身者也虚灵知觉百虑生焉心也仁义礼智以为体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以为用此心之理而所以为心者也内而察诸精神念虑之间外而审诸动容周旋之际无适而不当於理此心之所以正身之所以修也苟为不然则徇情纵欲悖理伤道亦将无所不至矣虽曰具人之形而与禽兽奚异哉孟子忧世之心切故举其至轻以明其至重欲使斯人反而思之庶乎有以全吾身心之理而无愧於所以为人也】○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人於一身固当兼养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今有场师舍其梧檟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舍上声檟音贾樲音贰○场师治场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枣非美材也】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为去声○饮食之人专养口腹者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集疏曰朱子曰此章言身则心具焉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说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会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会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字於义为短故且从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人於其间渺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米参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闲抵隙为厥心病一心之微衆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几希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集疏曰或问十五章之说朱子曰大抵孟子此章之要正在夫先立其大者之一言耳盖大者既立则凡动静云为皆主於思而不随於物其不中理者鲜矣又曰耳目之官不能思故蔽於物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然是被他引去也唯心之官则思故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在人思不思之间耳然此物乃天之与我者所谓大者也君子固当於思处用功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後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夺也是安得不为大人哉问物交物曰上物字主外物而言下物字主耳目言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谓之大体心之官主於思须是要人主张起来若不思则邪思杂虑便顺他去却害事答张敬夫曰案本文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心之官则思此两节方是分别小体之不可从而大体当从之意下文始结之云此二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但当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耳此章内先立乎其大者一句方是说用力处而此句内立字尤为要切又曰孟子说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语最有力且看他下一个立字昔人有问焦先生为学之道焦曰某只是先立其大者以此观之他之学亦自有要卓然竪起自家心便是立所谓敬以直内也又云范浚心箴向见吕伯恭甚忽之问须取此箴这甚某曰但见他说得好故取之曰似恁说话人也多说得到某曰正为少见有人能说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模案孟子历陈贵贱小大之说又分别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至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又直指学者用力之要正与人心道心克己复礼之训相为表里学者读此便当惕然奋发精择而力行庶乎不至为小人之归也可不畏哉可不勉哉○范浚字茂明婺人】○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天爵者德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修其天爵以为吾分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集疏曰或问人爵从之有以从之犹言其任之者如何朱子曰是盖嫌其犹有意於人爵之求耳殊不知此章之意所以为天理人欲之别者特在乎求与不求之间有意於求则是乃所谓修天爵以要人爵者孟子固已斥之矣其或不求而自至则是乃理势之必然者而又何嫌之有哉曰修天爵以要人爵者虽曰修之而实已弃之久矣何待得人爵而後始谓之弃邪曰若是者犹五霸之假仁犹愈於不假而不修耳】○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於己者弗思耳【贵於己者谓天爵也】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已而後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今闻广誉施於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着皆所谓良贵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集疏曰朱子曰孟子只云弗思耳便实知得功夫只在这里黄氏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圣贤之论乃独重理义而轻富贵何哉理义天之所赋也富贵人之所予也人之所予人得而夺之天之所赋根於人心不可易也一轻一重盖有不难辨者然闾巷之人知有富贵而不知有理义学士大夫则知理义矣然未有不为富贵所移而忘其所可重若夫真知富贵之为轻理义之为重非知道者孰能识之仁义礼智天之予我而吾心之所固有也充吾之仁则爱人利物而居天下之广居充吾之礼则别嫌明微而立天下之正位充吾之义则体常尽变而行天下之达道充吾之智则察伦明物而成天下之大业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人则爱而公推之天下国家则利泽施於今令名垂於後回视世之所谓富贵者不过舆马之赫奕饮食之丰美宫室之壮丽贤者得志有所不为不贤者亦以豢养其不肖之身而遗臭於万世曾狗彘之不若而又何足以夸於人哉故善学者要当深明夫内外轻重之分在内者重则在外者轻在外者愈轻则在内者愈重真积力久胸中泰然天理流行一毫物欲不能为之累顔子之箪瓢陋巷曾点之鼓瑟浴沂翛然悠然盖将与造化相为酬酢天下之至贵无以加於此矣孟子之言岂欺我哉】○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於不仁之甚者也【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集疏曰朱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以理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慾甚易而邪之胜正人慾之胜天理若甚难以事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慾甚难而邪之胜正人慾之胜天理却甚易盖才是蹉跌一两件事便被邪来胜将去若以正胜邪则须是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然犹自恐胜他未尽在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集疏曰朱子曰释氏问话只是一言两句荑稗之熟者也儒者明经若通彻了不用费辞亦一言两句义理便明白否则却是五谷不熟不如荑稗者也】○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学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反○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後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泛圣人之道乎】

孟子集疏卷十一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