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孙膑,将秦营众将困在中间,一齐动手。杀得秦兵大败,止剩百余骑。章邯等一齐舍命奋力,杀出重围去了。孙膑大得全胜,蒯文通已备筵庆贺,这且不表。
却说章邯败进营盘,查点将士兵卒,伤授二千有余。齐至始皇座前请罪。始皇怒道:“孤常说尔等,不宣轻动,不肯听信良言。又往高山上请了三位道人前来。孤只道有些本领,足拿刖夫,取了易州城,以报前耻。谁知不能取孙膑之胜,反被刖夫杀得大败,今又折损许多的人马,尔等有何颜面来见孤家?”金子陵叩头服罪。正言说着,只见三位道人转上金顶大帐,参见秦皇。先前始皇见他三位道人到来,必下座迎接,携手搀腕,今见他败阵回来,就有些怠慢于他。略欠一欠身道:“真人请坐。”三位道人,似觉颜面无光。没奈何,上前参见过了,然后坐下,始皇也不叫吃茶,也不传官备饭,开言就问道:“真人上阵,胜负如何?”三位道者,只羞得面红过耳,勉强答道:“王爷明知故问了,方才战场上,大败亏输,岂无掠阵官来报一声。只因孙膑神通广大,贫道不能取胜,败阵而回。还要改谋定计,报仇雪恨。”始皇冷笑道:“设甚么谋,定甚么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孙膑诡计多端,真人焉能是他的对手,何苦损兵折将。依孤家金玉良言,真人请回古洞修炼,孤也收兵回国,倒是一个万全之计。”黄叔阳闻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孔内生烟,口尊:“王爷,不必烦恼,贫道与孙膑结下海样深仇,虽然我的本领不如他,待我请一位道人前来,与他战个高下。”吩咐速速把香案设起来。当驾官就把金顶炉瓶抬放营中,叔阳撩袍跪下,焚起信香,远望万花山下礼。只见阵阵香风,起在空中,直奔高山而去。不言叔阳焚信香,拜请他的道友。且说万花山大石洞,有一住老祖,姓魏道号天民。那日在三清大殿,正诵黄庭。偶然一阵信香,送进洞门,老祖拿住香头,抓住香尾,往鼻上一闻,便知其情。暗想:“黄叔阳自己开了杀戒,为何又来扯我身染红尘。若是闭门不管,难却往日交情。不如下山一走,得尽朋友之义。。”想罢,将经卷带了,站起身来,即往后洞带了几件宝贝,随身跨上梅花鹿,吩咐童儿好些看守洞门,我下山走走就来。嘱毕,驾起祥云,竟往易州而来。不一时到了秦营,收云拔雾,落将下来,营门将官见是一位道者,便问:“道者何来?”魏天民道:“秦营的小校,烦你报将进去,就说万花山万花洞魏道人来见。”军校不敢怠慢,飞报大帐驾前。始皇问道:“魏道者却是何人?”黄叔阳大喜,答道:“是贫道的道兄,是一位大罗天仙。他今下山相助,何愁孙膑不灭。”始皇道:“既是天仙到来,吩咐大开营门,孤当亲去迎接。”黄叔阳同朱、秦二道人,跟随始皇出至营门,把天民接进,至金顶大帐坐下。始皇详观老道,貌古神清,仙风道骨,心中暗喜。茶罢,魏天民对叔阳道:“贤弟下山而来,与孙膑对阵,胜负如何?”叔阳凄然道:“若提起这刖夫,令人怒发冲冠。前者家兄在红慈谷被他所害。弟今日下山报仇,险些又丧在他双拐之下。不得已我焚信香,请兄长前来拔刀相助,恳兄大展经纶,与弟报仇,存殁均感。”魏天民听罢,大怒道:“孙膑如此逞强,令人可恼。贤弟且请放心,那怕他神通广大,管教目下倾生。”众道人闻言,喜之不尽。始皇大悦道:“全仗真人妙用。”吩咐摆斋款待。一宿晚景无词。
次日始皇升帐,忽有探马来报:“蒙将军在咸阳调兵,率领雄兵十万,战将千员,在营外候旨。”始皇闻报,乃大喜道:“既然蒙恬带领倾国人马而来,即传御旨,急令宣来。”蒙恬领旨,进了大帐。参见已毕,奏道:“臣奉圣旨,至咸阳调取人马十万,名将八员,副将共有千员。”始皇大喜道:“来得正好,孤这里人马,被孙膑伤损大半,正在兵微将寡之时,今日救兵到了,孤又何忧矣。”传旨宣众将进来,众将领旨进帐,山呼已毕,始皇举目观看,俱是栋梁之材,英雄之辈。传旨“平身,可奏姓名上来。”八将叩头说道:“臣英布、彭越、董霸、司马欣、丁公、雍齿、魏豹、李实。”始皇听罢,龙心大悦。传旨赐宴接风,将八人点入营中安顿。
那魏天民、黄叔阳、朱惠珍、秦猛四位道人,同着金子陵上帐见驾。始皇赐坐,俱坐下。始皇宽容对四位道者道:“孤今日国中新点到雄兵十万、战将八员,要指日踏平易州,借仗真人妙计良谋,捉拿孙膑,孤当感念大德。”魏天民望上进礼道:“龙意万安,不是贫道夸口,若要捉拿孙膑,不用多少人马埋伏,贫道些小法术,摆下一阵,任他大罗天仙,亦难出吾手了。”始皇大喜道:“真人要何镇物,好着承值官预备。”魏天民道:“镇物自然要用,王爷可差官在东方上搭一座高台,台高三丈六尺,按八卦之数。宽二丈四尺,按二十八宿。正中央戊己土方位,台前边掘一个大深坑,宽阔每面一丈八尺,四面共七丈二尺,按七十二地煞之数。深一丈二尺,按十二个月令。坑前红旗一面,上画朱雀之体,坑后设皂旗一面,上画玄武之神。坑左设青旗一面,上画青龙之像。坑右设白旗一面,上画白虎之形。法台左边设白旗一面,法台右边设青旗一面,法台后边设七星旗一面,法台上边用红漆桌一张,摆列香花灯烛、白芨、朱砂、黄纸候用。又用泥塑一个孙膑本相,架拐骑牛,身穿豆青袍,鱼皮靴,做成刖夫模样,只用七寸来长,预备三更天应用。挑选年力精壮大汉四十九名,各执纸旗一面,上写着孙膑之魂。法台正东立一座门,名诛仙门,用黑犬四十九,黑鸡四十九,黑牛四十九,黑马四十九,孕妇一名,同牲口一齐宰了,埋在东门地下听用作法。法台正西立一座门,名为斩仙门,也用黑犬、黑鸡、黑牛、黑马,数目一般,取童儿一名,同生灵一齐斩了,埋在西门地下,听用作法。法台正南立一座门,名为戮仙门,也用黑鸡、牛、犬、马,数目一般,取童女一名,同生灵一齐宰了,埋在南门地下。法台正北立一座门,名为陷仙门,也用黑鸡、犬、牛、马,数目一般,取孤人一名,同生灵一齐宰了,埋在北门地下,听用作法。再令人取黄沙一石八斗,法台听用。四门之外,各安一营,任凭王爷选将发兵,与贫道一齐同上。应用之物,快些预备,万不可迟。”始皇道:“此阵何名?”魏天民道:“此为五行金沙诛仙阵,凡人入阵,顷刻而亡。大罗天仙,只用五夜,十八粒金沙打完,即化为浓血。虽他五遁三气,也遁不出金沙之内。”始皇闻言,龙心大悦。传旨当值官,预备真人应用之物。速搭法台,以便作法行事。调遣王翦领兵三千,在法台东门安营;章邯领兵三干,西门安营;英布领兵三千,在南门安营;燕易领兵三千,在北门安营。调遣已毕,至黄昏时候,当值官启奏:“法台俱已造完,各物齐备停当,特来缴旨。”始皇向魏天民拱手道:“法台诸物齐备,请真人行事。”天民道:“吩咐舀水来,排至案前伺候。请王爷净了七窍,诚心降香,祝告天地。贫道先告过上苍,然后好开杀戒,三更天行事。”始皇闻言,不敢怠慢,传旨摆上香案,虚诚礼拜,祝告上苍。拜罢平身归座,魏天民并黄叔阳、朱、秦众道者,俱各祝告,一齐候至三更时分。老道辞别始皇,出离营门,率领黄叔阳、秦猛、朱惠珍、金子陵四个老道人,一齐上了法台。
魏天民传令台下四十九名军汉:“各执纸旗望台上摇展。但听台上叫孙膑二字,你们可齐声答说来了。此为叫魂法,不可迟误。”众军齐声答应,俱各遵令。魏天民又令黄、朱、秦、金四位道者,在台上口中念起拘魂神咒。魏天民向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盆子,名为装仙盆,把泥塑的孙膑,拿在掌中,用白芨研开朱砂,画一道符在泥塑的孙膑心坎上,装在盆子内。面上又写几道灵符,点上香烛掐诀,遂即踏罡步斗。黄、朱、秦、金四位道人,念动拘魂咒,一叫“孙膑来了?”法台下军汉齐声答应:“来了!”台上只管叫,台下用纸旗摇展,只管答应。魏天民化了一道灵符,紧念咒语七遍。只见半空中连声响亮,一颗星或起或落,要上要下的光景。老道用剑尖一指,喝声道:“疾!”那颗星一落,就装在盒内,变了泥胎。老道把盒盖盖上,用三道灵符封口,又念起真言咒语,焚化灵符。只见云推雾拥,来了一位太白金星,在台前参见。魏天民道:“无事不敢亵渎,有劳星主,在中央戊己土法台上看守,那个装仙盒里头有孙膑的本命,烦星主用心主守。著有走脱孙膑,按天书听贬。”老道又把这一个灵符焚化,掐诀,遂即踏罡步斗,来了一位李天王,左手托住黄金塔,右手倒拖方天戟,落在台前,口称:“真人有何法旨?”魏天民道:“无事不敢相召,烦劳尊神,若遇孙膑进阵,被我金沙打住,借尊神的黄金塔,压住上面,不可放走孙膑。”李天王连连答应:“谨遵法旨。”老道又念咒语,焚化灵符,来了灵霄殿高元帅,头挽双髻,手仗青锋,立在殿前,口称“真人有何法旨?”天民道:“今烦尊神,若遇孙膑进阵,被我金沙打住,元帅可在诛仙坑正东青龙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高元帅遵令,答应去了。老道又念真言,将灵符焚化,来了灵霄殿王元帅,身骑狴犴,执昆吾剑,来至台前,躬身参见。天民道:“有劳元帅,在诛仙坑正西白虎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王元帅答应,领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语,焚化灵符,来了灵霄殿李元帅,形容古怪,面目狰狞,立在台前听令。天民道:“有劳元帅,在诛仙坑正南朱雀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李元帅答应,领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语,来了灵霄殿杨元帅,骑着狻猊,手举三尖刀,立在台前听令。天民道:“奉请元帅,在诛仙坑正北玄武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杨元帅答应,领令去了。天民请了王、高、李、杨四将,镇守诛仙坑。调遣已毕,又取四道灵符,托在掌中,念起真言咒语,将灵符焚化。只见半空祥云荡荡,杀气蒙蒙,盔甲闪闪,兵器铮铮,四大天王,晃晃荡荡,齐降落台前。只见第一位天王,身高二丈四尺,脸如活蟹,发似金针,眼似铜铃,手提青龙剑。第二位身高二丈六尺,赤发红须,四个獠牙,手举着混元伞。第三位身高二丈六尺,面白唇红,白袍银甲,手抱琶琶。第四位身长二丈四尺,皂袍黑甲,面如镔铁,身藏花狐貂。一齐厉声说道:“真人有何法旨?”老道看见四天王来得凶恶,连忙躬身施礼道:“奉请天王,相烦各位在诛仙阵东南西北四门镇守,若孙膑来打阵,许进不许出。若事毕,送天王归位。”四天王答应,遵旨去了。
老道遂取出了四件宝贝,即对黄叔阳道:“道兄把我这诛仙剑,挂在正东诛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有人前来打阵,你把此灵符化了,那剑就起在空中,百步斩人首级,你便施展你的神通,率领东营兵将,追杀临淄兵马,不得有误。”叔阳接了符剑,往东门去了。老道又对金子陵道:“道兄,我这口金钟,挂在正南斩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把灵符化了,有人前来打阵救应,把金钟上连敲三下,钟声响亮,来将一阵昏迷,自然跌下尘埃。你施你的神通,率领四营人马,追杀临淄兵马,不得有误。”子陵接了金钟灵符,往西门行事。老道又对着秦猛道:“道兄,你把我这口玉磬,挂在正南戮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把灵符焚化,玉磬上连敲三下,磐响之后,不论仙凡俱昏迷倒地,你便仗着兵卒,带领南营兵将追杀临淄人马,不可有误。”秦猛接了符磐,往南门去了。老道又对朱惠珍道:“道兄,你把我这支摄魂旛,悬挂在正北陷仙门上,拿我这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有人来打阵救应,你把此符化了,把旛一展,不问仙凡人等,俱各魂散魄飞,跌在尘埃。你使法力,率领北营人马,追杀临淄的兵将,不可有误。”朱道人接了符旛去了。
老道将黄、秦、朱、金四位道人俱备分遣已毕,又取一道灵符,托在手中,口念真言,用火焚化了。只见一队阴兵,飞沙走石,牛头马面,各分左右,阴字旗号高飘,当中显出一位凶神。身长丈六,面如瓦兽,巨齿獠牙,头上双角,腰下左悬弓,右插箭。手举狼牙捧,十分凶恶。到了台中,躬身施礼:“请问法官,有何使用?”魏天民道:“无事不敢相召尊神,今有诛仙阵东南西北四门上,俱黑犬黑鸡黑牛黑马众生灵的冤魂,借仗尊神,四门巡察。但是孙膑进阵,率领众鬼魂把夺,绝其归路,不许放入别人进阵,违者按天书听贬。”鬼王答应,领法旨去了。老道又把日精月华两旗,放将下来,仗剑作法。日精旗上写着“金乌灭影。”月华旗上写着“玉兔藏形。”将一个盒儿,装上十八粒金沙,那一石八斗黄沙,分在十八处,预备应用。就把七星皂旗摇动三次,刹时之间,诛仙阵内阴风惨惨怨气腾腾,日月无光,天地昏暗。老道复下台来,挽发顶冠,出离阵门,进金顶大帐,参见始皇,预备天明时,要与那孙膑会面打阵,且按下不表。且说孙膑在营中打坐,运动元神,坐至三更时,忽然心血来潮,六神无主,坐不安宁,肉如拗搭,发似人揪,耳中听有人叫喊之声。连忙掐一指一算,早知原故。长叹一声:“我的难星到了。”开言便问:“那个门徒在此设班伺候?”蒯文通答道:“侄儿在此。”孙膑道:“我的侄儿,可跟我来。”文通道:“师叔半夜三更,那里行走?”孙膑道:“跟我帐外走走。”言罢下了青纱帐。文通跟随步出帐外,孙膑仰首观看,只吓得魂飞千里。醒定移步,低头叹道:“我的灾难到了,天数难逃,命该如此。”文通惊异道:“师叔观天,为俺大惊小怪?”孙膑道:“你有所不知,你看看我的本命星往那里去了。”蒯文通闻言,仰首细观,只见满天星斗,炳耀乾坤,为何师叔的本命星却没有了?孙膑道:“我的本命星,被人家摄去了。”文通道:“师叔的本命星,谁敢拘摄。”孙膑道:“你竟有所不知,天机妙术,灾临头矣。今因黄叔阳战败,请了万花山的魏天民,摆下一座诛仙阵。虽则妖道狠毒,也是我的大难到了。他用拘魂法,我的本命星辰被他叫去了。只在六日之内,我命就不保了。这是我修炼一场,毫无结果。争名夺利,有何益处。若是明日大命难保,纵然名列仙班,也是枉然。”文通道:“既是他会摆下阵来,我们也有本事破他的阵势,他亦不能害我,师叔何用如此张皇。”孙膑冷笑道:“这诛仙阵,比不得别样阵势。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算将起来,到是去打阵才是。这六日里,还有一分解教。我今有一道柬帖,交付与你,我进阵三日之后,才可开看,照柬帖行事,这里军营之事,都是你掌管,千万不可发兵遣将进阵。谨记吾言,一切至嘱。”嘱罢,复身进帐,取出一道柬帖,付与荆文通,矮子拜受已毕,天色大明。孙膑升帐坐下,发放军情。
忽有远哨蓝旗来报:“启上南郡王爷,西地秦营东南角处,摆下一座营盘,十分严整,不敢不报,乞令定夺。”孙膑把仙袍袖一摆,那名军士回汛地去了。不一刻,辕门旗牌来报:“秦营来了一位道人,骑鹿举杖,在营门讨战,要请王爷会面,报明定夺。”孙膑闻言,吩咐传鼓聚将。不多时,鼓声如雷。那十二门徒,大小战将,俱各上帐打拱。参见已毕,孙膑拱手说道:“众位将军,贫道自下天台山,只望报父兄之仇,不想遇了黄叔阳,他把万花山的妖道魏天民请下山来,在东南角上摆下了一座诛仙阵,现在营外讨战。我此次出阵,料定凶多吉少,众位将军好生保守大营。军旅之事,托与蒯文通执掌,尔等不许妄动。”孙燕道:“三叔为何惧他,料想一个阵势,有何难处。不是侄儿夸口,当日荆轲山单人独马,踹他的五虎群羊阵,杀得秦兵胆落,一日一夜,也不见把侄儿圈住。何况三叔的神通广大,莫说是一座,就是十座百座,也不能奈何。三叔伯他什么。”孙膑道:“你不知道,这比不得别的阵势,这是金沙诛仙阵,内有天神天将,阴兵、鬼魂、邪宝,利害不过。”李丛道:“弟子随师父下山,原为保护师父而来,今日师父进阵,弟子也要保着师父进去,怕甚么天神、天将、妖术、邪宝。只用弟子一顿刀,凭他是吞牛阵,也要砍做一条血海!弟子愿去。”孙燕及众门徒齐声道:“我等都愿跟随进阵。”未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