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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伯龄身陷金沙阵 三徒命丧诛仙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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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孙膑,见众门徒俱要跟他进阵,便一声大喝道:“好孽障,人家不是请我赴席,尔都要跟我去,这是我之良言,尔等保守大营,以防秦兵冲踩要紧。”看他这样,众人无奈。孙燕便拢住了牛,李丛、吴胜压蹬,营门三声炮响,引仙旗在前,十二门徒分为左右,孙膑催牛至战场。举目观看,见对阵一个道人,面如满月,鹤发童颜,跨鹿举杖,便知道是魏天民。即在牛背上拱手道:“真人请了,请问真人是那座名山,何方修炼,道号大名?”魏天民一见,也拱手道:“请了,来者莫非是南郡王孙膑。我贫道乃是万花山万花洞炼气士魏天民是也。”孙膑道:“原来魏真人,久仰久仰,不知燕人有何得罪之处,干犯真人,至真人下山,要与出家人对敌。”魏天民道:“南郡王,你也没有干犯于我,我也没有得罪于你,因西地始皇奉的是玉帝敕旨,千佛牒文,他才兴兵并吞六国。兵困了易州,你就要逆天而行,下山仗着你的神通奥妙,要保易州的江山。拐打王翦,火烧金子陵,又把药蓝山黄叔阳杀得大败,欺灭同道,只显你之能,故此贫道下山,劝你回营撤兵,劝昭王及早纳表请臣,上顺天意,下免生灵涂炭,彼此又不伤和气。”孙膑笑道:“真人,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燕人的父兄侄女,一门四口,俱死于王翦之手。今我下山,不敢说是报举家之仇,为的是燕丹贵人,是我的母亲,年高无罪。我下山来,殡葬了父兄,待老母送上山头,那时我就归山入洞。不想王翦领兵,与我动手,我焉能宽大相容。此乃燕人为父兄之事,故此下山了。且真人你不静坐修炼,身染红尘,只为一口气,就下山争名夺利,岂非妄动呆痴,在燕人有所不取。”天民道:“你巧言花语,我也不与你厮杀动手,我在东南角下,摆了一个小小的阵势,你有本事进我阵中走走,出得阵来,我就奏知始皇,讲和撤兵解围。你若出不得阵去,莫怪贫道心狠,教你眼下身亡。”孙膑闻言,大怒道:“谅你有多少法力,敢发大言。你快引路,我若不破此阵,也不算是天台洞的广文了。”魏天民闻言,一纵梅花鹿,往本阵中而来。孙膑催开青牛,紧紧赶将下去。忽听得后面銮铃振耳,回头一看,见十二门徒也撒马赶将下来。便大喝道:“休往下走,尔等若不去防守大营,我就先把你们打一顿拐。死在我的手里,好过死在别人手上。”众人闻言,方才勒住征骑。孙膑便跟着魏天民下来,早有人报知王翦。王翦听言,胸中大快:“好刖夫,今日也中了我家真人之计。”传令三军闪路,孙膑就一催青牛,过了诛仙阵的大圈。魏天民在前,孙膑在后,齐往东门而进。

魏天民就先上法台,把七星旗连展三展,登时阵中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伸手不见掌。孙膑忙把黄旗放开一角,放出光来,举目把诛仙阵一看,果然利害。阴风侵骨,杀气冲霄,四面八方,俱有神将把守,各门上俱悬挂宝贝。便喝一声:“妖道,我与你何仇,摆这座恶阵。若是他们进阵,焉能有个出路。”

说着,抬头往中央看去,见法台前有一座深坑,坑内四边有灵霄四将把守,上有托搭李天王照着,孙膑怒道:“这个坑就是诛仙坑了,我的性命,只在此间。”又见法台底下,四十九名军士,拿着纸幡,这个喊孙膑来了,那个答应来了。孙膑大怒道:“我又没有失魂,如何叫着我的名字,混叫起来,这妖道弄的什么玄虚。”一闪目,只见法台上边,太白精星看守着一口盒儿。孙膑暗道:“这个盒子必是装我本命星的,何不抢上去,一拐打死了魏天民,揭开盒盖,把本命放回本位,我出阵就容易了。”想罢,一领青牛,便往台上奔来。天民一见道:“好刖夫,尔还想上台来,与贫道动手么。”揭开宝盒,即把一粒金沙忙拿在手中,大声吆喝道:“孙膑少要无礼,看我金沙到了。”刷的一声,望空中一撒。只见那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竟向孙膑而来。孙膑一见,认得是金沙至宝。说声“不好。”把杏黄旗一展,万道毫光,托住了金沙。魏天民见了,大惊道:“好刖夫,果然道力广大。”忙取第二粒金沙打将下粜。孙膑见杏黄旗不能退金沙,止能托住,心下着忙。又见法台上金光如雨的下来,大叫不好,把杏黄旗往下连展三展。若论杏黄旗,虽退不得金沙,然可以托得住。只因孙膑该有此难,金沙又是佛门至宝,魏天民一连撒下三粒,杏黄旗招架不住,一声响亮,孙膑连人带牛,埋在诛仙坑内。魏天民又把一斗金沙,念动真言,也望坑里一撒。霎时间成了一座砂山,四位神将,俱各镇守四面。李天王又用宝塔坐在上面,把个孙膑就困住了。又令朱、秦、黄、金四位道者,把守四门,以防有仙人前来救应,真个是插翅难飞。魏天民遂上鹿出阵,回至秦营,参见始皇,就把困住孙膑的话,细说一遍。始皇便问道:“孙膑能够死否?”天民道:“若凡人埋在金砂之内,只要一时三刻,化为脓血。那孙膑乃大罗天仙,能运气藏形,又有金字杏黄旗护身,一时不能绝命。贫道只须每日进阵去,打他三粒金沙,不过六日之后,定然命丧无常。”始皇闻言大喜,就传旨排素斋来,与真人庆功不提。

却说燕营中十二徒弟,--班虎将,见南郡王进阵一日一夜,不见出来,一个个心中着忙。李丛道:“众家兄弟,想师父前去打阵,进阵已有一日一夜,没有音信下落。众弟兄们为何坐视,为弟的情愿当先进阵去,打听师父吉凶如何。”蒯文通闻言,便道:“李将军不可性急,料师叔进阵无害。师叔临去之时,再三嘱咐众位将军,只可把守大营,不许一人进阵,恐防有失。将军不去的为是,现有师叔留下的柬帖,待再过一日,才好开看,我们照柬帖行事便了。”李丛道:“师兄,你说的话,好不关紧要呀。倘是你的师父被人家困住,你着急不着急。师父有难,我做徒弟的不上前相助,要我们来何用。”

众将听李丛说的是:“我们也一齐同去。”李丛道:“列位不必同去,你们看住大营,我先去走走,打听师父现在那里。要是救不出来,你等再去不迟。”文通道:“李将军不去的好,你看阵里头不住的金光乱起,直透天上,不是儿戏的。”李丛那里肯听,也不遵令,就下去披挂,举步出了营门。三声炮响,出奔军前,独自一人,望诛仙阵北角而来,口中喊道:“快把我师父放出,万事全休,少若迟延,你们一个个都做刀头之鬼。”守营的军兵看见,忙报进帐去,说:“有一员步将来闯阵,请主将定夺。”燕易闻言,忙上马提枪,炮响出营。一见李丛,高声喊道:“好大胆燕将,敢来打阵。报你的名来。”

李丛抬头看见秦将,长枪黑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便叫一声:“你问我的大名,吾乃天台洞了一真人的弟子、易州燕昭王驾下称臣、虎将李丛是也。秦贼你快快放我的师父出来便罢。少若迟延,取你的狗命。”燕易闻言大怒道:“好匹夫,你师父已死在阵中,你有多大本领,敢来打阵。休要走,看枪罢。”一枪望虎将刺来,李丛架过,火速相还。马步交锋,有数十回合,燕易便败回营去。李丛也不追赶,冲开秦兵,飞奔进阵。来至阵门,只见阵里黑洞洞的,连一物也看不见。暗想“里面如何这般昏黑,不要管他,且进去看看便罢。”方欲举步,只听得一声炮响,阵里走出来了一匹猛虎,上坐一个道人,手持莲花剑,吆喝道:“什么人,敢擅自闯进阵中。”李丛道:“我乃虎将李丛是也。妖道你把我师父诓到那里去了。”朱惠珍道:“你问你师父么,你看那一堆放光的黄土,就是你师父葬身之处了。”李丛闻言大怒道:“胡说!”抢步上前,举刀就砍。朱道人忙用剑相迎,二人大战陷仙门下,不上十余合,朱道人催虎败走。虎将不知好歹,迈步就赶将下来,至陷仙门内,只见阴风惨惨,雾气腾腾,看见一位神祗,身长二丈有余,皂袍乌铠,面如乌铁,黑肉横生,拦住去路。李丛看见,只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走。朱道人在阵内看得明白,把神符化了,将落魂幡举起,望着李丛连展三展。顷刻间,李丛头轻脚重,一阵昏迷,跃倒在地。就惊起了那些屈死鬼魂,将虎将按住。李丛遂即喊叫,朱道人上前,亮起剑光,照李丛顶门上一剑。可怜英名未上凌烟阁,忠魂先丧陷仙门。孙膑在金沙之内,一阵心血来湖,掐指一算,早知来意,不觉大故悲声道:“可怜你盖世英雄,不听贫道之言,枉死在陷仙门下,又伤我一条臂膀!”

且不讲孙膑在金沙中自叹,再说燕营中十二家门徒,见李丛进阵不见出来,都着急了,一齐要去打阵。只因蒯文通代理军情,众英雄不便擅专,遂一齐来见蒯文通,要请令同去打阵。文通回言:“万万不可。众位岂不知前者阴魂阵内独孤阵之事,看今者李将军前去,凶多吉少。依我愚见,众位将军不可前去见阵。不若依师叔之言,等我明日拆开柬帖,着是什么言词,再作道理。”众英雄苦苦央求道:“师兄岂不知,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师父今日有难,师兄一去不回,我等袖手旁观,岂不为人所笑。师兄若不放我等去,我等愿一同死在帐前。”蒯文通见是如此,心下作难,想了一回道:“众位将军说是要去打阵,我也不好深拦阻。但是这里大营,也是要紧之事。或者着两位进阵,留几位守营,方为万全之计。”众人道:“师兄言之有理。”于是你去,我也去。各人皆争着要去。文通道:“列位不必争论,你们何不抽个阄儿来各执。”

众将道:“这到极好,拈着去时,可没得争论了。”文通道:“等我来把众位的名字写在纸上,搓成团子,放在瓶里,祷告过天地,用筯夹出两个纸团,看是谁的名字,就是谁去也。”众人大喜。蒯文通便忙作纸团搓好,放在瓶中,传令排开香案,亲自祷告了一回,然后用筋夹去,就夹出两个纸团来。众人忙上前,围着打开一看,是吴胜、马升二人的名字。此是二人的大数刭了,他就心中大喜道:“众位兄弟,再不可争矣。”众人道:“二位前去打阵,须要仔细。若打听得师父,师兄的下落,急急回来报知,使我等各安心矣。”二人道:“这个自然。”遂辞了众人。蒯文通又再三嘱咐小心,二人才下帐披挂,各上马提刀,带领本部人马,竟扑前路而来。

这一去,好似蜂投蛛网。早有人报知章邯,章邯忙领兵出营,见二将飞奔前路,遂大喝道:“燕将休来踩本帅的汛地。”二将并不回言,举刀齐上,双战章邯,不上数十余合,章邯在马上把刀一摆,秦兵就分开一条大路,二将也不敢恋战,抢过秦兵的营盘,飞奔诛仙阵来。到了斩仙门下,往内一看,只见里面阴云惨雾,日色无光。马升道:“兄弟,此阵里头,这般昏黑,如何看得见师父、师兄在哪里呢?”吴胜道:“马哥,我们叫罢。”马升道:“贤弟之言有理。”遂一齐张口,二将大声同叫“师公、师兄,我马升、吴胜来找你们哩,你们在哪里?”这几声叫喊,早惊动了阵内金子陵,忙把灵符化了,就闪出一个鬼王,赤发红须,面如蓝靛,手持狼牙棒,后面跟一群屈死的童男女、鸡犬牛马等拦住去路。二将一见吓得魂不附体,兜转马,才想去,只听得一声钟响,金子陵把路拦住,大喝道:“二位往那里走?”举茶条杖上前就打。二将连忙动手,不几合,金子陵掐诀念咒,把落魂钟连摇几摇,二将坐不住鞍,翻身落马。

金子陵催鹿上前,取了二将首级。可怜吴胜、马升,在齐国建下多少功劳,今日双双丧在落魂钟下。金子陵复翻出阵,赶散燕国人马,把首级带回营门号令。那些掠阵的燕兵,飞奔回营,报与蒯文通知道。全山众将,一听此言,放声大哭,孙燕大怒道:“妖阵如此利害,我是要见虚实,打听三叔的死活。”便不遵蒯文通的将令,私自下帐,回到自己营盘,顶盔贯甲,结束停当。上了白龙驹,独自一骑,飞奔诛仙阵来。守营的军士,忙报与蒯文通知道。文通无奈,只得任他去了,命人打听回报不提。

且说孙燕匹马单枪,直奔诛仙阵的东门。一匹马,一条枪,逢人便刺,遇将就杀。一阵就闯进秦营。秦兵认得是孙燕,喊声:“不好,孙燕小将军又来闯营了。快报与侯爷知道。”遂飞奔中军,报与王翦知道。王翦闻言大喜道:“冤家今日前来打阵,是他的大数到。”吩咐三军不必拦阻,放他进阵。秦兵得了这个令下,谁还敢来惹孙燕,便喊一声,两下分开,让开一条大路,小豪杰心中大喜,一催白龙驹,越过秦营,竟奔诛仙阵来。不顾好歹,闯将进去。只觉阴风透骨,周身毫毛竖立,犹如夜至三更一般,伸手竟不见掌。心中作慌,忙道:“这阵里如何这般昏暗,倘有兵将来厮杀,到难施为。”便兜紧白龙驹,白龙驹亦识人性,不住嘶喊,两耳直竖。孙燕道:“利害,难以寻路。三叔又不知在那里,不如出去罢了。”急圈回白龙驹,想往外走。耳轮中听得一声钟响,阵门外有一个道人拦住去路,大喝“燕将往那里走?”孙燕只作不知,飞往外闯。黄道人忙化了灵符,诛仙剑往下落来。孙燕见一股红光晃晃,托住一口宝剑,飞奔顶门而来,说声“不好,我命休矣。”把心一横说道:“左右是死,我也拚着一命。”忙把马一转,便奔了黄道人来。若是说别人,这诛仙剑一落,顷刻亡身。孙燕他是上界自在龙临凡,他日后有九五之尊,焉能被害。诛仙剑扑近顶门上时,小爷的天灵迸开,元神出现,一条五爪金龙托住了宝剑。黄叔阳看得明白,见诛仙剑不能伤他,心中大惊。忙催鹿上前,接着厮杀。小豪杰回头不见了宝剑,心中一宽,精神百倍,一紧手中枪,直取黄叔阳。二人大战四五十台,黄叔阳便往阵里败走。孙燕回马时,黄叔阳已进阵内,心中大喜。欲待走回营中,拿甚言语对众说?欲待进阵,又怕阵里阴风利害。心下踌躇道:“妖道得去,必然是好路。我何不在后追他,听着他的鹿蹄响,就无妨了。”想罢,圈回白龙驹,大喝:“妖道,往那里去?”一催坐骑,赶将进去。忽然见当中,起出了万道金光,土山边有四员天将,现出一座法台,却不见了黄道人,便勒马停枪观看,只见旗光之处,是小小一个砂山,上放着一个宝塔,那塔也放万道金光。砂山边又有四大天将守住,一个个身高数丈,犹如大树一般,晃晃荡荡,心中大惧。一匹白龙驹往正面戳仙门而来,此门乃是秦猛镇守。见小豪杰奔他的门,要往外闯,连忙化了灵符,焦面鬼王就带着那些屈死鬼魂,上前拦住去路。呼号之声,悲惨难闻。白龙驹惊的喷鼻嘶喊,又见一位天神阻住去路。只见他赤发红须,四个獠牙生于唇外,手中拿混元伞,把身拦住,心中大惊。正当着急,只听一声钟响,来了一位道人,头戴金箍,面如重枣,跨着金钱豹,手提狼牙棒而来。大叫“燕将休走,贫道来也。”孙燕道:“妖道休得挡我的去路,报你的名来。”秦道人道:“问贫道姓名,某乃灵求山灵求洞炼气士秦猛是也。你如今进了诔仙门,好比入虎穴,要想出去,比登天还难。贫道今见你小小年纪,可惜你的性命。依我良言解劝,你可下马归顺于我,待我奏知始皇,不失你一官半职。你要逞强,敢叫你命在瞬息。”孙燕闻言,低头想了一想道:“这一个妖道,把言语来说我归顺。我何不将计就计,打听我三叔下落,诓出阵去,再作道理。”不知孙燕如何诓得秦道人出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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