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开车从波拉家出来,很为自己所具有的魅力而沾沾自喜,但他同时也产生了一种预感,他觉得波拉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
一走进雅克·布彻的办公室,他就发现自己刚才的直觉是对的。这位“棒小伙”正在专注地阅读波拉写的专栏文章,山姆·维克斯装出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卢·巴斯科姆则在旁边滔滔不绝地东拉西扯,试图分散布彻的注意力。
“我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卢喋喋不休地说,“从自己的灰烬中获得新生的感觉简直美妙无比。电影将按原计划往下拍。不过,邦妮和特伊将双双代替布里斯和杰克,还有……”
“不能那样,卢,”山姆·维克斯警告道。
“本人是天才的谋略家,”卢说,“看这儿,奎因。你不认为……”布彻的眼睛仍然盯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这不可能。首先,邦妮和特伊不会干,我认为他们无可指责。其次,海狮办公室(好莱坞一制片公司)将会垮台。现在的恶名已经太多了。好莱坞对于谋杀案总是极其敏感。”
“怎么回事,布彻?”埃勒里追问道。
布彻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让埃勒里吃了一惊,一副扭曲的笑脸,他说:“没什么,波拉·帕里斯又发布了一条花边新闻。”
“噢,你说的是星期一的专栏吗?”
“谁说星期一的事了?这是今天的报纸。”
“今天?”埃勒里看上去一脸茫然。
“对。波拉说特伊和邦妮正在前往蜜月岛的途中。”
“什么!”
“啊,可别信那位半仙写的东西,”卢说,“来,布彻,我们喝一杯。”
“可是我刚从波拉那里来,”埃勒里叫道,“她对此只字未提!”
“也许,”维克斯干巴巴地说,“她认为你会看道。”
布彻耸了耸肩说:“我想我得清醒清醒了,我以为我很清楚邦妮和我……她对特伊简直发疯了;如果我不是这样盲目的话,我应该早就料到他们之间的争吵后面掩藏着某种深层的东西。”他苦笑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杜松子酒,“恭喜了!”
“肮脏的把戏,”卢嘟嚷着说,“她不能对我的朋友这样。”
“他们清楚你知道这事吗?”埃勒里突然问道。
“我想还没有。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现在在哪儿?”
“我刚接到过邦妮打来的电话,像百灵鸟那样快活……我是说,比较而言。他们要去马掌俱乐部与亚历桑德罗玩警察和强盗的游戏。祝他们好运。”
埃勒里匆匆离开了这几个人出来。他在马掌俱乐部看见了邦妮的红色双人座敞篷汽车。
到了里面却看不见有什么人,显得冷冷清清。女佣正在擦洗地板上好莱坞的名流们昂贵的鞋子留下的脚印,酒吧的一位侍者在慢慢腾腾地揩拭着杯子。
邦妮和特伊并肩坐在亚历桑德罗办公室的u形办公桌旁边。亚历桑德罗默默地坐在他俩对面,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好。”看见埃勒里进来,亚历桑德罗干巴巴地说。
“没关系,乔;这些人没带枪。来,快说。你在想什么?”
“你好,奎因先生,”邦妮大声招呼道,身上穿着合体的华达呢套装,头上戴着一项深红色的情人帽,看上去气色很好,也很可爱;她的脸色绯红,显得很兴奋,“我们刚才向亚历桑德罗打听了那些借据的事。”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埃勒里心想。于是他笑着说:“真是巧合,我来也是为这事。”
“你和格吕克警官,”那位矮胖的赌棍抿嘴笑着说,“那个警察!他星期一刚来过这儿。”
“这个我不在乎,”特伊大声嚷道,“你说我父亲是不是欠你11万美元?”
“对,这是真的。”
“那么在他身上找到这些借据是怎么回事?”
“因为,”亚历桑德罗慢条斯理地说,“他已经还了。”
“噢,他还了,对吗?是什么时候还的?”
“14号,星期四……一个星期以前。”
“他用什么还的?”
“崭新的美元现钞,1000元一张的钞票。”
“你说谎。”
那位叫乔的人怒吼一声。但亚历桑德罗依然微笑着:“我对你们这些人已经够容忍的了,”他温和地说,“你和你们这些人,明白吗?我应该让乔在这里狠狠地教训你一顿,罗伊尔。你老子是咎由自取,也许你有些激动。”
“你和你的打手别来吓唬我。”
“那么你认为我和那些谋杀案有关啦?”亚历桑德罗粗暴地说,“我警告你,罗伊尔,别再这样了。我做的是清白生意,我的声誉在这里有口皆碑。要是你知道好歹,就别再烦我了!”
邦妮吸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眼珠子一转,从钱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扔在桌子上,对亚历桑德罗说:“你或许可以作出解释!”
埃勒里转过头看到亚历桑德罗从信封里抽出一张背面为蓝色图案的扑克牌。那些神秘的口信之一!他的心头感到一震。他完全忘掉了这些东西。他真是有些老了。
亚历桑德罗耸了耸肩,然后说:“是俱乐部的,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这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特伊怒吼道。
那位赌棍摇摇头:“没用的,谁都可以从这里把牌拿走。这里每星期都有几百人来玩,我们也要把几十副扑克牌作为纪念品送给客人。”
“我想,”埃勒里赶紧说,“亚历桑德罗是对的。我们在这里将一无所获。你们两个还是走吧?”
还没等他们两个人提出异议,埃勒里就把他们拉了出来。一上邦妮的车,埃勒里就急不可待地说:“邦妮,给我看看那个信封。”
邦妮把信封交给了他,他仔细看过后,把信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还有用,”邦妮说,“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你们比我能耐,还找到了这么一条线索,”埃勒里说,“让我来保管这个信封好了……刚好我还留着另外几个。哎,我真是一个白痴!”
邦妮的车差一点和一条俄国狼狗相撞。
“你!”她大叫道,“那么是你……”
“对 是我,”埃勒里不耐烦地说,“我还以为我所有的疏忽都能找到适当的解释。去马格纳制片公司,邦妮。”
特伊在一边几乎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自言自语道:“他在撒谎,他一定是在撒谎。”
“什么?”
“亚历桑德罗。他刚才跟我们说这些借据都已经付过了。假定父亲拒绝付钱,或者更有可能告诉他自己根本无法付钱给他呢?亚历桑德罗可以轻而易举地找一名打手充当飞行员,将父亲和布里斯毒死之后,再把撕破的借据塞到父亲的衣服口袋里。”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特伊?”邦妮皱着眉头问。
“因为他清楚他永远拿不回这笔钱,所以他就要报复。将借据塞到父亲身上可以给警察造成钱已付清的假象,这样就可以排除亚历桑德罗做案的任何动机。”
“有点微妙,”埃勒里说,“但听起来比较可信。”
“即便真是这样,那妈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妈妈也被毒死了呢?这就使一切都搞乱了,你不觉得吗,特伊?”邦妮说。
“我不知道,”特伊固执地说,“我只知道父亲不可能一下子搞到11万美元。他没有钱,也没地方能搞到。”
“顺便问一句,”埃勒里似乎很随意地说,“你们知不知道道波拉·帕里斯在今天的报纸专栏里暗示你们俩已经决定要和好的消息?”
邦妮的脸色渐渐变得灰白,特伊不停地眨眼。邦妮把车子停在路边后说:“什么?”
“她说你们之间的恋爱关系进展得很快。”
邦妮低头愣了片刻,仿佛又要发作了,紧接着便抬起头来冲特伊大发雷落:“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邦妮……”特伊仍在不停地眨眼。
“你……这个魔鬼!”
“邦妮!你当然不会认为……”
“别跟我说话,你这个多嘴的混蛋,”邦妮用厌恶、憎恨的语气重重地说。
不平常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每个人的感觉都很糟糕。当他们一起来到“棒小伙”的办公室后,邦妮故意走过去和他接吻,然后抓起电话要玛奇拨通波拉·帕里斯。
布彻手足无措地望着邦妮和特伊,两个人的脸都气得通红。
“帕里斯小姐吗?我是邦妮·斯图尔特。我刚听说,您凭自己一贯的聪明嗅到特伊·罗伊尔和我将要结婚,或者是什么别得诸如此类得恶心事。”
“我恐怕没明白你在说什么,”波拉小声说。
“如果你不想被起诉犯有诽谤罪的话,请你立刻收回那条消息!”
“可是,邦妮,我的消息来源是绝对可靠的……”
“毫无疑问。可是我讨厌他,就和我讨厌你听了他的话一样!”
“可我不明白。特伊·罗伊尔……”
“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吧,帕里斯小姐。”邦妮扔下电话,愤怒地瞪着特伊。
“好啦,好啦,”卢笑着说。“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请各位还是说说电影……”
“那么,这不是真的了?”布彻慢腾腾地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卑鄙小人……”
特伊赶紧出去了。埃勒里紧跟其后。
“你没有向波拉提供那条消息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啊,这一手可真够损的。”埃勒里斜眼瞟了他一眼说,“要是她自己这么干,我也不应该感到惊奇。”
“什么!”特伊怒吼道。然后赶紧打住,“噢,上帝知道,或许你是对的。她一直在操纵我。我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全明白了,先是想方设法引我上钩,然后再以她惯用的手法把我击倒。多么卑鄙的把戏!”
“你交往的女人尽是这样,”埃勒里感叹道。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该死的法国女人。她是唯一可能在无意中知道内情的人。”
“那么,你们确实在一起睡过觉了?”
“这个……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了结了!我现在总算跟那个尽是鬼点子的女人断了!”
“真是明智的选择,”埃勒里亲切地说,“男人独处会有很多好处。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唉,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一座小巧的砖石结构的平房前停了下来,“真有意思。这是父亲原来的化妆室。习惯在作怪,是吗?”特伊嘟嚷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奎因,我想进里面去待一会儿。”
“一点也不,”埃勒里说着拉起了他的胳膊,“我俩都被人愚弄了,所以应该摆脱这些伤心事。”
这样,他就随同特伊进入了杰克·罗伊尔的房间。
在这里他找到了解开密码的钥匙。
他是偶然发现的,罗伊尔死后他是第一个踏进这房子的人。房间里有一台看上去很新的便携式打字机,旁边是一个化妆台,上面放着一条沾有化妆品的脏毛巾。
特伊躺在睡椅上,默默地盯着暗白色的天花板发愣,埃勒里四处翻看了一遍。他在桌子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被揉皱的黄色普通纸,规格为8.5x11英寸,一面打满了字,一面是空白。
埃勒里扫了一眼用大写字母加下划线写的标题:扑克牌的含义。他惊叫了一声,特伊立刻跳了起来。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终于找到了!”埃勒里欣喜地说,“重大突破。纸牌!都打出来了。感谢仁慈的命运女神。是的,全都在这儿……等一下,会不会……”
特伊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张纸。埃勒里揭掉手提打字机上的罩子,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张空白信纸。他把信纸夹进打字机里,迅速开始打字,不时地还要看一眼那张黄色的纸。
他打着字,脸上渐渐地流露出喜悦的表情,进而脑子里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主意。
他站起来,把信纸小心地装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重新盖上打字机并把它抱起来,直截了当地对特伊说:“我们走吧,特伊。”
返回布彻的办公室时,他们撞见邦妮和“棒小伙”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邦妮的脸色依然很阴沉,布彻却欣喜若狂。卢嘻皮笑脸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活像一个慈善的色鬼。
“我们带来了重要消息,”埃勒里说,“放开她,布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什么事?”卢不太相信地问。
“事不少。不知你是否知道,布彻,但特伊和邦妮肯定知道。布里斯在上星期日之前多次收到了匿名信。”
“这我还不知道,”布彻慢腾腾地说。
“什么样的匿名信?”卢皱着眉头问,“是恐吓吗?”
“普通信封,地址显然是用邮局提供的粗体钢笔写的,信从好莱坞寄出,里面只有扑克牌。”埃勒里拿出自己的皮夹子,取出一叠用橡皮筋扎着的信封扔给他们看。布彻和卢将信将疑地开始查看。
“马掌俱乐部,”卢嘟哝道。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布彻问,“邦妮,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我认为这不重要。”
“这事得怪我。这些东西一直在我的口袋里,星期天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想起它们。可现在,”埃勒里说,“我找到了解开这些纸牌信息的密码。”
他把那页黄纸放在布彻的办公桌上,卢、布彻和邦妮面无表情地凑过去看。
“我不明白,”邦妮小声说,“看起来有点像算命。”
“这预示着一种极端恐怖的命运,”埃勒里故弄玄虚地说,“这个……你们或许可以称之为解码单……说出了每张牌所表示的含义。”他拿起信封接着说,“布里斯收到地第一个信封是本月11日寄出的,12日收到,也就是9天前,是发生谋杀案的前5天。信封里是什么呢?两张扑克牌……黑桃j和黑桃7.”
几个人又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去看那张黄纸;黑桃j和黑桃7都表示:“敌人。”
“那就是说有两个敌人,”埃勒里说,“如果用文字写下来,就等于说:”你要当心,我们两个都在追杀你。‘“
“两个……敌人?”邦妮沮丧地说。当她看到特伊那张苍白的脸时,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情,好像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两个!”
“第二个信封是15号,星期五收到的。里面也有两张扑克牌……黑桃10和梅花2.这两张牌是什么意思呢?”
“‘有大麻烦’,”特伊小声说,“那是黑桃10的意思,梅花2则表示时间,‘在两天或者两个星期之内’。”
“两天,”邦妮惊叫道。“星期五是15号——母亲正好是在星期日17号被谋杀的!”
“就在星期天十七号,”埃勒里接着说,“我在机场看见克洛蒂尔德送去了第三个信封。我在你母亲扔掉之后把它拣了起来,邦妮。就是这张……黑桃8,被撕成了两半。要是你参照那张纸上最下面地注释,就会发现,牌被一撕两半后意思就颠倒了,变成了……这是在飞机被劫持和发生谋杀案几分钟前的事:”警告过地威胁不会解除!‘“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布彻板着脸说,“我从没听说过,太孩子气了,令人难以置信。”
“这儿还有,”埃勒里耸耸肩说,“刚才邦妮给了我最后的信息——梅花9,信封的口未封上,它的意思是:”最后的警告。‘布彻,这一’警告‘是在布里斯被杀两天后收到的,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雅克·布彻显得很生气:“本来就够糟的了,可这……该死,你怎么能信任这种人?但如果我们一定要……看起来寄信人在寄出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并不知道布里斯已经死了,对吗?因为所有的信都是同一个人寄出的,所以我看不出它们和这一切有什么相干。”
“真荒唐,”卢嘲弄道。“没脑子的傻瓜。”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问道,“嗨,这纸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杰克·罗伊尔的化妆室。”埃勒里揭掉打字机上的罩子,接着说,“而且,如果你把我刚才用这个机器打的字和那张黄纸上的字进行对比的话,就会发现个别字母的衬线有破损,比如小写的‘h’和‘r’。完全一样的破损,”他重复道,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突然抓起布彻办公桌上的一张太阳膜,开始检查问题的关键——新被挫过的!但他放下太阳膜又说,“毫无疑问。这个解码单是在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上打出来的。这是你父亲的吧,特伊?”
特伊说:“是,是的,当然。”说完转身看着别处。
扑克牌的含义:
“是杰克?”布彻不断地重复着,一脸的茫然。
卢怒气冲冲地说:“啊,接着说。杰克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他说这话时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于是很不自然地看了邦妮一眼。
“你能肯定是出自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吗?”邦妮问,嗓子有些沙哑。
“绝对是。这些破损的键符就像指纹一样清晰可辨。”
“特伊·罗伊尔,你听见了吗?”邦妮在特伊身后大叫道,眼里冒出了愤怒的火焰。
“你要干什么?”特伊小声说,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要干什么?”邦妮尖叫道,“我要你转过身来看着我的脸!那张纸是你父亲打的——是你父亲把这些扑克牌寄给了我母亲——你父亲杀死了我母亲!”
特伊心有防范地转过身来,绷着脸说:“你有点歇斯底里了,否则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指控是多么荒唐、愚蠢!”
“是吗?”邦妮哭诉着说,“我知道在他的忏悔中有某种滑稽的成分。在对母亲仇恨了这么多年之后又突然向她求婚,这本身就显得很可笑。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一直就是在撒谎,是在玩游戏——卢,你说的对,是一场可怕的游戏!在他千方百计想要谋害母亲的时候,使劲把自己伪装了起来。订婚、结婚,全都是预先设下的圈套,他雇人假装绑架他们,然后用他那罪恶的黑手亲自毒死了妈妈!”
“我想,还有他自己吧?”特伊愤怒地说。
“对,因为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时,他的灵魂第一次受到震颤,于是他也就结束了自己!”
“我不想和你打架,邦妮,”特伊小声说。
“敌人……两个敌人!对,怎么不是?你父亲,还有你!昨天还是纯洁的爱情小天地……噢,你认为你也很聪明。你知道是你父亲杀害了我母亲,你还想替他蒙蔽这件事;没准儿你还帮他谋划过这件事呢——你这个杀人犯!”
特伊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他搓了搓手背,就像手背有些发痒或者有点疼痛。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
邦妮抽泣着一头扑进了布彻的怀抱。
可是后来,邦妮回家后又开始烦乱起来。她一到家,克洛蒂尔德就给她开了门。她爬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胀痛的脑袋里开始产生了很多疑问。这都是真的吗?
这可能吗?他昨天还说他爱自己,难道也是在演戏不成?怀疑是可怕的。自己也可能发过誓要爱他……可事情却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事实都对他不利。有谁可能把他们和解的事告诉波拉·帕里斯呢?只有特伊。而自己曾反复乞求他别这么做!接着又发现了那张纸……你不可能把多年的积怨用三个单音节字(i love you)一笔勾销。
噢。特伊,你这个魔鬼!
邦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与世隔绝,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烦闷,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这一夜实在是太漫长了,许多人影挥之不去,仿佛是在奚落她的胆怯、慌张和病态的想法。到了凌晨3点,她起身打开所有的灯。她通宵一眼未合。
直到早晨8点,她才让急得发疯的克洛蒂尔德进来。
“啊呀,邦妮,你这样下去是会生病的。瞧,我给你做好了早餐,是你最爱吃的果酱煎饼——”
“不吃,谢谢了,蒂尔德,”邦妮恹恹地说,“有信吗?”
克洛蒂尔德将托盘里的一叠信交给她:“亲爱的邦妮·斯图尔特:在你痛苦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牵挂着你,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同情你……”又是这些话。人们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单独待在这里呢?当然那样也有点不合情理。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曾那样喜爱布里斯……她的心突然一紧。
一个信封——看上去很像,令她毛骨悚然……她的手哆嗦着把信封的一头撕开。可别是!这不可能。信封上的地址是用打字机打的,不太整齐。但这样的信封,还有好莱坞的邮戳……一张蓝色的扑克牌掉了出来——黑桃7.再什么也没有。
克洛蒂尔德张着大嘴望着她:“可是亲爱的。你好像——”邦妮吸了一口气说,“出去吧,蒂尔德。”
黑桃7,又是它……
“一个敌人”……
邦妮就好像拿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一样,一把将信封和纸牌扔开。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让克洛蒂尔德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蜷缩在床上,她感到自己很弱,心里很害怕。
一个敌人。特伊……特伊是她唯一的敌人。
在离开马格纳电影制片公司前,埃勒里拎着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又一次下意识地来到了电影街明星们的砖石平房前,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布里斯·斯图尔特的化装室。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在一个隐蔽的抽屉里,他同样找到了《纸牌的含义》那张纸的复写副本。
这就是说,布里斯知道每一张牌的含义!埃勒里于是断定她在机场赶紧扔掉那封信一定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其中所包含的可怕的信息。
他从房间里出来,迅速找到最近的一处公用电话。
“波拉吗?我是埃勒里·奎因。”
“太棒了!这么快就听到了你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想,”埃勒里直率地说,“打听你从哪儿得到特伊和邦妮的消息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一点用都没有,侦探先生。”
“我想是那个克洛蒂尔德——不会是别人。她对你可是够忠诚的了!”
“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了,亲爱的奎因先生,”她说,但从她那有些要防守的口气中埃勒里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好了,不说了,这些事都无关紧要。波拉,你会认为是杰克·罗伊尔杀害了布里斯·斯图尔特的吗?——他内心的转变,还有订婚、结婚等,难道都是他缜密的杀人报复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是我所听到的最愚蠢的犯罪推理。”波拉不假思索地说,“为什么,杰克不可能……这是你的看法吗?”
“是邦妮·斯图尔特的看法。”
“嗨。”她叹了口气,“那个可怜的孩子,刚才还在电话上臭骂了我一顿呢。我想在葬礼结束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冒出了这样的故事真是一个低劣的恶作剧。但这正是报纸的弊端所在。你不可能让人人满意,又做到效率很高。”
“听着,波拉。你能帮我一个大忙吗?按邦妮的要求登一则消息,收回关于他们两个和解的说法。越快越好。”
“为什么?”波拉的声音立刻变得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我请你这样做。”
“哎呀!你的占有欲很强,对吗?”
“别提什么个性或者你的工作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知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吗?波拉,你必须这么做。还是老一套……他们从小就水火不相容,长大后又相互厌恶,父母的死又使他们进一步背道而驰。总之,要煽动他们继续打下去。”
波拉慢腾腾地问道:“可你为什么愿意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走到一起又分开呢?”
“因为,”埃勒里说,“他们在相爱。”
“你这话是什么逻辑!要么你就是一位富有神圣使命的厌婚主义者了?正因为他们相爱,所以要把他们分开?为什么?”
“因为,”埃勒里冷冷地说,“他们俩相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噢。”波拉的嗓子有些梗塞了,“我们说完了吗?”然后就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