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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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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出赦寻六郎

却说土金秀捉得延赞,用槛笼囚了,商议再擒几人一齐解往幽州献功。自是萧天左、土金秀、耶律庆分门攻击愈急,宋军惶惶股栗,八王曰:“杨六郎,番人素所惧也。今陛下可效汉高祖解白登城故事,选军中精壮者假装六郎等一十八员指挥使,扯起杨家旗号,令他俱在城上往来,番人见之。必然退走,然後乘势杀出,即脱此难。”帝依奏,下令军士依三关人马一样装束。次日平明,扯起杨家旗号,番人见城上金鼓齐鸣,炮响震天,焦赞、孟良、岳胜等于城上往来驰骤,却不知是假的,俱齐叫:“快走,此是六郎诈死,埋名赚栽等之计也。”萧天左等俱拆营而走,王全节、李明一见,开门乘势追击,番兵奔走,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宋兵直追数里而回。王钦见番兵退走,怒曰:“此辈懦夫,一似黄口孺子。心里恁地无胆,惧怕六郎如此。”遂密遣人亟报番将。萧天左等得报,叹曰:“假者尚且惧之,设使逢着真的,岂不惊破胆耶!”遂复回军围城。侍臣见之,急奏真亲。真宗问八王曰:“番贼参破此计,卿另育别策可以退之否?”八王曰:“臣无计也。沿边救兵不至,京师又未知音,只此疲败之兵,那个敢去出战?如今无了六郎,北番猖往,如此莫敌。”真宗曰:“噬脐已无及矣。朕今率众亲出交战,突围而出,此谋何如?”八王曰:“彼众我寡,如何为敌!陛下亲阵,徒损军士,不可得出。只紧守此城,以待救兵来到。”

番兵围了魏府二十余日,城中匈匈,危急之甚。众拥真宗登城瞭望,只见番人在城下走马,势甚雄壮。八王曰:“陛下要离此阱,除非杨六郎来到。”帝曰:“悔当时愤恐,误斩此人。设使他在,岂容丑虏横逆如此。”八王曰:“陛下可出赦书,普天下寻之,恐或有六郎也。”真宗目视八王而不语,徐退到御帐中,自思八王何为有此言也,乃与侍臣论之。侍臣齐奏曰:“既八王有此口词,毕竟知得六郎还在。乞陛下准其奏,遣人赍赦往各处寻之。”次日,真宗问:“谁肯赍赦往汝州寻究六郎根由?”王全节曰:“小将愿往。”帝付赦文与之。乃令李明先开门杀出,正遇番将耶律庆。交战,律庆大败,全节乘势杀出重围,竟投汝州而去。李明退入,坚守不出。

却说全节既到汝州,入府见太守张济道知:“圣上被困魏府,军兵战败,延赞被擒,故众官保奏,赦除杨六郎前罪,着令领兵救驾,小将特赍赦文至此,望大人作急究之。”张济曰:“杨将军已被呼延赞枭其首级,进献圣上,岂复有个生者在乎!今着下官从何处究问?请将军速回,别召名将解围。”全节听罢,怅怅不悦,乃曰:“既无六郎,圣上之危,似难摆脱。小将怎生复命?”张济曰:“若论为臣,当竭力匡济君父之难。将军必欲寻究杨将军,当往杨府体访何如?下官敝治,实无有也。”

全节不得已,辞别张济,竟到杨府,参见令婆道:“圣上遭难,今行赦文,命小将赍来,赦除令郎前罪,着他火速领兵救驾。”令婆曰:“那日蒙圣上发下吾儿首级来家葬埋,今已化成尘矣,那里再讨一个生的!军情紧急,将军可速去奏帝知之。”全节无奈,次日单骑奔到魏府,杀开血路,直至东门。李明望见,急开门接入。

全节进奏真宗:“汝州并无六郎消息,复到杨府究问令婆,说道当时枭首,众人共睹,今日何得复在!”真宗听罢,长叹曰:“朕当日少思,枉杀英雄。今日遇难,堂堂中国更无一人如六郎能提兵调将,救护朕也。”言罢,问计于群臣。群臣奏曰:“似此等威势,虽诸葛复出,子牙更生.亦无如之何也。”真宗泪流满面,寝食俱忘。八王曰:“事势至此,亦已极矣。臣只得往杨府追究六郎,如果不在,即召藩镇兴兵来救。陛下与将坚守此城,毋得妄动。”真宗曰:“卿当念手足之情,作急取兵来救,勿得有误。朕今困此,度日如年。”言罢,复命李明、王全节开门,杀透重围,保助八王出去。八王既出,二将复杀入城去讫。

八王赍赦径往无佞府中,见了令婆说道:“圣上今受危困,正六郎展翅之秋。可令出来,商议兴兵救驾。”令婆曰:“日前王节使来到寒舍,老妾实隐匿不令彼知。今殿下亲到,尚敢相瞒!”遂唤仆人往後园地窖中唤六郎出到堂上拜见八王。八王一见,执看六郎之手,且悲且喜,言曰:“妙计妙计,若非昔日,何有今日!郡马不在,圣驾谁能救之!”六郎谢曰:“殿下此恩此德,再生难报。”八王曰:“主上受困已久,今我领着赦郡马旨意一道来到,汝当趁此出力相救,以显报国之赤心也。”六郎曰:“闻佳山军士皆巳离散去矣。一时恐难聚集,唯待臣前往彼地招之,方可去救。”八王曰:“事势甚急,汝速往招之。我亦去召集各处藩镇集兵往魏府,伺候郡马一同来攻。”六郎领诺。八王辞别去讫。

六郎谓令婆曰:“朝廷养我,譬如一马。出则乘我以舒跋涉之劳,及至暇日,宰充庖厨。儿欲拜别母亲,云游天下,付理乱于不闻也。”令婆曰:“虽朝廷寡恩,八殿下相待甚厚,亦当思念。汝今如此,非独负八王,乃祖乃宗,令闻家声,被汝堕尽矣。汝若不去,气杀我也。”六郎是个行孝的人,见母吃恼,遂安慰令婆,拜别前往三关,去寻旧日部众。有诗为证:

负剑独徒行,三关集旧兵。

一心援主难,忘却旧冤情。

六郎一人途行数日,思忖莫若先往邓州,访问焦赞消息。既到邓州访问,并无下落。遂行至锦江口,只见一伙僧人唧唧哝哝而来。六郎问曰:“汝等要往何处?作甚公干?这等嗟怨?”僧人曰:“君不知其情由。此间有个颠汉,怒发之时要杀人吃。官军无奈他何,每常说他有个本官被朝廷冤枉诛了,各寺拿僧诵经超度。如有不去,放火焚寺,屠戮僧人。昨日来叫我等去作功果,追荐其主。我们只得前去,不然一寺不得聊生。”六郎听罢,自思此必是焦赞。复问曰:“此人今在何处?”僧人曰:“居于登州城西泗州堂内。”六郎曰:“汝等引我同去看之。”僧人引六郎到泗州堂,只见焦赞卧于神案之上,鼾睡声息如雷。六郎近前视之,果是焦赞。伸手摇之,焦赞爬将起来,睁开一双环眼,大声喝道:“那一个不怕死的狗奴,这等胆大,却来惹着老爷!”六郎喝曰:“焦赞不得无礼,我今在此,来召取汝也。”焦赞昕罢,大惊,慌忙向前抱住言目:“本官是人耶,鬼耶?想必是焦赞超度多次,今日显出灵圣来矣。”六郎笑曰:“那有这般异事,白日鬼出相见。你且不必闲话,且随我到幽旷处一叙衷曲。”焦赞放手叩头,众僧掩笑而散。六郎直引焦赞至城西桥边,道知:“圣上遇难,今八殿下领赦来召我等领兵救驾,故我先来寻汝,同往三关招集众兄弟前往魏府救驾。”焦赞听罢,大喜曰:“我道将军被朝廷所诛,撇得我众人好不凄惶。那晓今日又得相会,真个快活煞我。”次日经过汝州,入府拜见张济道知八王领赦来取救驾之事。张济大喜,亦以王全节来由告知六郎。六郎曰:“小将今往三关招集众人进兵,在此经过,不敢不进相谢昔日救命之恩,即请告辞。”张济言曰:“动劳将军过念。”遂送出城而别。六郎与焦赞望三关进行,在途各诉其始终根由,不觉到了杨家渡。日正当午,遥望自浪滔天,两岸并无船只。俟候良久,全无一人往来,有诗为证:

途穷野渡边,雪浪拍遥天。

两岸芦花里,无舟一济川。

六郎停久,谓焦赞曰:“汝往上流去,看有船否?”焦赞领命而去。行至上流,见有船只,遂问船夫曰:“汝把船来渡我过去,与汝渡钱。”船夫曰:“此船不是我的,乃杨太保之船,我敢私渡人过。体若要渡,唯向前面亭子上见太保借之,方敢渡你过去。”焦赞听罢,径往亭子上去。只见一伙人在那里赌赛。焦赞近前言曰:“你那船保,可借我渡过河去,船钱即相奉。”众人抬头,见焦赞生得形状古怪,又不小心称呼一声,皆不答之。焦赞复曰:“把船渡我过去,即送船钱。我又不白骗你的,如何不答?”那众人骂曰:“瘟奴!你说甚么自骗?”焦赞大怒,伸了两拳,打得众人乱窜。正欲向前打那太保,太保直走向後去了。焦赞回见六郎,怒气未息。六郎曰:“你又去惹下祸来。”焦赞曰:“今番被那些狗侪欺我,明明有渡,不肯假借,且出言辱骂,恼发我的性子,被我乱打一番,众人俱各四散走了。”六郎正在忧闷,只见众人纷纷执着长枪短棍赶来,焦赞曰:“将军少待,让我杀了这些贼徒,与民除却大害。”遂提刀杀去。那众人不能抵挡,走开去了。杨太保提刀从後走出,与焦赞连斗数合,不分胜负。六郎叫曰:“壮士,且休用力,愿通名姓。”杨太保停住利刀,立于垅上。焦赞亦罢为,不与之斗。太保曰:“我邓州人,姓杨名继宗,小号太保。汝何人也?要过此渡者,令手下强夺,是何理也?”六郎曰:“某非别人,乃令公之子杨六郎也。今圣上被困魏府,某要往佳山招集部众去救圣驾,特来借船过河,有犯尊威,恕罪恕罪。”太保听罢,抛了宝刀,近前拜曰:“大名久闻,无由拜瞻。今日幸亲,平生之愿慰矣。”六郎扶起,太保曰:“请将军敝庄一饭,如不弃,愿领部下随往救驾,何如?”六郎曰:“固所愿也。且待我招集众将,遣人来请可也。”太保领诺。是夕,留六郎宿于庄上不题。

六郎毁拆赛会庙

却说杨太保次日将船送六郎过河,太保同行,登岸,六郎辞别杨太保,与焦赞望三关而行。时四月天气,途中日暖风和,有词为证:

翠葆参差竹径新,绿荷跳雨溅珠倾,湾曲茎,小荷亭。

风约帘衣归燕急,水摇蒲影。戏鱼惊柳梢,残日弄微晴。

二人不数日行近三关之地。焦赞曰:“行得好疲倦,将军姑停于此,待小将往前面沽一酌来解渴。”六郎允之。焦赞直往前去,并无酒店。自思:“赞生命好苦,要些酒儿吃也没得。”正行间,只见一起人挑着几担物件而来。焦赞近前看之,只见是酒肉,遂问曰:“汝酒肉肯卖否?”那人曰:“你好不知事,一个祭神的酒肉,卖与人吃?”焦赞曰:“祭甚么神?远方行路之人,委实不晓,请明明说与我知。”众人曰:“前而立有杨六郎将军神庙,甚是显圣。我这乡村托赖福庇,四时八节,并无灾难。且凡有祈祷者,无不遂意。今日是赛会之辰,特往酬愿。”焦赞听罢,回见六郎,将其事一一告之。六郎笑曰:“岂有是理。”焦赞曰:“非小将吊谎,是那些人这般说,待与将军前去看之,便见端的。”六郎依其言,径与焦赞同往看之。

行不数里,果是一座好庙宇,高大威严,六郎徐走进庙看之,只见中间一座塑着本身之像,两傍塑着一十八员指挥使之像,灯火朗朗明亮,阶前焚化纸灰,堆积如山。六郎指焦赞之像谓之曰:“此汝之像真无异也。”焦赞笑道:“将军更塑得相似。小将在郑州,要杀人吃,原来这里如此供养,使得我这等发颠。”言罢,遂一手推倒本身之像,复跳上中间神座上去,把六郎之像,一连推了几下不倒,乃用力一撑,崩声大振。赛愿者见之各各奔走,崇奉香火神祝忙将铜锣敲动。霎时间,刘超、张盖带领二百余人来到庙前。六郎一见,喝曰:“汝众人做得好事!”刘、张大惊,纳头便拜曰:“众人只道将军遇害,今日缘何又到此来?”六郎将诈死之事告毕,又曰:“今有赦书,来取我等去救驾。今日来招集汝等。”刘、张喜曰:“既朝廷复是举,请将军且到寨中商议。”六郎遂令人毁拆庙宇,推倒神像,同众人到虎山寨去。

六郎坐定,刘张参拜毕,设酒款待。六郎问曰:“岳胜、孟良今在何处?”刘、张曰:“岳胜与孟良引部众反上太行,称王称帝,大为民蠹。”六郎叹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今只无我一人,汝等尽皆乱做。”言罢,分付刘、张准备枪刀盔甲伺候,待我亲到太行,招取岳胜等来,一同起行。刘张领诺。六郎仍与焦赞望太行山而行。

行了一日,只见红轮西坠,天色渐渐将黑。六郎曰:“此去俱是长源深谷,人烟稀少,汝往前村寻问哪家,借宿一宵,明日早上山去。”焦赞领诺,直往前去,并无人户。转过山後,有一乡村。焦赞乃进村去,只见一户堂上灯烛荧煌,有一老人独坐慨叹。焦赞径进堂上,揖而言曰:“他方之人,行至此晚,敢借公公贵宅一宿,当以重谢。”老人答曰:“敝舍往日任客歇宿,今日有些勾当,却难相许。君当往别户借之。”焦赞曰:“天色已黑,没奈何,万望公公方便。”老人曰:“汝有多少人?”焦赞曰:“只一官与我两人而已。”老人曰:“既只是两人,请进歇了去罢。”焦赞即出,请六郎进见老人。老人见六郎相貌堂堂,遂问曰:“君欲何往?”六郎曰:“小生有些公事往太行山去。”老人一闻说太行山,两眉皱起,长吁一声。六郎问曰:“公闻生言太行,即有不豫色,然何也?”老人曰:“说起那太行山,老拙有不共戴天之恨。”六郎曰:“有何冤枉,但说与小生知之,即待分剖。”老人曰:“本庄俱是陈姓,皆一家也。此去太行山数里之遥。今山中有两个草寇,一名岳胜,一名孟良,称为天子。部下聚集五六万人,掳掠民财,为害极大。老拙无儿,止生一女。被孟良知之,着人来说,今要求强赘。老拙平生好善重义,只得允从,以安一方生灵。不然,放火杀人,无有止息。有此冤枉,何处伸之?”六郎笑曰:“只是这些事情,请勿忧虑。孟良与小生有旧,待彼今晚到来,吾自有计退之。”老人曰:“若得不污小女,老拙泉下,感德不忘。”六郎与焦赞饭罢,出外房俟候。老者分付小厮安排筵席迎接。

将近二更,金鼓之声大振,一路灯火光亮,人报孟大王来到,陈老者出庄迎接,孟良进入厅上坐定,从人两傍列着。老人拜曰:“大王光降,未及远接,乞恕愚老之罪。”孟良曰:“自今已後,汝乃丈人,不须下拜。”老者称谢。乃着小厮抬过酒席,假意唤百花娘子出来把盏。使女回报娘子羞惭,不肯出来。老者曰:“如今已是大王内眷,何羞之有?”仍令人促之。孟良见老者如此奉承,不胜之喜。六郎与焦赞隔窗张视,私笑语曰:“他玩侮宪典,害民如此。今晚我俩不来,真个被他骗去此老之女。”焦赞曰:“待我出去打折他一只腿,看他还做得新郎否!”六郎曰:“汝先出去抱着,待我便来羞他。”焦赞此时气得慌,乃几步跳上厅去,一脚踢倒筵席,两手将孟良紧紧抱住。孟良不曾防备,身子全动不得,正喝声:“手下何在?”喽罗正欲向前去打焦赞,六郎厉声骂曰:“不顾礼义之徒,缘何这等无耻,强占人间女子!是何道理!”焦赞乃拖孟良出座,指而言目:“请汝开着驴眼,看是谁来到此!”孟良灯下见是六郎,慌忙拜倒,言曰:“向闻将军遭害,今日缘何到此?”六郎曰:“汝且起来,可急回太行山商议,整顿军马,前去救驾。”陈老者趋前问曰:“先生大名?愚老愿闻。”焦赞将其原由一一告之。老者纳头拜曰:“将军威名,愚老久闻,如雷灌耳。今日不知何缘,得瞻先生尊颜。”遂唤其女出拜。六郎等见之,果是一个好女子,体态端庄,娇娆窈窕,堪比王嫱。焦赞笑曰:“今看起来,孟哥哥没造化。若撞遇我们迟来一目,也落得受用一宵矣。”孟良喝曰:“本官在此,如是胡谈,不知忌惮。”众人皆掩口而笑。百花娘子拜罢,退入房去。老者亲持杯劝六郎等酒,甚致殷勤。是夕,众人依次坐下,尽皆畅饮。直至天明。六郎辞别起行,那老者取过金帛相谢六郎,六郎不受,乃与众人离了生所,望太行而进。有诗叹孟良不得婚配为证:

孟良强欲效鸾风,讵意良宵遇六郎。

婚牍芳名原未注,致令红粉两分张。

次早,孟良遣人上山报知岳胜,岳胜引众人接至半山,见六郎,拜伏于道傍。六郎令岳胜起来,直进山寨坐定。众将拜贺毕,岳胜进曰:“昔日假传将军升遐,众人无主,各自散去。今日复得相聚,使我辈有主,何幸如之!”六郎曰:“屈情容暇日再叙。且将目前事故告汝知之。今圣上被辽人围困魏府,势甚窘迫,可作急整备器械,前去救之。”岳胜曰:“皇上不念将军,听信佞言,致于死地,寡恩极矣。将军素怀忠义,出力匡扶王家,此所以苍苍不昧,致使祸远身全。但依小将见之,不必去救圣驾,惟据此地称为天子,受多少快乐,有何不可?”六郎曰:“我家世代忠贞,美名万禅,岂肯自我坠厥休声耶!今据此处,不过为一草寇,其如後世唾骂何?”岳胜不敢再言,乃令大设酒席,庆贺相会。是日大吹大擂,众人酣饮而散。

次日,六郎遣人去召刘超、张盖等起兵来会。又问陈林、柴敢何在,岳胜曰:“二人仍屯胜山寨中。”六郎听罢,即遣人往胜山寨召取陈、柴二人。不数日,刘、张、陈、柴等俱到。六郎查点帐下旧日部将,岳胜、孟良、焦赞、陈林、柴敢、刘超、张盖、管伯、关均、王琪、孟得、林铁枪、宋铁棒、丘珍、丘谦、陈雄、谢勇、姚铁旗、董铁鼓、郎千、郎万共二十二员指挥使,俱在部下。精壮军卒八万馀人。六郎曰:“佳山之众,今日仍在,克敌无疑矣。”言罢,遣人赴汴报知八王,约其进兵。又遣人往杨家渡报知杨太保领军中途相会。

六郎分遣已定,即日扯起杨家旗号,旗上大书“杨六郎兴兵救驾”数字。一声炮响,大军离了太行山。但见刀枪焰焰,剑戟棱棱。兵马正行之间,忽报前面一队军到。六郎令人探视,回报乃杨太保也。遂与六郎相见毕,一同进兵。六郎在马上见军容可掬,有诗为证:

宝剑霜威纠纠雄,霓旌秋卷海天空。

一声长啸貔貅肃,云乌奔腾碧玉骢。

六郎兴兵救驾

三军行不数日,忽遇八王亦引军十万来到。六郎下马,与八王相见。八王无限欣喜。六郎曰:“这番救驾之後,直捣幽州之地,殄灭丑类,始旋师也。”八王然之。是日驻兵澶州城中。次日,六郎谓岳胜曰:“主上被辽困久,汝为先锋,领兵五千,亟进冲杀一阵,先挫番人锐气。”岳胜得令去了。又唤孟良、焦赞曰:“汝引刘、张等,各领兵二万,分左右来攻。当奋武扬威,杀入番军之中而去。吾即引大军来掩之。”孟良等引兵去讫。六郎与八王议曰:“臣先遣岳胜等前去,再与殿下率精兵继之,何愁番围不解。”八王曰:“郡马此等调遣,当日桓文取威定伯,亦不过此。”六郎辞不敢当。

次日,岳胜正催军速进,忽正北上征尘蔽天,一彪人马在道而行。岳胜谓众军曰:“须速进,赶上那一彪军,杀他一阵,斫几颗头来,挫折番人锋芒,是我你的头功。”言罢,骤马当先赶上,舞刀杀入其阵。番将刘珂不能抵敌,大败而走。宋军遂夺得一槛车。送入六郎军中,其槛车中之人却是保驾将军呼延赞也。六郎一见,慌忙打破槛车,扶出拜曰:“叔叔遭槛,小侄深愧未能早救,罪万罪万。”延赞曰:“是何言也!天幸此处相会,不然,竟遭俘虏矣。老夫被擒之时,欲报圣上知之,争奈囚于番营,无人申达。”六郎曰:“叔叔昔救小侄于汝州,今日吾使岳胜先来冲阵夺营,不期救叔于中途。天道循环,报应昭昭若此矣。”遂引见八王。八王曰:“此天子洪福所致,而使老将军遇救。”六郎下令诸军俱要兼程进发。

是时真宗在魏府与众臣悬望救兵消息,音信沓无。城中粮草已尽,臣下皆宰马而食。番兵得王钦通信,攻城愈急。幸兵权不在王钦之手,故众将不听调遣,死力相拒。却说刘珂败回,见萧天左报道:“大宋救兵到了,已将呼延赞抢夺而去。萧天左大惊,既遣人探是那里救兵到来。哨马回报说道:“旗上大书‘杨六郎救驾,,兵将来的甚是雄壮。”萧天左笑曰:“前日被他假装六郎等一诳,军伍惊张奔走,今日又不知是那里兴兵,冒充六郎名色来相欺哄。南人如此狡诈,但亦须紧提防也。”遂下令各营整兵迎敌。

分遣未定,岳胜军马风骤而至。番将耶律庆出阵先战,岳胜骂曰:“天兵已至,丑贼尚不速遁,延捱以待戮乎?”耶律庆亦骂曰:“城中军卒死亡将半,汝待又来送死。”岳胜拍马轮刀,直取律庆。律庆挺枪迎敌,交战数合,只见番兵围裹将来。孟良、焦赞分左右夹攻,杀入番阵。番将麻哩喇虎举方天戟出战,正迎着孟良。两马交锋数合,陈林、柴敢又率劲兵从旁杀到。是时,南北鏖战,金鼓连天。焦赞杀得性起,提着朴刀,在北阵上横冲直突,如入无人之境。恰遇番将刘珂,交马一合,被赞斩于马下。宋骑竟进,万弩齐鸣。北阵上番兵犹坚拒不走。萧天左奋勇来战,杨太保舞刀迎敌。六郎催动大军掩杀而去,番将队伍溃乱,萧天左败走。杨太保拈弓搭箭,射落天左于马下。土金秀望见,杀出救之。耶律庆料不能敌,刺斜杀出而走。岳胜追赶向前,一刀挥律庆为两段。麻哩喇虎拍马逃走,被刘超、张盖用索绊倒其马,军士向前活捉而回。师盖正待来救,被六郎挥郎千、郎万出战,师盖措手不及,被二郎生擒于马上。孟良一马直突进东门,李明、王全节在敌楼上望见城下鏖兵,知是救兵来到,开门杀出。杀得北兵大败而走。宋兵长驱追击,践踏死者,射斫死者,不胜其数。萧天左与土金秀杀得垂首丧气,星夜逃回幽州去讫。宋兵夺得营寨、马匹、枪旗、盔甲甚多。

八王一骑直入城中,拜伏真宗之前,称驾曰:“赖陛下洪福,取得杨郡马,北兵弃甲曳戈而走。”真宗曰:“朕脱此祸,众得生还,皆卿之功也。”遂宣六郎入帐。六郎拜伏于地请罪。真宗曰:“卿之前罪悉行蠲除,今日赖卿救驾,功莫大焉。候朕回朝,重加爵赏。”六郎叩谢,遂奏曰:“天下难得者时,今番兵大败,魄丧魂消,又乘陛下车驾驻此,愈加威风。臣请率部众直逼幽州城下,尽取萧后地舆以归,永除边患而成千载之鸿图也。乞陛下准臣此奏。”真宗曰:“卿言固是,但朕久出,将士疲困,待回朝再议征进未迟。”六郎遂退出军中,以所捉番将尽行枭首号令。

次日,帝命代州节度使杨光美为魏府留守,又下令各营准备行李班师回汴。军士得令,无不欢跃。文武拥护车驾离了魏府,望大梁而回。大军不数日,到了汴京,车驾进入皇城。

翌日设朝,群臣拜贺毕,真宗以文武久困魏府,劳心竭力,各各赏赐有差。特宣六郎升殿,真宗赏赐甚厚。乃谓六郎曰:“三关之地,昔卿镇守,北番不敢侵犯。今卿当仍领部众镇守此处,以捍御辽人。”六郎曰:“臣实愿再往佳山招募雄兵,以图伐辽。但未得圣旨,不敢擅行。今陛下有是敕命,臣愿遂矣。”真宗大悦,遂授六郎为三关总管、节度使之职。敕旨一道,自行斩杀,不请诏旨。六郎谢恩。自是复与文武列班朝贺。有诗为证:

鸡喔钟声出未央,千官鳞次散跄跄。

旌旗霄汉飞龙虎,乐奏箫韶引凤凰。

玉苑花飘迷晓色,金貌檀篆染余香。

不才此际方称庆,再续鸳班豹尾行。

越三日,真宗于便殿设宴,犒赏魏府救驾将士。君臣尽欢而散。次日六郎入朝谢宴,拜辞真宗,退归无佞府,拜别令婆起行。其子宗保年方一十三岁,欲随父同往三关而去。六郎曰:“佳山之地苦寒,汝不须去,只在家侍奉老太太。待年长成,去之未迟。”宗保方止。六郎离了家与岳胜等跨上雕鞍,引军望佳山而行。有诗为证;

重寄分心膂,雄威奋爪牙。

三关今复往,声势净胡笳。

六郎引众,不日到了三关。入寨坐定,下令修整旧日营栅,分调岳胜等为十二团营,各领部兵,整枪刀衣甲听用。自是三关威声,仍前大振。六郎每日遣逻骑缉访北番消息,与诸将日议征讨之策,不在话下。

却说萧天左败归之後,萧后日夕忧虑宋国来伐。一日,与群臣议曰:“自魏府战败,南人得志。又打听杨景在三关招募英雄,人强马壮,此必有北侵之意。汝等亦须设计防之。”道罢,韩延寿奏曰:“若欲国势丕振,必须广揽英豪。见大辽将帅,俱已老迈,乞娘娘出下榜文,招募天下勇士,授以帅职,防御宋人侵伐。”萧后遂命写榜,张挂午门,榜曰:

辽太后萧为招贤以靖国难事。尝谓兵之所重者将,将之所贵者谋。今值干戈日作,祸乱相寻,特出榜

文,招募豪杰。或抱才猷隐于山谷,或怀韬略处于遐荒,或有搴旗斩将之勇,或有掠地攻城之能,不拘一

技一艺,足以富国强兵,咸集幽州亲试。若果职,即援兵印,故兹榜示。

学士将榜文写罢,呈上萧太后览毕,乃命军校张挂于午门之外。有诗为证:

张榜募奇才,椿精变化来。

洞宾传韬略,宋国受兵灾。

却说大中样符四年,蓬莱山钟吕二仙在洞围棋。钟离曰:“世人若不贪色,未必延年。然亦可以却疾。”吕洞宾曰:“人从欲中出来,谁不贪之?若能绝却,乃世之高士,修仙亦不难矣。”钟离又曰:“沉溺于酒,乱性乱德。举世纷纷皆是辈也。此又何故?岂人亦从酒中来乎?”洞宾曰:“酒之为物,亦能活血助气,但不可恣。弟子又尝闻酒中得道、花里成仙,酒色取用亦大。倘能节制,未为不可。”钟离笑曰:“我知之矣。为此之故,汝采战白牡丹,沉醉岳阳楼也。”洞宾不能答。自觉语非,弗敢与辨。忽然南北一道杀气冲入云霄。众仙童惊讶,乃问曰:“师父,此主何兆?”钟离曰:“南朝龙祖,北番龙母,两国鏖战,杀气冲腾于汉。”仙童曰:“只一阵杀气,缘何如此凝结不散?”钟离曰:“以气数论之,有二年之久。”仙童曰:“但不知谁胜谁负?”钟离曰:“龙母逆妖之类,逃生于番,横霸一隅。龙祖天遣降生,以作下民君师。龙母不守其分,妄意抗之,兴兵侵犯,荼毒黎民,不久当为龙祖所灭。”仙童曰:“二龙争斗,万姓遭殃。若能救活众生,功德莫大。师父何不临凡,收回龙母,除却民患,有何不可?”钟离曰:“此亦天地一塞会,民物之劫数。岂偶然哉!我等但当顺听之而已矣。岂违天时,妄意希图,以成一已之功德乎!”言罢,遂入丹房烧炼去讫。

洞宾令椿精揭榜

钟离既入,洞宾思忖:“钟离师父笑我贪恋酒色,欲待与辨,系我之师。他又道龙祖灭龙母之事,我今显个神通,定要以人胜天,扶助龙母,灭却龙祖,那时看钟师父怎生说话?”乃唤碧萝山万年椿木精到来。椿精既到,跪下问曰:“吕师父有何分付?”洞宾曰:“吾今付汝六甲天书,上中二卷,不必看之,惟下一卷,乃行兵列阵,迷魂妖魅之事,汝细玩之。即今北番萧后出榜招募英豪,欲与南朝争锋。汝可变化,降临幽州,揭了榜文,提兵伐宋。待灭中国之後,收汝同入仙班。”椿精拜曰:“厮杀则能,但兵书之中文义奥妙,实不知之。”椿精身一变,化一道金光,轰烈如雷,降下北番幽州城外。缓步行到午门之前,只见四方勇士云集看榜,无有一人揭之。椿精向前叫声:“此榜待我揭了他。”众人视之,见其面若涂墨,眼似火珠,身长丈馀,两臂筋肉突起,颜极怪异。守军见其揭了榜文,即引见萧后。萧太后看见,大惊曰:“世间有此怪异之人!”乃问曰:“汝是何方人氏?”椿精曰:“小人家居碧萝山,姓椿,名岩。”太后曰:“汝有何能?”椿精曰:“一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谙,随恁娘娘亲试。”太后大悦,即与文武商议,封他官职。萧天左奏曰:“壮士新到,才略不知高下,娘娘当权受一职,待後立功,才可以重职封之。”后允奏,乃封椿岩为幽州团营都统使。椿岩谢恩而去,不在话下。

却说宋真宗因魏府受困,常欲报复。忽一日,召集君臣计议。八王奏曰:“陛下一统中原,幽州一隅之地,取之何难。但今驾回未久,且再休养士卒数年,讨之未迟。”帝未语,忽阶下一人出班奏曰:“时可为而为之,无有不胜。今正可为之时,乞陛下兴兵伐之可也。”此是谁?乃光州节度使王全节也。真宗问曰:“卿果何见,说时可为也?”全节曰:“曩者圣上被围魏府,军士未曾伤损,番之军马十丧其七,以此论之,彼衰我盛,时可为矣。孟子曰:‘虽有兹基,不如待时。’且臣又有一计,可使萧后拱手听命。”帝曰:“卿有何策?”全节曰:“幽州壤地,不过千乘。乞陛下敕澶州一路,雄州一路,山後一路,臣从汴京再提一路,共四路军兵并进,区区千乘都邑,岂能当乎?”帝依奏,即日敕令,三路出兵征辽,使臣赉旨往三处去讫。帝又以全节为南北招讨使,李明为副使,领兵十万前进。全节领旨,即日引兵离了汴京,望幽州而发。时值春初天气,风景融和,有诗为证:

花庄锦绣柳牵风,艳冶江山逞异容。

踏景寻芳多得趣,恍然人在画图中。

三军不日到了九龙谷,扎下大寨。北番巡哨,星夜走回幽州报知帅府。帅臣即入奏曰:“中国今起四路军兵北伐,声势极其利害。”萧后大惊曰:“不料即日兴兵来到。”乃问君臣:“谁敢领兵前去迎敌?”道罢,椿岩应出曰:“娘娘勿忧,臣举一人,退宋之兵如风掷浮云,霎时间耳。”萧后问曰:“卿举何人,能退宋兵若此之易?”岩曰:“臣师父姓吕名客,行兵胜于吕望,擒将高于轩辕。有泣鬼惊神之智,呼风唤雨之能。”萧后曰:“今在何处?”岩曰:“见在午门之外,未敢擅入,乞娘娘宣入问之,便见其详。”萧后即宣吕客升殿。太后一见吕客,形貌奇异,自思此人必是奇才,乃问曰:“我与宋君争衡,卿今应募而来,有甚妙策明教,愿奉杠稷以从。”吕客曰:“臣来相助,娘娘转臂之间,中国版籍尽夺之矣。”后曰:“卿要军马几何?”吕客曰:“若与宋人斗力,彼犹能抗拒一二。待臣排下一阵,使彼攻之不破,始肯慑志归降。且娘娘必遣人往五国借兵助战,方可胜宋。”太后曰:“卿要借那五国之兵?”吕客曰:“可遣使臣赍金帛往送辽西鲜卑国王耶凡庆,与他借兵五万。彼必见利动心,发兵相助;又遣一使进黑水国,许以成功之後割西羌之地与之,令他助羌兵五万;又遣人赍官诰往森罗国,敕赐国王孟天能,令他发兵五万相助;又遣一使往西夏国,见国王黄柯环,告知中国之兵甚为利害,复喻以唇亡齿寒之语,令彼发兵五万相助;又遣一人到流沙国,见萧霍王,借兵五万相助。此五国之兵若一借来,臣按兵法调遣,排下七十二座天门阵,使宋人一见胆战心惊,有谁敢与为敌?那时不愁他不宾服矣。”萧后大悦,乃曰:“卿真有御侮之才。幽州有托,吾复何憾!”即日封吕客为辅国军师、北都内外军马正使。吕客谢恩而退。

于是萧后遣五个使臣赍金帛往五国而去。当日,使臣各领旨,分投五国去,见五国国王,道知借兵之事。五国国王得赐金帛,俱皆欢悦。鲜卑国王差黑鞑令公马荣为帅,森罗国王差亢金龙太子为帅,黑水国王差铁头黑太岁为帅,西夏国差黄发为帅,各国俱助精兵五万,不数日,俱集幽州城外。近臣奏知,萧后宣吕客问曰:“五国之兵已到,军帅何以调遣?”吕客奏曰:“此行非等闲也。乞再召回云州耶律休哥、尉州萧挞懒等,尽起九州之兵与臣调遣,定须夺取宋之江山而回。”后允奏,即下敕调回云、尉二州军马,又命鞑靼令公、韩延寿为监军都部署,统率精兵五十五万,并听吕军师调遣。韩延寿得旨,即出教场中操练三军。越数日,云、尉二州军兵皆到。吕军师曰:“韩监军先引本国军马前行,吾即率五国军马後来。”北番军马离了幽州,直望九龙谷进发。有诗为证:

腾腾杀气触长空,闪闪旌旗映日红。

摆列征途军令肃,神仙自不与凡同。

韩延寿领兵到了九龙谷扎下大寨,次日吕军师统率大军来到。入帐坐定,召集诸将言曰:“三月初三,乃丙申之日,干克其支。择定此日,吾出排阵。各部将官俱要听令,违者枭首,决不轻恕。”韩延寿曰:“军令所在,君命有所不受。何人敢违。”吕客遂取纸一张,画成一图,付与中营总旗引军五千,离九龙谷半里之外平旷去所,依图筑起七十二座将台。又另筑五坛,按方竖立青、黄、赤、白、黑色之旗号,内开往来通道七十二条,作速筑造回报。中营总旗得令,引军按图筑立。不数日,台坛悉筑整齐,回报吕军师。吕军师亲往巡视一遍,回到军中,召诸将言曰:“明日乃丙申也,各营俱要整肃,听候调遣。”次日,三通鼓罢,各营军马齐齐摆列帐外。吕军师升帐出令,鲜卑国黑鞑令公马荣引本部军兵排列于九龙谷正路,排作铁门金锁阵。分军一万,各执长枪,把守七座将台,号为铁门。又分军一万,各执硬弓铁箭,把守七座将台,号为铁拴。再分军一万,各硬弓铁剑,把守七座将台,号为铁棍。马令公得令,炮响一声,引军于正路排列。有诗为证:

铁门金锁阵图开,晃晃戈矛绕将台。

变动随宜机莫测,攻冲除是八仙来。

吕军师又遣黑水国铁头太岁引本部军兵,前去九龙谷之左,排作青龙阵。分军一万手执轩辕旗,把守七座将台,号为龙须。又一万军,分作四队,各执宝剑,把守七座将台,号为龙爪。又分军一万,各执金枪,把守七座将台,摆作龙鳞之状。铁头太岁得令,引军分布去了。有诗为证:

龙本一神物,排阵肖其形。

任是英雄将,蘧然胆战惊。

吕军师又令流沙国苏何庆引部下去九龙谷之右,排作白虎阵。分军一万,各执宝剑,把守七座将台,号为虎牙。又分军一万,各执短枪,把守七座将台,号为虎爪。又令耶律休哥引兵一万,把守前面六座将台,号为朱雀阵。又令耶律奚底引兵一万,把守後面六座将台,号为玄武阵。绕围左右,列作犄角之势。苏何庆等得令,各引部兵而去,有诗为证:

阵势威严比白虎,前排朱雀后玄武。

中藏玄妙啸生风,浮世何人敢正睹。

吕军师又遣森罗国金龙太子,引军守中座将台,号为玉皇大帝,坐镇通明殿。又令董夫人装作梨山老母,分军一万,各穿青黄赤白黑服色,绕中座将台而立,号为五斗星君。又着二十八人被头散发,绕中座将台前后而立,号为二十八宿。又令土金牛装作玄天大帝,又令土金秀引军一万,手执黑旗排作龟蛇之状,把守天门之北。金龙太子等得令,引兵去讫。有诗为证:

旌饰云屯拥玉皇,星君罗列阵堂堂。

宋人无策能攻破,万种忧愁积寸肠。

吕军师又令西夏国黄琼女引军俱执宝剑,立于旗下右傍,号为太阴星。凡遇交兵,赤身出阵,手执骷髅,放声大哭,变作月孛离星。又令萧挞懒引军各穿红袍,立于旗下左傍,号为太阳星。又令耶律沙率本部军兵巡视四方,结作长蛇之势,琼女等得令,引兵分布去讫。有诗为证:

号令太阴星,交兵放哭声。

太阳为党助,谁复敢相迎。

吕军师又令萧后之女单阳公主率兵五千,各穿五色袈裟,号为迷魂阵。内杂番僧五百,号为迷魂鬼。又令往民间捉七个怀孕妇人,倒埋旗下,遇交战之际,将旗摩动,收摄敌人精神。单阳公主引兵依法而治。有诗为证:

阵图玄妙独迷魂,阴雾蒙蒙白日昏。

更有一般情惨处,神号鬼哭不堪闻。

吕军师又令耶律呐选五千健僧,手执弥陀素珠,号为西天雷隐寺诸佛。又以五百僧屯列左右,号为阿罗汉,并居七十二天门之前。律呐得令,领众排列去了。有诗为证:

战鼓声敲霹雳轰,四围万马自奔腾。

洞宾排就署龙策,不是钟离孰抗衡。

六郎明下三关

却说吕军师分遣完毕,令椿岩与韩延寿督军出阵。每阵中进退接战,并观红旗为号。七十二座天门阵变化莫测,昼则凄风冷雨,夜则鬼哭神号,果是仙家作用,谁能窥其万一。

次日,椿岩与延寿议曰:“今阵图排列已完,可令人往宋营下战书,约他出兵看阵。”延寿依其言,即遣骑军往宋营下战书。王全节览罢,批书回之。次日,引李明等出九龙谷平旷处列阵。只见正北一座阵图,如山隐隐,却似生成的一般,乃大惊曰:“番人素无队伍,今日列阵如此神妙,军中必有异人主谋,我等且不可轻敌,以伤锐气。”道罢,辽将椿岩、韩延寿二骑飞出,厉声叫曰:“宋军若要出战,即便出马。若要斗阵,汝试说我今日这个阵图叫做何名?”王全节曰:“汝那小小阵图有何难识,吾今且不言之,待我明日来破与汝看。”遂两下收军讫。

王全节回至军中,谓李明曰:“我行兵半生,那样阵势不识!特未见此阵也。当画图申奏朝廷,拣选识者来辨,才可攻打。”李明曰:“将军所言,正合我意。请即行之。不宜迟延。”全节乃按排阵形势,画成一图,遣骑军星夜往汴,奏知真宗。

真宗看罢,即与示文武,并无一人识之。寇准奏曰:“详观阵图,玄妙无穷。或者三关杨郡马识之,其他将帅无有能识之者。”帝即遣人往三关召取杨郡马回京。使臣至三关宣诏毕,六郎接了旨,谓诸将曰:“圣上有旨来宣,吾今当往赴命。”遂着陈林、柴敢守寨,乃引岳胜、孟良、焦赞二十员指挥使统领三军,离了三关,望汴京而行。有诗为证:

宝匣藏锋有几春,太平无计请长缨。

忽闻狼火风烟急,誓斩楼兰报圣明。

军旗飘扬,不日到了汴京。六郎率部众于城外,号令不许骚扰百姓。次早朝见真宗。真宗曰:“朕命王全节征辽,不意辽人排下一阵,全节等不识,乃按阵画成一图,进奏寡人。寡人遍示满朝文武,并无一人识之。朕想卿乃世代将门之子,阵图俱各精达,此阵卿必识之。今试观看,名为何阵?”六郎接过阵图,观之良久,奏曰:“北辽素无此等高士,今偶有这样奇异之阵,使臣晓夜不安。必待臣亲提军马,临阵观看何如。今只看图,实不识之,不敢妄对。”帝允奏,赐六郎金卮玉酒,即日起行。六郎谢恩而去。

次日回无佞府拜辞令婆,引部众离汴京,望九龙谷进发。哨马报知王全节,全节听知杨家兵到,愁怀顿释,乃与李明等出寨迎接六郎。六郎下马,与全节并步入帐。坐定,全节曰:“小将领旨到此征讨,不想臊奴排下一阵奇异无比,小将等并不知其为何阵。天幸将军到此,毕竟知之,可以攻破无疑矣。”六郎曰:“圣上曾以阵图出示小将,小将亦不识之,须待明日出阵观看,方见端的。”全节曰:“将军之言是也。“乃令整酒接风。

次日,六郎下令,岳胜等披挂出阵。三通鼓罢,宋军踊跃而出,北将韩延寿见是六郎来到,自忖道:“这人将门之子,此阵他必识之。”乃下令各营俱要依红旗指挥,随时变化迎敌。军士得令,一声炮响,阵图排列,势如山岳隐隐。六郎于马上停视良久,谓将曰:“我于阵图无一不曾学过,未尝见此阵来,好道是八门金锁阵,又多了六十四门,好道是迷魂阵,又有玉皇殿。如此纷沓,怎敢攻打?只得回军再议。”遂命岳胜等收军。番人亦不追赶。六郎回到军中,与全节议曰:“此阵果排得奇妙,小将亦不知为何阵。”全节曰:“将军不识,其馀不足言矣。”六郎曰:“当遣人奏知,御驾亲来,计议进兵。”全节即差人赴京进奏。

真宗闻奏,与君臣议曰;“其阵杨郡马不识,非等闲也。朕当亲往观之,以议进征之策。”八王奏曰:“陛下今肯亲监军士出战,成功可立而待。”帝意遂决,下命寇准监国,大将呼延赞为保驾大将军,八王为监军,遣使召取沿边将帅,俱要赴九龙谷听用。使臣领旨既去,各处得旨,俱发兵往九龙谷俟候去讫。却说车驾离了汴梁,望幽州进发。大军不数日到了九龙谷。杨六郎、王全节等接驾入寨,众将朝毕,帝宣六郎入帐,问其阵势何如,六郎曰:“阵图异常,臣罕见也。请圣上来日观之。”帝下令明日看阵。六郎退出,分付各营准备保帝明日看阵。

却说番人听得宋君亲到,韩延寿与椿岩议曰:“宋君车驾亲来督战,军士英勇十倍。今我等亦当奏请娘娘车驾亲来监战,则诸将知所尊畏,大功更易成也。”岩曰:“汝言有理,请即行之。”延寿写表遣人幽州奏萧后。萧后闻奏,即与君臣商议。萧天左奏曰:“此战取中原大计,关系极重,娘娘当准其所奏。”后悦,因令耶律韩王监国,萧天左为保驾将军,耶律学古为监军,即日驾离幽州,望九龙谷进发。韩延寿迎接入寨,奏知宋人不识阵图及宋君欲亲出阵观看之事。后曰:“卿等尽心竭力,若得中原,定行裂土分茅。”延寿拜命而出。

次日三通鼓罢,真宗车驾拥出,将佐前後摆列。萧后亦亲出阵,遥见黄纛下真宗高坐马上看阵,萧后跨着紫骅骝,立于褐罗旗下,高叫:“宋主,一统中原,贪心不自知足,屡欲图我山後九郡,实无奈何。今特来决一雌雄。若破得此阵,山後尽献。不然,还要尽图陛下城池也。”真宗答曰:“汝貊狄硗脊之地,纵献于我,有甚裨益。但汝等不尽殄灭,边患无日止息。每每兴兵,坐此故耳。朕今亲到,尚欲饮马幽州,扫空巢穴。今逢此小阵而不能破耶!”言罢,挥军还营。萧后亦回军去讫。

宗保遇神授兵书

却说真宗看了阵图,回营召集诸将议曰:“朕观其阵变化多端,今卿等皆不识之,将奈之何?”六郎奏曰:“臣想此阵《六甲天书》下卷有之,臣止学上中两卷,方欲学下卷,臣父被潘仁美、王侁等陷死狼牙谷,遂失其传。此阵妖遁不一,若欲攻打,不知从何而入,从何而出。想臣之母或得闻其概,乞陛下召来问之。”帝大悦,即遣呼延显赉敕命星夜回汴,召取令婆。

延显领旨,径赴无佞府见令婆。宣诏毕,令婆拜受,款待延显,乃问阵图之由。延显答日;“日前圣上亲出观阵,亦不识之,彼臊奴得志,出言不逊,因此特来宣召老夫人观阵,计议进攻之策。”令婆曰:“既圣旨来召,敢不赴命。明日即行。”呼延显辞出。次日,令婆谓柴太郡曰:“老身往九龙谷观阵,若宗保回来,勿以告之。”太郡领诺。分付已毕,遂与延显离了无佞府,径往幽州而行。

却说杨宗保正打猎之际,忽人报有天使来召令婆看阵。宗保闻言,慌忙拍马奔回。回到府中,即问太郡曰:“令婆何在?”太郡曰:“入宫中见娘娘商议国事去了。”宗保笑曰:“母亲诳着孩儿。”言罢,出府跳上骏马,竟进城中体访令婆消息。行至北门,见军校问曰:“汝见令婆在此过否?”军校答曰:“早间同天使赴幽州御营去了。”宗保昕罢,亦不回府,勒骑随後赶去。一路探问,皆道过去已久。宗保追赶而去,不觉日色渐渐将黑,且不识路迳。入一穷源僻坞,两边树木茂密,并无人户居住。宗保大惊,欲待转去,林深路窄,昏暗沉沉,东西莫辩。正慌急间,忽前面一点灯光透出。宗保心忖道;“那里灯光之处必是人户。”乃随着光影而去。既到其所,只见一宇,俨似庙廷。遂拴了马,叩户数声。忽有人开门,引宗保进去。乃是一妇人巍然独坐于殿上。两旁侍从美丽无比。宗保鞠躬于阶下,那妇人问曰:“汝何人也?有甚缘故,暮夜叩我之扉?”宗保告知其情。妇人笑曰:“汝令婆一人耳,那知仙家作用。即赴军中,亦是枉然。”因令左右具酒款待。宗保跑得腹中饥渴,开怀饮之。又献出红桃七枚,肉馒头五个。宗保亦尽食之。妇人复取出兵书,付与宗保言曰:“吾居此地四百馀年,世人未尝睹面。我与汝有宿缘,致使今宵会晤。”遂将兵书逐一明明指示。其晚,那妇人所赐之饮之食皆仙丹也,宗保吃了,心上豁然明敏。其兵书一指点,洞彻无遗。授毕,乃曰:“汝将下卷再详玩之,内有破阵之法。汝去扶佐宋主,擒捉番贼,不枉今宵之奇逢也。”宗保拜受毕,但见东方已白,妇人令左右指引宗保出路。宗保辞别,行不数步,那左右曰:“此去十里之遥,便是九龙谷。”言罢,忽不见。宗保在马上且惊且疑。出了深林,只见坦然一条大路,宗保遂问路傍居民曰:“此山何名?”居民曰:“此一座山乃红垒山也。”宗保曰:“内有人烟否?”居民曰:“无有。但人传言,原日有个擎天圣母娘娘在内。如今庙宇俱已倒败,惟有基址焉。”宗保听罢,默然自思:此真天缘奇遇。有诗为证:

幽谷迷行处,天缘偶会奇。

兵书明授与,一一剖玄机。

却说令婆随呼延显到了九龙谷,径入御营,朝见真宗。真宗道知不识北番阵图之事。令婆曰:“老妾曾得先夫传授几卷兵书,但不知此阵有否,容妾出阵看之。”帝允奏,令婆辞出,次日与六郎登将台瞭望其阵。但见兵戈隐隐,杀气腾腾,红旗一动,即换其形。令婆曰:“此阵未尝见也。”又取兵书对看,亦无此阵。谓六郎曰:“此阵莫道是老母不识,即汝父在亦不识也。”六郎曰:“似此奈何?”令婆曰:“我杨门不识,他人愈不识矣。”言罢,下了将台,与六郎等回到军中。

正在忧闷,忽报宗保到。六郎怒曰:“戎伍之中,不知他来何干。”道罢,宗保入来。见父怒气未息,乃曰:“爹爹这等烦恼,莫非不识此阵图乎?”六郎曰:“谁问汝来,好好回去。若再多言,定行鞭笞。”宗保笑曰:“我去倒不打紧,有谁破此阵图?”令婆闻言,唤近身傍,低声问曰:“汝能识此阵乎?”宗保曰:“待去一看,便知分晓。”令婆遂唤岳胜等保护宗保登将台看阵。岳胜等得令,遂辅从宗保登台瞭望,宗保左顾右盼,良久之间,谓岳胜等曰:“此阵排得果然奇妙,但亦有不全之处,可以攻之。”岳胜等曰:“今营中将帅如云,无一人能识,小将军何以知之?”宗保曰:“待回军中道之。”众人下了将台,岳胜入见六郎,言曰:“小将军深知此阵,言破之不难。”六郎笑曰:“小孩童作耍说话,汝何信之?”岳胜即出。宗保入见令婆,道知阵有可攻之隙。令婆曰:“且莫说可破,既知之,名为何阵?”宗何曰:“一言难尽。此阵一座座俱是按名把守,自九龙谷北东上起,直接西南一派,内有七十二座将台。将台之傍有路往来相通,名为七十二座天门阵。左边黑旗之下,阴雾沉沉,乃吞迷人魂之所。下面倒埋孕妇,能为祸害。惟此一处,实难破之。其设立未备之处,乃中将台玉皇殿前,缺少天灯七七四十九盏,青龙阵上少了九曲黄河,白虎阵上少了虎眼金锣二面,虎耳黄旗二面,玄武阵上少日月皂罗旗二面,这几处乃是可攻之隙。若能依法调兵打之,如汤浇雪,霎时消除矣。”令婆曰:“我的乖乖,汝何由知此阵局?”宗保将追赶失路,遇神授书之事从头告之。六郎以手加额曰:“此圣上洪福所致,故使汝得此奇遇。”

次日,六郎到御营奏帝,言其阵名并可攻之处。真宗大悦,言目:“卿既识此阵,急遣兵攻打可也。”六郎曰:“待臣出与宗保议之。”帝允奏。六郎退出军营,唤宗保计议。宗保曰:“闻他丙申日布阵.取其干支相克。吾当用支干相生日出兵破之。”六郎然之。遂下令诸将俟候出阵。

却说王钦闻六郎说阵图排得不全,即遣心腹人星夜入番营报知韩延寿。韩延寿得报大惊,急奏萧后。萧后即宣吕军师入帐问曰:“卿排其阵,缘何又有不全之处?”吕军师曰:“是谁来说?”萧后曰:“宋人道排得不全,破之甚易。”吕军师自思彼军中能识此阵者亦非凡夫矣,遂奏曰:“非臣不肯排全,但欺宋不能识之。今彼既窥破,臣将不全之处一一加添,纵使神仙下降,无能为矣。”后曰:“卿宜快添,勿被敌人攻破。”吕军师即出军中,下令于玉皇阵上添起红灯七七四十九盏,青龙阵上布起九曲黄河,白虎阵内左右建起二面黄旗,中间设立金锣二面,玄武阵上坚起日月皂旗。阵图全备,浑如铁桶。有诗为证:

图局神人未布齐,英雄幸有可攻机。

一从奸贼传消息,不许凡人着眼觑。

却说杨六郎因宗保遇神授兵书,识破其阵,心甚喜悦。乃下令诸将,并依宗保指挥。择定其日,奏帝出兵攻阵。帝闻奏,下敕各营并进,杨六郎营中听用。宗保复引岳胜等登将台观望。但见天门阵原不全处,尽皆添设,无一线可攻之隙。遂大叫一声:“好苦!”跌倒台上。岳胜等大惊,慌忙扶下将台,转入帐中,报知六郎。六郎急命人救醒,问其缘故。宗保曰:“番阵不全之处,今皆添设全各。若欲破之,除非天仙降临凡世。”六郎听罢,昏闷倒地。众人急救起来,嘿嘿不醒人事。令婆放声大哭。众将惊慌,宗保曰:“婆婆且休号哭,快请八王来计议。”令婆乃收泪,着人请得八王到营。令婆道知其由。八王曰:“既郡马暴疾,当速奏圣上知之。”八王即辞别令婆,入见真宗,奏知六郎得疾之故。帝大惊曰:“若使杨郡马不测,则此阵谁能破之?”八王曰:“陛下休忧,乞出榜招募名医治之。”帝允奏,即出榜文挂于辕门之外。

却说钟离见洞宾时去时来,神思恍惚。待其既出,遂拨开云雾视之,只见他降临番地,与萧后排下一阵,助他灭宋。乃叹曰:“此畜生气何不除如此!昔日怒斩黄龙,今日因我说他之过,遂动气竟去扶辽灭宋,以灭我之口也。设我不去解围,倘此畜生灭了宋君,犯却天条,怎能恕饶。且于我仙班中分上不好观看。”遂乃降临宋营。

只见辕门外张挂募医榜文,直向前揭之。军校报入御营,近臣奏知真宗。真宗宣进,问曰:“卿姓甚名谁?居于何处?”老人曰:“臣居来逢庄,姓钟名汉,奉道为生,人皆呼为钟道士。今因杨将军得病,臣特来医治。”帝见其表表威仪,暗思此人必能医治,乃令钟道士往视六郎病症。须臾看了,即回奏曰:“臣能治之。”帝曰:“卿将何以治之?”钟道士曰:“臣视其症,只要两味药调服即愈。”帝曰:“那两味药?”钟道士曰:“此两味药有一味甚难得。”帝曰:“卿试言之。”钟道士目:“却要龙母头上发,龙祖项下须。”帝曰:“出于何处?朕遣人求来。”道士曰:“若论龙须,陛下项下有之。龙母之发,必向萧后头上求之。”帝曰:“此时正与争衡,怎么求得?”道士曰:“若求不得,病则难疗。”八王奏曰:“杨郡马部下皆多智之士,陛下可出密旨,说有人过辽求得萧后发者,重加赏赐。”帝允奏。钟道士退出讫。

孟良入辽求发

真宗因八王所奏,遂密写旨付八王。八王领旨,径到六郎营看视,乃与令婆计议其事。令婆得旨,即唤岳胜入来,与之言曰:“圣上有密旨在此,说有人往番营求得萧后发者,回来必重加赏赐。我想起来,则有一个消息,可以求得。只是无一个机密之人前去。”岳胜曰:“不知老奶奶有何机括可以求得?”令婆曰:“闻萧后将女招赘我四郎为婿,若有人以信通之,此发必竟求得。”岳胜曰:“军中有孟良者,可以去得。”令婆召孟良入与言其事。孟良慨然领诺。是夜入见钟道士问要发多少,道士曰:“不拘多少,但还有两事,汝一并千来。”孟良曰:“有那两事?”道士曰:“萧后御厩中有匹白奇骥可愉来与宗保乘之。又御苑中有九眼琉璃井,其水番人化来,布于青龙阵上九曲黄河之内。汝将粪土填中一眼,其龙被污,即旱无水。被无处取水,此阵不足破也。”孟良得令,径偷过番营而去。忽焦赞从后赶上,孟良回头见之,恨声曰:“冤家!你来何干?”赞曰:“因哥哥一个独行,我心不安,特来陪伴。”良曰:“干此等之事,全要机密,如何同汝去得?”焦赞曰:“只有哥哥机密,而我便浅露耶?死便就死,定要同去。”良无奈,只得与他同去。

及到幽州城中。酒店安下,次日,良谓赞曰:“汝在店中停止,我去打探驸马消息便回,切莫出街被人识破,有误大事。”焦赞领诺,孟良装作番人,入到驸马府中,见四郎道知本官染疾求发之事。四郎曰:“我府有人缉探,难以容汝,且暂出外,待吾思计救之,汝过数日来领。”孟良领诺,仍复回店中歇息。

却说四郎夜间转辗思忖,忽生一计,大声喊叫心腹疼痛。公主大惊,问曰:“驸马心疼,原日有的,近日新添?”驸马曰:“原日有的。”公主急召医官调治,全无应验,愈叫疼痛。公主曰:“驸马原日怎生得此疾来?”驸马曰:“幼年战争伤力,衄血于心,每尝作痛。”公主曰:“先日曾医治否?”驸马曰:“先日曾得龙发烧灰调服,好了数年。今不觉陡然又发。”公主曰:“龙发何处得之?快使人去求来治疗。”驸马目:“中国才有,此地那里去讨?但得娘娘龙发,或者可代。”公主曰:“此则不难。”即遣人前往军中见萧后,道知驸马病发,要龙发治疗之事。萧后曰:“驸马之疾,此而可治,吾何惜哉。”遂剪下一握,付与来人,来人星夜回幽州,将发递到府中。驸马假意取些烧灰服之,其痛立止。公主大喜。次日,驸马正以所剩之发藏下,只见孟良入府,即付与之。孟良接了发,拜辞,径转店中,付与焦赞。乃曰:“汝速拿此发回营,救取本官。我干完了事,就来在途。仔细勿得有误。”焦赞领了发,星夜奔回九龙谷不题。

却说孟良那晚悄地入御苑去看,只见果有九眼琉璃井,遂将粪土沙石填塞中眼毕,抽身出了御苑,直走到一寺门前坐着。捱到天亮,径往御厩看马。只见番人正在喂马。孟良打番语云:“娘娘有旨,遣我来牵此马出教场训练,明日骑出与宋对阵,庶不误事。”养马者曰:“拿旨我看。”孟良来时,得江海送萧后假旨一张带在身傍。那人一问,孟良遂即取出示之。那人见印信是真,遂不疑其为假旨,即牵马与孟良,孟良骑出教场,勒走一番。将近黄昏,打马径往九龙谷而跑。及番人知觉,随後追赶,孟良已走五十里矣。

孟良得马回到军中,见钟道士道:“已干了三事回来。”道士曰:“汝倒有些胆略。”遂进真宗御帐,奏剪龙须和合。真宗欣然剪下,付与钟道士。钟道士即将和之,调酒灌下六郎口去。霎时间,六郎苏醒,康泰如故。真宗闻钟道士治好六郎,不胜之喜,乃宣入御帐言曰:“赖卿治好郡马,须封一职,以酬汝劳。”钟道士曰:“贫道山野愚夫,胸中空空,上不能致君,下不能泽民,何敢居职旷官!”真宗曰:“卿何廉退若是。以朕观之,子才不亚周召矣。”钟道士曰:“荷陛下知遇之恩,待臣再与杨将军同破此阵,以报万一云尔。”真宗喜曰:“卿能建此功绩,朕当勒名鼎石,垂之于不朽也。”道士曰:“此阵无穷变化,一有不备,难以攻打。容臣指示宗保行之。”帝允奏,遂权授钟道士为辅国扶运正军师,凡在营将帅,不必奏闻,并听调遣。

道士谢恩而退,来见六郎。六郎拜谢,钟道士曰:“此亦君当有此小厄。今幸安痊。可与令郎破此阵图。”六郎唤宗保拜钟道士为师。宗保拜毕,钟道士曰:“吾见军中人马缺少,不足调遣,难以破敌。”宗保曰:“何以处之?”钟道士曰:“须遣人再调各处军兵来营听用。”宗保曰:“师父说调遣何处军马,任凭使人召来。”钟道士遂令呼延显往太行山,召取金头马氏引本部军兵前来御营听用。又遣焦赞回无佞府,召取八娘、九妹、柴太郡来营听用。又令岳胜往汾州口外洪都庄,调回大将王贵来营听用。又令孟良往五台山召取杨五郎,带领僧兵来营助战。分遣已定,呼延显等各领令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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