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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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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大事不好了。”

寺庙对面酱菜店的老板娘大声嚷嚷地冲进来。

“什么大事不好了?”

“我们家吾吉那个混蛋竟然迷上女人了。那个女人就是住在寺庙后面,那个被打屁股的妓女。真是太丢人了。真希望有人帮我出手打吾吉那个混蛋的屁股。我只能来拜托和尚,帮我好好说说那个混蛋了。”

“那个女人没做什么坏事吧?她长得漂亮又性感,虽然脑袋不够聪明,不过这样才有趣,相处久了也不会腻。”

“别说这种话。再怎么说,我最讨厌妓女了。”

“她也是为了讨生活啊。妓女跟游女 [1] 没什么差别啊。我觉得吾吉也没做什么坏事嘛。”

“怎么跟我们家老公说得一模一样。男人怎么都这样?女人就要一清二白才行。我们家老公也说妓女没有错,因为不这么做就没办法讨生活了,什么嘛,可恶,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召妓,给我记住。和尚你也一样吧?真是的,我都吓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所以这事拜托贫僧也没有用。我们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罪过,罪过。”

“什么罪过?你振作一点啊,笨蛋。不过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会把吾吉那个混蛋带过来,请你让他坐在正殿,在佛祖跟前好好把他训一顿。”

于是,和尚只好跟吾吉谈话。

“听说你跟后面那个女人搞上了?”

“啥?对不起。”

“你们订婚了吗?”

“没有。因为那女人怎么也不肯答应,我都快疯了。我已经在那女人身上花了三十万元。我都想一刀杀掉那个臭女人算了。”

“喂,别说那种吓人的话。哈哈。所以你只是花钱买女人啊。”

“就是这样。听说那个被打屁股的妓女长得很可爱,又很清纯,只要花钱就能拥有她,交易之后发现果真跟传闻一模一样。等到熟识之后,才发现她很冷淡,可是都有感情了,就冲昏头了,嘿嘿。真的很抱歉,她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做梦都忘不了她。希望佛祖保佑,成就我们这段姻缘。”

“你这笨蛋,嘴巴倒是挺会讲的。什么冷淡?有感情?原来如此。但愿佛祖保佑你们。”

和尚很悠哉。他热衷于酿浊酒和将棋,念经的时间大概只剩下四分之一,成了这一区的大家长,个性又亲切,大家都很喜欢他。

寺庙后面那个被打屁股的妓女,是建筑工人的女儿,叫作园子。战争结束后,父亲得了肺病,卧病在床,园子去当事务人员挣钱,不过一个女人家,总是没办法养活生病的父亲、家中的弟弟和妹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当起妓女了。如果是在外面讨生活,那倒还好,她偶尔会把男人带回家。

后来,生病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园子后,把她压在地上,掀起她的衣服,狠狠打了她的屁股。边打边吐血,力气用尽之后断气了。父亲等于是被园子逼死的。

也许是父亲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把女儿痛揍一顿这件事太有趣,附近的人全都跑来看热闹。他用尽全力打了园子的屁股才断气,把大家都看傻了。

“病人总是比较歇斯底里。”

通晓人情的和尚在守灵的会场,为园子说话。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会打你屁股吧。人就是这样。往生者其实很感激你。”

没有人敢表示意见。

“没有错。你的屁股是可爱的屁股。帮父亲延寿,赚取医药费,是了不起的屁股。不需要觉得羞耻。”

她的屁股真的很可爱。虽然女人的身材娇小、瘦弱,不过胸部跟屁股的肉恰到好处,非常丰满,诱发男人的情欲。和尚像是正在抚摸园子的屁股似的有感而发,大家都被他那不寻常的模样吓呆了。

因为吾吉的请求,和尚前去拜访园子,她的弟弟妹妹都上学去了,家里却有一双男鞋,好像有人躲在壁橱里。

“出来吧,别像只老鼠。别躲了,躲起来没办法好好说话。都被老爸打屁股,活活把他气死了,带男人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园子低头,不发一语。和尚站起来,打开壁橱,一名年轻男子缩着身子坐在里面,同样垂头丧气。他总算是看开了,爬到外面。

“你就坐那儿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恩爱。”

和尚根本没有一丝歉意。

“其实是酱菜屋的少东拜托我来的,他打从心底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打算跟你结婚,你意下如何?”

“我不要。”

“还真坦白啊。你有什么困难吗?”

“我被父亲打了屁股,害父亲折寿,所以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当一辈子妓女。让他看看我的决心。”

“这是我这阵子听到最勇敢的一句话了。武士以额头的伤为耻。中国人说是面子。以前人们就很重视面子问题,不过当今女性已经要靠屁股来保全颜面了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必须把弟弟妹妹拉扯大,所以非做这门生意不可。这一带的人全都叫我妓女,老是盯着人家的脸瞧,这里有那么多讨厌鬼,我才不想嫁到这里。”

“你说的有道理。这表示你不跟吾吉结婚,并不是因为讨厌吾吉,而是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吧?”

“倒也不是。我很讨厌吾吉哦。如果喜欢的话,我会免费陪他。因为我讨厌他,所以才会死皮赖脸地跟他讨零用钱,叫他买东西给我。那个人竟然还说我在你身上花了三十万元,所以你应该嫁给我,真讨厌。”

“原来如此。你说得很有道理。要是你嫁进酱菜店的话,不但你的家人会不幸,对方应该也会不幸吧。放心好了,如果有事贫僧会帮你打理,你就认真当妓女吧。”

和尚起身返家,对吾吉晓以大义。

“可恶。那个臭女人,竟然这么说。不可原谅。”

“别这样,生气也不能解决问题。那个女生是因为被打了屁股才会逞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死心吧。”

“欸嘿嘿,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不过,给我记住了。可恶的女人。就算不能把她碎尸万段,我也要把她剃成光头。”

他的恨意非比寻常。和尚有点担心,见了园子,跟她说明吾吉的情况,要她小心。

“好的,谢谢。我正好要跟男人去出差,他要带我一起出门玩三个星期。三个星期后,他应该冷静一点了吧。开口闭口只会说自己的事,我最讨厌那样的男人了。”

于是,她给待在家里的弟弟留了一笔钱,然后不知道上哪去了。

佛家有一句话叫作“行云流水 [2] ”,园子已经顿悟云水的境界了,和尚感到万分佩服。通常云水境地指的是放下那些恋恋不舍的想法,披上袈裟,云流四海,不过园子更加透彻。她早已目空一切,也就是说,她靠着屁股行遍天下,即可达到行云流水的境界。真的非常透彻。已经不需要师尊的大声训斥了。

园子才十八岁。一般来说,这年纪还只是个女学生,还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在她的身上,还能看到不少尚未成熟的影子,不过她的乳房和屁股已经丰满欲滴,绽放诱人的魅力。

想到她靠屁股行云流水,和尚有点不是滋味。才那把年纪,已经不需要听师尊训斥了。和尚还得挨上三十棍才行。

“现在这个时节,就连久米仙人 [3] 都要看得目不转睛了。平凡如我,自然要更加努力。”

和尚感到些许慰藉。

三四天后,吾吉行踪不明。听说他从公司挪用五十万元后逃跑了。调查后发现,早在这之前,他已经花掉了五十万元公款。他把这笔钱都花在园子身上了。

“和尚啊,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嘴里一直叨念着园子拿走他的三十万元,现在那家伙是又犯什么傻啦,竟卷铺盖逃走。没想到他竟然偷钱包养那个女人。我看他大概跟园子手牵着手去当亡命鸳鸯了吧。真是个笨蛋。”

“吾吉也太有勇无谋了。园子没有跟他在一起,园子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哼,别说得一副你全都知道的样子。笨蛋。话说回来,和尚啊,我该怎么办呢?”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先别担心他了。你就是这样,念个不停,做事不周全,才会教出那样的儿子。”

“哼,真是不好意思啊。死秃驴,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不过和尚啊,你帮我卜个卦吧。我要揪住那家伙的衣领,把他痛揍一顿。”

酱菜店的老板娘说到“痛揍一顿”的时候,特意加强了语气,这也怪不得她,她被警察传唤,又被报社记者骚扰,难怪她要生气。

大约十天后,吾吉花光身上的五十万元,在相模湖 [4] 的山林上吊身亡。偷来的钱大部分都被他赌光了。

“和尚啊。不好意思,那家伙好像还没成佛,请您诵经超度他吧。每天晚上,骨灰坛都会咔咔作响,吵死了。”

“你听错了吧?我看你也神经衰弱了。还以为老板娘绝对不会得这种病,世事果然无常啊。”

“别把我当傻瓜。那个笨蛋用一根绳子上吊自杀,才不会害我神经衰弱。都是和尚没有认真诵经的缘故,那家伙才没办法成佛。”

“我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念经只要念重点就好,这样才有效。等我有空就为他诵经,好好跟亡灵交谈,这样行了吧?”

“别开玩笑了,笨蛋。”

酱菜店的老板娘气得回家了,约莫一小时后,她一脸悲痛地回来。

“和尚。我快被吓死了。亡灵真的出现了。”

“真难得啊。他说了什么?”

“不是这样啦。骨灰坛咔咔作响真的很奇怪。因为我本来以为是小老鼠。所以把骨灰坛打开来一探究竟。我把骨灰全倒到报纸上,仔细翻找一遍,结果没什么异状。不久,我捡到一颗牙齿。那家伙在门牙上写了数字,写了‘30’。我不认识字啦,我老公洋洋得意地念给我听,说上面写了‘30’。真傻啊。那家伙肯定忘不了被妓女拿走三十万元的怨气。”

“牙齿在哪?给我看看。”

仔细一看,牙齿上果然有咖啡色的痕迹。看起来像“30”,不过不是很明显。看起来不像生前刻在牙齿上的字,比较像是用了隐形墨水,火烤之后浮现的字迹。

热爱将棋的和尚也很喜欢推理,他把身子往前倾。

“嗯,好。这事交给贫僧调查,老板娘也一起来吧。”

和尚拜访认识的牙医。牙医把牙齿拿在手里,研究一番。

“我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我从来不曾帮死人医过牙齿,所以没办法说什么,不过这只是偶然吧。”

“这是上吊自杀的往生者,他有没有可能用隐形墨水写在牙齿上,高温烤过之后,字体才浮出来呢?”

“不晓得。我从没听说有人用隐形墨水在牙齿上写字,通常嘴巴是湿的,用了隐形墨水也会被冲掉吧?这只是偶然吧。我没看过已经烧成骨头的牙齿,也许只是刚好看起来像字吧?”

“真的不是隐形墨水吗?”

“和尚,别说傻话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剃度出家的老头,就别把隐形墨水挂在嘴边了。吾吉那个笨蛋真的满怀恨意地现身了。都是你不帮他诵经,才会发生这种事。连骨灰坛都闹起来,看来这事可严重了。”

“知道了,知道了。把骨灰坛放在我这里吧,我会把它放在正殿,连续二十一天用心诵经。”

和尚迫不得已,只好把骨灰坛带回庙里。不然他就要出门诵经了。只要放在正殿,即使偷懒没诵经也不会被发现。

不久,园子行云流水回来了,他把园子叫到正殿。

“老实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吾吉上吊死了。”

“这样啊。我看他是被死神缠上了。这种男人我可看多了。”

“酱菜店的老板娘没去骂你吗?”

“还没来,事到如今也只能随她骂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吾吉在你身上花了三十万元,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每天深夜骨灰坛都会咔咔作响。因为太奇怪了,所以我们打开检查了一遍,发现门牙上竟然出现‘30’这个数字。大概是为了三十万元,无法成佛吧。你看,吾吉的遗骨就在那边,你拜拜他吧,好让他放下。”

“我才不要拜他。”

园子生气了。

“如果他乖乖死掉,我还愿意拜他,居然怀着对我的恨意死掉,没看过器量这么小的人。既然这样,我也要恨他。我被父亲打屁股的时候,已经与全世界为敌了,我才不怕吾吉的鬼魂呢。”

“真是倔强的姑娘,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和尚把骨灰坛拿过来,从里面翻出门牙。

“你看看,上面写着‘30’吧。贫僧认为他已经丧失理智,上吊前用隐形墨水在牙齿上写字,不过酱菜店的老板娘觉得这是亡灵不肯离开,在牙齿上留的字。唉,这个傻瓜真是太固执了,死后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我懒得诵经,他肯定不太高兴。”

园子拿起牙齿,研究一番,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

“随便他吧。给我记住,我也很恨你。你不会孤单的,以后还会有很多人跟你做伴。”

园子露出无所畏惧的嘲笑,把门牙扔进骨灰坛。

“好气魄。你有心仪的对象吗?”

“你管太多了吧?”

“就当我多管闲事,告诉我吧。我实在不懂现在的女人在想什么,想要一些参考。我前前后后娶过三个老婆,以前更是欢场常客,不过我不懂现在的女人在想什么。”

“打完我的屁股就死掉,太卑鄙了。吾吉也很卑鄙。男人全都一样卑鄙。我恨男人。在我的眼里,他们都是笨蛋。”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想。男人确实是笨蛋,做什么事都会搞砸。可是吾吉之前说过想把你碎尸万段,至少要把你的头发剃光,对你恨之入骨,你可要多加小心。亡魂很有耐心,我们和尚最明白了。虽然不至于诅咒三代子孙,诅咒今世的人倒是很有耐心。”

园子只露出冷笑,没有回答,说句“再见”就回去了。

和尚感慨万千地盯着骨灰坛。男人看起来全像笨蛋,这句话他也感同身受。

男人只不过是凡夫俗子。根本不及园子靠屁股行云流水的境界。她的屁股平静无波、明亮无影,只是纯粹的屁股,这就是所谓的行云流水。

想到她那带着乳臭未干的孩子气,却又充满迷人的魅力、形状姣好的乳房与屁股,和尚也不知如何是好。什么佛祖,全都是骗人的,男人怎么可能悟道成佛。

吾吉的亡魂留在这里,愤恨难消,在门牙写上“30”,夜里把骨灰坛弄得咔咔作响,他也许能称上男人中的勇士吧。虽然无法达到明镜止水的境界,却是个厉害的笨蛋。和尚首次对骨灰坛感到亲切。不过他依然忙着酿造浊酒,根本没有诵经。

和尚造访园子家的时候,那个躲在壁橱里的男人,跟园子正打得火热,他也是一个笨蛋。他带园子一起出差兼旅行,长达三个星期,出差只是个幌子,他其实是卷款潜逃,想尽办法逃跑。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处境跟吾吉一样。

回到东京后,从园子那里听说吾吉上吊和骨灰坛的事,他感到可悲。因为他也已经走上绝路,差一步就要上吊了。

男人担心地问:“我跟吾吉不一样吧?你爱我吧?”

“你跟吾吉不一样啊。我喜欢你。”

“这样啊。”

男人想了一下。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那回事啊。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我才不会把你甩掉。”

男人又想了一下。

“我就老实跟你说吧。除了老实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时至今日,除了自杀,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事你就不懂了。我现在的处境跟吾吉先生一样了。你知道吗?出差只是一个幌子。我挪用公司的钱,现在到处跑路。偷来的钱都花完了。我没有当劫匪的勇气,除了死之外,我真的没办法了。之前去旅行的时候,我一直在物色寻死的地方,结果拖着拖着又回到东京了。活到现在,我一直很担心,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跟我共赴黄泉?”

“要是你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园子从来不曾这么软弱。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她从来没想过死亡这件事,如今却必须立刻面对这个问题。她突然觉得男人很可怜,对他充满同情。

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正好跟吾吉一样。十八这个年纪,让她天真地接受这个现实。园子激动万分,恨不得一头栽进去。

“我也不想当什么妓女了。不过,除了妓女之外,我也没别的谋生能力了。如果你想死,我陪你一起。”

男人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表现方式。因为他非常苦恼。

园子下定决心后,她对这场死亡之旅反而充满希望,认真打点起来。她把男人独自留在家里,自己去了一趟美容院,梳了一个桃割髻 [5] 。梳桃割髻一直是她未能实现的梦想。

她准备一桌子丰盛的好菜,跟弟弟、妹妹一起共进最后一餐。园子怕发髻松掉,拒绝男人最后求欢的请求,头没沾枕,一直坐到天明。

男人恨恨地对园子说:“比起我和我们的爱情,你好像更宝贝那颗桃割髻。”

“因为你不够爱我的发髻,才会说这种话啊。忘掉其他事,只要想着寻死的事就好。”

“你说得没错。你一定是圣女的化身。”

男人既后悔又感动,再次放声大哭。两人在黎明时分,在黑暗之中,迎着寒冷的晨风,并肩躺在寺庙旁边的铁轨上。

“身体断成两截一定很恶心,我才不要那样。”

两个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把脚朝向堤防的方向,只把脖子放在铁轨上。

这时,园子才首度感到害怕。

“好冷哦。抱紧我。”

园子跟男人接吻。然后,她利用男女站立接吻的姿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脸挪开,将脖子往后缩。接着,由上往下把嘴唇印在男人脸上。

这时,早班车开来了。园子移开嘴唇,往后一倒,假装自己枕在铁轨上,不过她没把头放在铁轨上,只把桃割髻留在铁轨上。

“有人在后面的铁轨自杀,麻烦您过去超度一下。”

和尚被镇上的人吵醒,爬到铁轨上。

死者是一名男子。脖子断得一干二净,身体还留在原处,附近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

脑袋滚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像是斩首示众的首级,立在枕木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瞪着火车离去的方向,好像在目送火车似的。非常平静。

“他还真客气。这具卧轨自杀的尸体,好像在跟辗死自己的火车说‘您辛苦了’。说不定是个血脉纯正的年轻武士呢。”

“是吗?”

和尚盯着首级。

“啊。是那个男人。”

是那个躲在壁橱里的男人。看来预言终于成真了。园子曾经说死者不会只有吾吉一个人,看来她已经用屁股向第二个人复仇了。

“喂。这里有一个女人的发髻。这是桃割髻。看来是从发根连根拔起的。”

有个人在稍远处大叫。

“对了,这里也有女人的木屐。还有女人卧轨吗?”

天色总算亮起,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这时,发现木屐的男人突然大喊。

“啊,我看到女人的尸体了。被撞到水沟里了。只有鼻子露在外面。那个。我看应该没命了吧?快把她捞起来,不然要沉进水底了。”

和尚急急忙忙跑过来。

他揪住女人的衣领,把她从水里拉出来。是园子。园子睁开眼睛。

“呼,你假装自杀,送他一个人上路吧?”

和尚忍不住大吼。

她的头发全掉光了。除此之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不晓得她是在头发掉落的时候滚进水沟里,还是听到人声才偷偷跳进水沟里的。

和尚看见一个景象。园子假装一起赴死,结果只有头发被火车碾过,他看到园子技巧老练的德行。想到她才十八岁就第一次赴战场,未来肯定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和尚突然激动地大叫。

“你这个臭女人。你假装赴死,结果是目送男人死去吧。你根本没打算要死,真是够坏的!”

和尚把园子推倒,从后面翻起她的衣服下摆,脱掉内裤,露出雪白的屁股。

“就是它,就是它,就是这家伙。”

和尚陷入疯狂。他不停拍打园子的屁股。巡警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和尚拉开。

和尚的行为并没有引发人们的议论。因为大家认为和尚代替园子死去的父亲,狠狠把她教训了一顿。

然而,这是和尚的战争。和尚完全没有得到救赎。

以结论来说,吾吉的亡灵总算达成心愿,把园子剃成了光头。

头发只要一年就会长出来了。园子完全不觉得困扰。她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会搞什么殉情,她要彻底榨干、折磨那些傻男人。

注解:

[1]  原文中的パン 助,主要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服务美军的妓女,带有贬义。游女则是传统的妓女。

[2]  比喻放下执着,了无牵挂。

[3]  相传久米仙人贪看洗衣女的小腿,因而从云端坠入凡尘,失去神力。

[4]  在神奈川县。

[5]  日本古代的女性发型,正面看起来像桃子,顶部收紧,露出双耳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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