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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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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风肆,好风之义也。风自火出,家人、关雎之义也。观风之所被,君子知及物之理焉;求风之所自,君子悟反身之学焉。

葛覃之诗曰:曷澣曷否,归宁父母。言女子之适人者,有省父母之礼也。泉水、螮蝀、竹竿之诗曰: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言女子之适人者,不得复省其父母兄弟也。两者抵牾如此。而春秋左氏传曰: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赵匡曰:诸侯之女既嫁,父母存则归宁,不然则否。谷梁传曰:妇人既嫁不踰竟,踰竟非礼也。又各自为说如此。而毛氏传诗,以为后妃之父母在,故得归;卫女之父母不在,故不得归。其在与不在,无论荒远不可据,就令可据,则诗止言远兄弟可已,何以并及父母而一再言之不已也?且昏礼、昏义亦当载归宁一条,着其仪节云何,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类,不应详于未昏之前,而略于既昏之后,如此其疎脱也。愚尝求之孔子之意,而知归宁之说非也。于何知之?于春秋知之。春秋庄二十七年冬,书杞伯姬来。左氏曰:归宁也。杜氏曰:庄公女也。庄公在而伯姬来,则正与归宁之礼合,而春秋何以书而讥之?以此知归宁之说非也。不宁惟是,春秋桓三年,齐侯送姜氏于讙,庄二十七年,公会杞伯姬于洮,皆讥也。齐僖于姜氏,鲁庄于伯姬,父子也。父之于子,犹不可送焉会焉,况女之来归于父母乎!以此知归宁之说非也。然则后妃亦非礼乎?曰:此毛传之误,非诗意也。序曰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志在女功之事,躬俭节用,尊敬师傅,可以归宁父母云云,盖以其为女,知其能为妇,所谓无父母贻罹者也。公羊传曰妇人谓嫁曰归是也。序说自长,而毛传因左氏误焉,非诗之意然也。诸家之论,惟谷梁氏为知礼也夫!

赵匡曰:讥无父母而来也。盖谓伯姬,桓公女也。杜氏先于赵,必有所据矣。汪氏曰:伯姬、叔姬若皆桓公女,则伯姬三十余矣,未应二女皆失时若是。且伯姬以僖三十一年来求妇,则年踰七十而犹至鲁,未可必其为桓公女也。

又六国时,左师触龙曰: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返。六国时且然,况文武之世乎?

桃之花后于梅,而诗以兴男女之及时;梅之花先于桃,而诗以兴昏姻之后时。何也?夫妇之道在生育,犹草木之美在果实也。桃后梅而花,反先梅而实,故曰有蕡其实,言桃有实则成树,犹夫妇有子则成家也。若倾筐塈之,则过时而美尽,其育不繁矣。易曰:枯杨生花,何可久也?老妇士夫,亦可丑也。

人臣之于公也劳,则于私也必逸。盖心思智力尽之乎君,而家无事焉。故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言无私营、无私交也。不然,张汤之造请诸公,无间寒暑,有终日矻矻而不暇者矣,何委蛇之有?

士昏礼:主人爵弁纁裳,从车二乘,妇车亦如之。昏义:壻亲迎之后,出御妇车,而壻授绥,御轮三周。故曰:之子于归,言秣其马。言得如是之女归于我,则我将亲迎而身御之。爱之深,不觉词之昵也。不言御车而言秣马,欲速其行,且微其词也。又左传有返马之文,郑诗有同车之语,故汉广以秣马、秣驹为言。若笺言礼饩则纳征,无用马者,诗人言此亦赘矣。

诗疑问曰:仪礼乡饮酒、射、燕礼皆合乐二南六诗,召南曰鹊巢、采蘩、采苹,不及草虫,何欤?朱氏发其端而未有解,请得而臆对之。鹊巢,言夫人有均一之德,佐君以造邦也。采蘩,言奉祭祀不失职也。采苹,言循法度以承先供祭也。妇德之大,莫大于事宗庙。循法度,佐君子,故妇顺备而内和理,内和理而后家可长久也。乡射、燕饮取三诗歌之,宜也。若草虫,则言始见君子之事,婚礼所谓主人揖妇以入,御袵席于奥之时也。始曰我心降,再曰我心说,又曰我心夷,其言近于亵矣。床笫之言不踰阈,况可歌之君臣宾客之前乎?坊记曰:子云:礼,非祭,男女不交爵。以此坊民,阳侯犹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享废夫人之礼。诗之不歌草虫,盖坊民之微旨也。问者曰:然则召南有淫诗欤?曰:不然。序言能以礼自防,则乐而不淫者也。

旧谓草虫在采苹后,此徒以篇什先后言,且未可考也。

野有死麇,序谓恶无礼也。传曰:凶荒则礼杀,犹有物以将之。野有死麇,群田之获而分其肉。疏曰:礼虽杀,须有物以将之,故欲得用麇肉也。如此,则诗人所言甚为有礼,而序何言恶无礼乎?且吾未闻婚礼之用麇肉也。按史记有司言: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则古之行礼,有币必有皮也。故士婚礼:纳征,元纁束帛,俪皮,如纳吉体。注谓:执束帛以致命,两皮为庭实。皮,鹿皮。则纳吉、纳征皆有皮币,皮以鹿皮也。又婚礼挚,不用死帛,必可制。今曰死麇,则不中礼之皮矣。曰白茅包之,则不中礼之皮,而又苟简将之矣。非礼而求婚,有诱之道焉,故曰吉士诱之也。林有朴樕,野有死鹿,言死鹿之不成皮,犹朴樕之不成林也。女恶之而不从,故曰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言束者不可解,白者不可玷也。

刘昀唐书志曰:平王东迁,诸侯侮法,男女失冠婚之节。野麇之刺兴,岂因下何彼秾矣之诗,亦疑此诗为东迁时作耶?

何彼秾矣明言平王,而旧说以为武王。安城刘氏引棫朴之辟王、文王,有声之称王后,江、汉之称文人以实之。盖昔人误认二南为文王时诗,故曲说羡言,先后承袭若此。不知二南之诗非一时所作,有自其前而追咏之者,有从其后而附益之者。如甘棠、行露为思慕召伯,则非作于召伯在位之日矣。何彼秾矣安知非编诗者录入耶?周室既微,而王姬下嫁尚循妇道,则关雎、鹊巢之化及于后者远,而被于人者深矣。于是美而附之召南,所以教天下之妇道也。春秋书王姬归诸侯,一在庄元年,为齐襄公;一在十一年,为齐桓公。二者未知孰是。窃以肃雝之义求之,疑是归桓公者。春秋庄十一年书王姬归于齐,传曰:齐侯来逆共姬。共固美谥,又与肃雝之意合也。

仪礼贾疏引郑箴膏肓,言齐侯嫁女,以其母王姬始嫁之车远送之,未知何据。恐是采齐、鲁、韩三家说也。

箪襄公曰: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乐干禄焉。若夫山林匮竭,林鹿散亡,薮泽肆既,君子将险哀之不暇,而何易乐之有?传曰: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故彼茁者葭,美王道之成也;何草不黄,知周室之衰也。一系二南之终,一系小雅之末,其旨微矣。

邶、墉先卫,魏先唐。或曰:不与卫,晋之灭国也。然桧灭于郑,何以不先于郑?且晋之灭魏,左氏传有之;卫之灭邶、墉,吾不知其何所据也。今读其诗,皆卫国之事,而山川土风亦无不同。邶诗曰亦流于淇,墉曰送我洪上,卫亦曰瞻彼淇澳,在彼淇梁;墉诗曰在彼中河,邶曰河水弥弥,卫亦曰河水洋洋,谁谓河广;俱非邻封异域也。季札观乐,歌邶、墉、卫曰: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不更言邶、墉何如也。又墉诗所谓沫乡,即酒诰所谓沬邦,沬正康叔始封之地,而诗言云。然则邶、墉故商之诸侯,武王灭之以封康叔者也。邶、墉既灭,卫之名邑尚仍其旧,故所以作诗系之,夫子亦仍其旧而不改也。汉书地理志: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鄁,以封纣子武庚;庸,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谓之三监。武王崩,三监叛,周公诛之,尽以其地封弟康叔。此又谓周公灭邶、墉,盖据书传以成王封康叔故也。然书传之说,蔡氏于康诰辨之详已。

张氏曰:邶、墉、卫,其音类也。故季札观乐,歌邶、墉、卫则合之,歌魏、歌唐则别之,歌郑、歌桧则远之。别之可也,远之义则凿矣。

燕生子则委巢,为戴妫比也。[燕燕]鸠知雨则逐妇,为弃妇咏也。[氓之三章]莺闻音则鸣和,为朋友言也。[伐木]鹯性善飞,得风而逝,譬贤者之见几决也。[晨风]鵻性专一,择木而巢,教使臣之行止慎也。[四牡三章]鸠无戾天之翼,言乱政之治难期也。[小宛]隼无一定之栖,言讹言之息无时也。[沔水]风作而雨随之,夫妇之象也;风生而雨益之,朋友之义也。然风甚者雨止,雨甚者风息,故夫妇有相弃,乖其和也;朋友不能终,过其节也。此风、雅所以皆取兴于谷风也。

邶风谁谓荼苦,大雅堇荼如饴,一谓之苦,一谓之甘,物性土宜何以相异如是?按堇有二种,尔雅曰啮,注谓堇葵,即内则堇荁枌榆之堇。曰芨,注谓乌头,即晋语骊姬寘鸩于酒,寘堇于肉之堇。荼有三种,一苦菜,一茅秀,[有女如荼是也。]一陆草。[以薅荼蓼是也。]茅秀、陆草不可食,风雅所谓堇荼,明非乌头、茅秀、陆草而皆可食矣。士虞礼夏用葵,冬用荁,注:堇类也。尔雅荼,苦菜,注引诗谁谓荼苦,本草荼一名选,一名游冬。易纬通卦验元图云:苦菜生于寒秋。则知荼与堇同时而生,同时而食,故诗人以二物并举也。然尔雅于堇荼俱言苦,而本草独言堇味甘,邢昺尔雅疏则谓古人语倒。堇之言苦,犹甘草谓之大苦,则堇之味甘可知。堇荼同类,不应堇甘而荼独苦也。窃尝深求邶风诗人之意,荼本不苦而谓之甘,犹己本不恶而谓之恶,爱憎之情乖,美恶之形变也。昔人误解邶风,郭璞因邶风误注尔雅,几疑雅诗所言乃是抵谰置辞,亦可一笑矣。孔疏谓周原土地之美,物之苦者亦甘,遂以鸟头释堇。信如孔说,将使鸩生于周亦不杀人者耶?苦堇、堇草,尔雅分别言之,亦不容混也。

陆玑诗疏:荼,苦菜,生山口及泽中,得霜甜脆而美。亦一证。

蝃蝀在东,阴方之气交于阳,为女惑男而蛊;朝隮于西,阳方之气交于阴,为男先女而咸。故得雨则虹灭,阴阳和也;先女则不淫,男女正也。序曰止奔,此之谓也。

诗美王姬则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美庄姜则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美韩侯则曰:汾王之孙,蹶父之子。永嘉陈氏曰:君子善善之意,不惟及其身,而又及其亲也。余谓诗人之意不止此,盖有重婚姻、别姓氏之义焉。周幽王得褒姒而黜申后,卫宣公为子娶于齐而自为娶,则婚姻乱矣。聃叔娶于郑,晋献娶于贾,鲁昭娶于吴,则姓氏不辨矣。惟为明着其所自来,曰此某氏之男,某氏之女,则显然有卑不得配尊,贱不得配贵,同姓不得通婚姻之义。此诗人之微旨,春秋之笔法也。故太史公作外戚传,惟窦太后曰良家子,余则曰生微,曰故倡,曰母臧儿,其亦诗人之意也夫!

左传,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序亦谓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则硕人之诗所以忧无子而受制嬖妾,非徒咏其美而贤也。其三章曰硕人敖敖,说于农郊,所以弗无子也。月令仲春祠高禖,焦乔谓高禖祠在南郊,仲春往祠,值农事之兴,故曰农郊也。孔子之生,尚祷尼山,则诸侯之祠高禖,礼未必禁也。既祠而归,诸大夫皆望庄姜之有子,故曰大夫夙退,无使君劳也。如是而无子,则嬖妾之宠固,州吁之祸成矣。其四章曰河水洋洋,北流活活,犹白华之刺幽后而言滮池北流也。曰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言葭菼擢则鳣鲔依,有罛无所施,犹庄公嬖则贱妾张,有法不能制也。程子曰:活活,激流儿。葭菼,众多儿。孽孽,不顺儿。施罛,不安,强大之鱼不能制也。盖得诗人之微旨矣。

左传:卫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注谓:宣公庶母也。先是,庄公娶于齐,曰:庄姜矣。又娶于陈,曰:厉妫、戴妫矣。吾不知夷姜为庄姜之娣耶?抑更娶于齐者耶?传何以不详也?又曰:为急子娶于斋而美,公取之,是为宣姜。今新台之诗是也。生寿及朔。夷姜缢,宣姜与公子朔构急子,而使盗杀之莘。寿窃急子之旌以先,亦见杀。今二子乘舟之诗是也。卫庄之没,不见春秋,而州吁之乱,宣公尚在邢也。州吁杀而宣公立,在鲁隐公四年,其卒也,在桓公十二年,则宣公在位纔十九年耳。即位而烝夷姜,必踰年而后生子,及子之可娶也,计已十五六年矣。宣姜之生寿及朔,又必更历二三年,至宣公之卒,朔犹在襁褓,而能与其母构急子耶?寿长于朔仅一二年,而能载其旌以越竟耶?计急寿之死,当在公子朔即位之后,不然,急子之谮,独宣姜为之,而惠公不知也。鲁史记事,或得于赴告,或得于传闻。隐公初年,未与卫亲,记事容有不核者,未可知也。

左傅惠公之即位也,少杜言年十五六,盖未详考也。

次王于卫,伤周也。卫懿公灭于狄而庐漕,周幽王灭于戎而东迁。甚矣,周之似卫也!然卫有文公之贤,而国家再造,周自此不复振焉,重伤平王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初以离离者为黍矣,而不知实稷也。忧思之深,黍稷不能辨也。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初以蓼蓼者为莪矣,而不知实蒿也。哀痛之至,莪蒿有时眩也。

平王东迁,申侯迁之也。何言乎申侯?申侯构西戎以入周,诸侯不与也。诸侯不与则申危,故迁王近申以自固也。何以知诸侯之不与也?扬之水曰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是也。董卓之将筑郿坞也,迁帝于长安;曹操之将篡汉室也,迁帝于许下。申侯之意,其曹、董之智也欤?

周之东迁,君臣衔胆栖冰之日也,乃有执簧执翿以为乐者,何哉?呼曰君子,着其位以责之也;曰阳阳,本其心以刺之也。乐忧者,忧必及之,翟难所以复作也。

葛,蔓而善缘也。[采葛]谗言之中人,善类之获免者寡矣。苓,甘而易入也。[采苓]谗言之馋人,君子之不茹者鲜矣。故臭香乱,兰艾不能保其馨焉;喜怒易,则甘苦有时失其味焉。

彼留子嗟,传谓留大夫氏。按说文留从卯,户开为卯,卯为春门,户阖为西,酉为秋门,则留自从卯,卯为酉之省文。董逌据此谓留不从卯,汉人言卯金刀者,纬书之附会也。许氏以刘为镏,其转为刘,以田易刀也。董氏又谓汉姓自当为镏,或为留,岂古文从省,留与刘通用耶?后世留异,又谓系出留侯,何耶?左传士会归晋,其处者为刘氏,然周大夫有食采于刘者,岂又其别系耶?周故有刘氏,而诗言留子,则许氏、董氏之说未为无据也。传谓子嗟,留子字。子国,留子父。其言则近于凿。嗟者,语助。国者,食邑也。留仕于周,故有采地也。

小星诗:维参与昴。传曰:昴,留也。陆氏音义:昴,一名刘。盖古读昴为留,故萧、尤等韵通用也。

朱子释诗,据夹漈之说,凡于郑风小序刺时、刺忽、闵乱之作,力诋其谬,改为淫奔之诗,其言亦辨而正。然不知郑国之乱在君臣,风俗之淫犹其小者也。三十年中,公子五争,弒夺数见。既立昭公,又立厉公。已而厉公见逐,昭公入,即弒昭公而立子亹。子亹杀于齐而子仪立。子仪立十四年,又弒之而纳厉公。易君窜国,等于儿戏。君臣之变未有甚于郑者,岂区区淫乱之罪足以蔽其辜哉!朱子欲绝郑而实宽其大恶,亦弗思矣。

卫,俗之淫也。郑,声之淫也。今以事迹之,卫宣之恶,亘古未有,郑则无是也。自朱子指斥郑诗,其恶几浮于卫,固已轻重失伦矣。至金华黄鲁斋则又取卫黜郑,削去郑诗十一首,尢近于僭矣。彼见雄雉引于论语,淇澳引于大学,而郑独不然,是以取此黜彼,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敝笱序谓鲁桓微弱,不能防闲文姜,朱子改桓为庄,误也。夫之能禁其妻,不犹愈于子之能禁其母乎!春秋桓十八年,公会齐侯于滦,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则姜氏之淫乱,桓公实导之,故曰齐子归止,其从如云隐,然桓公亦在从之之内矣。且南山刺齐襄,猗嗟刺鲁庄,而桓公反无一词及焉,岂理也哉!

猗嗟之咏鲁庄也,先辨其长短,次审其眉目,终得其趋跄步武、弯弓执矢之状,非亲见而还观之,不能详悉如是,是为鲁庄适齐时作可知也。按庄九年,公及齐大夫盟于蔇,是时桓公尚未立也。十三年春,与齐侯会于北杏,冬,又盟于柯,十五年,又会于鄄,皆未至齐也。二十一年,夫人姜氏薨。二十二年,始如齐纳币。二十三年,如齐观社。庄公如齐,惟此以意求之,当在纳币之年,盖文姜薨之明年也。公以嘉礼往齐,国人聚观,固其恒情,而又亲见文姜昔年淫乱,疑其类于襄公,于是注目谛观,知其非是,而始忼然曰:展我甥兮!则人言藉藉,从此衰止。其诗之有关于鲁庄者大矣。

俭非恶德,而魏以之亡国,何哉?盖俭之极者必贪,伐檀、硕鼠所以作也。国小民贫,掊克不已,安得不亡?

晋,言唐从乎封地也。左传:子产曰:当武王邑姜方娠太叔,梦帝谓已: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之参,而繁育其子孙。及成王灭唐而封太叔,故号太叔为唐叔,而命以唐诰也。国语:叔向曰:昔先君唐叔射兕于徒林,殪,以为大甲,以封于晋。则晋之名晋,自唐叔时已然矣。史记。晋世家:以子燮因晋水改唐为晋。盖史迁时左传未行,故亦不见外传,宜其言云尔。而后人至今仍之,何也?诗总闻曰:子燮谥晋,非晋号也。自唐叔至靖侯五世,史不载年数,不知何时为晋,当是以燮谥号为晋美名也。唐侯谥晋,卫侯名晋,则晋者其后创起之名。王质说诗,穿凿类如此,尤不足据也。

敬尔威仪,所以昭其文也。弗曳弗娄,则下民易之矣。修尔戎兵,所以诘其武也。弗驰弗驱,则四邻侮之矣。夙兴夜寐,洒扫庭内,所以无废事也。弗洒弗扫,则门内无訾省矣。琴瑟酒食,燕乐嘉宾,所以无遗贤也。弗饮弗鼓,则在位皆解体矣。性啬者爱皮壶浆,好俭者不事边幅。至于客坐生尘,宫悬不设,自谓减衣节口,生殖日繁矣。岂知死随其后,而终身劳攘,卒为他人地耶?

扬之水,序谓刺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畔而归沃焉。欧阳诗本义亦云:扬之水,其力弱,以比昭公微弱不能制曲沃;而桓叔之强于晋国,如白石凿凿然见于水中,其民乐而从之。余窃以为不然。其诗虽刺昭公,实刺桓叔也。桓叔之倾晋,惟潘父、栾宾之党从之,国人弗予也。其谋已泄,微闻于晋,晋之臣如师服者已知晋之不能久,特昭公弗知耳。故其时深识远虑之人如师服者作此诗以儆桓叔,盖亦无谓秦无人意也。其曰扬之水,白石凿凿,言见之审也。水之渟蓄者能鉴物,激扬之水似无所见,然水中之石凿凿然不能掩也,桓叔之谋其可掩乎哉!故终之曰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则直指而明言之矣。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云何其忧,不直言乐而言何不乐,不直言不忧而言何其忧,皆抑扬其辞以见意也。人有异志,容止改常,见者必从而疑之,而彼又忌人之疑之也,故泄其谋者必不免,则假为喜乐于桓叔之前,诗人之所以免祸也。然其情迫而其词危矣,昭公卒不悟,所以见杀也。若云民乐而从,则将为讳之不暇,而敢曰我闻有命乎?曲沃窜晋,晋人始终不予。及武公杀晋侯缗,尽以其宝器赂周僖王,王始命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晋人始不得已而从之。故扬之水、椒聊、无衣悉是刺诗,而序谓国人叛而归沃,君子见沃能修其政,笺谓国人欲从桓叔,欧阳谓其民乐而从之,恐皆未有据也。

风之言王者五:卫之诗曰王事敦我,又曰为王前驱,晋之诗曰王事靡盬,秦之诗曰王于兴师,而终以曹之诗曰四国有王,此编诗之微旨也。然以事求之,卫伯兮笺言宣公从王伐郑,于邶之北门则未有说。然序于匏有苦叶曰刺宣公,至新台亦曰刺宣公,则自匏有苦叶以至新台皆宣公时也。伐郑之役,邶人或与焉,则北门与伯兮同是一时之诗,以其地异而分系之也。晋之鸨羽在春秋前,其事无所考。然周桓公谓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则文侯以后,孝侯以前,或亦有事于王室也。秦无衣序不言秦何君,而笺谓此责康公诗。郑盖见前晨风诗为刺康公,故亦以此为康公也。然考康公之即位,与晋战者二,与楚灭庸者一,未尝有事于王。而诗曰王于兴师,曰与子偕行,则实有其事矣。按僖二十四年,天王出居于郑,使简师父告于晋,左鄢父告于秦。二十五年春,秦伯师于河上,将纳王。二十七年,又与晋侯及诸侯会于温,天王因是狩于河阳。此皆穆公时事。疑此是穆公诗而不在黄鸟前,或是编次之误,未可知也。至下泉序谓共公,共公于鲁僖九年即位,是时齐桓始霸,挟天子以令诸侯。凡齐桓会盟,共公几于无岁不往。自晋文入曹之后,终共公世不与会盟,而曹遂自此不振,宜其思王与郇伯也。

夏屋渠渠,传不详注,但云:夏,大也。笺曰:屋,具也。言君始于我厚设礼食,大具以食我也。王肃谓:屋则立于先君,食则受于今君。朱子集传颇用王说。然以上下文理求之,王说终未安也。逸斋补传谓:左氏有酒如渑,有肉如陵,有酒如淮,有肉如坻,昔人尚以山川比饮食,则况以夏屋不为过。其言似是发明郑意,然未有证也。按鲁颂笾豆大房,传曰:大房,半体之俎也。笺曰:大房,玉饰俎也。其制足间有横,下有柎,似乎堂后有房。然周语王公立饫,则有房烝,注引颂诗,谓半解其体,升之于房。则风之所谓夏屋,即颂之所谓大房也。以形似而比之房,即可以形似而比之屋也。第大房则宗庙之祭,房烝则天子燕诸侯之礼,非公所以食大夫者。意秦国僻远,曾僭用是礼以飨大夫欤?立饫之礼,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非体解节折可共饮食。或者其人始见之时,特设是礼以优异之,常食则否,故下章曰每食四簋。每食者,常食也。仪礼公食大夫设六簋,彼言食于公,此言食于家也。东门之杨,序谓婚姻失时,女不从男也。易大过: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二五皆阳,以杨象之,则杨所以比男也。春气之动,杨最先发,所以比男先于女也。然杨易生亦易老,始而牂牂,既而肺肺,终则至于枯落,故曰后时也。

卫懿公之灭也,王室不能捄而齐救之,礼乐征伐不在天子,故卫风以木瓜终。[木瓜即接王黍离,此世道升降之会。]陈灵公之弒也,中国不能讨而楚讨之,礼乐征伐自此不在中国,故风诗以泽陂终。

诗始周、召,见造周者二公也。风终周公,雅终召公,见二公不作,周不可为也。春秋之能为周、召者,其惟孔子乎!同我妇子,勤稼穑也。爰求柔桑,修女红也。女心伤悲,重婚姻也。载缵武功,教战事也。塞向墐户,居之安也。采荼新樗,食之节也。嗟我妇子,幼有所长矣。为此春酒,老有所养矣。入执公功,使民以时矣。筑场纳稼,万物告成矣。献羔祭韭,疠疾不降矣。于是举乡饮而正齿位,入学校而宾贤能,彬彬乎王道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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