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辕门外斩子,已经响了两声追魂炮,大家正在着急,寇准和焦赞领穆桂英赶到。
宗保离开穆柯寨后,桂英就命人砍伐降龙木。用红绫子缠好,领穆瓜和金萍、银萍、玉萍、石萍奔边关。离城还有四五里地。见焦赞和寇准正在道旁等着她呢!
众将为宗保求情,元帅不允。寇准想:这个面子得给穆桂英。故此,寇准叫着焦赞,在城外等候。
穆桂英到来,焦赞急忙上前给寇准引见,桂英施礼已毕,寇准把经过一说:“桂英,快随我们进城!再晚一步,宗保脑袋就掉了。”有这两人领着,无人敢阻拦,一直到辕门外。大家一看穆桂英到了,议论纷纷。悄声说:“她就是惹祸的根由!”此时,佘太君和众寡妇 夫人正在辕门外守着宗保啼哭。穆桂英赶紧下马,冲老太君和众夫人飘然下拜。老太君一看:孙媳妇生得俊俏,谈吐不俗,落落大方。老太君看罢,强打精神,摆摆手:“免。”桂英见大家脸上很冷淡,挺不痛快。孟良说:“侄媳妇,快去看看我大侄子吧!”众人闪条道路,桂英走到桩前,问宗保:“将军,你这是怎么啦?”宗保说:“因为收下你,我犯了三条死罪,元帅要斩我。”他这么一说,穆娃英挂不住了:“将军,你放心,我找元帅,替你求惰。”她正要进帐去,忽又想:我一走,万一刽子手抽空杀他头怎么办?眉头一皱,有了主意。桂英对孟良说:“孟二叔,求你跟元帅回一声,就说我来献降龙木。”“好!”孟良来到帅帐:“元帅,穆桂英来了,要向你献降龙木。”杨景一听“穆桂英“这三个字,就觉得脸上发烧,一百个不乐意。八王高兴了:“元帅,献降龙木者应立大功,快请她进来。”杨景无奈说:“叫她把降龙木交 给老太君就可以了。”他竭力推托,不想见她。
这时候,帐外的寇准对桂英说:“你公公有难言之隐,准不让你进帐。听我说,你闯进去吧。”“寇大人,闯帐可犯军规呀!”“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为献降龙木去闯帐,没罪。”
话音刚落,孟良从帐里出来:“桂英,你公公不好意思见你。”寇准说:“你看怎么样?快闯进去吧!”桂英点头,抱着降龙木高喊:“穆桂英告进!”说完,走到里边,脸冲外一脆:“参见元帅。”这回,六郎不见也不行了。他强压住火问:“穆小姐到此做什么?”穆桂英说:“一来献降龙木——”,她话还没说完,六郎就接茬了:“将东西放下,待得胜回朝奏明圣上,再行封赏。”穆桂英将降龙木呈上又说:“二来嘛,看奴的丈夫杨宗保。”六郎说:“奴才犯了三条死罪,一会儿就人头落地。姑娘不要看他,免得误了你的青春。”穆桂英一听,火了:“元帅,我送降龙术,是冲杨宗保。他一死,我还献什么宝贝?他的三条死罪,是因为我犯的。献降龙木之功,补宗保之过,请您开恩饶他不死,叫他带罪立功,将功补过。”六郎嘴里没说,心里佩服:这丫头好厉害。我杀宗保,她就不献降龙木,没宝木,就无法破天门阵!这个丫头还得罪不得。但,可不能就这么放了宗保。六郎想了一想,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穆小姐献宝术有功,可以免去宗保一条死罪。他还有两条,该怎么办?”“我替他出马临敌,立功免罪。”“若能得胜,又去一条。可还有一条死罪呢?”“我帮打天门阵。”六郎又问:“你可解天门阵之谜?”桂英胸有成竹地说:“那有什么?天门阵是按五行八卦所摆,讲究无极生有极,有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每个阵都有阵门、阵眼、阵脚、阵胆。天门阵里,大阵套小阵,子阵套母阵,阵连阵、阵接阵、阵挨阵、阵靠阵,纵横交 错,星罗棋布,共是一百单八阵。”穆桂英口若悬河,说了一遍。六郎暗自称奇:自己都不知道阵内事,这姑娘可神了!可他又怕桂英言过其实,要试试她的本领,所以说:“穆小姐,你既替他出战,得拿敌将人头来换宗保人头。”桂英说:“一言为定!”“军中无戏言。”说罢,杨景传令:“放回杨宗保。”宗保施礼:“谢父帅不杀之恩。”杨景说:“哪个不杀?是穆桂英要替你前敌立功,有功再定夺。”宗保闻听为难了:“敌将全在天门阵里,进不去阵门,上哪儿找敌将?”杨景锐:“九龙山口,有北国大将白天龙把守。若战败此人,打散番兵,也算给打天门阵扫清道路。宗保说:“孩儿遵令。”
杨景给拨了两千军兵和五员战将。这小夫妻俩披挂整齐,双双奔前敌。过大辽地界走不太远,看见了山前山后的敌营。再向前走,就见番兵拦住去路。桂英让宗保观阵,自己带四个丫环到疆场,冲辽营高喊:“敌将前来受死。”话音刚落,辽将白天龙催马来到穆桂英面前,报了名字,又间:“小姐贵姓?”“穆柯寨的穆桂英。!”“占山的应和宋朝有仇,你怎么还保中原?保我辽国多好!”“我是中原人,凭什么保你?看刀!”桂英立功心切,哪有工夫跟他多说?抡刀搂头就剁。白天龙用双锤往上一封,“当”把刀头崩出。桂英搬刀头奔嗓子砍来。这小子来个天狗望月,闪开大刀,刚要进招,桂英的大刀又到了。他用锤一磕,姑娘又反背托刀。白天龙应该低头躲过,但弄糊涂了,一起身,“喀嚓”一声,脑袋掉了。金萍将人头拣起,把头发打开,系在穆小姐的马脖子下。
这时,宗保领人冲过去,只杀得辽兵辽将抱头鼠窜。宗保乘胜追击,就想冲到阵门,就在这阵,桂英想:我师父说过,此阵变化多端,若不识奥妙,千军万马进去,也休想出来。我贸然进去,怕凶多吉少。况,这次是用敢将人头换宗保人头。敌将首级已取到手,见好就收吧。我应该先回营献人头,看看八王和杨六郎对我怎么样?如能礼贤下士,看得起我,就留在营中,帮他们练兵打阵;如有半点小瞧,哼!还回穆柯寨去。想到这里,穆桂英急忙吩咐收兵,杨宗保带人回来,问穆桂英:“你怎么收兵了?”桂英说:“白天龙人头到手,该回去交 令了。”说完,小夫妻带军兵往回走。一路上,敲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凯旋回营。
此时,早有蓝旗官给杨景报喜。寇准这回有词了:“老杨家祖上有德,又收了位巾帼英雄,比杨元帅还强呀!”孟良在一旁嘿嘿直乐:“我回来就说穆桂英厉害嘛!咱可不是人家的对手。”焦赞说:“是呀!别说是你和我,咱六哥怎么样?那是什么样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啊!还被穆桂英走马活……”他刚要说“活擒”,杨六郎狠狠瞪了他一眼,焦赞的话咽下去了。但是众将有一半都听明白了,都悄悄议论:“噢!原来杨元帅也不是穆桂英的对手,大概老公公败在儿媳妇手了。”这时,孟良说:“六哥,快把穆桂英接进来,让到上座。接晚了,小心叫人家把帅帐给搁了。”众将也说:“元帅,快出帐吧!”杨景心想:不管怎么地,穆桂英天有能耐,也是我儿媳妇。我要去接她,该说我叫个黄毛也丫头吓住了!所以,他还是一动不动。这一来,可误事了。穆桂英到城下把白天龙的人头给了杨宗保:“将军,把人头交 给大帅,将功折罪。”“你我同去见父帅。”穆桂英正要跟宗保前去,又一想:别忙,蓝旗官已到帅府送信,等里边派人来接。给我个脸,我也心满意足了。哪知道就在这阵儿,中军官出来传令:“哎!大帅有令,命杨宗保、穆桂英到帐前回话!”就这一喊,桂英的火“腾”就起来了。心想:杨六郎呀,你好不懂人情!我不吃你、不喝你,杀了敌将,救了你儿子,你还这么对待我?想到这儿,她强压怒火,告诉宗保:“将军!你回营交 令。我,该走了!”一回身,对穆瓜和金萍、银萍、玉萍、石萍说:“跟我走!”说完,催马先跑,身后四个丫环和穆瓜也“呼噜呼噜“地跟着跑去。宗保愣了,忙喊:“桂英!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说呀!”桂英说:“等我到山上收拾收拾,回来再看你。”说完,打马如飞,走了。
宗保愣了半天,才去帅帐。刚到门口,寇准领着孟良、焦赞出来了。寇准见六郎没派人去接穆桂英,就知道不好。心想:穆桂英取来敌将人头,立下战功,本应出帐相迎,怎么这么传令呢?她脾气暴,脸皮薄,别给气跑了!等他出来一瞧,就剩杨宗保自己了。寇准急忙问:“宗保,桂英呢?”“走了!”“上哪去了?”“回山了。”“你怎么不把她拦住呢?快把她追回来。”宗保二话没说,拔马追去。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地,远远看见前边尘土飞扬,杨宗保高喊:“桂英——,等一等——”
穆桂英领着丫环和穆瓜正走呢,隐约听身后有人喊她,带住了战马,回头观看,是杨宗保。这时,宗保已追到近前。桂英问:“杨将军,你有事吗?”“哎呀!桂英,你把我急坏了,你跟我回营吧。”“回营?哼!你们军营里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口既保住了你的性命,叫我回去,还有什么用呢?”“桂英,你我已经成为夫妻,难道还分开吗?”“三关大帅,杨家女将,看不起我这占山的女寨主,你们是想叫我到疆场厮杀,替你们卖命!今天是我打了胜仗,杀了白天龙,若打了败仗,被白天龙杀死,可就算白死了。我们再傻,也不能傻到底呀!“说完,桂英拨马又要跑。杨宗保真急了,跳下马来,伸手抓住穆桂英的马缰绳:“桂英,你听我把话说清楚。”杨宗保死不松手,穆桂英也急了,“呛啷”一声,亮出宝剑,“唰”地一挥,砍断了缰绳。杨宗保没注意,“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没收住脚,“扑通”坐到地上。他手里拿着半截缰绳,呆呆发愣。等他醒过腔来,再看穆栓英,已无影无踪了。此时,红日西坠、玉兔东升。晚风习 习 吹来,宗保顿觉心中一阵凄凉。这阵儿,几名军兵赶到了:“少帅,快回营吧,寇大人找您呢!”杨宗保这才无精打彩地往回返。到了辕门外,孟良见宗保自己回来了,说起风凉话来:“咳咳,我就知道你找不回来。人家怎么了?非跟你们老杨家不可呀!打了胜仗,连个‘请’字都没有,叫我也不在这儿待。把人气走了,天门阵打不开,咱们也该散伙了。”寇准说:“你不要吵吵,我有办法。我说孟良,你跟宗保去见元帅,我找八王千岁去。”说完,两厢分手。
杨宗保和孟良来到元帅的帐篷,宗保过来施礼:“元帅,桂英疆场刀斩白天龙,孩儿交 令。”六郎点点头:“好!死罪饶过一条。”“是!”杨六郎嘴里是这么说,见穆桂英没进帐来,心里也不舒服,可他又没法问。就在这阵儿,八王赵德芳自寇准陪着气呼呼地上来了:“杨景,你倚仗权势,嫉贤妒能,逼走功臣穆桂英,该当何罪?”一言出口,问得杨六郎张口结舌。寇准说:“穆桂英能破天门阵,把人家气走,占着帅位的,又没能耐。这回趁早把江 山让给人家大辽吧!”听罢这番话,八王更生气了:“杨延昭,速将桂英请回,万事皆休;不然,寇你个误国误民之罪。到那时,解往京城,定杀不饶。”孟良、焦赞也冲着杨景瞪眼睛。满营人都冲他发火,把个六郎弄得无地自容。
正在这时,任道安也来了。他听了此情,忙说:“桂英乃离山圣母大徒弟,懂得阵法。你们纵有降龙木也不行,要速将她请来。”杨景觉得不对劲:公公请儿媳妇,也太难为情了。不过,他不愧是个元帅,主意还真多。只见,他“啪”一拍虎案,厉声喝贼:“杨宗保听令!”宗保莫名其妙,忙说:“末将在!”“本帅命你到穆柯寨去请穆桂英。把她请来,万事皆休:若请不来,定斩不饶!”杨宗保听了,一咧嘴,心里话:这差事怎么又落到我头上了呢?八王逼您,您就逼我,桂英还不听我的。宗保心里为难,还不敢说什么:“父帅,什么时候去?”“立即动身。”“天都黑了!”“星夜兼程。”“是!”宗保没办法,无奈走出帅帐。此时,八姐、九妹心疼了,急忙迎过来说:“宗保哇,天都黑了,吃完饭再走吧!”“姑姑,我哪吃得下去呀!这一天都顶一年过了。”“孩子,别急。见了桂英,把原委说明,我们等你的喜讯!”杨宗保点点头,飞身上马,直奔穆柯寨。
到了次日天色傍晚,杨宗保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来到帅帐,躬身施礼:“儿回来交 令!”六郎问:“可将穆桂英请来?”“没有!”“没请到,你回来做甚?”“父帅,孩儿有下情回禀!”“噢,什么事?穆桂英病了!”“什么病?”“卸甲风。”“你听谁说的?”“守寨喽兵说的。穆桂英从两军阵前回来,憋气窝火,身染重病,人事不知,昏迷不醒。孩儿怕误军机,先回来交 令。”六郎听罢,心说:八王啊,这回不怪我了吧?他正要张口说话,寇准插话了:“我说杨元帅呀!这穆桂英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单单我们请她,她就病了?这病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巧呀?”杨景说:“寇大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还分什么时候吗?”“不对,她得的是心病。我说杨宗保,你还得辛苦一趟。倘把穆桂英请回来,一天云彩满散,要是请不来,八贤王杀你爹,你爹再杀你,我看你们谁也别活了。”宗保问:“寇大人,她病了怎么来呀?”“那就看你小子的能耐了。别说她病了,就是死了,也得把她哭活。她要不来,你也甭回来。我说王家千岁,你说对不对?”八王说:“对对对。”杨六郎想拦也没法拦,见八王冲他直晃金锏,只好拿他儿子撒气:“杨宗保,二次去穆柯寨请穆桂英。再请不来?休要回营!”杨宗保无奈,转身出去。寇准怕他为难,急忙跟了出来,小声说:“宗保,你到那儿之后,要净说好的。她要什么,你就答应什么,一切有我作主。”“好吧!”宗保一想s我也别连夜赶了,睡一夜 再说吧!
第二天,天光大亮,杨宗保起身。他也泄气了:第一次没请来,第二次也够戗。不过这回呀,我哪怕给穆桂英磕头呢,非请来不可!
就这么走了半天工夫,才来到穆柯寨的山前。宗保甩镫下马,牵着马缰绳往山上走。刚走几步,打树上跳下两个喽罗兵,来到宗保眼前,深施一礼:“杨将军,您怎么又回来了?”宗保说:“我请你们穆小姐来了。”“我们小姐,她……”“她怎么了?”刚问到这儿,见山上跑来三个人,一个个头戴麻冠、身穿重孝、腰系麻绳、手拿哭丧棒,边跑边哭。尤其跑在前边的这个人,哭得特别痛,到宗保眼前,跪下就没起来:“少帅呀——”宗保一看,是穆瓜,心想:好丧气!我还没死呢,先哭上了。“穆瓜,快起来,你这是给谁戴孝?”“给我们小姐。”“哪个小姐?”“就是穆桂英。”“啊?!”杨宗保一听,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