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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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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皇帝

吕夷简事迹

荐李柬之

景祐元年六月乙卯,中书言太常博士李柬之先于学士院试,赐同进士出身、馆阁校勘。诏除直集贤院、知邢州。柬之,迪子也。天禧末,迪罢相斥逐,柬之落职。迪复相,柬之自陈于政府,奏乞检会,乃有是命。议者非之,或曰:『迪与吕夷简同相,迪直而疏,夷简巧而密。迪尝有所规画,夷简觉非迪所能,乃问其所亲曰:复古门下,谁适与谋?对以李,无他客,独柬之虑事过其父远甚。夷简因谓迪曰:『柬之才可用,当付以事。』迪谦不敢当。夷简曰:『进用才能,自夷简事,公勿复预知。』即具奏,得请。迪父子皆喜,不悟夷简阴夺其谋主也。柬之既受命,居半岁,迪果罢相。

此据《龙川别志》,然《别志》以为夷简奏除柬之两浙提刑,于《实录》及柬之本传,皆不见历两浙提刑,恐是除集贤院、知邢州也。观夷简意,止欲柬之不在其父旁尔,故超除直集贤院,令出守。而迪父子不寤。恐《别志》误记,今略加删削,除见此事。

恶范讽

景祐元年八月,殿中侍御史庞籍言:『故驸马都尉吴元扆从子东头供奉官守则,近与尚继斌之子结婚,前权三司使范讽遗以银鞍勒。守则监左藏库,讽为矫奏羡余,改一官。请付台鞠其事。』宰相李迪雅善讽,寝不报。乙酉,籍坐言宫禁事不实,出为广东转运使。

十月,新广东转运使庞籍言:『昨为御史奏弹吴守则、范讽交通尚继斌事,讽既出守兖州,乃绐言家贫,假翰林银器数千两自随,而增产于齐州,市官田,亏平估。请并行按劾。』诏讽以所假银器还官。

二年二月丁卯,龙图阁学士、给事中、知兖州范讽责授武昌行军司马、不签书公事,广东转运使、祠部员外郎庞籍降授太常博士、知临江军,东头供奉官吴守则追一官。又降都官员外郎、判刑部李逊知潍州,祠部员外郎、知信州滕宗谅监饶州税,屯田员外郎、知宿州董储通判吉州,光禄寺丞、馆阁校勘石延年落职、通判海州,殿中丞、知安吉县范极为和州司马。仍下诏以讽罪申饬中外。先是,讽性倜傥好奇节,不拘细行。雅善李迪,尝与张士逊议事不合,为中丞,力挤士逊。吕夷简入相,又合谋废郭后,欲夷简引己置二府。然夷简惮讽,终不敢荐也。讽建议朝廷当差择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称职者。夷简闻而恶之。权三司使仅半岁,以疾免,管勾祥源观,又徙会灵观。既久不得意,愤激求出,于是知兖州。及将行,复请上曰:『陛下朝无忠臣,一旦纪纲大坏,然后召臣,将何益?』夷简愈恶之。至庞籍数劾讽,宰相李迪佑讽不治,反左迁籍。籍既罢,益追劾讽不置,且言:『讽放纵不拘礼法,苟释不治,则败乱风俗,将如晋之季,不可不察。』会讽亦请辨,乃诏即南京置狱,遣淮南运使黄??、提点河北刑狱张嵩讯之。籍坐所劾讽有不如奏,法当免,讽当以赎论。讽不待论报,擅还兖州。吕夷简疾讽诡激多妄言,且欲因讽以倾迪,故特宽籍而重贬讽,凡与讽善者皆绌削。延年尝上书请庄献太后还政,讽任中丞,欲引延年为属,延年力止之,竟坐免。人谓籍劾讽,实夷简阴教之云。

讽请辨,据王珪所为籍《神道碑》,它书并无有也。讽知兖州在景祐元年七月。

戊辰,工部尚书、平章事李迪罢为刑部尚书、知亳州。先是,上御延和殿,召宰臣吕夷简、参政宋绶决范讽狱。以迪素党讽,不召。迪皇恐还第。翌日,遂罢相。制辞略曰:『姻联之内,险诈相朋。靡先事而上言,颇为臣而有隐。』然迪性淳直,实不察讽之多诞也。己巳,改新知亳州李迪知相州[1]。庚午,复改授资政殿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留京师,仍班三司使上。庚辰,降为太常卿、知密州。始迪再入相,自以受不世之遇,尽心辅佐,知无不为。及吕夷简继入中书,事颇专制,心忌迪,潜短之于上。迪性直而疏,不悟也。既坐范讽姻党罢政[2],怨夷简,因奏夷简私交荆王元俨,尝为补门下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夷简请辨,上遣知制诰胥偃、度支副使张傅即讯,乃迪在中书时所行,夷简以斋祠不预。迪惭惧待罪,故贬。然补惠清实夷简意,迪但行文书。顾谓夷简独私荆王,盖迪偶忘之。它日,语人曰:『吾自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下王曾

景祐四年四月甲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参知政事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天圣中,曾为首相,夷简参知政事,事曾甚谨。曾力荐夷简为亚相,未几曾罢,夷简为首相。居五年罢,不半岁复位。李迪为次相,与夷简不协,夷简欲倾迪,乃援曾入使枢密[3],不半岁罢曾,即代之。始曾久外,有复入相意。绶实为曾达意于夷简,夷简奏召曾,将以曾代迪。绶谓夷简曰:『孝先于公事契不薄,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4]。』夷简笑诺其言。绶曰:『公已位昭文,处孝先以集贤可也。』夷简曰:『不然,吾虽少下之何害?』遂请用曾为首相。帝不可,乃为亚相。既而夷简专决,事不少让。曾不能堪,论议多不合。曾数求出,夷简亦屡丐罢。帝疑其然,问曾曰:『卿亦有所不足耶?』曾言夷简招权市恩。时外传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曾因及之。帝诘夷简,至交论帝前。夷简乞置对,而曾言有失实者,帝不悦。绶素与夷简善,齐议事间附曾,故并齐、绶皆罢。

范余尹欧继出

景祐二年十二月癸亥[5],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仲淹自还朝,言事愈急。宰相阴使人讽之曰:『待制侍臣,非口舌任也。』仲淹曰:『论思政侍臣职,余敢不勉?』宰相知不可诱,乃命知开封,欲挠以烦剧,使不暇他议,亦幸其有失,亟罢去。仲淹处之弥月,京邑肃然称治。

三年五月丙戌,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落职知饶州。仲淹言事无所避,大臣权幸多忌恶之。时吕夷简执政,进者往往出其门。仲淹言:『官人之法,人主当知其迟速升降之序。其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又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决,如此为公,如此为私,不可不察也。』夷简滋不悦。帝尝以迁都事访诸夷简,夷简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仲淹闻之,立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云《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终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以大为小,以易为难,以未成为已成,以急务为闲务者,不可不早辨也。』夷简大怒,以仲淹语辩于帝前,且疏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亦交章对析,辞愈切,由是降黜。侍御史韩渎希夷简意[6],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从之。时治朋党方急,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纮、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范仲淹既贬,谏官、御史莫敢言。秘书丞、集贤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讥刺大臣,重加谴谪。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尔,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庭,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王,熟闻訾毁,两用无猜,岂损盛德?陛下自专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追改前命。』壬辰,靖落职,监筠州酒税。乙未,贬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酒税。

先是,洙上言:『臣常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虽国恩宽贷,无所指名,臣内省于心,有腼面目。况余靖素与仲淹分疏,犹以朋党得罪,臣不可幸于苟免,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贬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欧阳修为夷陵县令。初,右司谏高若讷言:『范仲淹贬职之后,臣诸处察访端由,参验所闻,与敕榜中意颇同,固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诋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忤意逐贤人,责臣不得不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致治也。若陛下以忤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忤意逐之,臣合争。臣愚以谓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天子以忤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惑众听。』因缴进修书。修坐是贬西京留守推官。仙游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传于时,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讷。泗州通判陈恢寻上章,乞报究作诗者罪。左司谏韩琦劾恢越职希恩,宜重贬黜,庶绝奸谀,不报,而襄事亦寝。先是,台谏官数言政事得失,宰相吕夷简厌之。沧州副都署刘平奏疏曰:『臣见范仲淹等毁訾大臣,此必有要人指授仲淹辈,欲逐大臣而代其位。臣于真宗朝御史,顾当时同列,未闻有奸邪党与、诈忠卖直,所为若此。臣以浅文末技偶致显用,不识朝廷典故,而论事者浸淫,遂及管军将校。且武人进退与儒臣异路,若倚摭短长,妄有举劾,则心摇而怨结矣。愿明谕台谏官,毋令越职,仍不许更相引荐。或阙员,则朝廷自择忠纯耆德用之。』平疏盖希夷简意也。光禄寺丞主簿苏舜钦上疏言:『历观前代圣神之君,好闻谠议,盖以四海至远,民有隐慝,不可以遍照,故无间愚贱之言,择而用之,然后朝无遗政,物无遁情,虽有佞臣邪谋,莫得而进也。臣睹丁亥诏书,戒越职言事,布告四方,无不惊惑,往往窃议,恐非出于陛下之意。盖陛下即位以来,屡诏群下勤求直言,使百官转对,置匦函,设直言极谏科,令诏书顿异前事,岂非大臣壅蔽陛下聪明,杜塞忠良之口?不惟亏损朝政,实亦自取覆亡之道。若夫约善进贤,宰相之事;蔽君自任,未或不亡。今谏官、御史悉出其门,但重日意,即获美官,多士盈庭,噤不得语。陛下拱默,何由尽闻天下之事乎?前孔道辅、范仲淹刚直不挠,致位台谏。后虽改他官,不忘献纳。二臣者非不知缄口数年,坐得卿辅,盖不敢负陛下委注之意,而皆为中伤。窜谪而去,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目睹时弊,口不敢论。昔晋侯问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及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故汉文感女子之说而肉刑是除,武帝听三老之议而江充以族。肉刑古法,江充近臣,女子、老人,愚耄疏隔之至也。岂以义之所在,贱不可忽?二君从之,后世称圣。况国家班设爵位,列陈豪英,故当责其公忠,安可教之循嘿?赏之使谏,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献纳?物情闭塞,上位孤危。轸念于兹,可为惊怛。觊望陛下发德音,寝前诏,勤于采纳,下及刍荛,可以常守隆平,保全近辅。若诏榜未削,欺罔成风,则不惟堂下远于千里,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复见于今朝矣!』

国史舜钦传及舜钦集皆称乙亥诏书,误也,今改之。舜钦集云:此疏以五月二十八日上。今附见月末。按:景祐元年,舜钦登第,授光禄主簿、知蒙城县。二年正月丁父忧,三年五月上此疏,居丧才一年后尔。冒哀论事,前贤不以为非,何哉?当考。四年十二月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县令。上谕执政,令移近地故也。上谕执政据《朔历》,独尹洙不徙,当考。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天以阳动,君之道也。地以阴静,臣之道也。天动地静,主尊臣卑。易此则乱,地为之震。乃十二月二日丙夜,京师地震,移刻而止。定襄同日震,至五日不止,坏庐舍,杀人畜凡十之六,大河之东,弥千五百里而及都下,诚大异也。属者荧惑犯南斗,治历者相顾而骇。陛下忧勤庶政;方夏泰宁,而一岁之中,灾异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欲垂戒以启迪清衷。而陛下泰然不以为异,徒使内侍走四方,治佛事,洽道科,非所谓修复之实也。顷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咋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而善应来集也。』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内徙。范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上开说,上意解,乃已。

宝元元年冬十月丙寅,诏戒百官朋党。初,吕夷简逐范仲淹等既踰年,夷简亦罢相,由是朋党之论兴。士大夫为范仲淹言者不已,于是内降札子曰:『向贬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姪,非但诋讦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故复下此诏。参知政事李若谷建言:『近岁风俗薄恶,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帝然其言。(按《实录》。)丙寅诏书专戒朋党,盖为称荐仲淹者设。仲淹本传载语张士逊云云,与《实录》亦同,而若谷传乃言若谷建言,帝悟,为下诏谕中外。

按:诏书则与若谷所言异意矣,疑此诏既下,若谷始纳说。帝因若谷纳说,速释朋党之疑耳。初下此诏。决不缘若谷建议也,今略删润之。《政要》云:太平日久,仕进人竞于趣附,多依托权要。以希进用。又台谏言事琐细,不根治体,多还怨报仇。以害良士。上甚厌之,乃谓宰相曰:『古者卿大夫相与让于朝,士庶人相与让于道。用成王措刑不用,汉文之时,耻言人过。今上下交诬,朕甚耻之[7]。』乃下诏戎谕,时景祐五年十月也。诏既下。邪柔者颇增愧。按:景祐五年十月诏,即此诏也。张唐英盖不知事实,妄载此耳。今不取。

二年三月丁未,徙知润州范仲淹知越州。

六月甲申,徙监泰州酒税、秘书丞余靖知英州,崇信掌书记、郢州酒税尹洙为太子中允、知长水县,乾德县令欧阳修为镇南掌书记、权武成军判官。

康定九年二月,德音:悉许中外臣庶上封议朝政得失。自范仲淹贬,禁中外越职言事。知谏院富弼因论日食,以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愿降诏求直言,尽除越职之禁。于是上嘉纳焉。

三月,吏部员外郎、知越州范仲淹复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

四月,范仲淹未至永兴,癸丑,改陕西都转运使。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高若讷为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谏官梁适言:『仲淹前责饶州,若讷实为谏官,极诋仲淹,谋事疏阔。今俾共事,理实有嫌,宜易以近任。』上曰:『朕方任仲淹、若讷以疆事,固当体朕所以委寄之意,安得以旧事为嫌也?宜诏谕之。』寻留若讷判吏部流内铨。壬戌,镇安节度使、平章事、判天雄军吕夷简行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吕夷简初以景祐四年罢相。

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初,仲淹与吕夷简有隙,及议加职,夷简请超迁之。上悦,以夷简为长者。既而仲淹入谢,帝谕仲淹使释前憾,仲淹颔首曰:『臣向所论盖国事,于夷简何憾也?』

六月辛亥,复权武成军节度判官欧阳修为馆阁校勘。始,范仲淹副夏竦为陕西经略招讨,辟修掌书记,修以亲为辞,且曰:『今世所谓四六者,非修所好,兼此末事,有不待修而能者。』又曰:『古人所与成事,必有国士共之,非惟在人者,以知人为难。士虽贫贱,以身许人,固亦未易。欲其尽死,必深相知,知之不尽,士不为用。今奇杰豪俊之士,往往已蒙收择,顾用之如何耳。然尚虑山林草莽有挺特知义、慷慨自重之士,未得出门下也。』

宋杜异议

庆历元年五月庚子,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叶清臣知江宁府,权知开封府、天章阁待制吴遵路知宣州。清臣与遵路雅相厚,而宋庠、郑戬皆同年进士也。四人并据要地,锐于作事,宰相以为朋党,请俱出之。辛未,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宋庠守本官知扬州,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郑戬加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先是,吕夷简当国,同列不敢预事,唯诺书纸尾而已,独庠数与争论。夷简不悦。上顾庠颇厚,夷简忌之,巧求所以倾庠未得。及范仲淹擅通书元昊,又焚其报。夷简从容谓庠曰:『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庠以夷简诚深罪仲淹也,它日,于上前议其事,庠遽请斩仲淹。枢密副使杜衍力言其不可。庠谓夷简必助己,而夷简终无一言。上问夷简,夷简徐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责而已。』上从之。庠遂仓皇失措。论者喧然,皆咎庠,然不知实为夷简所卖也。于是用朋党事,与戬俱罢。时西兵数衂,上忧之,欲遣辅臣。戬请行,不许。

庠、戬俱罢,戬独加职,此必有说,当考。

二任并副枢密

庆历元年五月辛未,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知益州任中师,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知河南府任布并为枢密副使。先是,布数上书论事,帝欲用之。吕夷简荐中师才不在布下,遂俱擢任。或曰:中师前罢广州,尝纳赂于夷简。于是枢密副使阙,上谓夷简曰:『用谏议大夫任姓者。』盖指布也。夷简遽进中师名。上徐曰:『今在西州。』夷简因言中师可用,乃并用两人。

二年七月丙午,枢密副使、给事中任布罢为工部侍郎、知河阳。布任枢密,纯约自守,无所补,然数与宰相吕夷简忤,夷简恶之。布长子逊素狂愚,夷简知之,乃怵使言事,许以谏官。逊即上书,历诋执政大臣,且斥布不才。布见其书,匿之。夷简又趣逊以书上,逊复上书斥匿者。上问知匿书者布也。布谢:『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缪,惧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鱼周询因劾奏布不才之甚,其子具知,布遂罢去。逊尚留京师

望谏官,夷简寻以它事黜之。议者谓周询引逊语逐其父为不知体云。

夷简促逊使上书,此据日记。

富弼出使

庆历元年九月戊午,杖杀中书守当官周卞于都市,坐于内降度僧敕内讹益童子三十四人也。既觉,开封府止按余人而不问堂吏。知制诰富弼时纠察刑狱,白执政,请以吏付开封府。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弼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执政滋不悦。

二年正月己巳,边吏言契丹泛使且至,朝廷为之旰食,历选可使敌者。群臣皆惮行,宰相吕夷简举右正言、知制诰富弼。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上为动色。

二月壬申,命弼为接伴[8]。辛未,授弼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弼曰:『国家有急,惟命是从,不敢惮劳,臣之职也,奈何逆以官爵赂之?』固辞不受。

七月,弼自契丹还奏,复授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又辞不受。癸亥,弼再以议和事往,于是吕夷简传帝旨,令弼草答契丹书并誓书,几为国书二、誓书三。弼奏于誓书内创增三事,因请录副以行。中使夜赍誓书五函并副,追及弼于武强授之。弼行至乐寿,自念所增三事皆与契丹前约,万一书词异同,则彼必疑,乃密启封观之,果如所料,即奏疏待报,又遣其属诣中书白执政。乃诏弼三事但可口陈。弼知此谋必执政欲变己所与北朝初议者,乃以礼物属副使张茂实疾驰至京师,叩閤门入见曰:『执政固为此,欲致臣于死。臣死不足惜,奈国事何?』上急召吕夷简问之,夷简从容曰:『此误耳,当改正。』弼语益侵夷简。晏殊言:『夷简决不肯为此,直恐误耳。』弼怒曰:『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遂诏王拱辰易书。其夕,弼宿学士院。明日,乃行。九月乙巳,弼等还。闰九月庚辰,复命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弼又固辞。先是,吕夷简当国,人莫敢抗。弼既数论事侵之,及堂吏以伪署度牒诛,吕夷简恨,因荐弼使契丹,变易国书,欲因事罪之。馆阁校勘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之,不报。而弼受命不少辞。自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扰人意耳。』

十月丙午,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于上曰:『增金币与敌和,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彼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于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边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契丹既复修和好,有忌弼功高,妄指它事谗弼奉使不了,乞斩于都市者。上虽不听,而弼深畏恐,故每迁官,辄力辞云。

此据弼《叙前后辞免君命辨谗谤札子》,但不知谗谤者何人。据魏泰《杂录》[9],则王拱辰盖尝毁弼于上前,然不见它书,未敢决信,当考。

三年三月,右正言、知制诰、史馆修撰富弼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弼以奉使故也。弼辞不拜。

此据弼《叙前后辞免恩命辨谗札子》。

甲午,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富弼改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所未尝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讳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御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怠之。臣今受赏,彼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于守备,决不敢懈弛。」非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上察其意坚定,特为改命焉。

七月丁丑,以资政殿学士兼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富弼为枢密副使。弼直携诰命纳于帝前,口陈所以牢避之意,且曰:『愿陛下坐薪尝胆,不忘修政。』上许焉。及复以诰命送中书,弼因乞补外,累章不许。

八月丁未,资政殿学士兼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富弼复为枢密副使。弼又欲固辞,会元昊使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弼缀枢密班,乃坐,且使宰臣章得象谕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敌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婿引嫌求罢相,上不许。又求解枢密使,亦不许。

孙沔蔡襄欧阳修等言

庆历二年冬,宰相吕夷简感风眩,不能朝。上忧之,手诏拜司空、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简力辞,复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翦以赐卿!』又问群臣可任两府者。其宠遇如此。

是年冬至不受朝,不知所指何日也。此据司马光《记闻》。当时夷简得疾,《实录》并不书,此据本传。按《朔历》:丙辰,夷简以疾请告,上许之。癸亥,夷简又以久疾,辞中书、枢密商量文字。又诏人事即与夷简议之。然不载中书、枢密商量文字元降指挥是何日,又不载拜司空、平章事及剪髭以赐,不知何也。今但从本传,称是冬而略其月日,须细考之。《会要》:十二月二十六日,宰臣吕夷简言:『所患未痊,右手尚难举。忝居重值,深不遑安。乞罢政事,未赐俞允。窃虑中书、枢密院公事稽滞,已面说与章得象、晏殊等,两府事并请一面商量,进呈施行。乞特降指挥。』诏答:『依奏。如有大事,即与卿同共商量。』又云:庆历三年正月制:『宰臣吕夷简进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候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筒累以疾求罢,朝廷异数留之也。所称正月,与本传不同,当考。

三年正月,吕夷简数求罢,上优诏未许。陕西运使孙沔上书言:『祖宗有天下,垂八十余载,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纪纲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恸哭,无一人为陛下言者,臣诚痛之,愿陛下留听。夫州郡承风者,刺史也,皆猥懦老耄;县邑禀令者,牧守也,多昏戆罢软。制敕之下,人以为不足信;奏请已行,人以为不能久,未几而果罢。利权反覆,民力殚竭。师老于边,外寇争长,事至危而陛下以为安,人皆忧而臣下惟缄口[10],何也?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往者章献总政,陛下恭默,有王曾、张知白、鲁宗道、李迪、薛奎、蔡齐以正直迭居两府,曹修古、李纮、刘随、鞠咏、孔道辅以亮节更任论列。于时斜封侥幸、阍寺威福虽未悉去,然十余年间,中外无大故[11]。自夷简当国[12],黜忠言,废直道。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以谄佞为君子,以庸懦为长者,使之在廊庙,布台阁,上惑圣明,下害生灵。为宗社计则必危,为子孙计,亦未可保终吉。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也。在陛下察之而已。』书闻。帝不之罪。

四月壬戌。吕夷简虽罢相,犹以司徒豫议军国大事,上宠遇之不衰。于是谏官蔡襄疏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累至夷简家谘事。又闻夷简病时,陛下于禁中为之祈禳,锡与致多,眷注无比。臣窃谓两府大臣辅陛下以治天下者,今乃并笏受事于夷简之门,里巷之人,指点窃笑。案夷简谋身忘公,养成天下今日之患。陛下即位之初,夷简即为参知政事,遂至宰相。首尾二十余年,所言之事,陛下一皆听信而施行之,故当敦风教、正庶官、镇敌国、安百姓,而乃功业无闻,但为私计,执政以来,屡贬言者,如曹修古、段少连、孔道辅、杨偕、孙沔、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等,或谪千里,或抑数年。或缘私恨,假托人主威权,以逐忠贤,以泄己怒,殊不念虚受恶名,立性不臧,欲人附己见。为介特以自立者,皆以好名希求富贵汙之,善人耻此,往往退缩,以避好名干进之毁,是以二十年来,人人不肯尚廉隅、历名节,浅者因循闒茸,深者靡恶不为,都无愧耻,但能阿附,夷简悉力护之,使奸邪不悛,浸成此风,天下习以为俗,以逐利为智能,远势为愚钝。废廉耻之节,成奔竞之风,一恩之施,皆须出我门下。或先漏露其事,使人预知;或先抑其事,后与行之,若不可行者,小则归怨同列,大则称奉圣旨。文武铨院,冗官至多,而增不减损;奇材异绩,不闻奖拔,贪墨昏耄之人,曾经免罢责罚,及来雪理,务施小惠,多与收录。贪廉混淆,善恶无别。自关陕兵兴以来,修完城垒,馈运刍粟,科配百端,悉出郡州。内则帑藏空虚,外则民财殚竭,嗟怨嗷嗷,闻于道路。不幸有水旱之灾,其变不可量也[13]。盖由不选贤才充三司副使,发运、转运使非其人,但务收取人情,用为资历,才至数月,即又迁移,循环奔走,日求升进,欲以兴财利,宽民力,其可得乎?夷简当国之后,山外之败,任福以下,死者数万人。丰州之战,失地丧师。镇戎之役,葛怀敏以下,死者又数万人。庙堂之上,成算何在?西师败没之后,北人乘隙遣使入朝,辄违先帝之盟,妄请关南之地,岁增金帛仅二十万,而犹勒兵压境,坚求「纳」字,凌胁中国,大为耻辱。度其祸患,譬若疽疮,但未溃耳。夷简出人中书且二十年,不为陛下兴利除害,苟且姑息,万事隳堕如此。今以疾归,尚贪权势,不能力辞。或闻乞只令政府一两人至家商议大事,足验夷简退而不止之心也。伏乞特罢商量军国大事,庶使两府大臣专当任责,无所推避。』甲子,夷简请罢预议军国大事,从之。

五月己巳,司徒吕夷简请罢监修国史,不许。又请罢所给俸料,诏给宰臣俸料之半。

九月,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常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谏官欧阳修言:『吕夷简为陛下宰相,而致四裔外侵,百姓内困,贤愚倒置,纪纲大隳,二十余年间坏了天下。人臣大富贵,夷简享之而去;天下大忧患,留与陛下当之。夷简罪恶盈满,事迹彰著,然偶不败亡者,盖其在位之日,专夺主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不敢发擅。及其疾病,天下臣庶共喜奸邪难去之人,且得已为天废。又见陛下自夷简去后,进用贤才,忧勤庶政,圣明之德,日新又新,故识者皆谓但得大奸已废,不害陛下圣政,则更不得复言,所以使夷简平生罪恶偶不发扬,正赖陛下终始保全,未污斧锧,是陛下不负夷简,夷简上负朝廷。今虽陛下特推仁恩,厚其礼数,然臣料夷简必不敢当,理须陈让。臣乞因其来让,便与寝罢,别检自来宰相致仕祖宗旧例,与一合受官名。』

四年九月戊辰,郑州言太尉致仕许国公吕夷简卒。帝见辅臣,涕下曰:『安得忧公忘身如夷简者?』赠太师、中书令,谥文靖。

夏竦事迹

不使契丹

大中祥符七年十一月己酉,置玉清昭应宫判官,以左正言、直集贤院夏竦为之。宰相王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也,竦实掌其笺奏。竦尝卧病,旦亲为调药饮之。数称其才,因使教庆国公书,又同修起居注。及是为判官,皆旦所荐也。初,丁谓欲大治城西校场[14],酾金水作后土祠[15],以拟汾阴脽上。林特欲跨元武门为复道,以属玉清昭应宫。李溥欲致海上巨石,于会灵池中为三神山,起阍道,凡遇神仙之属,群臣亦争言符瑞。竦独抗疏,皆以为不可,其事遂寝。及为判官,居月余,乃奏:『宝符阁奉神果实,旦起视之,每有粗滓狼籍左右,殆神食之。』

抗疏排丁谓等,附传有之,正传不载。宝符阁所奏,正传有之,附传不载。盖谓正传者以竦不正,必不能谏前事,故削之,但载宝符所奏,可见竦奸邪故也。然竦抗疏必不诬,附传载其事于竦为知制诰后,恐失其序,此必未为判官以前事也。竦未为判官,故数为正论,王旦因喜之。及为判官,即附会神怪,侥幸速进,宝符所奏是也。既有宝符之奏,则必不排丁谓等矣。今悉著之,奸人情状,或可由此见尔。

天禧元年十二月庚寅,玉清昭应宫判官、礼部郎中、知制诰夏竦责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竦娶杨氏,颇工笔札,有钩距。竦浸显,多内宠,与杨不睦。杨与弟倡疏竦阴事[16],窃出讼之。又竦母与杨氏母相诟骂,皆诣开封府。府以闻,下御史台置劾而责之,仍令与杨离异。

天圣三年七月壬寅,以前户部郎中夏竦起复知制诰。竦才术过人,然急于进取,喜交结,任数术,倾侧反覆,世目为奸邪。尝上疏乞与修《真宗实录》,不报。既而丁母忧,潜至京师求起复,依内官张怀德为内助。而王钦若雅善竦,因左右之,故有是命。

九月,以知制诰夏竦为契丹生辰使。竦自言父承皓与契丹战没,母丧未暮,义不可行,改命工部郎中马宗元。

明道二年四月己未,枢密副使、尚书左丞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寻改颍州,以竦等皆太后所任用罢之也。

深衔石介

宝元二年,夏竦议边事(详见《西边》)。

庆历三年四月乙巳,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以前官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先是,以枢密使召竦于蔡州,台谏交章论竦在陕西畏懦苟且,不肯尽力,每论边事,但列众人之言,至遗敕临督,始陈十策。尝去巡边,置侍婢中军帐下,几致军变。又元昊尝榜塞下:『得竦首者,予钱三千。』为贼所轻如此,卒与丧败师徒,略无成效。今而用之,则边将之志怠矣。且言:『竦挟诈任数,奸邪倾险,与吕夷简不协。夷简畏其为人,不肯引为同列,既退而后荐之,以释宿憾。方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怀诈不尽忠之臣,何以求治?』侍御史沈邈又言:『竦阴交内侍刘从愿,内济险谲。竦外专机务,奸党得计,人主之权去矣。』其言又切。会竦已至国门,言者益急,请毋令入见。谏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对上极言,上未省,遽起,拱辰引上裾毕其说。前后言者合十八疏,上乃罢竦,而用衍代之。

此段当广求台谏章疏,一一出其名姓乃善。石介《圣德诗》云:用中丞拱辰、御史平、邈、谏官修、靖,凡十一疏追竦敕,而竦正传云十八疏,今从正传。御史平,益席平也。平寻以不才逐,独能言竦,可怪也。《沈邈传》。拱辰引帝裾,据刘挚所作《拱辰行状》也。

七月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国门也,上封章疏示焉。竦既还镇,言者犹未已。会韩亿致仕,竦请代之,故有是命。竦又自请纳节还文资,仍不带职,乃除吏部尚书、知亳州。既至亳州,因上书自辨,几万余言。

改除吏书在此月二十一日。丙戌后此十七日,今并书之。上书自辨几万余言,此据正传。竦有集百卷,独无此书,当考。

诏付学士批答,孙抃为之辞,略曰:『图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谤言莫若修行实。』竦得之甚恨,语人曰:『吾于孙素无嫌,而批答见诋如此,何哉!』

四年四月,造为党论,目杜衍、范仲淹、欧阳修为党人。

六月,伪作石介为富弼撰废立诏(并见《富范等以朋党见谗》)。

十二月癸卯,吏部尚书、知亳州夏竦为资政殿大学士。

五年八月庚午,资政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亳州夏竦为宣徽南院使、判并州。

九月丁酉,诏判并州夏竦军事不及中覆者,听便宜行之。竦在并州,尝以私仆侵盗产利杖杀之。侍御史吴鼎言:『竦为天子大臣,而贪暴不法如此。愿下有司正其罪。』

六年正月壬辰,判并州夏竦请亲领兵巡边经置西北事,诏从之。

二月癸丑,宣徽南院使、河阳三城节度使、判并州夏竦加同平章事、判大名府、河北安抚使。

七年三月乙未,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夏竦依前官充枢密使。

故事,文臣自使相除枢相,必纳节还旧官,独竦不然。景祐元年八月王曾事可考。

初降制,召竦为宰相。谏官、御史言:『大臣和则政事起。竦与陈执中议论素不合,不可使共事。』越三日,遂贴麻改命焉。

竦以乙未日除宰相,丁酉日改枢密使,而《实录》并书之。今从本纪。

庆历五年十一月辛卯,诏提点京东路刑狱司体量太子中允、直集贤院石介存亡以闻。先是,介受命通判濮州,归其家待制。是岁七月,病卒。夏竦衔介甚,且欲倾富弼,会徐州狂人孔直温谋叛,搜其家,得介书,因言介实不死,弼阴使入契丹谋发兵,弼为内应。执政入其言,故有是命,仍羁管介妻子于他州。

右介附传、正传并云介诈死,北走契丹,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事。富弼朱墨史附传乃有往登、莱结金坑恶少事。附传盖依弼《叙前后辞免恩命辨谗谤札子》。按:下诏京东体量介存亡在今年十一月辛卯,此时弼犹在郓州也。七年五月始移青州,体量介存亡。《实录》但有此五年十一月辛卯一诏尔,七年五月后,不闻别下诏也。弼札子则云『在青州再体量』,盖《实录》不详,今别见七年六月末也。

时亦有诏下兖州勘介死虚实。知州杜衍会官属议之,众莫敢对。

泰宁节度掌书记

龚鼎臣独曰:『介平生直谅,宁有是耶?愿以阖族保其必死。』衍悚然,探怀中奏藁示之曰:『老夫既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安可量哉!』

七年六月。先是,夏竦谗言石介实不死,富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朝廷疑之。弼时知郓州,亟罢京西路安抚使。既而北边按堵如故,竦谗不效。弼自郓州徙青州,仍领京东路安抚使。竦在枢府,又谗介说契丹弗从,更为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数万人欲作乱。请发棺验视。朝廷复诏监司体量。中使持诏至奉符,提点刑狱吕居简曰:『今破冢发棺而介实死,则将奈何?且丧葬非一家所能辨也,必须众乃济。若人人召问之,苟无异说,即令结罪保证,如此亦可应诏矣。』中使曰:『善。』及还奏,上意果释。介妻子初羁管他州,事既辨明,乃得还。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及御史何郯尝极论其事,郯奏疏曰:『伏闻朝廷近降指挥,为疑石介,遍根问旧来曾涉往还臣僚,以审存没。中外传闻,颇甚骇异。缘石介平生颇笃学问,所病者道未周而好为人师,致后生从学者多流荡狂妄之士,又在太学日不量识分,专以时事为任。此数端是可深责,其于他事,计亦不为。况介前年物故,众已明知,万一使介尚存,一渺小丈夫尔,亦何所图?臣闻此事造端,全是夏竦始。初阴令人摹拟石介书迹,作与前来西府臣僚简尺,妄言事端,欲传播入内,上惑聪明。夏竦岂不知石介已死?然其如此者,其意本不在石介,盖以范仲淹、富弼在两府日,夏竦曾有枢密使之命,当时亦以群议不容,即行罢退,疑仲淹等同列排摈,以石介曾被仲淹等荐引,故欲深成石介之恶,以污忠义之臣,皆畴昔之憾,未尝获逞。昨以方居要位,乃假朝廷之势,有所报耳。其于损国家事体,则皆不顾焉。伏望圣慈照夏竦之深心素来险诈,亮仲淹、弼之大节终是忠纯,特排奸以示恩。其石介存没,亦乞更不根问,庶存大体。自夏竦力行此事,中外物议,皆知不可,然而未尝有敢言者,盖虑时论指为朋比尔。臣若更不陈本末明辨,即是深负言责。伏惟圣朝矜其愚而图之,则天下幸甚!』

再体量石介存没,《实录》不书,今据富弼《辨谗札子》及何剡奏议附七年夏末。吕居简不发棺,据魏泰《东轩录》,居简传乃无之。张昪辨明介实,见本传,剡传独不载此。当考。

八年五月,御史何郯言:『夏竦其性邪,其欲侈,其学非而博,其行伪而坚。有憸人柔善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事君不顾其节,遇下不由其诚。肆己之欺诬,谓可以蔽明;任己之侧媚,谓可以矫正。犯纪律之所戒而不耻,冒名教之所弃而无疑。聚敛货殖,以逞贪恣,不可格以廉耻之行;比周权幸,以图进取,不可语以忠正之方。』辛酉,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言者既数论竦奸邪,会京师同日无云而震者五。上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俄顷张方平至。上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亟草制出之!』方平请撰驳辞,上意遽解,曰:『且以均劳逸命之。』

皇祐元年七月乙未,诏夏竦赴镇。壬寅,加兼侍中。

八月丙子,前判河阳、忠武节度使兼侍中夏竦言:『已离本任,就长假于东京,寻求医药,救疗残生。自致仕已来,寻求医药外,更不敢有纤毫希望,干烦朝廷。』从之。

三年九月丁卯,夏竦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庄。甲子,为竦成服于苑中。竦初以疾求还京师,或言于上曰:『竦求还京师,图大用耳。称疾,诈也。』竦既卒,上临奠,命内侍去竦面幕视之,竦颜色枯瘁。谓左右曰:『竦瘁若此,疾岂诈乎?』然议者谓竦尝欲剖石介棺,此其阴报也。

校勘记

[1]改新知原本无『改』字,据《长编》卷一一六补。

[2]姻党原本无『姻』字,据《长编》卷一一六补。

[3]援曾原本作『授曾』,据《长编》卷一二○改。

[4]勿如此二字原本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一二○补。

[5]癸亥原本作『丙戌』,据《长编》卷一一七改。

[6]韩渎原本『渎』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八补。

[7]朕此字原本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二二补。

[8]命弼原本作『余弼』,据《长编》卷一三五改。

[9]杂录原本作『虽录』,据《长编》卷一三八改。

[10]缄口原本作『相目』,据《长编》卷一三九改。

[11]自『曹修古』至『无大故』凡四十三字原本皆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三九补。

[12]自『自夷简当国』至『假托人主威权』凡三百四十一字原本阙,据《长编》卷一四○补。

[13]不可原本『可』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四○补。

[14]校场《长编》卷八十三作『砲场』。

[15]酾金水原本『酾』字为墨丁,据《长编》卷八十三补。

[16]与弟倡原本『倡』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九○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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