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林多前书13:13。如今常存的……有爱。[2]
是的,赞美上帝,爱常存!于是,不管世界要剥夺走你什么东西,哪怕那是你最爱的东西;于是,不管在你的生活之中发生了什么,不管你是怎么为你立志为善[3]的追求而受苦,如果人们漠然地从你这里转身而去或者像敌人那样地走向你,如果没有人愿意认你或者愿意承认自己对你有所亏欠,如果甚至你最好的朋友都要否认你——然而,如果你在你的某些追求之中、在你的某些作为之中、在你的某些言辞之中真正有着爱作为你的同知者,那么你就可以让自己得到慰藉,因为爱常存!你带着爱所知道的东西,对于你将作为一种安慰而被回忆:哦,比任何人所能够达成的任何业绩更有福,比哪怕是各种鬼魂屈服于他[4]的情形更有福,为爱所回忆是更有福的事情。你带着爱所知道的东西,对于你将作为一种安慰而被回忆,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5],甚至,哦,上帝啊,即使是你自己不安的意识所具的害怕的想法,都无法将之从你这里拿走,哪怕是在你生命的最骚动而最艰难的瞬间,哪怕在你生命的最后瞬间,都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来将之从你这里拿走——因为爱常存!
如果沮丧首先要使你虚弱,这样你就失去“真正去想要”的愿望,它使你虚弱,以便重新使你坚强,唉,就像沮丧所做的,在消沉之违抗中坚强;如果沮丧要使得你完全空虚,把整个生命转化为一种单调而无谓的重复,这样你固然是看见这一切,却如此漠然,再次看田野和森林变绿,再次看空气中和水中的许许多多生命蠢动,再次听鸟鸣起唱,再次并且再次看见人们在各种各样作为之中的忙碌,而你当然知道,上帝存在,但对你来说这就仿佛是他隐退到自身之中,就仿佛他远在天上如此无限地远离着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这些几乎就不值得人去为之生活下去的东西;如果沮丧想要从你这里夺走全部生活,这样你当然是知道,却是如此隐约地知道,基督曾经存在,相反,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模棱两可,你知道,这是在一千八百年前,就仿佛他也是如此无限地远离着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这些几乎就不值得人去为之生活下去的东西:哦,那么,想一想吧,爱常存!如果爱常存,那么它在“那未来的”之中存在,如果这安慰是你所需的话,并且它在“那当场的”之中存在,如果这安慰是你所需的话!面对所有未来的各种恐怖,你设置出这一安慰:爱常存;面对所有的各种焦虑和倦怠,你设置出这一安慰:爱常存。哦,如果这对于荒漠的居住者是安慰的东西,如果他明确地知道,不管他旅行到什么地方,都有着并且都将有着甘泉在那里:如果爱不存在,如果爱不是永恒地存在[6],那么这世界所缺乏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甘泉,那么又有什么样的死亡方式会是如此令人憔悴不堪的呢!
看,这是一种很有陶冶性的想法:爱常存。在我们这样地谈论的时候,我们是在谈论那承担着整个存在的爱,是在谈论上帝的爱。如果有一瞬间,哪怕是唯一的一瞬间,爱不在场,那么一切就必定限于困惑。但是,它不会不在场,因此,不管对你来说一切是多么的困惑,爱常存。因而,我们谈论上帝的爱,谈论它的性质:常存。
在这一小册之中,我们一直只论述关于爱的作为,并且因此不是关于上帝的爱,而是关于人的爱。自然,没有任何人是爱;如果一个人是处在爱中的话,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人。然而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一个有爱心的人存在,爱就总是在场。我们会想,我们也无疑经常认为,介于人和人之间的爱是一种两者之间的关系。这当然也是对的,但是现在这关系同时也是一种三者间的关系,那么“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说法就不对了。首先有着那有爱心的人;其次有着那作为对象的人或者人们;但是再次,爱自身也是一同在场的。在我们相对于“人的爱”谈论“爱常存”的时候,这看来很容易就会像是一种作为,或者说,这并非是一种爱就其自身所具的静止的性质,而是一种在每一瞬间被获取的性质,并且,在它被获取的每一个瞬间里,它又都是一种主动的作为。有爱心的人常存,他在爱之中常存、在爱之中保存自己;但恰恰是通过这一事实,他使得他的爱相对于人类常存。他通过“常存于爱中”而成为有爱心的人,而通过“常存于爱中”,他的爱常存,而这就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
爱常存
“爱是永不止息”[7]——它常存。
在一个小孩子整天和陌生人在一起并且想着要回家但又害怕一个人走路并且因此而想要尽可能长久地逗留的时候,他就会对那也许想要早走的年长者说,“等我”;于是年长者就按小孩子所请求的去做。如果在两个同龄人中有一个多少比另一个更领先,那么后者就会对前者说“等我”,于是,更成熟的这个就按这请求去做。如果有两个人决定了并且很高兴地要共同旅行,但他们之中一个生了病,那么病者说“等我”,于是,另一个就按这请求去做。如果一个人欠另一个人钱而无法偿还,那么他说“等我”,于是,另一个就按这请求去做。在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孩预见到她与爱人的结合会遇上巨大而且可能是长久的艰难时,那么她对他说“等我”,于是,爱人就按这请求去做。这当然是非常美好而值得赞美的,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等另一个人;但我们还是无法看出,这样做的是否就是爱。也许要等待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我们无法真正看出,那决定让一个人如此等待的东西在决定性的意义上是否值得被称作是爱。唉,也许要等待的时间变得如此之长以至于那年长者对小孩子说“不,我现在不能够继续再等着你了”;也许那缓慢者走得如此缓慢,以至于那领先者说“不,我现在不能够继续再等着你了,否则我自己就会迟到太久”;也许那病者如此长期拖延,以至于朋友说“不,我现在不能够继续再等着你了,现在我必须独自去旅行了”;也许那无法还债的人持续得太久,以至于另一个人说“不,我现在不能够继续再等着你了,我得要回我的钱”;也许与少女结合的前景变得如此渺茫,以至于爱人说“不,我现在不能够继续再等着你了,我没有理由把我自己和我的生活这样一年一年地绑定在不确定的东西之中”。
但是爱常存。
“爱常存”,或者更确切地说也许是,“现在爱是否在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形之中常存”,或者,“爱是否止息”,这问题是某种以许许多多种方式占据人们的思维的东西,常常成为人们谈话中的对象,最频繁地成为所有诗人们的故事之中的主要内容。“爱常存”被描述为是值得赞美的,而“爱不常存”、“爱止息”、“爱变心”则被描述为是可耻的。只要前者是爱,后者随着变化而显示出来不是爱——因而也不曾是爱。事情是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停止“有爱心”;如果一个人真正是有爱心,那么他就恒常地有爱心;如果一个人停止正有爱心,那么他也就不曾有过爱心。这样,这“停止”,相对于爱,有着回溯追补的效力。是的,我不会厌倦于这样说并且赞美这说法:在一切有爱参与在场的地方,总是有着某种如此无限深刻的东西。看,一个人可能会有钱,而在后来这终结了的时候,在他不再有钱的时候,这一事实仍然是很明确而真实的:他曾有过钱。但是,在一个人不再有爱心的时候,那么,他就也不曾有过爱心。那么,到底又有什么东西像爱这么温和,有什么东西像爱这么严格、对自己这么警惕看管、这么有训导性!
现在继续。在爱止息的时候,如果在情欲之爱、在友谊,简言之,在两者间的爱的关系之中,有着什么东西进来作为阻碍,那么爱就止息,这时就会像我们人类所说的,在这两者之间出现了断裂。爱是联系者,在一种好的意义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在有东西介入了他们的时候,于是爱就被抑制了,它止息,他们间的联系被打断,断裂驻留在他们之间,分割着他们。因此,这就进入了一种断裂。基督教则不知道有这种说法,它不明白这说法,不愿意明白这说法。在人们说“这进入一种断裂”的时候,这则是因为人们有着这样的想法:在爱之中只有一种介于两者的关系,而不是一种如前所示的介于三者的关系。这一关于“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断裂”的说法是非常轻率的;通过这说法,它就获得一种表象,就仿佛爱之关系是一种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有与它相关的第三者。如果这两者都同意相互断裂,那么因此就根本不会有什么对此做出反对的东西。再说,因为这两者断开了相互间的这种关系,由此并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同样的两者相对于其他人就不能是具有爱心的;因此,他们保留了“有爱心”的性质,但现在他们的爱则是被用在了相对于其他人的关系中。进一步说,那造成断裂的有辜者将有着支配性的力量,而那无辜者则将毫无防御力。但这当然是很可悲的,如果一个无辜者将是那更弱者;是啊,在这个世界里事情确实是如此,但是在永恒的意义上理解,事情绝不会是如此。
那么,因此基督教怎么做呢?它的严肃马上将永恒之注意力集聚在那单个的人身上,集聚在这两者中的每一个单个的人的身上。就是说,在两个人在爱之中相互与对方发生关系,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各自与“爱”发生关系。现在断裂根本不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在进入断裂之前,在这一个要相对于那另一个断绝自己的爱的时候,他首先就必须从“爱”中脱离出来。这是重要的一方面;因此基督教不谈论“两个人相互断绝”,而谈论只有那单个的人所能够做的事情——“从‘爱’中脱离出来”。介于两者之间的断裂带有太多现世之忙碌的味道,就仿佛这事情并不很危险;但是“从‘爱’中脱离出来”,这说法则有着永恒之严肃。看,现在就一切都到位了,现在永恒能够通过训导来维持秩序,现在那在断裂之中并且因断裂而无辜地受难的人肯定就变成了更强者,如果他并非也从“爱”中脱离出来的话。如果爱仅仅只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一个就不断处于那另一个的支配之下,如果那另一个是一个想要断绝关系的可鄙者的话。在一种关系只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时候,那么这一个因为能够断绝这关系而相对这关系总是处于优势,因为一旦这个人断绝了关系,那么这关系就被断绝了。但是,在有着三者的情况下,这一个就无法断绝这关系。第三者是,如上所述,“爱”本身,那在断绝之中无辜地受难的人能够倚靠这爱,这样这断绝就不具备控制他的力量。而那有辜者也无法沾沾自喜于自己从这事情之中便宜地脱身,因为“从‘爱’中脱离出来”,是的,这是最昂贵的代价,比起“与一个单个的人断绝关系”这迅速的事情(然后另外以所有各种方式作为一个善良而有爱心的人),“从‘爱’中脱离出来”有着另一种严肃。
但是真正有爱心的人永远都不会从“爱”中脱离出来,因此,对于他,永远都不会进入一种断绝;因为爱常存。然而,在一种介于两者的关系中,如果那另一个要断绝的话,那么,这一个能不能阻止这断绝呢?人们肯定会觉得,两个人中的一个就已足以去断绝这关系,如果这关系被断绝了,那么这断绝就存在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事情也确实如此,但是,如果有爱心的人不从“爱”中脱离出来,那么他就能够阻止这断绝,他能够做出这奇迹;因为,如果他常存于爱中,这断绝就永远都无法真正进入存在。
通过“常存”(并且,在这常存之中,有爱心的人就进入了与“那永恒的”的契约)他保持了对“那过去的”的控制,于是他就把那“在过去之中并且因这过去而是一种断绝”的东西转换成一种在将来之中的可能关系。在过去的方向上看,这断绝随着每一天和每一年而变得越来越清晰;但是那常存的有爱心的人,通过常存而属于“那将来的”和“那永恒的”,而在“那将来的”的方向上,这断绝不是一种断绝,而是一种可能。哦,但这需要永恒的各种力量,因此那常存的有爱心的人必须常存于“爱”中,否则的话,过去仍然会一点点地获得权力,然后断裂就会渐渐地显现。哦,“在关键的瞬间里立即把过去转化为将来的东西”,这需要永恒的各种力量。“常存”则有着这种权力。
我现在应当怎样来描述这一爱的作为呢?哦,我必定会有绵延不绝的言辞来描述这爱的作为,对之进行考虑是如此无法描述地令人喜悦并且如此具有陶冶性。
那么,这就到了两者间的断绝;这是一个误会,但其中的一个还是断绝了关系。然而有爱心的人说“我待着[8]”——那么还是不会有断绝。想象一下一个复合词,缺乏后一半词,只有前一半词和一个破折号(因为那断绝关系的人还是不能够把破折号一起带走,那有爱心的人出自自己的天性在自己的这一边保留着破折号),这样,想象一下一个复合词中的前一半词和破折号,现在,想象一下你根本不知道更多关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时,你会说什么?你会说,这个词根本没有结束,还缺少什么。有爱心的人的情形就是如此。“这关系进入一种断裂”,这个事实无法被直接地看出,它只能在过去的意义上被得知。但有爱心的人不想知道“那过去的”,因为他待着;但是“待着”是在“那将来的”的方向上的。因此,有爱心的人表达出,这被另一个人称作是“断绝”的关系,这关系是一个尚未结束的关系。但是因为这里缺少了什么东西,因此这就还不是一个断绝。于是,关键就在于,一个人怎样去看这关系;有爱心的人待着[9]。
然后,仍然是一次断绝,这分割开两个人的是一次争执,但其中的一个却断绝了,他说,我们俩之间的关系结束了。但是有爱心的人却待着,他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结束,我们仍在句子的中间,这只是意犹未尽的句子”。事情是如此吗?“断绝”和“意犹未尽的句子”的区别是什么?要把什么东西称作碎片,一个人就必须知道不会再有更多部分出现;如果一个人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他就说,这句子还没有结束。在“那过去的”的方向上,“不再有更多部分出现”已经成为定局,我们说“这是一个断裂的碎片”;在“那将来的”的方向上,等待着下一部分,我们说“这句子还没有结束,还缺少着什么东西”。
然后,这就到了一次断绝,是悲戚、冷淡、无所谓把他们分开,而其中一个做出断绝,他说“我不和这个人说话,我不见他”。但有爱心的人说:“我待着;这样,我们还是相互说话,因为在谈话中有时候当然也会有沉默。”难道这不是这样?但是想象一下,他们上一次相互说话是在三年前。看,这里纠结就又出现了。“那是三年前”,我们只能够在过去[10]的意义上知道这个。但有爱心的人每天都通过“那永恒的”来重新唤醒自己的活力,并且待着;对于他,过去[11]根本主宰不了他。如果你看见两个人无言地相邻而坐,并且你本来对他们一无所知,你会由此推断出:他们最后一次相互说话是在三年前?有什么人能够决定,需要有多久的沉默,我们才能够说,现在这不再是交谈?如果我们能够决定这个,那么我们在单个的事例中还是只能够在过去[12]的意义上知道事情是否如此,因为无疑,时间必定已经是过去了。但是有爱心的人,他待着,他不断地将自己从“自己对于过去的知”之中解脱出来,他不知道任何过去的东西,他只是等待着“那将来的”。因为舞者之一离开了,舞蹈就中断了吗?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但是,如果那另一个仍然在这样一种表达出“向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弯腰”的姿势中继续站着,如果你对“那过去的”一无所知,那么你就会说,“现在这舞蹈肯定要开始了,只要那被等待的另一个人一到就会开始”。去掉“那过去的”,通过有爱心地待着[13]使得“那过去的”被淹没在永恒的遗忘之中,这样,终结就是初始,并且不存在任何断绝。在无信无义的人离开女孩而这女孩每天晚上“在晚霞的阴暗时刻”坐在窗前等待[14]的时候,她在每个晚上都表述说:他现在就会来,他马上就会来;这在每天晚上看来都仿佛没有任何断绝,因为她待着。她并不在一个单个的夜晚表达出:三年之中她每天晚上都这样坐着;因此,那过去了的夜晚也没有发现,正如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如果她真正有爱心地待着的话。然而也许这女孩其实是爱她自己。她为了自己的缘故而想要与被爱者结合;这是她唯一的愿望,她的灵魂就仿佛是与这愿望成为了一体。作为对这一愿望实现的感谢,她会做出一切来使得被爱者的生活尽可能地美好,是的这确实是如此,然而,她是为了她自己的缘故而想要这结合的。如果事情是如此,她无疑会变得疲倦,在时间上有了距离之后,她变得留意于“那过去的”——现在,她就不再坐在窗户旁;她表述出,断绝是存在的;但是,爱常存。
然后,这就到了一次断绝,不管造成断绝的机缘是什么;其中的一个断绝了关系,这是可怕的,恨,永恒的无法和解的恨要在将来充满他的灵魂,“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我们永远地分道扬镳,在我们之间有着‘恨’的深渊[15]”。他固然会承认,只要生活还是一条道路,他们就在共同的路上,这却不是在任何别的意义上说的;他小心翼翼地避免让他的道路和所恨者的道路相交;对于他,世界仿佛太小而无法同时容得下他们两个;在所恨者在之中呼吸的同一个世界之中呼吸,这对于他是一种窒息;“永恒将再会同时包容下他们俩”这个想法使得他颤栗。但是那有爱心的人待着。“我待着”,他说,“这样我们相互还是在同一条路上”。这难道不是这样吗?在两颗球(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尝试的事情)以这样一种方式相撞的时候,如果一颗恰恰通过其排斥力而以自己的速度把另一颗也带入自己的方向,那么它们随后岂不是相互进入了同一条路?“这是通过排斥力而发生的”是我们所看不见的;这是一件人们必定知道的过去的事情。但有爱心的人不想知道那过去的事情,他待着,他逗留在“与那恨他的人同行”的路上,于是这样就仍没有断裂。
哦,爱有着怎样奇妙的力量啊!这全能的言辞被说了出来,是的,这是上帝造物者的言辞:“常存”[16]。但是,在有爱心的人说“我待着”的时候,这是人所说出的最强有力的言辞。与自己以及自己的良心和解吧,上帝的朋友[17],有爱心的人与所有善的天使有着协约,毫不防范地进入最危险的搏斗,他只说:“我待着”。就像“他是有爱心的人”那样明确,他会胜利,通过自己“待着”而胜利,比那罗马人通过自己的拖延所得到的胜利更荣耀[18];因为爱之常存就其自身而言远远更为荣耀。就像“他是有爱心的人”那样明确,没有任何误解,除非是那或早或晚地被他的“待着”战胜的误解;没有任何恨,除非是那最终必定会消失掉并且在他的“待着”面前被放弃的恨——如果不是更早,那么这恨就在永恒之中被放弃。看,那盗取了另一个人的爱的人,他因此是拥有了这爱,但他必定是在每一刻之中都害怕失去它。但是,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爱而被人恨,那么这人永远地确定能去赢得爱。如果时间无法在另一个人那里扭去恨,那么永恒还是会在他那里消除掉这恨,使他对着“爱”,并且因而也对着那曾在整个一生之中常存而现在则在永恒之中常存的爱,睁开自己的眼睛。
这样,爱永不止息——它常存。
爱常存——它永远都不进入止息[19]。
某种自然的善性,某种善意的同情和助人为乐(这是我们很愿意看重的东西)还是有着一定的时间去奉献于“有爱心地待着”,这样,随着时间的长久,或者在这事情延续着并且因此而被拉长的时候,它变得疲倦,这是确定无疑的。长久,时间之长久,无疑就是使得大多数人终于举旗投降的要求。在商务世界里这样的事情发生得更寻常:由于一下子突然有了太大的支付要求而宣告破产;而在精神世界里则是长久度使得如此多的人半途而废。人类在一瞬间之中有足够的力量,但是一进入长久,他们就变得不可靠了。然而爱常存。哦,诗人和讲故事的人们是多么善于叙述一切之无常流转,他们展示时间对一切在时间之中进入存在的东西的主宰,展示时间对那些最伟大的、最强有力的、最荣耀的事业的主宰,展示时间对世界上的奇迹(它们在时间之中变成几乎无法辨认的废墟)的主宰,展示时间对各种不朽的名字(它们在时间之中终结于“神话般的东西”的不确定性)的主宰。
但是,在爱常存的同时,难道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这爱上,这样,尽管它常存,它还是在时间之中被改变,只是这改变不是它造成的,它只是一种承受(liden)?因此这关系就会是:爱常存,没有什么境况改变它或者使之放弃自身,却在一种我们称作是衰弱的变化之中被改变,并且,尽管在说及这同一种爱的时候我们说它永不止息,事情也仍是如此。
让我们在一瞬间之中谈论一下那令人花费如此之多的精力的东西,谈论一下情欲之爱,或者谈论一下那个女孩,按诗人的言辞,是每天晚上“在晚霞的阴暗时刻”坐在窗前等待着那被爱者[20],“唉”,与此同时,“时间来,时间去”[21]。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因为这是,诗人这样说,“消失已久了的时代”[22]。这女孩在等待的同时并不感觉到,时间怎样来,时间怎样去——而与此同时,时间则感觉到她。通常我们说“时间过去”,哦,对于幸福的人,它走得如此之快,而对于悲哀的人则走得如此不可描述的缓慢。或者我们说,“时间到来”,哦,对于希望着的人,它来得如此缓慢,而对于畏惧着的人则只会是来得实在太快。但是诗人说,并且说得如此得体,因为他想要描述一个期待着的人:时间来时间去;对于一个这样的人,时间不仅仅是过去,时间也不仅仅是到来,它是来并且去。出自对期待着的女孩的同情,时间就仿佛在做那无信无义者本应做的事情。然后,在“他”本应来到的时间到来的时候,时间到来了,但“他”却没有到来;然后时间又过去,直到“没有到来的‘他’本应到来”的时间到来。以这样一种方式,时间通过到来和过去使这期待着的女孩入眠,直到她,在这一运动的摇晃下,憩息于期待之中。奇妙啊!我们会以为,期待是那最可能使人清醒的东西,然而这期待,在一个人完全投身之中的时候,却如此起着催眠作用。这却是不那么奇妙的事情。因为,如果你让自己躺下睡觉,而人们在你睡觉的同时想要让一道强劲的喷泉开始其向上激射的作为,那么你就会受着惊吓而醒来。但是如果你想要在一道喷泉旁让自己躺下睡觉,那么,你就会睡得非常甜美,与“在这喷泉的啪啪声之中入眠”[23]相比,你从不曾睡得这么香,从不曾睡得如此凉爽,从不曾睡得如此津津有味!
因此,时间来,时间去;这女孩确实没有止息自己的情欲之爱,但是她却憔悴了——因为消失的不是时间,不,时间来时间去,但这女孩憔悴了。荣耀属于这忠实的灵魂!她自然也确实得到这荣耀,最大的人性的荣耀:一个诗人歌唱她了,不是像一个在偶然场合为钱作诗的诗人,也不是因为一个女孩也许是出自名门,也不是因为诗人也许认识她。不,她的名字不为人所知,人们知道的只是她美丽的所作所为,这种作为激发出真诗人的灵感。让我们绝对不要忘记,以这样的方式在自己的情欲之爱中保持对自己忠诚,这是一种高贵的女性美德,一种伟大而荣耀的作为。只要这世上有一个诗人存在,这种作为就应当被高高地保持在荣耀之中,尽管我们听到各种各样关于家务繁忙的说法;如果世界变得如此可鄙以至于不再有任何诗人存在,那么人类就将学会为“诗人不存在”而绝望,然后就会有一个保持她的荣耀的诗人再次来临。
然而她憔悴了——一个情欲之爱的牺牲品。然而这却是能够用来谈论一个人的至高说法:他牺牲了。问题只是,他为之牺牲的东西是不是那至高的东西。但是只要这世界仍然还是世界,从永恒的意义上理解,这“牺牲自己”是并且仍然是比“战胜”远远更为伟大的业绩;因为世界确实并非那么完美,以至于“在世界之中战胜”,这恰恰是通过与世界的一式(eensartetheden)[24]而达成的战胜,并不具备一种“世界之悲惨”的可疑添加物。“在世界之中战胜”的情形就像是“在世界之中成为某种伟大角色”的情形;一般说来这“在世界之中成为某种伟大角色”是一件可疑的事情,因为这世界并非优秀得能够使它的关于“伟大”的判断具有伟大的意味——除非是作为一种无意识的挖苦。
于是,女孩为情欲之爱而牺牲。唉,但情欲之爱并非是在至高的意义上的爱,因此不是“那至高的”:看,因此她憔悴,在死亡之中可爱,正如她在生活之中曾是可爱的,但是这标志了情欲之爱毕竟曾是她的至高。情欲之爱是一种对于今世生活的愿望。因此时间支配着她,因此她在情欲之爱中憔悴,然而这情欲之爱也憔悴消失,尽管她知道她对时间有着支配权,因为她没有止息自己的情欲之爱。
但是爱常存——它永不止息。因为精神之爱本身就是那汇成一种永恒生命的泉源[25]。这有爱心的人也随着岁月老去,终究在时间之中死去,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他的爱仍保持永远年轻。在他的爱中,他不像情欲之爱中的关系那样地去与现世发生关系,他不依赖于现世;对于他的爱,永恒是恰当的季节。在他死的时候,他就恰恰到达了目的地,在他死的时候,事实恰恰就显示出他没有徒劳地等待;唉,在那年轻女孩死的时候,我们则恰恰这样说:我们很遗憾地看到,她等待得很徒劳。那常存的爱又怎么会变得进入止息呢?难道不朽能够进入止息吗?然而,那给予一个人“不朽”的东西是什么,除了常存的爱之外它又会是什么呢?但情欲之爱却是现世[26]的,它的最美丽的发明,却也是现世的最脆弱的发明。因此在这里有着一个更深刻的自相矛盾。在女孩子这里没有什么错,她对自己的情欲之爱是忠诚的并且继续保持忠诚。然而在这些年月之中,她的情欲之爱还是有所改变。这变化在于情欲之爱本身之中。这自相矛盾则是:一个人带着最正直的意愿想要去牺牲,却仍无法,更深刻地理解的话,无条件地忠诚,或者,常存在那自身并不永恒常存的东西之中——情欲之爱不是永恒常存的。也许这女孩自己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一自相矛盾的关联在她死去的时候则是令人忧伤的元素。她牺牲自己,这个事实不具备“那永恒的”的庄严,因而也不具备那种振奋人心而令人进入崇高的成分,相反只有着现世的忧伤,并且以这样一种方式有着那种激发诗人灵感的东西。
年轻女孩憔悴。尽管“他”到来了,就是说在死亡到来之前到来,这仍然还是太迟了。她待着,但时间已经使得她的愿望变得黯淡,她因这愿望而生活下去,而同时这同样的愿望却又销蚀着她。相反,那在最深刻的意义上有爱心的人,他常存,他不进入止息,他的爱不销蚀。如果那误解了他的人,如果那以冷眼待他的人,如果那恨他的人归返回来,这人就会发现他毫无变化,毫无变化地以同样的渴慕期盼着“那永恒的”,以同样平静的镇定身处于“那现世的”。他的爱是永恒的,它使自身去与永恒发生关系,它立足于“那永恒的”,因此,他在每一瞬间都等待着那他永恒地等待着的同样东西,因此没有骚动不安,因为,在永恒之中有着足够的时间。
如果一种爱的期待能够使得一个人,从本质上理解,进入止息,那么这就必定会是因为他的期待处于一种与时间的依赖关系之中,这样时间就有权决定这期待是否被实现。这就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期待在原则上是一种现世的定性。但那常存的爱没有这样的一种期待。“一种期待在本质上是现世的”,这一性质在期待之中给出那不安宁的钟摆(uro)[27]。没有不安(uro)时间无法真正存在;对完全没有“不安”(uro)的动物来说时间是不存在的;标示时间的钟表无法再标示时间,如果钟摆(uro)停下的话。但是,如果这钟摆的情形是“纯粹现世的期待”,它只是这样地在“实现”和“不实现”之间摇摆:这运动在时间之中变得更快,因为时间的消失,“时间消逝”这一事实,使得这钟摆(uro)加速,这时,这“期待之实现”,如果它不按时到达,根本就无法到达——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期待就销蚀。最后,这不安(uro)在表面上看似乎是过去了,唉,但这恰恰是在病症有了“销蚀”的形态[28]时的情形。但那有爱心的人,他待着,他有着一种永恒的期待,而这永恒的东西在钟摆(uro)之中给出平衡,这样这钟摆固然是在“实现”和“不实现”之间摇摆,却不依赖于时间,因为这“实现”绝不会因为时间的消失而变得不可能:这个有爱心的人不憔悴。
在这常存的爱中有着怎样的忠诚啊!我们的意思绝不是想要贬低那爱着的女孩,就仿佛这样的事实就是她的不忠诚(唉,一种对无信义者的不忠诚!):她在岁月之中变得虚弱并且憔悴,她的情欲之爱在“情欲之爱本身随着岁月而发生的变化”之中被改变。[29]然而,然而,然而,这是思绪之自相矛盾的一种奇怪纠结,但事实却不可能不同于此,哪怕是情欲之爱中的至高的忠诚,它看上去也只能几乎像是“不忠诚”,因为情欲之爱本身不是“那永恒的”。这自相矛盾不在于这女孩身上,她对自己保持着忠诚;这女孩自己所承受的矛盾是在于“情欲之爱不是‘那永恒的’”,并且因此是在于这样的事实之中:以永恒的忠诚让自己去与“那就其自身而言不是‘那永恒的’的东西”发生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反过来,完全毫无改变地常存,没有一丁点止息性,在每一瞬间都是这同样的爱,甚至在任何时刻,哪怕是那误解着的人,反目者,怀恨的人,在他想要回返到这有爱心的人这里时,都是这同样的爱——这是怎样的爱之忠诚啊!那待着的人,他从不会进入止息,无疑这对于他自己是永恒的获益,但这同时也是一种在对他所爱的人们的忠诚之中的爱的作为——按我们在这里对此的考虑,以及按他自己对此的考虑,都是如此。
然而,这又会是多么的无告无慰,是的,这样几乎就是令人绝望,如果这样的瞬间到来——在误解者试图归返回来寻找理解的时候,在反目者试图归返回来寻找友谊的时候,在怀恨的人试图归返回来寻找和解的时候,如果在这时,这有爱心的人进入了止息,于是,在这爱中既没有理解、也没有友谊的重建、也没有和解的新生真正能够带着永恒至福的喜悦出现,又有什么事情会是如此的无告无慰啊?另外,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像“有爱心的人(这是我们在前面的段落中已谈论过的话题)通过待着[30]而不断地去除掉过去[31]”那样地使得赦免的瞬间、协议的过渡变得如此自然、如此轻松;因为在有爱心的人这一边,协议已经成立,就仿佛根本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分歧。哦,在两个人都有着一种关于“过去”或者关于“分离持续了很久”的观念的时候,存在在这时常常会是一场艰难的冲突,也许两人的关系就永远都无法完全地得以重建。但是有爱心的人对“那过去的”一无所知,因此他在爱之中仍然做着这最后的事情,他以这样的方式来化解冲撞,因而不会有任何冲突出现,这样,要达成赦免之过渡,就再也没有比这更容易的做法了。在两个人之间,有多少次协议曾即将被达成,但其中的一个受到了冲撞——人们这样说。如果事情是如此,那么必定是有着某种出自过去的东西又重新不具爱心地冒出来。因为,要受到那比最柔软的东西还要更柔软的东西[32]的冲撞冒犯,要受到爱的冲撞冒犯,这是不可能的。确实,任何一艘船,哪怕它是在最软的沙底之上的风平浪静的水中悄然滑进那有着芦苇使之停下并环拥它的地方,都不可能像一个“归返回来寻求与那常存的爱达成协议”的人那么肯定地不会受到冲撞。
如此是那有爱心的人。一切之中最美丽的,那协议的瞬间本应成为一次毫无结果的尝试,一个徒劳的过程,因为他在那时是被改变了,但他阻止这改变,因为他待着,并且保持永不止息。赦免之过渡可以变得像“与一个人们在一小时之前所看见的人相遇”那样容易;爱的交谈可以变得像与一个“你与之交谈的人”的交谈那样自然地进行;同行共旅的步伐可以像那介于两个第一次开始新生活的人之间的步伐那样迅速地合拍——简言之,不会有,根本不会有任何能够冲撞冒犯的刹止,没有一秒这样的刹止,没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刹止;有爱心的人达成这样的事情,因为他待着并且保持永不进入止息。
* * *
[1] [爱常存] “常存”(blive)这个动词,在这里是“持存”、“持之以恒”的意思。有时候也包含有“进入存在”的意思。
[2] [歌林多前书13:13。如今常存的……有爱。] 引自《歌林多前书》(13:13),见前面相关的注脚。
[3] [立志为善] 也许是指向《罗马书》(7:18—19),保罗在之中写道:“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
[4] [各种鬼魂屈服于他] 见《路加福音》(10:20):“然而不要因鬼服了你们就欢喜,要因你们的名记在天上欢喜。”
[5] [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 指向《罗马书》(8:38—39):“因为我深信无论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里的。”
[6] [如果爱不存在,如果爱不是永恒地存在] 见《歌林多前书》(13:8)。
[7] [“爱是永不止息。”] 《歌林多前书》(13:8):“爱是永不止息。”
[8] [待着] ,也就是说“常存”。
[9] [待着] ,也就是说“常存”。
[10] 这个“过去”是个名词。
[11] 这个“过去”是个名词。
[12] 这个“过去”是个名词。
[13] “待着”,也就是说“常存”。
[14] [无信无义的人离开女孩而这女孩每天晚上“在晚霞的阴暗时刻”坐在窗前等待] 指向欧伦施莱格尔的《施洗约翰节之夜戏剧》中的插曲“一个带着景匣的老人”(收录于《诗集》,哥本哈根1803年版):“在这里你们看见一座山峰,/ 一个旅行者在峰巅上攀登。/在悬崖上有着一片红色的废墟,/在大门口上写有拉丁语,/远远地看,字体很漂亮。/这是一座古老的骑士城堡。/ 于是他沉默地沉浸于悲哀/惊奇而温柔地回顾/那消失了的时代,/那个骑士穿着盔甲看望着环绕着自己的美丽女人的时代。/你们在这里城楼上看见一个洞。/现在不再有窗户。/在那里曾经有一个女孩温柔地坐着,/ 在晚霞的阴暗时刻,/沉默地朝路上凝视着,/ 渴慕地等待自己的男友。/唉,时间来,时间去。/遥远有着一座教堂。/在祭台旁是一块大理石,/被爱者们的腿伸在大理石下。/看那旅行者多么缓慢/悲哀地靠近,/而这时红墙背后的太阳/沉落进了神圣的大自然。”
(“景匣”是一种光学装置,英文叫作zograscope,人从一个洞里向匣子里面看,有各种各样景象。)
[15] [在我们之间有着“恨”的深渊] 参看《路加福音》(16:26):“不但这样,并且在你我之间,有深渊限定,以致人要从这边过到你们那边,是不能的,要从那边过到我们这边,也是不能的。”
[16] [这是上帝造物者的言辞:“常存”] 指向《创世记》造物的六天,上帝说“要有”,比如说第一天“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创世记》(1:3)。“要有”、“常存”、“待着”等这些在丹麦语里是同一个动词blive。
[17] [上帝的朋友] 在《雅各书》(2:23)中有这样的表述:“这就应验经上所说,亚伯拉罕信神,这就算为他的义。他又得称为神的朋友。”
[18] [比那罗马人通过自己的拖延所得到的胜利更荣耀] 指罗马独裁者“拖延者”昆图斯·费边·马克西穆斯·维尔鲁科苏斯(公元前275—前203年),他在公元前217年布匿战争中采用拖延战术战胜汉尼拔,获得“拖延者”的外号。
[19] [它永远都不进入止息] 见《歌林多前书》(13:8):“爱是永不止息。”
[20] [那个女孩,按诗人的言辞,是每天晚上“在晚霞的阴暗时刻”坐在窗前等待着那被爱者] 见前面关于欧伦施莱格尔的诗歌的注脚。
[21] [“时间来,时间去”] 见前面关于欧伦施莱格尔的诗歌的注脚。
[22] [“那消失已久了的时代”] 见前面关于欧伦施莱格尔的诗歌的注脚,在诗歌中是“那消失了的时代”。
[23] [在这喷泉的啪啪声之中入眠] 指关于梅塞纳斯失眠的故事。在《人生道路中的诸阶段》中也有提及。罗马哲学家和作家塞涅卡(seneca,公元前4—公元65年)在《论天意》第三书第十章中讲述了关于罗马富人梅塞纳斯,艺术的赞助者,奥古斯都皇帝的朋友,他因为自己的美丽而不贞的妻子而嫉妒,因而无法睡觉。他的试图让自己入睡的手段之一就是去听泉水声。
[24] [一式(eensartetheden)] 同质一致的性质。
[25] [但是爱常存——它永不止息。因为精神之爱本身就是那涌成一种永恒生命的泉源] 指向《约翰福音》(4:14):“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直涌到永生。”
[26] 这里的“现世的”是一个名词所有格,不是形容词。
[27] “不安定的钟摆”:丹麦语“钟摆(uroen)”同时也是“不安,不安宁(uroen)”。
[28] [在病症有了“销蚀”的形态] 各种使得健康慢慢被消耗掉的病症,比如说肺结核等。
[29] 这一段译者对句子作了简化,按原意直译的话应当是:
我们的意思绝不是想要贬低那爱着的女孩,就仿佛这“她在岁月之中变得虚弱并且憔悴”,这“她的情欲之爱在那本是‘情欲之爱本身随着岁月的变化’的变化之中被改变”,是她的一种不忠诚(唉,一种对无信义者的不忠诚!)。
[30] 在前面的注脚之中已有说明:“待着”,也就是说“常存”。
[31] [有爱心的人(这是我们在前面的段落中已谈论过的话题)通过待着而不断地去除掉过去] 比如说,在前面的段落中有:
去掉“那过去的”,通过有爱心地待着使得“那过去的”被淹没在永恒的遗忘之中,这样,终结就是初始,并且不存在任何断绝。
[32] [那比最柔软的东西还要更柔软的东西] 指向柏拉图《会饮篇》(195d—e)之中阿伽通对厄若斯的赞美。他展示爱神厄若斯的柔软:“因为他不是在大地上也不是在脑壳上行走,这脑壳也不是很柔软,不,他行走和居住在一切之中最柔软的东西中;因为他在诸神和人类的心和魂之中建筑自己的居所,不过却不是毫无区分地居住在所有灵魂之中;因为如果他在什么地方发现硬心肠的,他就走过了,只在他发现柔软心肠的地方进入。既然他用脚和以各种方式不断地只触摸最柔软的东西之中的最柔软的东西,那么他就必然是最柔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