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伙子送到阿波罗尼亚来。
亲爱的外甥女,我用这样突兀的开头,是为了让你立即缴械,无论你发起什么抵抗,在我有力的劝说面前都会显得草率而虚弱。
你儿子离开了我在迦太基的军营,身体强健;本周之内你就会在罗马见到他。我已指令部下放慢行程,悠然前进,因此,他也许会在你收到此信以后才到达。
时间虽早,现在你心里也一定冒出了各种在你看来颇有分量的反对理由——你是母亲,又是尤利乌斯家族的人,因而双倍地顽固。我恐怕清楚你的反对理由;我们早就谈过这些事了。你会提出他的身体时好时坏——尽管你很快会知道,盖乌斯·屋大维跟随我在西班牙行军回来,比他出行时更健康。你会质疑他在海外得到的照顾——尽管你稍微想想便可放心:相比罗马那些香水袭人的庸医,阿波罗尼亚的大夫更有能力给他对症下药。我在马其顿尼亚(马其顿尼亚(macedonia)是罗马帝国设立的一个行省,面积甚广,包括伊庇鲁斯、色萨利全境与伊利里亚的一部分等等,地域范围不同于亚历山大大帝出身的马其顿王国,也不同于当今的马其顿共和国。)及其周边驻有六个军团;士兵必须健康,而元老死了也无妨,对世界损伤不大。再说马其顿尼亚的海滨天气至少跟罗马一样温和。
你是个好母亲,阿提娅,不过你有我们家的人有时会犯的毛病,被死板的道德缚住了手脚。你必须稍微松开你的缰绳,让你的孩儿真正变成他在法律上已经成为的男子。他都快十八岁了,而你记得他出生时的那些朕兆——我不辞辛苦为他的前程铺路,你是知道的。
我用一个命令开始这封信,你得明白这命令的重要。他的希腊语很可怕,他的修辞术很薄弱;他的哲学还不错,但是他的文学知识不说别的,至少是失之于偏颇。罗马的塾师是否就跟市民一样懒散随便?在阿波罗尼亚,阿瑟诺多鲁斯会督导他研读哲学,改进希腊语;阿波罗多鲁斯会帮助他增长文学知识,锤炼修辞术。我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安排。
况且在他的年龄,他需要远离罗马;他是个有财富、有地位,而且相貌出众的少年。就算他不被少男少女的仰慕所败坏,也会被奉承者们的野心所腐化。(你看,我用了多么娴熟的手法来打动你淳朴的道德感。)在这个秉持斯巴达式纪律的环境中,他会与当今最博闻的学士共度上午,以辞章陶冶心性;再与我军团的将官共度下午,修炼另一种对男子不可或缺的技艺。
我对小伙子的感情和打算,你多少知道;我将他视如己出,本来也要立他为法律上的儿子,只因马克·安东尼的阻拦而收养不成。此人做着要继承我的美梦,在我的敌人中间耍弄手段,就像一头大象要挤进维斯塔(维斯塔(vesta)是灶神,司掌家庭事务的女神。)贞女神殿一般狡狯。你的盖乌斯站在我的右首;但如果他要保住这位子,并接掌我的权柄的话,他得要有机会学习我的优势。这个他在罗马做不到,因为我将最重要的一项优势——我的各军团——留在了马其顿尼亚,明年夏季,盖乌斯和我将挥师进击帕提亚(帕提亚帝国(公元前247——公元224)在中国古籍里称为“安息”,是古波斯地区的一个王朝。)人或日耳曼人,而我们可能也要用同样的部队,来对付罗马冒起的叛党……说起这个,那位你乐意称为丈夫的人——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最近究竟怎样?他如此糊涂,简直让我心疼他。我当然要谢谢他,因为如果他不是忙着在罗马做花花公子,还联同他的朋友西塞罗如此业余地算计我的话,他也许会做你儿子的继父。你的先夫,尽管自己的家族没有大名,至少明智地生了一个儿子,借着尤利乌斯家族的名字得到晋升;你现在的丈夫却暗算我,要毁灭这个名字,尽管那是他在世界上拥有的唯一优势。然而我但愿自己所有的敌人都这么冥顽不灵。那样我会少敬他们几分,自身却比较安全。
我已经请盖乌斯带两位朋友前来阿波罗尼亚——马尔库斯·维普撒尼乌斯·阿格里帕,和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两位都在西班牙跟我们一起作战过,如今和他一道返回罗马,这两位你都认识,另一位你不认识的,是盖乌斯·奇尔尼乌斯·梅赛纳斯。你丈夫会立即知道这人来自伊特鲁里亚一个历史久远的世系,有王族血统;即便他为此事怏怏不乐,这一点也会让他得意。
亲爱的阿提娅,关于你儿子的前程,你会留意到舅舅这封信的开头似乎给了你选择的余地。现在恺撒要声明,你没有选择。本月之内我就会返回罗马;也许你已经听见传闻,我会以终身独裁官的地位回来,尽管元老院尚未颁布那道政令。因此,我有权任命一位骑兵统帅,他的权力仅在我之下。这我已经做了;也许你料到了,我任命的人是你儿子。这是既成事实,断不会更改。因此,哪怕你或你的丈夫插手,也只能给你们家招致沉重的公愤,相形之下,我那些私人丑闻就会如同一只耗子那样缺乏分量。
你在普泰奥利消夏的生活想必惬意,如今季节怡人,想必你回到都城了。虽然我这人闲不住,但此时我对意大利是怀想的。也许待我回来,办理完罗马的公务以后,我们可以在蒂沃利过几天宁静日子。你甚至可以带你丈夫来,还有西塞罗,倘若他愿来的话。不管我嘴上怎么说,我其实非常喜欢他们俩,当然也同样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