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不是艺术,做事才是艺术。”[1]这是一种成语形式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很明智地把各种在之中艺术确实是“说事”的事例和关系排除掉,那么这说法也完全是对的。如果有人要否认诗人的艺术恰恰就是“说事”的话,那么这无疑就会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够像诗人那样地说出这事,而正是通过以这样的方式说事,我们才看出这诗人是一个诗人。这说法也部分地适用于讲演者的艺术。
但是,考虑到爱,不管是部分还是全部,这样的说法都是不适用的:“说这事”是艺术,或者“能够说这事”以某种方式在本质上是以天赋的偶然性为条件的。正因此,“谈论爱”是那么地具有陶冶性,因为一个人必须不断地想着并且对自己说:“每个人都能够做到这事,或者每个人都应当能够做到这事”,然而,“每个人都是或者都能够是诗人”则是一种古怪的说法了。爱克服所有差异性,爱解开所有绳索以便将所有人都绑进爱的绳索,这爱自然是带着爱心地防范着不让一种特别类型的差异性在这里起到分裂作用。
因为这事情就是如此,因为赞美崇尚爱不是“艺术”,正因此,去这样做是一种作为;因为“艺术”是与天赋的偶然性发生关系,而作为则是与那普遍人性的东西发生关系。这样,俗语能够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得以运用。比如说,如果一个人在一种随意给出的评论之中、在一种匆匆做出的建议(这在我们的时代看来尤其受欢迎)之中想要说,“如果有人让自己去赞美崇尚爱,这很好”,那么我们就可以回答说“说这事不是艺术,做这事才是艺术”——尽管在这一关联之中“做这事”就意味了说这事,而这个,如上所示,相对于爱不是什么艺术;于是,这因此是艺术却又不是艺术,而是一种作为。这作为是:通过去进行对爱的这样一种赞美崇尚来让自己做这工作;这既要求时间又要求勤奋。如果“赞美崇尚爱”是一种艺术,那么情况就不是这样。因为相对于一种艺术的情形,即使会有人愿意去花费时间和功夫、愿意去让自己做这一工作,其实也并非每一个这样的人都理所当然地会去实践它。爱则相反,哦,它不是像艺术那样,严厉地守护着自己,并且因此只将自己赋予很少的一些人。每一个想要爱的人,都会被赋予爱,并且,如果他想要让自己去进行“赞美爱”这一工作,那么他也会成功。
那么,现在让我们考察一下
爱的作为:赞美崇尚爱
这是一种作为,并且,自然也是一种爱的作为,因为它只能够在爱之中被做出,进一步确定说就是:在“真相之爱”中。现在我们想要努力去弄清楚,这一作为必须怎样被做出。
“赞美崇尚爱”这一作为必须向着内心地在自我拒绝之中被做出来。
如果“赞美崇尚爱”要从根本上被完全地做出,那么一个人就必须长期坚持不懈地使自己保存一种想法,相对于所有异类的、外来的、不相关的、打扰性的东西,坚持不懈地保存着那种在精神的意义上所理解的最严格的节制,坚持不懈地保持着对于每一种其他想法的最一丝不苟而最顺从的弃绝。然而这却是非常艰辛的。在这条路上很容易就会脱离意义、关联,脱离理智;并且,如果那使人投入的东西是一种单一的有限观念而不是一种无限的想法,那么,它也确实会使人脱离意义、关联和理智。但是,如果那拯救和保留理智的东西也就是一种想法的话,那么这里的事情就仍是非常艰辛的。因此,在远离所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而朝着内心的方向上,思考一种想法,一个月又一个月,渐渐地使那绷紧思想之弦的手变得越来越强有力,然后,在另一方面又渐渐地学会不断更顺从、更谦卑地使这手在关节中变得越来越轻松、越有弹性,这手,如果有必要的话,这手在一瞬间里就能够使那被绷紧的弦得以放松和舒缓;就是说,带着渐渐变得剧烈的激情抓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确定,带着渐渐增长的谦卑能够在任何必要的瞬间越来越轻松地放开;——这是非常艰辛的。然而,“这是一种必要性”,没有人能够向什么人隐瞒这一点,哪怕有人去隐瞒,也没有人能够向什么人隐瞒这一点;因为,在一个人只思考一种想法的时候,这方向是朝着内心的。
一方面,这样去想,“一个人的注意力只是朝着外部世界,在对象的方向上(这对象是某种外在的东西)”,这是一回事;而另一方面,以这样的方式转入“去想着一个人不断地在每一瞬间都意识到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处在思考之中的状态或者意识到这处于思考中的自己的情况如何”,则是另一回事。但只有后者才是本质上的“思考”,就是说,这是透明性;前者是一种不明了的思考,承受着这样的矛盾:那思考着地说明其他东西的东西,在最终的根本上是不明了的。一个这样的思考者通过自己的思考说明别的东西,看,他不明白他自身;他在朝着外部世界、朝着对象的方向上也许是非常根本地用上了自己天生的能力,但是,在向着内心的方向上则只是非常肤浅地使用这能力,因此他的所有思考,不管看上去仿佛有多么深入,在根本上仍是肤浅的。但是,在一个人的思考对象在外在的意义上是有着极大的包容性的时候,或者在一个人把自己所思考的东西转化成一种博学的对象的时候,或者在一个人从一个对象跳跃到另一个对象的时候,这时,他就发现不了这最后的不协调性:所有“明了性”立足的根本是“不明了”,而不是“真正的明了性只能够处于透明性之中”。相反,在一个人只思考一种想法的时候,这时他就没有任何外在的对象,于是他就在自我深化之中有朝着内心的方向,于是,在关于“他自己的内心状态”的问题上他就必定会有所发现;这一发现首先是非常令人羞辱的。“人之精神”的力量的情形不同于身体的力量的情形。如果一个人工作过度超过了自己身体的力量,那么他被损坏了,这样,他就是什么都没有赢得。但是如果一个人不是(恰恰通过选择朝着内心的方向)以超过自己原本的精神的力量去过度工作,那么他根本就不会发现,或者他在更深的意义上不会发现,上帝是存在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丧失了那最重要的东西,或者那最重要的东西在本质上就与他擦肩而过了。就是说,在原本的身体的力量之中没有任何自私的东西,但是在原本的“人之精神”中有着一种自私性,而如果“上帝之关系”要真正地被赢得的话,那么这种自私性就必须被摧毁。这样,如果一个人只思考一种想法,他就必定会经历这个,他必定会体验这样一种“停顿”的登场,在这一停顿之中他被剥夺了一切,他必定会经受这样一种生命危险,在这生命危险之中人为了赢得生命而丧失生命[2]。他所要去走的就是这条路,如果他在这一难题上跳过,那么他的思考就会变得肤浅,尽管在这睿智的时代介于人与人之间已经被做出了这样的假定(但却不在上帝或者“那永恒的”那里对此做出询问):这样的努力是不需要的,是的,这样的努力是夸张。现在,人们当然也不会为了在一种没有思想的生活之中过得舒适或者为了借助于那种受人钦敬的在每一个细节上都与所有其他人完全相同的圆满去满足自己的同时代而需要这种努力。然而,事情却确实仍是如此,如果没有在这一难题之中经受考验,如果没有这一努力,一个人的思考就会变得肤浅。因为从精神上理解就是如此,恰恰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在一个人以超过自己原本的精神的力量去过度工作的时候,只有在这时他才能够成为一种工具;如果他是诚实而信仰着地坚持忍受下去,那么,从这一瞬间起,他就会得到那些最好的力量;但这不是他自己的,他在自我拒绝之中具备他们。
哦,我不知道我是在对谁谈论关于这个,不知道是否有人关心这样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个,曾有这样的人生活着,我知道这个,恰恰是这些全力赞美崇尚爱的人们,在这些在今天部分地几乎是不为人所知的水域之中,他们曾是历尽沧桑的具备全程航海经验的[3]人们。我可以为他们书写,以这个美丽的词来安慰我自己——“写!”“为谁写?”“为死者们,为那些你曾在往昔爱过的人们写!”[4],并且我也无疑会在“爱他们”之中与同时代人中那些最亲爱的人们相遇。
在一个人只思考着一种想法的时候,他就必定会相对于这“思考着”发现自我拒绝,而这自我拒绝则会去发现“上帝存在”。于是这就恰恰在至福之中和在恐怖之中成为矛盾:拥有一个全能者作为自己的员工[5]。因为,一个全能者不可能是你(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员工,除非这意味了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在另一方面,在他是你的员工的时候,那么,你就能够做一切[6]。伤脑筋的是,这两方面是一个矛盾,或者是一次性同时发生的,这样,你就不是在“今天体验到这个而明天体验到那个”;伤脑筋的是,这一矛盾不是什么可以让你在某些时候意识到的东西,而是某种你必须在每一个瞬间都自觉意识到的东西。在同一瞬间,你就仿佛是能够做一切——并且,一种自私的想法会悄悄地溜出来,就仿佛那能够做一切的人就是你自己,于是在这同一瞬间,一切都会在你面前被丧失掉;而在自私的想法投降的同一瞬间,你就又重新能够拥有一切了。但上帝并不被人看见;因此,人在自我拒绝之中使自己成为工具,而就在上帝使用这一工具的时候,在表面看上去“那能够做一切的”似乎就是这工具,并且这也诱使这工具本身去做出这样的理解——直到他在之后又重新什么都做不了。去与另一个人一同工作已经够艰难的了,哦,然而要去与全能者一同工作的话!是的,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挺容易的;因为他所不能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让他[7]来做。因此,这麻烦恰恰在于,我要一同工作,如果不是通过别的方式的话,那么就是通过不断地理解“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什么一了百了地被理解的东西。这是难以理解的:不是在一个人真正什么都做不了的瞬间——在他生病的时候、心情不佳的时候,而是在他看上去似乎能够做一切的那一瞬间,去理解这一点。哦,然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像一种想法那么迅速,没有什么东西能像一种想法在它击中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剧烈地击中一个人;而现在,在想法的海洋之中,在那“70000浔之深”[8]——他却还没有学会去这样做:在夜幕降临时能够安宁地酣眠,远离各种想法,因为坚信上帝(这上帝是爱[9])充足有余地具备它们,而能够充满信心地醒来进入这些想法,因为确定上帝不曾睡觉!东方的那个强大的皇帝有一个侍者,这侍者每天都提醒他关于一件特定的事情[10],但是一个卑微的人则必须把这关系颠倒过来去对上帝这全能者说:“一定要提醒我记得这个和那个”,然后,上帝就这样做!这岂不是令人失去理智吗:一个人要得到许可去平安而甜美地睡觉,他只是像皇帝对侍者那样地对上帝说,“一定要提醒我记得这个和那个”!但这时这个全能者却又如此警惕地守护着自己,以至于在他所允许的这一鲁莽的自由之中,哪怕只是有一句自私的言语,一切就都会丧失掉,然后上帝就不仅仅不提醒人记住这个和那个,相反,他倒像是永远都不愿忘记这使人犯下了过错的事情。不!那么“能够做稍少的事情”就是远远更安全的,那么,“以一般的人类的方式来自欺地以为自己确实觉得自己能够做这事情”,就比这伤脑筋的状态,亦即,“完全绝对地意义确切地什么都做不了,反过来又在某种比喻性的意义上似乎是能够做一切”,要远远更安全得多。
然而,一个人却只能够在自我拒绝之中真正全力地赞美崇尚爱;因为上帝是爱,而只有在自我拒绝之中一个人才能紧紧抓住上帝。一个人通过自己对爱所知的事情是非常表面的,他必须通过上帝才得以知道那更深刻的东西,这就是说,他必须在自我拒绝之中去成为每一个人所都能够成为的东西(因为自我拒绝是相对于“那普遍人性的”的,并且因此而不同于那特别的召唤和选拔),上帝所用的工具。于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得知所有关于爱的事情,正如每一个人都能够得知自己,正如每一个人,是为上帝所爱的。差异只是:对于有些人(这在我看来并不那么令人惊诧)这一想法甚至对于最长的生命都是那么充足有余,以至于他们在第七十岁[11]都不认为自己对此曾有过足够的惊叹,而相反对于其他人(这在我看来是非常奇怪而令人遗憾的)这一想法是那么微不足道,既然这“为上帝所爱”并不比每个人所处的境况更多出一些什么——仿佛因此这就意味了更少。
只有在自我拒绝之中一个人才能够真正全力地赞美崇尚爱。任何诗人都做不到这一点。诗人能够吟唱情欲之爱和友谊,能够这样吟唱是一种罕见的优点,但是“诗人”无法赞美崇尚爱。因为对于诗人,与“那启迪着他的精神”的关系就像是一种玩笑[12],对它的帮助[13]的呼唤像是一种玩笑(这本应当对应于自我拒绝和祈祷),他的本性天赋[14]则反倒是那决定性的因素,并且,从与“那启迪着的精神”的关系中所得的收益对于他是首要的事情,这就是诗,诗人所创作的东西,这就是收益。但是对于那要去赞美崇尚爱(这是每个人所都能做的事,这不是什么特长)的人,“与上帝的自我拒绝的关系”或者“在自我拒绝之中使自己去与上帝发生关系”就应当是一切,就应当是严肃;“创作是否完成”则是一种玩笑,就是说,对于他,“上帝之关系”本身应当比收益更重要。在自我拒绝之中,他的极其严肃的信念就是:那帮助他的是上帝。
哦,如果一个在自我拒绝中的人真正能够消除掉所有“他仿佛能够做什么”的幻觉,真正能够明白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真正赢得自我拒绝的胜利并且能够在胜利之中加上自我拒绝的胜利喜悦,真实而诚实地在这“自己根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之中找到自己的全部至福,那么,一个这样的人又能够怎样奇妙地谈论爱啊!因为,在自我拒绝的最极端的努力之中、在这一“自己的全部力量的昏晕和厥倒”之中获得极乐,感到至福,除了真正地爱上帝之外,这又会是什么别的?但上帝是爱。又有谁会比那真正爱上帝的人更好地赞美崇尚爱呢?因为他正是以唯一正确的方式去与自己的对象发生关系的:他使自己与上帝发生关系,并且真正是爱着地发生这关系。
这在朝着内心的方向上是一种条件或者方式,对爱的赞美崇尚必须按这样的条件或者方式来进行。“如此去做出对爱的赞美崇尚”,自然在其自身有着其酬报,尽管之中另外还有这样的目的:通过赞美崇尚爱(只要一个人能够),去为爱赢得人众,去使得他们真正留意于那在调和性之中被授予了每一个人的东西,亦即,“那至高的”。因为,那赞美崇尚艺术和科学的人,他还是在人众间设置出了有天分的人们和没有天分的人们之间的分裂。而那赞美崇尚爱的人,他使得所有人和好,不是在一种集体的贫困之中,也不是在一种集体的平庸之中,而是在“那至高的”的集体之中。
“赞美崇尚爱”这一作为必须向着外在地在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之中被做出来。
通过自我拒绝,一个人赢得了让自己作为工具的能力,因为他向着内心使得自己在上帝面前成为乌有;通过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他向着外在使得自己成为乌有,成为一个无用的仆人[15]:向着内心他不变得妄自尊大,因为他是乌有,向着外在他也不变得妄自尊大,因为他是乌有;他在上帝面前是乌有,他不忘记他所在之处是“在上帝面前”。唉,这样的事情也确实可能发生:一个人在最后一瞬间弄错了,以至于他尽管确实是在上帝面前谦卑,却在他转向人众的时候为他自己所能而骄傲。这构成他的沉沦的,是一种“作比较”的诱惑。他知道,他无法与上帝作比较,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是乌有;但在与人的比较之中他却觉得自己是某样东西。这就是说,他忘记了自我拒绝;他陷在一种幻觉之中,就仿佛他只是在单个的几小时之中是在上帝面前,正如一个人在单个的几小时之中去拜访国王陛下[16]。怎样可悲的困惑啊!因为相对于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可能的:你可以以一种方式在他在场的时候与他说话,而在他不在场的时候以另一种方式来谈论他;但是,是不是也有可能这样谈论上帝——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如果我们是正确地理解这一点的话,那么,“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就与自我拒绝是同一样东西。如果一个人想要通过赞美崇尚爱来统治别人,那么这无疑也就是最可怕的自相矛盾了。
在某种意义上的“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就是如此,就是说,向着内心理解是:一种自我拒绝的理所当然,或者同一于自我拒绝。
但是向着外在,如果爱要真正地被赞美崇尚,那么“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就是必不可少的;想要在真相之爱中赞美崇尚爱就正是爱的一种作为。一个人能够很容易地为自己找到世俗的好处,并且(这也是最可悲的)通过宣示出各种各样的欺骗来赢得人类的赞扬。但这并不具有爱心。因为,反过来才是有爱心的:在对“那真的”和对人类的爱中想要为宣示出“那真的”而做出每一种牺牲,却不愿牺牲哪怕一丁点“那真的”。
我们在本质上必须将“那真的”看成是在这个世界里挣扎着;世界从不曾如此美好,它也永远都不会变得这么美好:大多数人都想要“那真的”或者想要关于“那真的”的观念,以至于对“那真的”的宣示必定会赢得所有人的赞扬。不,如果一个人真的要宣示出什么真的东西,那么他就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做好准备,而不是借助于这样一种迷惑人的期待,他必须有这个意愿在本质上放弃这一瞬间。固然,哪怕使徒自己都说,他努力“赢得人众”,却有着附加的话,“在神面前是显明的”[17]。于是在这些话语之中绝不可能有关于这种对“赢得人众的赞扬”的自私或者胆小怯懦的想法——就仿佛决定某事真实与否的关键就是人众的赞扬。不,在使徒努力要赢得人众的时候,他在上帝面前显明的;因此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真理,去赢得他们。一旦他看见,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赢得他们——他们献身于他却误解他并歪曲他的教导,他就马上就推开他们,为的是赢得他们[18]。因而,他不想要为了自己在之中得到好处而赢得他们,相反,他想要以所有的牺牲,因此也包括对他们的赞扬的牺牲,来为“那真的”赢得他们——如果他能够成功地这样做的话;而这是他所想要的。因此这同一个使徒在另一处说(《帖撒罗尼迦前书》2:4、5、6):“我们这样讲,不是要讨人喜欢,乃是要讨那察验我们心的神喜欢。我们从来没有用过谄媚的话,也没有贪心的借口。我们没有向人求荣耀,不管是向你们还是向别人,尽管作为基督的使徒,我们可以对于你们是一种负担。”[19]在这之中蕴含了多少牺牲啊!他没有寻求任何好处,不接受任何酬报,甚至不接受他本来作为基督的使徒所能够合理地要求的那一份[20];他放弃了他们的荣誉、他们的赞扬、他们的奉献;在贫困潦倒之中,他让自己去经受他们不公正的判断、他们的讥嘲:所有他所做的这一切——为了赢得他们。是的,这样一来,为了赢得人众,无疑做一切都是可以的,哪怕是被处决赔上性命[21];因为在自我牺牲和不利己之中,这恰恰就是“去放弃人们用以赢得瞬间而失去真理的所有瞬间性的手段”。扎根于“那永恒的”,这使徒站立着;那想要在自我牺牲之中通过“那永恒的”的各种力量来赢得人众的,正是他;如果有人为了自我维持而需要他们,并且因此而抓住那第一和最佳的、最睿智的手段来赢得他们,那么,使徒不是这个人,这个人不是为真理而赢得他们,因为,如果要为真理而赢得他们,就不能使用这样的手段。
现在,在我们的时代,人们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一切变成瞬间的并且为了让瞬间的东西变成一切,在一个这样的时代里,“不利己”是多么的必要啊!
人们做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使得瞬间拥有尽可能大的优势,去压倒“那永恒的”,去压倒“那真的”?人们做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使得瞬间在对上帝和对“那永恒的”的几乎是高傲的无知之中变得如此自我满足、在对所有真理的外观上的似乎拥有之中变得如此自欺欺人、在“自己就是‘那真的’的发明者”的观念之中变得趾高气扬吗?有多少更好的人们屈俯于“瞬间”的权力之下,并且因此而使得“瞬间”变得更糟;因为恰恰如果一个人是一个更好的人,那么,在他虚弱或者自私地退让的时候,他就必定在“瞬间”的嘈杂之中试图遗忘掉自己的沉沦,这时他就必定竭尽全力来使得这“瞬间”更自以为是。唉,思者们的时代看来是过去了[22]。宁静的耐性,谦卑而顺从的迟钝性,对瞬间作用的慷慨放弃,“无限”对“瞬间”的距离,对自己的想法和对上帝奉献出的爱——这对于思考一种想法是必要的;它似乎是在消失,它对于人类几乎正在成为一种笑话。“人”重新变成了“万物的尺度”[23],并且完全是在瞬间的意义上。所有转达的消息都必须被安排在适当的时候收录到一份轻便的折页印刷品之中,或者得助于非真相之上的非真相。是的,无疑这就像是所有消息在最后都被安排好以便能够在一次集会之中至多被说及一小时,而这集会又通过赞同和反对的噪音来浪费掉其中的半小时,在另一个半小时之中则又过于困惑以至于无法聚集起各种想法。然而这做法却被当成至高的事情来追求。小孩子被教育去将这个视作是至高的事情:在一个小时之中被人听见并且被人敬佩。这样,“做人”的铸币成色标准就被降低了。不再有关于“那至高的”的说法,不再有像使徒所说的那种关于“讨神的喜悦”的说法[24],也不再有关于“取悦那些生活在往昔的圣贤们[25]”的说法,也不再有关于“取悦与自己活在同一个时代里的少数几个优秀者”的说法。不,在一小时之中去满足一群最初最好地汇集到一起的人众集合,而这些人自己则又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思考一下“那真的”,因此,如果他们要给予赞扬作为酬报的话,他们就要求肤浅性和各种半吊子的想法——这就是人们所追求的东西。
这就是说,为了让人多少觉得这还是值得去追求的,大家就用非真相来帮忙,大家相互愚弄,相互使对方以为这些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是纯粹的智者,以为每一个聚会集合都是由纯粹的智者们构成的。这就完全像是在苏格拉底的时代,按指控者所阐明的说法:“所有人都明白怎样去教导年轻人,只有一个人不明白——这个人就是苏格拉底”[26],同样地在我们的时代“所有人”都是智者,只有在这里和那里有着唯一的某个人,他是愚人。世界如此接近于达到完美,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是智者;如果不存在这几个怪人[27]和愚人的话,那么世界就会是彻底完美了。与所有这些同时,上帝简直就像是坐在天上等着。没有人渴望要脱离这一“瞬间之嘈杂吵闹”以求找到上帝所驻留的静寂;就在人钦佩人并且因为这人完全如同所有其他人而钦佩他的同时,却没有任何人渴望那种“人在之中崇拜上帝”的孤独;没有人在对永恒之尺度的渴望之中拒绝这一廉价的“不去与至高的东西发生关系”的豁免!
“瞬间”变得如此妄自尊大。因此,牺牲奉献着的不利己是如此必要。哦,但愿我能够描述出一个这样的真正不利己的形象!但这里不是作这一描述的地方,在这里所谈的问题在根本上是关于“赞美崇尚爱”的作为——并且,因此在这里就有第二个愿望[28]:如果这样一个形象被描述出来的话,但愿“瞬间”会有时间去考察一下他。
然而,所有“真相之爱”相对于“瞬间”的情形也是“真正赞美崇尚爱”的情形。在一个人带着自己对爱的赞美崇尚寻求去赢得“瞬间”的赞扬时,他就首先必须为自己搞清楚,这“瞬间”是否有着关于“爱”的真实观念。如同这“瞬间”现在所是的情形,它是不是具有,或者它是不是能够在任何时候具有关于“什么是爱”的真实观念?不,不可能。就是说,爱在“瞬间”的或者“那瞬间的”的意义上只能是自爱(selvkjerlighed),既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于是,以这样的方式谈论爱是自爱的,赢得这种赞扬是自爱的。真正的爱是自我拒绝的爱。但什么是自我拒绝?它恰恰就是放弃“瞬间”和“那瞬间的”。但是通过一种关于爱的真实说法,而这爱恰恰因为放弃“瞬间”才是真实的爱,那么这样一来,要赢得“瞬间”的赞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如此地不可能,以至于这说的人,如果真相本来对于他比“瞬间”的赞扬更重要的话,那么,在他碰巧赢得“瞬间”的赞扬的情况下,他就有义务去强调指出这误解。由这论述我们也很容易看出,这样一种直接就推导出“赞美崇尚爱的人自己必定是被爱或者会被爱的”的结论绝非正确——尤其是在一个将那本身就是爱的人钉上十字架的世界里,尤其是在一个迫害和清除了这么多爱之见证者的世界里。
哪怕在这方面的各种条件有所改变,即使事情不再进入那种“真理之见证者不得不牺牲生命和鲜血”的极端和关键,这世界在本质上仍然没有变得更好,它只是变得更卑琐更缺乏激情。因此,那在通常的情况下被世界称作是“值得爱的”的东西,永恒自然就会将之视作是某种该谴责和该受惩的东西。一个如此被人称作是“值得爱”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首先就不会去认真考虑永恒或者上帝对于一种本质的并且在本质上艰巨的生活所提出的要求。这值得爱的人,在讨价还价杀价的问题上,他知道所有各种可能的借口和开脱和睿智法则;于是他就有足够的爱心去把自己的睿智留一点给别人,这样,人们通过他的帮助而有利地去安顿好自己的生活,轻松而舒服。与这值得爱的人在一起,人们觉得那么安全,那么欣愉;一个人绝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而开始想到“有着某种永恒的东西存在”,或者想到“这永恒的东西对一个人的生命有着怎样的要求”,或者想到“这永恒的东西如此贴近一个人,以至于它的要求会直接与今天的日子相关”。这是一个人值得爱的地方。但是,一个人,如果他不去要求他人,却通过严格而认真地对自己要求许多东西来让人感觉到一种这样的要求是存在的,那么这个人就是不值得爱的。和他在一起,各种借口和开脱看上去就不怎么好看了,一个人为之而生的所有东西都置于一种不利的光线之下;和他在一起,一个人无法真正觉得舒服,而他则更不会用现世的,乃至是令人愉快地虔诚的豁免来帮一个人摆正各种舒适性的坐垫。
然而,这一值得爱的性质是什么呢?它是对“那永恒的”的叛卖。因此,现世那么地喜欢它。因此,世界总是对这样的话感到愤慨——“对上帝的爱是对世界的恨”[29]。就是说,在永恒的要求真正的被落实的时候,看起来事情就好像是,这样一个人仇恨一切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生活的意义所在的东西[30]。因此,多么让人不知所措,多么古怪,多么不值得爱啊!而相反,去激励和帮助人们在他们所爱的迷途之中继续,这又是多么值得爱,多么有爱心啊!但是,“欺骗人众”是爱吗?难道因为那些受骗者们将之视作爱,因为他们感激这欺骗者就仿佛他是他们的最大恩主,因此这就是爱了吗?难道“在欺骗之中爱”和“在欺骗之中被回报以爱”就是爱吗?我曾想,爱是这个:在对“那真的”的转达之中愿意亲自去做出每一种牺牲,但不愿牺牲哪怕一丁点真理。
尽管我们想要忘记现实,忘记世界是怎样的,并且诗意地将这整个关系转化进想象之世界,然而,事情的本性决定了: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如果要真正赞美崇尚爱的话,那么“不利己”就是不可或缺的要求。让我们大胆地作一下诗意的尝试[31],在这尝试之中我们与现实世界毫无关系,而只在想法之遥远之中把“赞美崇尚爱”这一想法从头到尾走一遍。如果,在诗意上理解,要由一个人完全真实地谈论真实的爱,那么在这里就有一种双重的要求:这谈论者必须使得自己成为自爱者,并且这谈论的内容必须是关于“去爱那不可爱的对象”。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从“赞美崇尚爱”之中获得什么好处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要么是谈论者被看作是有爱心的人,要么是谈论的内容是逢迎的话题、是关于去爱那可爱的对象,只有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才可能从中获得好处。而在“要从‘赞美崇尚爱’之中获得什么好处是不可能的”的时候,“去赞美崇尚爱”恰恰就是不利己的。
看,那个古代朴素的智慧者,他在所有人中最知道怎样去最美丽地谈论那种“爱美丽的人和美丽的事物”的爱[32],他是,是的,他是全民族中最丑的男人[33],是最美丽的民族之中的最丑的男人。人们会以为这会吓阻他去谈论那种爱美丽事物的爱——一般人们总是避免在被绞死的人家里谈论绳索[34],即使是那些俊美的人们一般也避免在明显丑陋者在场的时候谈论美,更不用说丑陋者自己了。然而不,他就古怪而奇特得足以去觉得恰恰这是吸引人而有启迪的,就是说,古怪而奇特得足以使自己进入可能存在的最不利的处境之中。因为,在他谈论“那美的”的时候,在他在思想和语言对“那美的”的渴慕之中迷醉着听者——而这听者于是偶然地看着他的时候,这时他就变得比他本来更加倍的丑陋了,他本来就已经是这个民族中最丑陋的人了。他越是谈得多,他越是美丽地谈论美,他自己就在对立面上变得越丑陋。这必定是一个怪人,这个智慧者,他必定不仅仅是这整个民族之中最丑陋的男人,而且也是最古怪的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决定了他?我想,如果他只要有一只漂亮的鼻子[35](这是他所不具备的,于是这在希腊人之中就是很显眼的,因为所有希腊人都有漂亮的鼻子),那么他就不会想说任何关于“爱‘那美的’”的话,哪怕一句都不会说,相反,他会反对谈论这个,因为害怕有人会以为他在谈论自己或者至少是在谈论自己漂亮的鼻子;这会让他的神灵担忧[36],就仿佛他通过多少把注意力引向“他的美”而欺骗谈论的对象,美,他所谈论的是“美”。但是在对自己是最丑者的自信之中,他良心安宁地能够说出一切,一切,一切对美的赞美,无须从之中获得任何好处,他只是由此而变得越来越丑。然而,爱“那美的”的爱,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是自我拒绝之爱。相对于这真正的爱,如果一切都正常展开并且是诗意地完美的话,这谈论者现在就必定是在使得自己成为自爱者。赞美崇尚自我拒绝之爱并且又自己想要是“有爱心的人”,这也就是,是的,这是自我拒绝之匮乏。如果这谈论者不是自爱者,他就很容易变得不确定或者不真实;他要么会忍不住自己从这赞美之中获得好处,这就是在欺骗对象,要么就会陷于一种尴尬,这样他甚至不敢说出这种爱是多么美好,因为害怕有人会以为他是在谈论他自己。但如果这谈论者是自爱的人,或者彻底完美地考虑这个:他是在那被有爱心的谈论者们称作是“爱之民族”[37]的整个民族之中最自爱的人,这样,是的,这样他能够自由地谈论关于自我拒绝的爱,比起那朴素的智慧者因为“是最丑陋的”所获得的喜悦,他在更大的程度上因为“使自己成为了最自爱的人”而喜悦。显然,在现实的关系中,要能够谈论自我拒绝的爱的话,一种长时间的准备工作就必定是不可少的;但这准备工作不会是在于“阅读许多书籍”,也不会是在于“因为他的被所有人认出的自我拒绝(如果一个人有这样的可能——能够通过‘去做出那让所有人都认出是他身上的自我拒绝的事情’来展示自我拒绝的话)而备受尊重和景仰”,相反是在于“去使得自己成为自爱者”,在于“去成功地被看作是最自爱的人”。而这甚至是不那么容易达成的。在一次考试之中得到“优”的成绩,和得到最差的分数——恰恰是最差的,这两者差不多是同样艰难的事情,因此通常这两者也有着同样多的数量。
这是关于谈论者。但是谈论的内容应当是:关于“去爱那不可爱的对象”。看,那个古代朴素的智慧者,他知道怎样去如此美好地谈论“那爱‘那美的’的爱”,然而他有时候也进行另一种谈论,他谈论去爱丑陋者[38]。他不否认,这“去爱”是“去爱美丽的人”,但是他还是谈论,当然这是一种类型的玩笑,谈论关于“去爱丑陋的人”。那么,“美丽的人”这说法到底应当被怎样理解呢?“美丽的人”是对于直接的爱的直接而明白的对象,是天性倾向和激情的选择。我们确实无须去推荐说,一个人应当爱美丽的人。但丑陋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可向天性倾向和激情提供的东西——天性倾向和激情转身就走并且说:“这是什么可让人去爱的东西吗?”那么,什么又是按照我们关于爱的概念所说的“美丽的人”呢?那是爱人和朋友。因为爱人和朋友是对于直接的爱的直接而明白的对象,是天性倾向和激情的选择。那什么是“丑陋的人”呢?那是一个人应当去爱的“邻人”[39]。一个人应当去爱他,那个朴素的智慧者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邻人存在并且一个人应当爱这邻人,他所谈的关于“爱丑陋的人”只是一种调侃。“邻人”是一种不可爱的对象,不是什么可向天性倾向和激情提供的东西——天性倾向和激情转身离开他并且说:“这是什么可让人去爱的东西吗?”但正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好处与“去谈论关于应当爱不可爱的对象”联系在一起。然而真正的爱却正是对“邻人”的爱,或者,它不是去觉得“可爱的对象”可爱,而是去觉得“不可爱的对象”可爱。
于是,在谈论者为了让那关于真正的爱的说法被说得完全真实而不得不使自己成为最自爱的人的时候,在谈论的内容必须是关于去爱那不可爱的对象的时候,这时,任何好处和利益都是不可能的。谈论者自己不会作为回报而被爱,因为“他有多么自爱”只会通过对立面而变得更明白;谈论的内容不是适合于去讨人众喜欢的,人众很喜欢听到天性倾向和激情如此容易并且愿意理解的东西,而不愿意听到天性倾向和激情所根本没有兴致知道的东西。
然而,这一诗意尝试是完全正确的,并且也许能够比如说起到这样的作用,它能够揭示出一种在整个基督教世界里一再地显现出来的欺骗或者误解。人们以这样的方式滥化基督教的谦卑和自我拒绝:一个人固然在一个方面拒绝自身,却没有勇气去果断地这样做,因此,他小心地让自己在自己的谦卑和在自己的自我拒绝中被人了知,于是他就因为自己的谦卑和自我拒绝而备受尊重和景仰——而这则其实不是自我拒绝。
因此,为了能够赞美崇尚爱,这样的要求就是一种必要:向着内心地自我拒绝和向着外在地不利己。这样,在一个人让自己去赞美崇尚爱的时候,如果有人问:他这样做,这是否真正的是他身上的爱,那么,对此的回答就必定是:“这一点,任何别人都无法确实地认定;有可能这是虚荣、骄傲,简言之出自‘那恶的’,但也有可能这是爱。”
* * *
[1] [“说事不是艺术,做事才是艺术。”] 丹麦俗语。
[2] [为了赢得生命而丧失生命] 指向《马可福音》(8:35):“因为凡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
[3] [具备全程航海经验的] 见前面的对“只具备半程经验的人”的注脚。就是指有足够经验而熟练的人。本来是用来标示“航行了三十六个月以上并且作过多次长途航行的水手”。
[4] [“写!”“为谁写?”“为死者们,为那些你曾在往昔爱过的人们写!”] 这是克尔凯郭尔所译的德国博学者约翰·哥特弗雷德·赫尔德(j.g.von herder)的“论诗歌中的新旧人之间的差异——作为文化和人文的工具来看(vom unterschiede der alten und neuenvölker in der poesie,als werkzeug der kultur und humanitätbetrachtet)”之中的文字。
见johann gottfried von herder’ssämmtlichewerke.zursch?nen litteratur und kunst bd.1—20,stuttgart & tübingen 1827-1830,ktl.1685-1694;bd.16,1829,s.114:《’schreibe!’ sprachjenestimme und der prophetantwortete:fürwen?′ die stimme sprach:′schreibe für die todten! für die,die du in der vorwelt lieb hast′.- ′werden sie mich lesen?′ - ′ja:denn sie kommen zurück,als nachwelt’》
[5] [拥有一个全能者作为自己的员工] 见前面的关于“按一个使徒的话说,作为上帝的在爱中的员工”的注脚。
[6] [在他是你的员工的时候,那么,你就能够做一切] 见《腓利比书》(4:13),之中保罗写道:“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7] 句子中前一个“他”是指人,而后一个“他”则是指全能者。
[8] [“70000浔之深”] 一个由法拉他·塔希图尔努斯(克尔凯郭尔笔名)在《人生道路中的诸阶段》(1845)中曾用到的说法,后来又由约翰纳斯·克利马库斯(克尔凯郭尔笔名)在《终结性的非科学后记》(1846)之中用到。浔(favn )丹麦的丈量单位,在1907年启用米制长度单位之前,丹麦所用的一种官方长度单位。1浔(favn )相当于1.88米。
[9] [上帝是爱] 参看《约翰一书》(4:7—8和16)。
[10] [东方的那个强大的皇帝有一个侍者,这侍者每天都提醒他关于一件特定的事情] 参看前面“东方那个强大的皇帝,让一个奴隶每天提醒你”的注脚。
[11] [第七十岁] 见前面的关于“七十岁”的注脚。
[12] [因为对于诗人,与“那启迪着他的精神”的关系就像是一种玩笑] 指向所谓的“呼语”(apostrophe),就是说,诗人引导性地使用的对一种不在场之物的呼唤,这不在场之物在他所从事的创作之中将帮助他。可以是从自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以来的传统之中的一种对缪斯的呼唤,或者也可以是对各种不同的神、自然之物、死者以及某种想象出的或者抽象的东西的呼唤。
[13] [“它的帮助”] 这个“它”是指“那启迪着他的精神”。就是说“那启迪着他的精神所能够提供的帮助”。
[14] [本性天赋] 艺术天才。
[15] [无用的仆人] 指向《路加福音》(17:10),耶稣在之中对使徒们说:“这样,你们做完了一切所吩咐的,只当说,我们是无用的仆人。所做的本是我们应分做的。”
[16] [一个人在单个的几个小时中去拜访国王陛下] 克尔凯郭尔自己曾在1847年拜见过国王克里斯蒂安八世。首次是三月十三日在阿玛琳堡皇宫,这天上午国王一共有三十一次接见;然后是七月十八日,再后是十月三日在索恩弗利宫。
[17] [固然,哪怕使徒自己都说,他努力“赢得人众”,但却有着附加的话,“在神面前是显明的”] 指向《歌林多后书》(5:11),在之中 保罗写道:“我们既知道主是可畏的,所以劝人,但我们在神面前是显明的,盼望在你们的良心里,也是显明的。”这里的“使徒”就是指保罗。
[18] 就是说:一旦他发现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来赢得他们——他们献身于他却误解他并歪曲他的教导,他就马上推开他们,为的是要真正地赢得他们。
[19] [同一个使徒在另一处说:“我们这样讲……我们可以对于你们是一种负担。”] 有挑选地摘引自《帖撒罗尼迦前书》(2:4—6),之中保罗写道(按中文版圣经):“但神既然验中了我们,把福音托付我们,我们就照样讲,不是要讨人喜欢,乃是要讨那察验我们心的神喜欢。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用过谄媚的话,这是你们知道的。也没有藏着贪心,这是神可以作见证的。我们作基督的使徒,虽然可以叫人尊重,却没有向你们或向别人求荣耀。”
[20] [甚至不接受他本来作为基督的使徒所能够合理地要求的那一份] 见前面关于保罗不收钱的注脚。
[21] [哪怕是被处决赔上性命] 根据传统,保罗和一系列其他使徒的情形就是如此。
[22] [思者们的时代看来是过去了] 也许是这样的意思:深思或者沉思者们的时代过去了。参看克尔凯郭尔的草稿,之中写道:“这一不利己在我们的时代尤其必要。思者们的时代过去了,一切都必须在半小时之内在一个集会之中被转达出来,而这集会又通过赞同和反对来浪费掉半小时。哦,但愿我能够在什么时候呼唤出一个这样的不利己形象,而不是这‘也许没有时间去看一看这形象’的一代人。”
在日记中克尔凯郭尔写道:“我(在爱的作为中)写道:思者们的时代过去了。不久,人们就可以说:想法们的时代过去了。”
[23] [“人”重新变成了“一切的尺度”] 就是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指向古希腊诡辩家普罗塔哥拉(约公元前490—前420年)的所谓“homo mensura”说法,这被引入柏拉图的《泰阿泰德篇》152a。克尔凯郭尔在《论概念反讽》和《哲学片断》之中也讨论了这个句子。
[24] [像使徒所说的那种关于“讨神的喜悦”的说法] 指向《帖撒罗尼迦前书》(4:1),在之中保罗写道:“弟兄们,我还有话说。我们靠着主耶稣求你们,劝你们,你们既然受了我们的教训,知道该怎样行,可以讨神的喜悦,就要照你们现在所行的,更加勉励。”
[25] [那些生活在往昔的圣贤们] 见前面的关于“那些被人类唾弃并成为人类荣耀的圣贤们”的注脚。
[26] [这就完全像是在苏格拉底的时代……就是苏格拉底] 指向柏拉图在《苏格拉底的申辩》(24a—25a)之中的描述。苏格拉底就起诉罪名“毒害青年”让指控者美勒托说出谁在使得青年人学好,到最后导出:所有雅典人都在使得青年人学好,而只有苏格拉底是例外。
苏格拉底(约公元前470—前399年)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一样是最著名的古希腊哲学家。他以对话发展了自己的哲学但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但他的人格和学说被同时代的三个作家记录下来:阿里斯托芬在喜剧《云》中,色诺芬尼在四篇“苏格拉底的”文本中以及柏拉图在各种对话录中。苏格拉底以“引进国家承认的神之外的神”和“败坏青年”被雅典的人民法庭判死刑;他被以一杯毒药处决,他心情平和地喝下毒药。
在柏拉图的《泰阿泰德篇》149a中,苏格拉底在说明自己的“接生婆艺术”之前说:“我完全隐秘地拥有这种艺术。而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个,于是他们不说这个,而说我是一个大怪人让人们尴尬。”
克尔凯郭尔常常将苏格拉底称作“那个(古代的)单纯智慧者”。
[27] [怪人] 见前面的关于“它论断说:这是怪癖”的注脚。
[28] 前一个愿望也就是前面的“但愿”:“能够描述出一个这样的真正不利己的形象”。
[29] [“对上帝的爱是对世界的恨”] 见《雅各书》(4:4):“你们这些淫乱的人哪,岂不知与世俗为友,就是与神为敌么。所以凡想要与世俗为友的,就是与神为敌了。”
[30] 或者说:这样一个人仇恨“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生活的意义所在’的一切东西”。
[31] 按照丹麦语本身的意义说,“诗意的”(digterisk)也是“虚构的”的意思。所以这里是一种“虚构性的尝试”。
[32] [那个古代朴素的智慧者……最知道怎样去最美丽地谈论那种“爱美丽的人和美丽的事物”的爱] 首先是指向柏拉图《会饮篇》(201d—212a)之中苏格拉底对爱(eros ,亦即爱欲)的本质的描述,在之中苏格拉底在提到狄奥提玛教他情欲之爱的艺术时把爱欲描述为美的追求者。
[33] [他是全民族中最丑的男人] 在柏拉图《会饮篇》(214e—222b)中,阿基比阿德描述苏格拉底的外表,像是一个西勒诺斯,就是说,酒神狄俄尼斯的伙伴之一,一个肥胖秃顶的老家伙。但他接着说,相反苏格拉底的内在蕴含了神圣的美。另外可参看《论概念反讽》中的一个脚注,是关于苏格拉底的丑陋的。
[34] [人们总是避免在被绞死的人家里谈论绳索] 丹麦俗语。意思是,一个人不与对话者谈论各种会冒犯到对话者的事情。
[35] [他只要有一只漂亮的鼻子] 按传统的说法,苏格拉底有着一只很不美丽的狮子鼻。这在色诺芬《会饮篇》第五章中有所描述。
[36] [让他的神灵担忧] 参看前面“让圣灵担忧”的注脚。
[37] [被有爱心的谈论者们称作是“爱之民族”] 在日记中,克尔凯郭尔写道:“在这关于爱之民族的说法之中也蕴含有对格隆德维的批评;因为一个单纯的民族将自己称作是‘爱的民族’,这其实是一种傲慢的自以为是,这是虚荣和自爱的。”格隆德维曾在自己的书中将丹麦人谈作是“爱的民族”。
[38] [他有时候也进行另一种谈论,他谈论去爱丑陋者] 也许是指向色诺芬的《会饮篇》,在之中参与者们谈论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地方。克里托布鲁为自己的美而骄傲,因为这更容易并且不用说话就能够使人给他一个吻,这比苏格拉底的引诱性的讲话所能够招致的要容易得多(第四章18)。“怎么呢?苏格拉底说,你是在大言不惭地说你的美在我之上?那当然,克里托布鲁说道,不然的话,我就要比那些塞利诺们还要难看啰。这时,苏格拉底模仿了一下那些塞利诺的样子,就像真的一样。那么,好吧,苏格拉底说,到了这次争辩结束的时候,我要请你记住,我们必得对美做出一个决断。当然,这决断并不是在普里阿莫的儿子阿勒克珊德勒那里得到的,这种决断应当就像你自认为的那样,从那些你认为渴望亲吻你的人那里得来。”(第四章19—20)在比美开始的时候,克里托布鲁对苏格拉底说:“你不妨来吧!假如你能详细说清楚你确实比我漂亮,那么,你不妨告诉我们好了。不过,请稍等一下,最好请人把灯台拿到离他近一点儿的地方。”(第五章2)在过程中,苏格拉底马上使得克里托布鲁宣称“假如这些东西经由人工的制作从而可以很好地起到我们希望在他们那里得到的效果,或者,假如这些东西自来就可以满足某种需求,那么,这些东西当然就是美的。”(第五章4)之后的对话是:“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的眼睛使用时要满足什么样的需求?当然是用来看东西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的眼睛比你们大家的都美。何以见得?因为,你们的眼睛只能朝正前方直接看过去,而我双眼凸起,目光旁射,所以能够朝两边看。那么,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在所有的动物中螃蟹的眼睛最美吧?一点儿没错!而且,就其强韧来说,它的眼睛也是最好。好了,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现在来说说我们两个的鼻子,哪个更美?你的,还是我的?照我看来,当然是我的,假如上天让我们长鼻子是为了让我们去闻昧的话。你的鼻子朝下,直冲着大地;我的鼻子宽大,敞开着,就好像从各个角落迎接芬芳的气息。那就想一想冲天鼻,这种鼻子怎么会比直冲冲的鼻子美?这里也有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冲天鼻不会成为一道屏障,所以它可以使眼珠向四处看:而你的高鼻梁,看上去像是两眼之间的一堵墙,把两只眼睛隔开了。那么,我现在提议说一说嘴。假定嘴巴长出来的目的就是把东西吃进去,那么,你张大嘴巴咬东西就可以比我咬得大;但是,你是不是也认为,你因为嘴唇薄薄的,亲吻时就会更温柔些呢?不然的话,我的嘴似乎就要比驴嘴还要丑些了。你是不是认为,我要把我说得比你美就得找些什么理由?那么,那些水泽女仙,还有月神塞勒涅的那些后裔,我认为,她们和我更相像,而并不像你。好啦!克里托布鲁喊道,我不想再和你争论下去!让大家来投票好了,让他们匿名投票吧。”(第五章5—8)结果大家都投票给克里托布鲁。
所引中文译文出自沈默等译的《色诺芬的会饮》,华夏出版社2005年版。
[39] [那是一个人应当去爱的“邻人”] 见前面《马太福音》22:39。“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