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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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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之本行|最初佛教之教义|佛典之成立

佛教不信《吠陀》,而与皆因教同为反对婆罗门教者;皆因教限于印度,而佛教传于中国、日本、暹罗、缅甸、锡兰等。迨其传于外国,则因其环境之变迁;及其新地固有思想之不同,于是教义、礼节,发生偏重,以致宗派繁多。是以中国、锡兰,所传之佛教各异。此篇则限于最初之佛教;其哲学非作者之所当详言,盖此篇之范围,则为佛教最初之历史也。我国现有佛教最初集成之《阿含经》甚多,学佛者鄙为小乘弃而不谈。其述释迦牟尼sakyamuni之本行者,杂以神话迷信,今之材料,以西方学者研究裴立pali文经典之所得者,较为可信,故多取材于此。佛者佛陀bnddha之省称,印语成道、先觉、了明真理之义;佛为印度外道之称,今谓佛者,则指释迦牟尼也。佛教二字,界限泛广,难得满意之界说;简单言之,则释迦牟尼所说之教法也。释迦为其族名,牟尼言哲,犹谓释迦族之哲人也,盖其成道后之通称。初姓高他麻gantama(旧作瞿昙),而名悉达亚siddhatta。悉达亚约生于纪元前五百六十年,生地在今尼泊尔之边境,后赖阿育王于纪元前三世纪所立之纪念石柱以证明。其地之居民,蒙古族也;斯密斯则谓悉达亚为蒙古族人。其父名曰净饭,释迦族之领袖,部落式之国王也。国名迦比罗婆兹都kapilavastu,臣属于歌殊亚kosala,地近希马拉亚山脉。其妃生悉达亚后七日而殁,其妹亦王妃也,抚养太子,视如己出。净饭王时年将老,而爱护太子周至。太子年长,容貌秀丽,性慧敏悟,王聘名师婆罗门教之,印度之因果、轮回、哲学等,深入于太子之心。大山附近之居民,长于骑射,太子又习武艺,体壮多力。

太子十九,净饭王为之纳其表妹耶输陀罗为妃。妃极美艳,太子爱之,夫妇亲睦。太子或佐父王共理政事。王以太子英武,信其能强其国。及年二十有九,太子忽有弃世之意。初,相传太子命车出城东门,见一老人,头白面皱,伛偻而行。太子问曰:“此何人也?”从者曰:“此老人也,自少而壮,由壮而老,由老而衰,衰则形变力微,而余日无几矣。”曰:“吾身亦将老耶!”对曰:“世人皆然。”太子回宫,静坐思惟。未几,出游南门,见一病人,身瘦色黄,腹肿呻吟,不能自起。太子问知病人,命驾即归,垂头入宫。既而又出西门,见一死尸,四人举行,姻亲围绕,悲泣呼号。太子问知死尸,颜色丧沮而归。因念老、病、死、苦,人所不免,乃求解脱之方。会出北门,见一苦修行者,法服持钵,手执锡杖,容止肃整,直视而行。太子问之,知其得免再生,乃自决心求道。既而耶输陀罗有娠,生子曰罗睺罗。于其庆宴之夕,眷属困睡,太子潜出,令驭者车匿牵马,出北门而去,马奔,俄出国境,后抵雪山之麓,斩发易衣,遣车匿还国,独入山中;访道,先值跋伽婆及林中苦修行者。太子访知其说,谓其不离痛苦,一宿而去;复访名师二人,其说不慊于太子之心;后入伽阇山之林中。林近河侧,地静人稀,憍陈如等五人苦行于此,乃奉太子为师。太子净心守戒,苦行节食,垂满六年,形容消瘦,唯骨与皮,而身若枯木耳,卒无所得,转念苦行非道,不能解脱,遂食牛乳等。憍陈如等见之,大惊,谓其不耐苦行,而变节矣!心怀怨恶,弃之而去。太子独行至波害亚budhgaya,于月光之中,静坐于菩提树下,一心思惟,霍然大悟,遂成佛陀。此树也,无花果树之别种,今已灭绝,唯锡兰存其一株耳,盖视为圣迹而移植于其地者。

佛陀释迦牟尼雕像

佛陀得道之后,因欲以其所得之道,度其曩者访问之名师二人,及至其住处,而名师已死,继念当度憍陈如等五人。五人时方苦行于波尔罗斯benares之鹿苑;佛陀前行,途遇皆因教徒一人。教徒见其容止,以为必到解脱之地,问其姓名,佛陀答之以偈,自称牟尼,及抵其地,步行一百里。五人遥见佛陀,私相语曰:“彼既饮食,无复道心,当勿为礼。”佛陀既至,五人见其容止,油然生敬,各自坐起,礼迎其师。佛说法曰:“形苦则心乱,身乐则情怠,二者皆非道因,今当弃去苦乐,行于中道,心自静定。至于世人之痛苦,则起于贪欲,贪欲生于求餍感觉,生命,财产之欲望,欲望乃为痛苦之根。故去痛苦,当除其根,其道凡八,一曰正见,二曰正意愿(或作思惟),三曰正语,四曰正业,五曰正命,六曰精进,七曰正念,八曰正定。”正见则谓明是非,辨别真伪,若佛陀不信当时灵魂之说也。正意愿之意愿,则指欲望。盖欲望有正当不正当之分,其不正当者,则为痛苦之源,当以正当之意愿代之,如服务世人之类。最初之佛教,固未禁去一切之欲也。正语,指不作虚伪之言语。正业犹言正当之行为,盖谓实现正意愿于事实也。正命则谓人类维持其生活,而不当杀生残物也。正精进,则谓去恶以进于美德。正念则指思想纯正,无求荣誉之念。正定,则言聚精会神,诚一不二。此其第一次说法之大旨也。其所谓身苦者,乃指皆因教徒,身乐则谓婆罗门;佛陀之中道,折中于此二者。

四日之后,佛又为五人说法,评论灵魂或我说也。印人视灵魂为我;佛之大旨,则谓我为若干之品格、特性、情绪、概念所成;个人之概念,品格等皆本于其经验,教育而得,依人之生存而存在,所谓暂时也;死则丧失,而无我或灵魂矣。我国学佛者,则谓佛于此时说明四谛。四谛者,“苦应知,集当断,灭应证,道当修”也。五人听之,大喜,出家。未几,佛作第三次之说法,此为群众公开演讲也,听者甚多,皆在山傍,及佛入座,森林中之大火忽起,焰烟蔽天,故有“火法”之称。要旨则谓天下之事物犹火也。目为火,形为火;目之所见,其发为印象者,火也,知觉起于印象者,火也;火者,情欲,恼怒,昏愚之火也;生老,病死,痛苦,悲忧,复助其势。佛陀阐明此旨,推及其他感觉。听众心服,而弟子增至六十人。既而佛往摩揭陀;摩揭陀为北印度之强国,途中住于大迦叶家。迦叶初为学者,后自修道;佛陀为其说法,而迦叶归为弟子。佛陀偕之入国都王舍城;王甚礼之,听法,心喜,赐以竹园。故佛于竹园说法。

净饭王初闻其子,苦行而死,悲甚,后知其子得道,大喜,急欲与之相见,数遣使者招之。使者听道,乐而忘其使命,王急遣优陀耶往。优陀耶幼为太子之至友,时居要职,奉命而往,具以王命白佛,佛遂首途,日行七里,共五十余日,暇时于途中说法。迨抵迦比罗婆兹都,王及臣民供养殷周。耶输陀罗则在宫中,盖怨其夫无故相弃也。佛入宫中慰之,子罗睺罗时年已长。佛陀说法,王及臣民听之;王意为其所动,而从弟数人,为其弟子。佛陀俄去,后数入其祖国。罗睺罗又从其父奉法守戒矣。其抚养太子之姨母,及其他贵妇,数以愿受佛戒为请,佛皆拒之,盖患后世女尼,不守清规,而反为害也。其后姨母等复申前请,又不之许,乃以妇人灵性上之缺点为问。佛不能答,许之,意殊不悦,且曰:“我之正法,千岁当兴;今度妇女,五百年后,则衰矣。”

佛陀行脚的足迹

佛陀初则终年四出说法,后于雨季,住于一地,静坐默祷,或教弟子。雨季之后,黎明即出,托钵募食,弟子从之,而又周游说法,入一国境,王多供养,或赐以林园,或为其建寺。佛陀每于月之八、十四、十五及十六日,公开说法,后成定期。听众无阶级、职业、贫富之分,弟子、沙门、女尼渐多,各成团体;其中有婆罗门、贵族、农商、贱民,既奉佛法,则皆平等。其大弟子,非以阶级为定,而断于其行为也。沙门衣黄袈裟,同住亲爱,互相礼敬,忠于其师,遵守十戒。十戒者,一不杀生物,二不偷盗,三不奸淫,四不诳言,五不饮酒,其后附戒甚多,六非于正当时间,不得饮食,七不用饰品香物,八不睡于宽高之床,仅得用席,卧于地上,九不得跳舞、歌唱、作乐,十不蓄金银,不收财物。其后佛陀年老,以弟子阿难陀为侍。阿难为佛陀之从弟,侍于左右,凡二十五年。

佛陀之弟子大增,势日兴盛;其反对者如之,王舍城之人民,渐生怨望,谓其诱人之父,而孤其子,夺人之夫,而寡其妇,将使父母、夫妇之恩义断,而家族灭也。其言虽或过甚,而其他教派与佛陀所说不合者,嫉之;倡命论者,尝欲杀佛之弟子,皆因教主张苦行而恶佛法,婆罗门教忌之尤甚。其毁之者,故作诽言,以谤佛陀之人格,如谓其尝戏女子。会摩揭陀王之子阿介他赛都ajataeatru嗣位,佛典谓其弑父而立,戴外大亚devadatta助之。戴外大亚初为佛陀弟子,后习魔术,长于符咒,谋去其师,而为沙门之领袖,不成,乃以魔术驱象杀佛,又不成,遣力士刺之,事又失败,后助太子弑父。此说也,近于迷信,皆因教之经典,则否认弑王之说。至是,戴外大亚转请于佛,而谓沙门须重苦行,住于林中;佛陀尝以苦行非道,严辞拒之,乃自脱离独为一派,其从之去者五百人。佛遇此变,毫不失望,而说法如常。其后歌殊亚王出兵,灭释迦族。初,其父求妃于释迦族,而族人傲甚,鄙之。顾患其力不敌,乃以女奴充之。女奴后生太子,太子深恶释迦族人,及其即位,起兵屠杀其人。佛虽出家,而视其族人被杀,固不能不动于心也。佛于斯年病终,时纪元前四百八十年左右也。

佛陀之事业,于其病殁之时,可谓成功矣。当其在世,弟子甚多,听众数增,其故何哉?曰,佛为王子,弃其他日国王之幸福,而奔走说法,岁不得暇,其悲天悯人,闻其风者,已当钦服。其道德之高尚,见于容止之间,是以皆因教徒,见而异之,憍陈如等,油然起敬。其教社之组织,本于平等之精神,弟子日听其说,观其为人,敬而爱之,多能忠于其师。其教人也,因其所知,以引其所不知,而使明了真理;其视佛陀为敌,而问难者,佛无愠色,和善导之;其一二故为难者,则去而远之。其所说之教法,分析人类痛苦之源;其解脱之正道,本于高深之伦理,而为人类之极则。其分析知觉,为心理学之先导。西方学者,尝谓佛教为分析之宗教,斯见其贡献于世矣。其以天地原始相问者,佛则拒而不答;于其教法之中,求其对于上帝之观念,则殊难得。盖最初之佛法,类近哲学。其目的,则谋人类之幸福也。

佛陀说法,弟子未尝记之;及其死后,大迦叶患其忘失,商于众僧,宜集法藏,以利众生。僧皆许之,遂于王舍城外开始结集;五百高僧,参与斯会。众推迦叶为上首,先集《八十诵律》,次命阿难陀结集《阿含》。难陀侍佛二十余年,记性力强,佛尝称其多闻。迦叶先问当佛说法时之背景,及其经过之状况;阿难陀一一答之,然后诵出佛说。诵已,高僧或有改正,其得众僧认可者,即为定本。当时未有记录,唯恃暗诵。其后展转变迁,或失原意。阿难陀在世之时,僧侣已有谓其“老朽,言多错谬”者矣。其他经典,皆为高僧所追述;其最晚出者,在佛灭五百年后。五百年中,高僧共集四次大会,除第一会而外,皆有教义戒律之争。阿育王时,尝禁僧侣,倡异说者。其后始有南北之分,北为大乘,南为小乘。小乘保有最初佛教之伦理,以锡兰为盛;大乘则认祈祷之功,而以佛陀为人类之救星,后入中国、日本。佛经写本,以裴立文为最古,梵文次之,汉文又次之。

佛教于回人侵入印度之时,其势已衰;回人屠杀僧侣,佛教远绝于印度本部矣。其衰于印度者何耶?曰:佛徒批评婆罗门教甚力,婆罗门因而有所改革,例如当佛生时,婆罗门得于其他一二阶级娶妻,乃惧好色之讥,而择配于其阶级之中,佛徒失其攻击之口实,地位摇动,而婆罗门反居于优势矣。佛教之经典繁浩,非学者不能多读而深知其精义;盖其教义庞杂,不能总括于数言,而为普通人民道也。审其教义,佛徒之修行者,为其个人之得救也(世之宗教皆然)。人民之进香拜佛者,与佛教无密切之关系。僧散,则无善男信女矣。此为佛教灭亡于印度之故,而亦其缺点也。佛教虽亡于印度,然其不杀生物之遗训,固犹见于今日之印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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