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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们见到摩利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时迸出一段段瑞士约德尔小调,和我们的冒险保持节奏一致。他通常唱的是一段简单的“优德莱兮”,但总会在最奇怪的时候、最奇怪的场合下冒出来。比如有几次是他的中国和德国朋友还在一旁的时候,后来是在车里,和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优德莱兮!”再后来是从车里去酒吧的时候:“优德莱兮!”现在则是当贾菲醒来看到天亮了,跳出睡袋奔向木柴,颤抖着升起一堆小火时,摩利从他简短又紧张的黎明睡眠中醒来,打着哈欠,喊出:“优德莱兮!”这一嗓子从远处峡谷中传来回声。那是我们在一起唯一能做的事情,你只能蹦蹦跳跳,拍打胳膊,就像我行驶在南海岸线的无盖车厢里遇见的那位悲伤流浪汉一样。不过很快贾菲往火里添入更多的圆木,那火一下子变成了一大团怒吼的篝火,我们暖了一会儿后,背向火焰大喊着聊天。那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初阳崭新的红光从山上照来,像教堂的光线,泻向冰冷的树木。雾气升起,与太阳合一。山涧里,可能还有水塘上,坚实的冰块崩塌,发出巨大神秘的怒吼。到这乡间来钓鱼一定很棒。很快我自己也跟着喊上了:“优德莱兮!”当贾菲去寻找更多木柴时,我们有一阵子没见到他,摩利又喊道:“优德莱兮!”而贾菲从不知何处回应道:“虎!”他说那是印第安人用来呼喊大山的,更动听。所以我也开始喊:“虎!”

随后我们钻进车,开动了。我们吃了面包和奶酪。这个早晨的摩利和昨晚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他的嗓音,通常他操着那种高等文化养育出的假模假样的搞笑音调,喋喋不休地高声说着一大堆话。而现在,他的嗓门混在早晨的新鲜气息中还挺可爱的,就像人们早起时的嗓音那样,微弱的嘶哑中带着点儿热切与渴求,准备好开始新的一天。很快,太阳就暖和起来了。黑面包很好吃,是肖恩·莫纳罕老婆烤的,肖恩在科特马德拉[科特马德拉(corte madera),近加州西海岸的小城,距旧金山北面不远。]有一座小房子,我们随时都可以住,他不收房租。奶酪是强劲的英式车达干酪,不过这顿饭并没有让我满足。当我们深入乡间再也看不到房子和其他任何东西时,我开始渴望一顿上好的早餐。我们跨过一座小溪上的桥,看到一幢令人愉快的小小村舍立在路旁。在巨大的松树下,烟囱冒出一股青烟,门口和橱窗上的霓虹招牌都表示这里有煎饼和咖啡卖。

“我们去那儿吧,天,我们得吃一顿真正的男人早餐,我们要爬一整天山呢。”

谁也没有反对我的主张。我们走进村舍,坐在卡座上,一个很客气的女人身上透着偏远乡村人说话时的那种唠叨劲,给我们点了单。“你们几个小伙子早上出来是要打猎吗?”

“不,女士,”贾菲说,“我们只是来爬马特洪峰的。”

“马特洪峰,为什么?哪怕有人给我一千块我也不会去。”

与此同时,我走到屋外的厕所,在水龙头下洗了洗脸。水又冷又爽,让我的脸感到刺痛。我又喝了点儿水,仿佛有液态的冰雪钻进我的胃里。我坐在那儿感到很舒服,又喝了一点儿水。脏兮兮的狗在泻向冷杉与黄松的金红色阳光中叫唤。我可以看见远处盖着雪的山顶。它们中的一座就是马特洪峰。我钻回村舍,煎饼已经做好了,热腾腾地冒气,我把糖浆倒在三块黄油上,切开黄油,搅动着咖啡,吃了起来。亨利和贾菲也一样——头一次没有谈话。我们用无与伦比的冷水把早饭冲下肚时,穿着狩猎靴和羊毛衫的猎人们纷纷走了进来。但他们没有一个是醉醺醺的,每一个都是准备早餐过后就去狩猎的严肃猎人。紧挨着的地方有个酒吧,但这个早晨没有人想沾酒精。

我们回到车里,开过另一座溪桥,穿过一片有牛和小木屋的草地,开上了一片平地,从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马特洪峰拔地而起。这座最高的锯齿形山峰就在南面,令人生畏。“它就在那里,”摩利很自豪地说,“它很美不是吗?难道不会让你想起阿尔卑斯山?我有几张雪山顶的照片,你到时候得看看。”

“我就喜欢真实的东西。”贾菲说着,严肃地盯着大山。在他极目远眺的眼神中,我又看到了他在家时的那种隐秘自叹。桥港是一座仍然带着睡意的城市,坐落在那片平原上,却很奇怪地有点儿像新英格兰。两家饭店、两座加油站、一所学校全都坐落在395号公路两旁。这条公路从毕肖普开始横穿城市,一路通向内华达州卡森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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