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印行书籍本有许多困难,而出版家之无责任心尤使作者时时感到痛苦。即如这个小本子,数年前方以友人之劝交付某某书店出版,及至印出后,方知该书店改了名称;又不过一年改名的书店亦寂无声闻。因此后来作者要找几本原书也大费周折。
自然,这是作者不加选择的应得的损失,但也可见不为出版而组织的出版业于己无益,于著作者却有多少不便。中国的文化事业难于发展这不是原因之一么?
偶然从友人家中将这本不易找到的《号声》取来,复阅一过,觉得这真是过时的文字了。但就我自己说它却是个人的思想情感在那几年中的真实表现。当然里面有几篇带着点感伤气氛,不能讳言——正自不必讳言。可是我写那些文字的期间,自己的心绪沉郁苦闷也为前此所未有,没有夸大与虚浮的sentimental在内,这是我敢于自白的。与民国十年左右的空想的作品相比虽然是感伤,我却已经切实地尝试到人间的苦味了。
有几篇,假使是现在,我不愿那样写了,可是也有我现在写不出来的。一时的兴念与观感,另换了时间空间便有无从捉摸之处。常写文字的朋友一定对我这话“首肯”罢?
虽然现在不愿再写那样文字,可是仍然不肯全把它抛弃了去,因为从这里边能找到真实的自己,也能看清自己在时代中怎样搭成了渡过自己的桥梁。
原本只九篇,今将曾载于《小说月报》上的《搅天风雪梦牢骚》与未发表过的《印空》加入共十一篇,都是在那几年中沉闷极了的心情中挤出来的文字。
仍用原名《号声》,以免冒充新作的嫌疑。
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