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皇帝
塞河
修滑州决河
天圣元年正月癸未,诏中书、枢密院同议塞滑州决河。河入中国,行太行西,曲折由山间,则不能为大患。及出大伾,走东北赴海,更平地二千余里。禹迹既湮,河并为一,而特以堤防为之限,夏秋霖潦,百川众流之所会,时不免决溢之忧。然有司之所以备河者,亦益工矣。岸汨则易摧,故聚刍藁薪条,枚实石而缒之,合以为埽。及埽之法,若高十丈,长八尺,其算以径围各折半,因之得积尺七千五百,则用薪八百围(《史藁》作薪五百围),刍藁二千四百围,所谓苇索、心索、底篓、搭篓、箍首、索签、桩磕、??拐、橛拽、后橛,其多寡称所用。若大小广袤不同,则随时损益之,而亦视此为率焉。故凡置埽,必仞水之深,度岸之高,或叠二、叠三四。一埽之长居岸二十步,而岸长或数百步,或千余步,埽坏辄牵连而去。又置埽以补救之,其费动为缗钱数万。凡埽初下水曰扑崖,居上而捍水曰争高,阙地置之以备水曰陷埽。埽实垫为亡所患,浮湍则危。其卷埽之器,则有制脚木、制木、进木、拒马、短长木籰、大小石籰、云梯、引橛、推梯、卓斧、绵索,其鼓旃,所以利工作而为号令之节也。凡度役事,负六十觔、行六十里为一工,土方一尺、重五十觔、取土二十步外者一工,二十五尺上接邪高,皆折计之。水向背不常,则埽各后地而易。
自『河入中国』至此,皆因本志附此。李清臣吏稿载埽法尤详,本志删取之。
四月己酉[1],以京西转运使、祠部郎中孙冲兼权滑州河阴至泗州都大循河,东头供奉官、閤门祗侯张君平签书滑州事。初议塞决河也。
五月甲戌,命参知政事鲁宗道按视滑州塞河功料。
六月,张君平求免签书滑州事,专领修河,仍乞增置都监,且荐太常博士李渭。庚子,渭换授北作坊使,与君平俱为修河都监。鲁宗道用渭策,欲盛夏兴役,孙冲谓徒费楗薪,困人力,虽塞必决。乃徙冲知河阳。既而役兵多渴死,君平议减其功半,渭不听,君平独以闻,乃斥渭不用,君平亦徙定,河卒不塞。
九月,京东西路先配率塞河梢茭数千万,期又峻急,民苦之。王钦若召自江宁[2],见其事,言于上曰:『民方勤农,岂可常赋外追扰?』甲戌,诏州县未得督发、别听旨。癸未,赐滑州修河役卒缗钱。
闰九月壬辰朔,诏:『如闻滑州修河役兵暴露作苦、而所饭菽粟或爨未熟,乃不可食,宜遣使臣往视之。』十月癸亥,诏滑州募民入粟。二年八月戊寅,遣度支员外郎、秘阁校理李垂、内殿崇班、閤门祗侯张君平按视滑、卫等州河势,以岁稔,将议塞决口也。
五年七月丁巳,以马军副都指挥使彭睿为修河都部署,内殿押班岑保正为钤辖,礼宾副使阎文应、供备库副使张君平为都监。诏发丁夫三万八千、卒二万一千、缗钱五十万塞滑州决河。
八月戊辰朔,命知制诰程琳往滑州祭告河。
九月癸卯,遣知制诰程琳、西上閤门使曹仪往滑州按视修河。初诏增发丁夫二万,中书言:调工已众,不可增发。故遣琳等往度使。乙巳,诏京西转运使张亿自今五日一具修河次第以闻[3]。丙辰,诏:『滑州修河兵夫比多疾病,其令医官院遣医分治之。候罢役,较其全失之数以闻。』
十月辛未,赐滑州修河役卒缗钱。戊寅,诏:『修河兵夫候功毕日,其少壮愿隶禁军者听之。』壬午,遣知制诰徐奭往滑州祭告河。戊子,赐滑州修河役卒缗钱。丙午,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上与太后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皆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臣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
此据宋绶庙记,乃十月事也。
十一月丁酉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己亥,以河平,宰臣率百官称贺,遂燕崇德殿。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积九载乃复塞,凡费刍藁千六百二十万,他费不与焉。遣官告祭天地、社稷、宗庙、诸陵,命翰林学士章得象祭于河,宋绶撰《修河记》。修河部署、马军副都指挥使、保顺节度使彭睿加武昌节度使,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范雍加龙图阁直学士,知滑州、右谏议大夫寇瑊加枢密直学士。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税十之三,忧恤灾伤户。始役既兴,朝议以岁饥将复罢,瑊言:『病民者,特刍藁耳。幸调率已集,若积之经年,则腐朽为弃物,复兴功敛之,是重困也。』乃诏讫役。壬戌,录故西京作坊使、滑州钤辖张君平子造为三班奉职,逊、达并为借职。
修澶州决河
天圣六年八月乙亥,澶州言河决王楚埽,凡三十步。
七年二月,河北转运司言:『河平以来,澶州诸埽未尝完筑,恐盛夏益复涨溢,请募民入中刍粮,以备缓急。』诏可。
五月。先是,侍御史高弁、内侍杨怀敏往澶州视决河,议筑大韩埽,又遣内侍綦仲宣覆按之。仲宣言大河已安流,诸埽亦足恃。帝亦重兴役,壬申,以诸埽图示辅臣,罢大韩不复筑。弁亦请弛堤防,纵水所之,可省民力,且以扼敌兵。不报。
此据高弁传,在三月辛亥。《实录》载弁议,更考之。
九月戊戌,澶州官吏并坐王楚埽决,降官一等。
十二月。河朔罹水患,朝廷以民疲不任繇役,故王楚埽尚未塞。都大循护澶滑河高继密请自澶州蒐固埽下接大堤东北,即高阜筑遥堤为备御计。侍御史高弁又请于澶州之西分导二河,以杀水势。壬子,命龙图阁待制韩亿、左藏库使阎文应等往河北,同转运使相视之。
八年正月癸亥,诏河北转运司视澶州埽岸,如梢茭有备,即议修塞。或民力犹困,则须冬月乃议之。丙子,前良山县令陈曜请于郓、滑州分疏黄河入麋邱河,以分水势。诏京东、河北转运使与韩亿同规度之。戊辰,遣礼宾副使江德源往澶州视古遥堤。庚辰,诏河北水灾州军募人入粟,以赈贫民。
三月庚辰,诏河北被水州县毋税牛。
景祐元年七月甲寅,澶州言河决横垅埽。命户部副使王沿、供备库使孙昭等视之。
十月。初,大名府言:『自河决横垅,而德、博以来,皆罹水患。请早行修塞。』即诏王沿等相视。沿等以为河势奔注未定,且功大,未可遽兴。癸亥,复遣侍御史知杂事杨偕、入内押班王惟忠、閤门祗侯康德舆同往视度,而偕等言:『欲且兴筑两岸马头,令缘堤预积刍藁,俟来年秋,乃大发丁夫修塞。』从之。
十二月癸未,以天雄军部署、莱州团练使邵福为都大修河部署,供备库副使王遇为澶州部署,右侍禁、閤门祗侯王昭序为沧州部署兼修河事。三门白波发运使文洎言:『诸埽须薪刍、竹索,岁给有常数,费以钜万计。积久多致腐烂。乞委官检核实数,仍视诸埽紧慢移拨,并斫近岸榆柳添给,免采买般运之劳。』因陈五利。诏三司详所奏,遂施行之。洎,介休人也。
二年正月庚戌,诏:『自横垅河决,尝下河北、京东西路,以民租折纳稍茭五百余万。今河决处自生淤滩,可省工费。其三路未输梢藁,并停罢。』
三月己丑,殿中丞、通判齐州张宗彝言:『大名府新作金堤,可以捍横垅决河水势。请且缓修塞之役。』诏河北转运司绘黄河故道及决河至海图上之。
四月癸酉,诏澶州募民输梢茭。
三年正月丙午,度支副使郭劝、四方馆使夏元亨同点检修横垅埽所储钱粮刍藁,及行视王楚埽所闭减水河利害以闻。
五月,殿中丞王果言:『河北地势庳下,积沙为岸。若导河东流,恐不能御湍悍之患。欲望博询群议,罢塞横垅。』诏郭劝、夏元亨同按视以闻。果,饶阳人也。辛卯,以仪鸾使、雅州刺史、入内副都知王守忠为澶州修河钤辖,内殿崇班李保懿为都监,崇仪副使杨怀敏管勾黄河南岸诸埽,内殿崇班吕清管勾北岸诸埽。丙午,诏澶州权停塞横垅决河,自是河东北行,不复由故道。徙修河都监杨怀敏专固护大名府金堤。
自是河东北行,不复由故道。此据去年八月戊辰《稽古录》所书。明年十二月,河北漕司又奏早投修塞横垅决河钱粮,不知何也。
四年十二月戊辰朔,河北转运司奏修塞横垅决河合用钱粮,乞早拨付河口,以来春兴役。上令转运司再计度从何处修塞河势,从何处赴海,有无壅滞,报明复奏。
此但据朔历,它无有也。当考。
再修澶州决河
庆历八年六月癸酉,河决澶州商胡埽。丙子,遣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燕度行视澶州决河。
七月戊戌,诏河北水灾,其令州县募饥民为兵。甲寅,命河北都转运使、户部郎中、
天章阁待制施昌言都大管勾澶州修河事,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知澶州王德基同都大管勾,通判澶州、屯田司员外郎张谔、国子博士张士程同管勾河事。丙辰,命马军副都指挥使、武安留后郭承祐为澶州修河部署。戊午,加建武节度使。庚申,即以承祐权知澶州,寻又加殿前副都指挥使。辛酉,权发遣户部判官、屯田员外郎燕度同知澶州,兼管勾修河事。甲子,翰林学士宋祁、入内都知张永和诣商胡埽,视决河及覆计工料。
八月辛巳[4],判大名府贾昌朝请下京东州军兴葺黄河旧堤,引水东流,渐复故道,然后并塞横垅、商胡二口[5],永为大利[6]。诏待制以上并台谏官亟详定利害以闻。甲申,宋祁、张允和等言:『商胡水口见阔五百五十七步,用工一千四十二万六千八百,日役兵夫一十万四千二百六十八人,可百日而毕。』诏付详定所。乙丑,以河北、京东西水灾,罢秋宴。辛卯,观文殿学士丁度等合奏修河利害曰:『天圣中,滑州塞决河,积备累年始兴役。今商胡工尤大,而河北岁饥民疲,迫寒月,难遽就也。且横垅决已久,故河尚未填阏,宜疏减水河,以杀水势,俟来春先塞商胡。』从之。前遣内侍募民入薪刍者皆还,但令诸路自行诱劝。
十一月癸丑,盐铁副使、吏部员外郎陈洎、供备库使、恩州刺史、入内都知张惟吉同相度商胡堤岸。十二月庚辰,判大名府贾昌朝又言:『按:夏禹导河,过覃怀,至大伍,酾为二渠,一即贝邱西河南渠。《书》称「北过洚水,至于大陆」者是也。一即漯川,《史》说「经东武阳,由千乘入海」者是也。河自平原以北播为九道,齐桓公塞其八而并归徒骇。汉武时决瓠子,久为梁、楚患,后卒塞之,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复禹旧迹。至王莽时,贝邱西南渠遂竭,九河尽灭,独用漯川,而历代徙决不常,然不越郓濮之北、魏博之东,即今澶滑大河,历北京朝城,由蒲台入海者,禹、汉千载之遗功也。国朝以来,开封、大名、怀、滑、澶、郓、濮、棣、齐之境河屡决,天禧三年至四年夏连决,天台山傍尤甚,凡九载乃塞之。天圣六年又败王楚,景祐初溃于横垅,遂塞王楚,于是河独从横垅出,至平原,分赤、金、淤三河,经棣、滨之北入海。近岁海口壅阏,淖不可浚,是以去年河败德、博间者凡二十一,今夏溃于商胡,经北都之东至于武城,遂贯御河,历冀、瀛二州之域,抵乾宁军,南达于海。今横垅故水止存三分,金、赤、淤河皆已湮塞,惟出雍京口以东,大污民田,乃至于海。自古河决为害,莫甚于此。朝廷以朔方根本之地,御备敌寇,取财用以馈军师者,惟沧、棣、滨、齐最厚。自横垅决,财利耗半;商胡之败,十失其八九。况国家恃此大河,内固京师,外限戎马,祖宗以来,留意河防,条禁严切者以此。今为旁流散出,甚有可涉之处。臣愚窃谓救之之术,莫若东复故道,尽塞诸口。按:横垅以东至郓、濮间堤埽具在,宜加完葺,堙浅之处,可以时发近县夫开导至郓州东界,其南悉沿邱麓,高不能决,此皆平原旷野,无所阨束,自古不为防岸,以达于海,此历世之长利也。谨绘漯川、横垅、商胡三河为一图上进,惟陛下留省。』诏翰林侍读郭劝、入内副都知蓝元用与河北、京东转运使再行相度修复黄河故道利害以闻。
皇祐元年正月己亥,命度支副使刑部员外郎吴鼎臣、洛苑使眉州防御使入内副都知蓝元用往澶州经度治河功费。庚子,徙河北都转运使施昌言知兖州。昌言议塞商胡决河,今复故道,与贾昌朝不合,故徙之。以吴鼎臣为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戊申,以河北水灾,罢上元张灯,车驾朝谒停作乐。
二月甲戌,河北转运使言黄、御二河决,并注乾宁军。请迁其军于瀛州。
书云:河合永济渠注乾宁军。
郭劝等言:『与京西转运使徐起、河北转运使崔峄自横垅口以东,至郓州铜城镇度地高下,使河复故道,为利明甚。凡浚二百六十三余里一百八十步,役四千四百九十万四千九百六十工。』议虽上,未及行也。
九月乙卯,遣龙图阁直学士张奎、入内都知张惟吉、供备库副使郭恩往澶州经度商胡决口。
二年正月己亥,诏河北提点刑狱司自今岁调兵夫人治河,并亲决督视之。丙辰,御史中丞郭劝、入内都知张惟吉、蓝元用同检核黄河故道工料以闻。
三年七月辛酉,河决大名府馆陶县郭固口。
八月己未,诏三司河渠司与两制、台谏官同议塞商胡郭固决河,仍诏河北都转运使吕公弼、提举河堤綦仲宣赴阙同议。
四年元月乙亥[7],塞郭固口。
三月己亥[8],诏河北安抚转运使、知博州蔡挺与入内都知张惟吉同议六塔河利害以闻。时郭固虽已塞,而水势犹壅。议者请开六塔河以分其势,故命惟吉等按视。
至和元年六月壬寅,徙知澶州、建武节度使曹佾知青州。时议将修塞六塔。上赐诏问佾,佾言:『河决殆天时,未易以人力争。陛下念河北被患,于工费无所惜,然决口将合益驶,虽用工如麻苇,积茎如邱阜,且何所施?以臣之见,不如徐观其势而利导之,万全之算也。』佾论与执政异,故徙之[9]。
此据李清臣墓铭。按:此时犹未修六塔,恐清臣饰说,当考。明年十月二日,赵抃有言。
十一月戊辰,命盐铁副使司封员外郎李参、皇城使陵州团练使内侍押班武继隆相度黄河故道。
十二月壬子,诏河北、京东转运使司诣郓州铜城镇海口审度黄河高下之势,如兴工后水果得通流,即条具利害以闻。
开铜城,塞商胡,议自郭劝等始,见皇祐元年二月。河北周沆、燕度,京东陈宗古。
二年九月丁卯,诏:『自商胡之决,大河注金堤,浸为河北患,其故道又以河北、京东岁饥[10],未能兴役。今勾当河渠司事李仲昌欲约水入六塔河,使归横垅旧河,以纾一时之急。其令两制以上、台谏官与河渠司同详定开故道修六塔利害以闻。』丙子,欧阳修言:『伏见学士院集议修河,未有定论,盖由贾昌朝欲复故道,李仲昌请开六塔,互执一说,莫知孰是。臣愚皆谓不然。言故道者未详利害之原,述六塔者近乎欺罔之谬。今谓故道可复者,但见河北水患而欲还之京东,然不思天禧以来河水屡决之因,所以未知故道不可复之势,臣故谓未详利害之原也。若言六塔之利者,则不待攻而自破矣。且开六塔者说云减大河水,今六塔既已开,而恩、冀之患何为尚有奔腾之患?此则减水未见其利也。又闻开六塔者云:可令回大河,使复横垅故道。今六塔止是别河下流,已为滨、棣、德、博之患,若令回大河,顾其患如何?臣故谓近乎欺罔之谬也。且河本泥沙,无不淤之理,淤淀之势,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渐壅,乃决上流之低处,此势之常。然避高就下,水之本性,故河流已弃之道,自古难复。臣不敢广述河源,且以今所欲复之故道,言天禧以来屡决之因。初天禧中,河出京东,水行于今所谓故道者。水既淤涩,乃决天台埽,寻塞而复故道,未几,又决于滑州南铁狗庙,今所谓龙门埽者。其后数年,又塞而复故道,已而又决王楚埽。所决差小,与故道分流,然而故道之水终以壅淤,故又横垅大决,是则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复,所复不久,终必决于上流者,由故道淤高而水不能行故也。及横垅既决,水流就下,所以十余年间,河未为患。至庆历三四年,横垅之水又自海口先淤凡一百四十余里,其后淤金、赤三河,相次又淤下流。下流既梗,反决于上流之商胡口。然则京东横垅两河故道,皆下流淤塞,河水已弃之高地。京东故道屡复屡决,理不可复,不待言而易知之。昨议者度京东故道,止云铜城已上地高,不知大抵东去皆高,铜城已上乃特高尔。其东北铜城已上则稍低,比商胡已上,则实高也。若云铜城已东地势平下,则当日水流宜决铜城已上,何缘而顿淤横垅之口,亦何缘而大决也?然则两河故道既皆不可为,则河北水患何为而去?臣闻智者之于事有所不能必,则较其利害之轻重,择其害少而为之,犹愈于害多利少,何况有害而无利?此三者,可较而择也。又商胡初决之时,议欲修塞,计用梢茭一千八百万,科配六路一百余州军。今欲塞者,乃往年之商胡,则必用往年之物数。至于开凿故道,张奎所计工费甚大。其后李参减损,犹用三十万人。然欲以小河之狭容大河之水,此可笑者。又欲增一夫所开三尺之方倍为六,亦且阔、厚三尺而长六尺,自一倍之功,在于人力,已为劳苦。若云六尺之方,以开方法算之,乃八倍之功,此岂人力之所能胜?是则前功既大而难兴,后功虽小而不实。大抵塞商胡、开故道,凡二大役,皆困国劳人。所举如此,而欲开难复屡决已验之故道,使虚费而商胡不可塞,故道不可复,此所谓有害而无利者也。就使幸而暂塞,以纾目前之患,而终于上流必决,如龙门、横垅之比,此所谓利少而害多也。若六塔者,于大河有减水之名,而无减患之实。今下流所散已多,若全回大河以注之,则滨、棣、德、博,河北所仰之地,不胜其患,而又淤涩上流,必有他决之虞,此直有害而无利尔,是皆智者之不力也。今若因水所在增治堤防,疏其下流,浚以人海,则可无决溢散漫之虞。今河所历数州之地诚为患矣,堤防岁用之大诚为劳矣,与其虚费天下之财,虚费大众之役,而不能成功,终不免为数州之患,劳岁用之夫,则此所谓害少者,乃智者所宜择也。大约今河之势,负三决之虞复故道,上流必决;开六塔上流,亦决河下流,若不浚使入海,则上流亦决。臣请选知水利之臣,就其下流求入海之路而浚之,不然下流梗涩,则终虞上决,为患无涯。臣非知水者,但以今事可验者较之,亦愿下群臣议,裁取其当焉。』
苏辙作修神道碑云:『河决商胡,贾昌朝留守北京,欲开横垅故道,回河使东。有李仲昌者,欲导商胡入六塔河。诏两府、台谏集议。陈执中当国,主横垅议。执中罢去,而宰相复以仲昌之言为然。』宰相,盖指富弼也。今附此。
甲申,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言:『奉诏定黄河利害,其开故道,诚为经久之利,然功大不能卒就。其六塔河如相度容得大河,使导而东去,可以纾恩、冀全堤患,即乞许之。』
十二月丁亥[11],中书奏:『自商胡决,为大名、恩、冀患,先议开铜城道,塞商胡,以功大难卒就缓之,则忧金堤泛溢,不能捍也。愿备工费入横垅,宜令河北东预完堤埽,并上河水所占民田。』从之,始用李仲昌议也。戊子,知澶州、天平留后李璋为修河都部署,河北转运使、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周沆权同知澶州、都大管勾应付修河公事,宣政使、果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邓保吉为修河钤辖,殿中丞李仲昌都大提举河渠司,内殿承制张怀恩为修河都监。寻以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殿押班王从善为修河都钤辖。壬辰,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都大修河制置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度支员外郎蔡挺都大提点河渠司勾当公事,太常博士杨纬并同管勾修河。昌言辞之,不许。
嘉祐元年四月壬子朔,李仲昌等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溢不能容,是夕复决,溺兵夫、漂刍茭不可胜计。壬申,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伏睹今春朝廷指挥商胡北流口,候至秋冬闭塞。其修河司李仲昌、张怀恩等全不依禀制旨,妄称水势自然过入六塔新河,盛夏之初,遂尔闭合。一日之内,果即冲开,失坏物料一二百万,溺役兵夫性命不少,民力疲弊,道路惊嗟,岂非意在急切,力觊恩赏?失计败事,咎将谁归?伏望陛下特赐宸断,其仲昌、怀恩及应管勾臣等亟加贬黜,以正典刑。谢彼方之生灵,戒后来之妄作。』
六月戊午,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枢密直学士、知澶州。时六塔河既修复决,朝廷犹欲成之,因以澶授昌言,冀便役事云。
命昌言知澶州以便役事,此据其本传。四月壬子朔,六塔河已决,不知何故昌言今乃加职。又后此三日,李璋等皆责,而昌言独免,至十一月甲辰昌言始责,殊不可晓,今据赵抃奏议增修。
辛酉,降知澶州、修河都部署、天平留后李璋知曹州,河北转运副使、同管勾修河、司封员外郎燕度知蔡州,提举开封府界县镇公事、同管勾修河、度支员外郎蔡挺知滁州,修河都钤辖、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殿押班王从善为濮州都监,供备库副使张怀恩为内殿承制,提举黄河埽岸、殿中丞李仲昌为大理寺丞。戊寅,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河北体量安抚使,西上閤门副使王道宗副之。时宰相文彦博、富弼主李仲昌六塔河议,及败事,人莫敢尽言。绛至河北,具得其状,始请置狱劾治,仲昌等由是俱被窜废。
此据绛行状,刘敘所作也。
初议塞六塔,河北转运使周沆独言:『近计塞商胡,用薪苏千六百四十五万,工五百八十三万。今仲昌计塞六塔,用薪苏三百二十万。共是一河,所费财月不容若是之殊。盖李仲昌欲先为小计,以求兴役尔。又今河广二百余步,六塔方四十余步,必不能容。且横垅下流自河徙以来,填淤成高陆,其西堤粗完,东堤或在或亡。前日六塔水微通,分大河之水不十分之三,滨水之民丧业者三万户。就使如仲昌言全河东注,必横溃泛滥,齐、博、德、棣、滨五州之民皆为鱼鳖食矣。今自六塔距海千余里,合欲壅河使东,宜先治水所过两堤,使皆高厚,仍备置吏兵,分守其地,多积薪苏,以防冲决,乃可为也。然其劳费甚大,未易可办。以臣度之,六塔不可塞。』不从。及仲昌败,沆又上言:『民罹水灾,皆结庐堤上,粮乏可哀。臣欲辄发近仓赈之,顾大恩当自上出,愿亟遣使按视救恤。』从之。
此据周沆本传,不知沆疏李仲昌议不可用在何时。『至和元年十二月,遣臣与河北、京东漕臣诣铜城镇相度河势。』恐沆因此上疏。然二年十二月,沆犹被命同权知澶州,应副修六塔河。若既驳仲昌议,则不应更受此命。或朝廷虽有此命而沆卒辞之,故河决独免责也。今附见沆事于遣韩绛体量河北后。
十一月甲辰,降知澶州、枢密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左谏议大夫、知滑州,天平留后李璋为邢州观察使,司封员外郎燕度为都官员外郎,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侍押班王从善为文思使,度支员外郎蔡挺追一官勒停,内殿承制张怀恩泽州编管,大理寺丞李仲昌英州衙前编管。先是,宰相文彦博、富弼主仲昌议开六塔河,不听贾昌朝所言。及六塔功败,仲昌等皆坐责。中书议不胜,昌朝因欲动摇宰相,乃教内侍刘恢密奏六塔水死者数千万人,穿土干禁忌。且河口岗与国姓、御名有嫌,而大兴锸畚非便。诏遣中使置狱。殿中侍御史吕景初意昌朝为之(时昌朝已入为枢密使),即言事无根原,不出政府,恐阴邪用此中伤善良。乃更遣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与文思副使[12]、带御器械郑守恭等往澶州鞫其事,趣行甚急,一日内降至七封。中复固请对,乃行。既对,以所受内降纳御座,言:『恐狱起奸臣,非盛世所宜有。臣不敢奉诏,乞付中书行出。』上从之。时号中复为『铁面御史』。中复驰往,较景德口籍,乃赵征村实非御名,六塔河口亦无岗势,但劾昌言等奉诏俟秋冬塞北流,而擅违约,甫塞即决,损国工费。怀恩、仲昌仍坐取河材以为器,盗所监临,故重贬之。昌朝谗虽不效,亦即召为枢密使。仲昌,垂子也,尝上《导河形胜书》,欲别派使,缓而不决,至仲昌,乃塞河背戾家学,遂以贬终焉。仲昌既贬,朝廷始专治西堤,以卫北京及契丹国信路,不复治东堤。
『铁面御史』并『付中书行出』及『內降七封』,并据曾氏《南游记旧》。曾氏又以治恩、冀河流断赵征村岗势为韩琦主议,误也。专治西堤,据《稽古录》。《江氏杂识》云:许州贾侍中坐语及黄河事,贾云金堤只有西岸。《汉书》:左堤强则右堤伤。既无东岸,自无决理,不须岁筑。然今每岁不减十万夫役,无敢减省者。江志此事恐无《稽古录》所书相参,当考。
又云:张安道云:『河决六塔口,河北税赋放百七十万石。今举天下所得以奉河北岁三百万者,河决之患也。原其所由,下流多置桥,水不通泄,为世大患。去澶桥则河患息矣。』
校勘记
[1]己酉原本作『辛酉』,据《长编》卷一○○改。
[2]江宁原本作『江陵』,据《长编》卷一○一、《宋史》卷二八三《王钦若传》改。
[3]张亿原本作『张意』,据《长编》卷一五○改。
[4]辛巳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二八五补。
[5]二口原本『口』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二八五补。
[6]永为原本『永』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二八五补。
[7]元月原本作『二月』,据《长编》卷一七二改。
[8]己亥原本作『乙亥』,据《长编》卷一七二改。
[9]徙之原本作『从之』,据《长编》卷一七六改。
[10]河北原本作『沔北』,据《长编》卷一八一改。
[11]十二月原本脱『二』字,据《长编》卷一八一补。
[12]吴中复原本脱『吴』字,据《长编》卷一八四、《宋史》卷三二二《吴中复传》补。又『与文思副使』,原本『与』作『举』,据《长编》卷一八四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