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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隆盛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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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福临之收拾民心

福临既登极,册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又建立丰碑,纪其功绩。犹恐民不忘明,不肯归附满清,乃施笼络民心之术。约举之有数端:

一、为明思宗崇祯帝暨帝后、帝妃发丧成礼。自长陵以下十四陵,皆设官典守。

一、明官吏降附者,各予升级,仍令视事。朱姓诸王,亦仍其王爵。

一、明之职官绅士,曾殉国难者,给予谥法及优恤诸典。

一、被斥官吏,非犯赃者,及士为清望所归、并隐居山林,而才德可称者,皆征辟录用。

一、蹂躏之后,有鳏寡孤独及乞丐街市者,皆给粮养之。

一、正额之外,一切加派,如辽饷、练饷、剿饷诸名目,尽行蠲免。明季厂卫之弊政,亦一律除之。

一、官制衣服,暂用明制。凡已附于满清之民,所以不遽反抗者,盖由于此。

○第十七节 南取江南一

明思宗之卒也,遗臣马士英等立福王由崧于南京称帝,改元弘光。命史可法入阁,仍掌兵部事。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分守淮、扬、凤、卢四镇。史可法自请督师江北,使马士英入阁佐理。多尔衮乃致书史可法,令劝明帝削号归藩。略曰:

国家之抚定燕都,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我国家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孝子仁人,当如何感恩图报!慈乃乘逆寇稽诛,王师暂息,遂欲雄据江南,坐享渔人之利。揆诸情理,岂可谓平?将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耶?夫闯贼但为明朝祟耳,未尝得罪于我国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伸大义。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俨为劲敌。予将简西行之锐,转旆东征。且拟释彼重诛,命为前导,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国,胜负之数,无待蓍龟矣。予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则以姑息。诸君子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禄。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侯王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至南州群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惟执事实图利之。”史可法答书不屈。略曰:

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仁恩遐被。贵国昔在先庙,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岂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复著于春秋矣。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回纥助唐,原不利其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若乃乘我蒙难,弃好崇仇,规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往昔先帝轸念漠池,不忍尽戮,剿抚并用,贻误至今。今上天纵英明,刻刻以复仇为念,庙堂之上,和衷体国,介胄之士,饮泣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窃以为天亡逆闯,当不越于斯时矣。语曰:“树德务滋,除恶务尽。”今逆贼未服天诛,谍知卷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伏乞坚同仇之谊,全终始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愤。则贵国义闻,照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则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盘盂从事矣。法北望陵庙,无涕可挥,身蹈大戮,罪应万死,所以不即从先帝者,实为社稷之故。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法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所以报也。惟殿下实昭鉴之。

福临乃命多铎统兵南下,抵扬州,招谕史可法,不从。清兵用巨炮击城西北隅,城遂破,获史可法,杀之。

○第十八节 南取江南二

方史可法之未死也,令以督镇牌谕城中,有“一人当之,不累百姓”之语,闻者莫不感泣。又传抵御清兵之南巡军小捷,人人更加额以贺。及扬州破,可法死,人民之惨遭兵祸者,初不辩其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凡十日间,生灵荼毒,不可胜记。查焚尸簿所载,计有八十余万之多。其被掳者不与焉,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遇祸之酷,至此极矣。清兵既屠扬州,南下,将渡扬子江。时明总兵郑鸿逵率水师守南岸,侍郎杨文骢壁于金山,清兵不得渡。一夜,大雾忽起,清兵乘之南渡。以数百骑鸣螺树帜,明军惊溃。清军渡江毕,隧陷镇江,且入南京城。福王奔太平,又走芜湖,入黄得功营。清兵至,黄得功单骑逆战,中流矢死。明总兵田雄等拥福王出降,清兵拘之。遂改南京之应天府为江宁府,江南略定。

○第十九节 下剃发令

福临初登极时,本欲令国民一律剃发,以其抵抗者众,且弘光方称帝于南都,未知何日可南北统一,故下不强迫之令。曰:

予因前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之本心矣。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听其便。越一年,南方大定,乃下剃发之令。其略曰:

向来剃发之令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朕已筹之熟矣。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几为异国人乎?自今布告之后,京城限旬日,直录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行剃发。若规避惜发,巧辞急辩,决不轻贷。

闻是时府檄下各县,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语。今剃匠负担游行于市,见蓄发者,执而剃之。稍一抵抗,即杀而悬其头于担之竿上以示众。嗣后,剃发担有一柱矗立,若旗竿然者,犹其遗制云。

○第二十节 破上下江士民之师一

剃发令既下,苏州巡抚王国宝、松江提督吴兆胜、吴淞总兵李成栋皆以降将乘势逞虐,士民恶之。于是明之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吏部主事夏允彝约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起兵于松江,副总兵王佐才起兵于昆山,通政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起兵于嘉定,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起兵于崇明,兵部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起兵于吴江,典史陈明遇、阎应元起兵于江阴,行人卢象观、奉宗室子瑞昌王盛沥起兵于宜兴,中书葛麟、主事王朝升、奉通城王盛征起兵于太湖以抗清。应之者,有佥都御史金声与尹民兴、丘祖德、吴应箕等之起兵于徽州宁国,吏部尚书徐石麒、平湖总兵陈梧之起兵于嘉兴,揭竿裂裳,号称十万,是为上下江士民之师。

○第二十一节 破上下江士民之师二

时水师总兵吴志葵率海上军,由泖湖进攻苏州,黄蜚以太湖军会之。志葵前锋之军数百,以城中有内应,故斩胥门直入。不意为清军截击,城中军亦不动,内应既绝,外攻遂溃。吴志葵与黄蜚乃率军退至吴淞江。又为清军以火夹攻,潮落风烈,舟胶而烬,志葵与蜚俱被擒,清兵遂陷松江。宜兴卢象观率众二万,进窥江宁,为洪承畴击散,瑞昌王盛沥被执。象观收残卒,入太湖,与王朝升军合。清提督吴兆胜火焚其舟,期升乃遁,象观亦替。惟吴江吴易一军,江阴阎应元一军,嘉定侯峒曾、黄淳耀一军,尚婴城固守。寻清贝勒博托率旅至吴江,破吴易军,歼之。进围江阴,昼夜炮击,城不破,清之三王十八将死于是役。会大雨,城崩,应元赴水,被曳出,见杀,城遂被屠。清降将李成栋攻破嘉定,侯峒曾死之,黄淳耀自缢死,城亦被屠。金声守徽州宁国,恃有天险,清兵攻之两月,不能下。降臣黄澍未剃发,服明衣冠,诡称援兵,金声启门纳之,澍为内应,城即陷。于是上下江士民之师,悉为清兵所破矣。

○第二十二节 平流寇一

当李自成之西走也,由山西而窜河南,盛兵于潼关。多铎前部之军至,为贼将刘宗敏所围。清军不动,贼疑之,亦不敢击,如是者三日。已而多铎亦至,自成开关迎战。清之奇兵三千,从围中突起,夹攻之,贼遂败。清军进逼潼关,自成令掘重濠,发炮遥击。别遣一军以袭清军,为清军所觉,击之,贼又败。时阿济格、吴三桂之兵,已渡河取延安、鹿阝州。自成以腹背受敌,弃关走西安。清军入关西进,自成焚西安宫室,遁至湖广。多铎方移师伐明,命阿济格与吴三桂任剿贼事。于是水陆交进,自邓州至九江,连破贼者八。自成窘,入九宫山,祷于庙,乡民以锄击之,碎其首而死,伪汝侯刘宗敏等亦伏诛。时顺治二年九月也。初,自成自僭称帝后,国号大顺,改元永昌,至是乃亡。

○第二十三节 平流寇二

李自成以外,贼之悍者有张献忠。自荆州流入四川后,遂据成都,僭称大西国王。遣诸伪将分屠各府州县,将卒以杀人多少叙功,共杀男女六万有奇,川民几尽。献忠乃谋窥西安,尽焚成都之宫殿庐舍,并夷其城。率贼党出川北,又欲尽杀川兵。伪将刘进忠素统川兵,闻而惧,率一军逃。会清之靖远大将军豪格同吴三桂统军至汉中,进忠迎降,愿为向导,而献忠不知也。迨清军至盐亭界,适大雾,献忠晓行,猝遇清军于凤凰坡,中矢堕马,匿于积薪下。清军擒而斩之,降及败死者凡二三十万。豪格又分兵破贼营百三十。献忠义子孙可望、李定国等,俱走川南,寻又流入黔滇,四川略定。是时陕督孟芳乔又斩妖贼胡守龙,河道总督亦平山东强寇满家洞,流寇遂平。

○第二十四节 翦灭明之诸王

清军下江南时,福王由崧虽降,而明之王族存者尚多。永宁王慈炎据江西,鲁王以海据浙江,唐王聿键据福建,然号令纷更,不相统一。清军乘之,遂于顺治二年,使王得仁取抚州,杀永宁王。博托破绍兴,逼鲁王,王避入海。博洛下汀州,执唐王,王不食死。明之遗臣丁魁楚、瞿式耜等,更拥立神宗孙桂王由榔于肇庆,建元永历,寻至桂林都焉。清之叛将金声桓,以江西附之,李成栋以广东附之。王遂遣兵复湖南州县。未几,声桓、成栋为清兵所攻,俱死。翌年,清军攻桂林,式耜被拘,不屈死,桂王避入云南。时吴三桂已平李自成、张献忠二流寇,由贵州进逼云南。桂王入缅甸,缅甸王奉桂王于赭硁,而与木邦、腾越等云南诸蛮部并力拒战。三桂率所部下伊洛瓦底江,至奋挽坡。桂王知不免于虏,以书贻之曰:

将军新朝之勋臣,亦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封藩外疆,烈皇帝于将军可谓厚矣。国家不造,闯贼肆恶,覆我京城,灭我杜稷,逼我先帝,戮我人民。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固未泯也。奈何遂凭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名,阴作新朝之佐?逆贼既诛,而南方土字,非复先朝有矣。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灭,隆武被诛。仆于此时,几不乐生,犹暇为社稷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绪。自是以来,楚地尽失,粤东偕亡,惊窜流连,不可复数。犹赖李定国迎我贵州,接我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提师入滇,覆我巢穴。由是仆渡荒漠,聊借缅人,固我圉耳。山遥水长,言笑谁欢,只益悲矣。既失山河,苟全微息,亦自惭矣。乃将军不避险阻,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旅,何其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锡爵之后,犹欲歼仆以要功乎?既毁我室,又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列祖列宗乎?即不念列祖列宗,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适成其愚,自以为厚,适成其薄,千载而下,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日兵衰力弱,茕茕之命,悬于将军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骨碎身,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非敢奢望。苟得与太平草木,同沾雨露于圣朝,纵有亿万之众,亦当付于将军矣。

书达,三桂不省,进逼阿瓦。以其善防战,乃引还。缅人恐清兵再至,不悦其王之纳桂王也,因弑其王,而拥桂王与眷属至军前。时顺治十八年十二月也。

○第二十五节 玄烨之镇定三藩一

福临既获明之桂王,即于是年殁。第三子玄烨立,改元康熙。四月间,三桂害桂王。玄烨即封三桂于云南,为平西王。又封尚可喜于广东,为平南王。耿继茂于福建,为靖南王。使各镇土地,且握兵马财政之权。是为三藩并建之始。三藩中三桂功最高,兵最强。玄烨亲政后,鉴前代方镇之得失,渐忧诸藩强大,窃为之备。康熙十二年,尚可喜适以年老请撤藩,遂许之。平西、靖南二王闻之,不自安,试请撤藩,亦许之。三桂遂于是年冬,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传檄四方曰: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逆倡乱,聚贼百万,横行天下,旋寇京师。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惨矣!东宫定藩之颠跌。文武瓦解,六宫丝乱,宗庙丘墟,生灵涂炭。臣民侧目,莫敢谁何。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不得已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遁逃。誓必亲擒贼帅斩首,以谢先帝之灵,复不共戴天之仇。幸而渠魁授首,方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不意狡虏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据燕京,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方知拒虎迎狼之非,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适值先皇太子幼稚,故隐忍未敢轻举,避居穷壤,艰晦待时,盖三十年矣。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岳崩裂,地怒于下。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共举谋义。

次年正月元旦,拥立崇祯第三子,年号周启,旗帜皆白。旋遣部将,分侵云南、贵州诸州县。继茂子精忠,亦举兵变服,以马九玉、曾养性为爪牙,据守全闽。可喜子之信,亦阴通三桂,幽其父,易帜改服。将出师,汉族之不服满清者,于是所在兵起,响应三藩,江南全境,非复清有。三桂更自四川陷汉中、陇西,土寇羌番亦蜂起,满清之大局一危。

○第二十六节 镇定三藩二

玄烨闻三桂变起,曾下诏书,止广东、福建两藩勿撤,且使出兵伐三桂。而三桂之兵势方盛,难以力敌。寻闻粤、闽两藩亦变,清廷益惧,乃命土海图向关中,以期规复秦陇;岳乐喇布等平江南,以绝群寇观望;杰书傅喇塔由浙赴闽,以冀指日成功。迨清军直捣延平,闽军望风瓦解。耿精忠乃不知所为,遽投诚。尚之信亦悔附三桂,而密通款于清军,率军民剃发。时土海图已复陇西,岳乐喇布亦定江南,吴王桂势日蹙,未几病死。其子应熊,本尚清公主,宿卫京师,三桂变时,早下于狱,因以逊世璠嗣。虽固守云、贵、川、湖之地,亦次第衰微。迨康熙二十年,为清军所迫,乃遁入云南府。屡战屡败,爰割地乞师于西藏,其书又为清之逻兵所获。困居城中,粮尽援绝,世璠遂自杀。清军戮其尸,传首京师。时耿精忠、尚之信又皆以谋叛磔死。三藩于是镇定。

○第二十七节 初平台湾

曩鲁王之败于浙江也,浮海至厦门,依郑成功。成功者,海贼郑芝龙之子。芝龙降清时,招成功,成功不应,专图恢复明室,恃厦门为根据地。及鲁王至,军势益振,取镇江,入南京,更谋北伐。寻失利,乃奉鲁王至台湾,逐荷兰人而据之。乞援于日本,事未成。迨康熙元年鲁王殂,成功亦死。成功之子经,保守台湾,而用明永历之号。当三藩变时,命刘国轩等乘势取福建之沿海岸。未几,经卒。次子克塽嗣,幼弱不能莅事,事皆决于冯锡范,其势日衰。是时清已平云南,欲取台湾,以除后患。乃遣水师提督施烺进兵,败刘国轩于澎湖,国轩由吼门突围而逸。清军乘势至鹿耳门,胶浅不得入。无何,大雾忽起,潮高丈余,舟师浮而进。郑氏惊曰:“先王得台湾,鹿耳门涨,今复然,天也。”于是刘国轩、冯锡范以克塽降。郑氏割据,传三世,凡三十八年,至是台湾为清有。

○第二十八节 与俄国结尼布楚条约

当满清未入关时,俄罗斯称强于北方,灭钦察地方蒙古族之诸汗部,骎骎及于东方。逾黑龙江北界之外兴安岭,筑城堡于雅克萨、尼布楚,屡侵满洲之守士。福临方有事于南方,不遑北顾。迨玄烨立,知其东略日甚,将割据黑龙东北之数千里地,先筑爱珲城以备之。寻又遣都统彭春等,攻取雅克萨城,纵哥萨兵,使归旧部。未几,哥萨兵复夺雅克萨城,守之。玄烨及由荷兰国人为介绍,致书俄罗斯,约定边境。俄皇彼得第一答书,言前屡奉书,未能通解,故多误会,今已知边人构衅之非,当遣使臣诣边定界。由是两国使臣会于尼布楚,缔结条约。俄人悉反所侵黑龙江北岸之地,立碑于格尔必齐河,勒满、汉及俄罗斯、喇第纳、蒙古五体字。是为清俄交涉之始。

○第二十九节 平定漠北

漠北有喀尔喀部者,元之后裔土谢图、车臣、札萨克图三汗之所分领也。及噶尔丹起自厄鲁特之准噶尔部,侵入喀尔喀,三汗败走,遂款关乞降于清。玄烨谕噶尔丹西归,噶尔丹不奉命,反长驱逼内蒙古东部。乃于康熙二十九年,亲将大军,逾大迹山,大败噶尔丹于乌兰布通。噶尔丹宵遁,旋上书请罪,乃班师。迨康熙三十四年,噶尔丹复入寇。明年,玄烨又亲征,溯克鲁伦河,手绘阵图,指示方略,炮殪其后可敦,大败虏众。乃亲撰铭,勒察罕拖诺山及昭莫多之山而还。惟噶尔丹仍不肯降,乃于康熙三十六年,复亲征。自宁夏进攻,噶尔丹进退无地,仰药死,所部尽降。乃归三汗于喀尔喀。自是阿尔泰山以东皆隶清之版图,并拓喀尔喀西境千余里。凡三驾而漠北平。

○第三十节 征服西藏

本部之西有西藏地,为唐古特后裔所领。主持宗教者,有达赖、班禅两喇嘛。其他世务,委之他喇嘛,号曰第巴。时有桑结者,为第巴,颇专恣。当康熙二十一年,五世达赖卒,桑结秘不发丧,自拥立六世达赖。他部之拉藏汗恶之,杀桑结,囚六世达赖,而立新六世达赖。西藏之喇嘛不悦拉藏汗,蒙古诸部亦不服新立之达赖喇嘛,因别选达赖喇嘛,奉之于甘肃西宁。准噶尔部之策妄拉布坦知之,乘机人西藏,袭杀拉藏汗,西藏喇嘛多应之。玄烨闻变,命十四子允禔为抚远大将军,入西藏,击退策妄拉布坦。凡通于准噶尔之喇嘛四百余人,悉行戮诛。举拉藏汗之旧臣二人,使分治前藏、后藏。迎西宁之达赖喇嘛为六世达赖,西藏遂平。实康熙五十九年也。

○第三十一节 重讨台湾

自台湾之郑克塽降清,汉族义民不无饮恨。适知府王珍捕私伐山木之台民二百,妄刑之,于是黄殿等因民不忍,起意抗清。以一贵朱姓,可托明裔,遂奉之。揭竿荷锄,与南路义民杜君英等,战胜游击刘得紫、副将许云游,遂入府城,大获郑氏所储之炮械铅铁等物。北路义民赖池、张岳等亦攻克诸罗,杀参将罗万仓。凡七日而全台陷。一贵乃自称中兴王,年号永和。清水师提督施世骠在厦门闻警,先发。总督觉罗满保复调南澳总兵蓝廷珍,会世骠于澎湖。以舟六百艘,捣鹿耳门,直渡鲲身,取安平镇,遂北至府城。守备陈策先下诸罗,至此与大军合。一贵势蹙,遂走湾里溪,为村民所擒,槛送京师磔杀。台湾复平。

○第三十二节 用儒术以笼络汉族

玄烨在位六十一年间,虽外讨内绥,兵势甚盛,然亦知汉族之不可以武治也,乃用儒术以束缚之。计其政策有六:

一、崇祀孔子,亲往释奠,并饬国子监讲求程朱性理之学,以风示汉民。

一、举博学鸿词科,以网罗明季遗民及奇才杰士。

一、开馆编《会典》、《字典》、《明史》、《佩文韵府》、《渊鉴类函》等书,俾士人奉为准则。

一、巡游江南,召试名士,藉以觇察民心。

一、开千岁宴,诏天下不论满汉官民,凡年过六十五者,皆得与宴赋诗,以示满汉一体。

一、采鄂尔泰奏议,取士复用八股,以牢笼志士,驱策英才。自是以后,汉族始安,帝业始固。说者谓满清之命脉,全在于康熙一朝能以儒术笼络天下之人心者,非虚语也。

○第三十三节 胤祯之疏忌骨肉

康熙末年,宠臣明珠等擅权,政事渐紊。次子允礽虽立为太子,未几又废黜。其他之三十四人,殇者凡十五。余则各树党援,觊觎君位。妖人奸壬,乘隙而入。廷臣希冀推戴之功,亦结党相攻。长子允禔与四子胤祯、八子允禩、九子允禟、十四子允禵,势力最盛,大扰宫廷。玄烨以年耄,不能禁。既而玄烨殁,四子胤祯立。疏忌骨肉,次第加罪。允禔于玄烨时,先已获罪,至是仍幽禁。允禩、允禟、允禵等,因有要结党羽,布散流言,意图篡窃之事,谕令大学士等会议。允禩革爵,拘于宗人府;允禟革爵,发往西宁居住;允禵革爵,拘于寿皇殿旁。外此又有允礻我之革职而拘禁于家,允祹之以罪见黜,允祉之情性乖张,行事残刻,与允禩等交相党附,亦革爵拘禁云。

○第三十四节 远征西域

曩噶尔丹之长准噶尔部也,歼其兄僧格之族,僧格子策妄拉布坦以遁走得免。迨玄烨第三次征噶尔丹时,策妄拉布坦乘机取准噶尔部,通好于清。寻以袭取西藏故,为清军击退,乃一意抗清。雍正五年,策妄拉布坦死,子策零立,绍其遗志,屡寇西边。于是命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出北路,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出西路以征之。未几,傅尔丹一军被围而溃。诏以郡王锡保征之,亦失利。又以马尔赛为抚远大将军,败之,不肯邀击,致策零夜遁。事闻,诏斩马尔赛,锡保亦革职。岳钟琪一军,以防御追击,屡失机宜,于革职之后,拘于兵部。雍正十二年,定远大将军查郎阿与副将军张广泗,仍由西路进师,贼至辄创,准噶尔乃请和。定议以阿尔泰山为界,厄鲁特游牧不得过东,喀尔喀游牧亦不得过西。厄鲁特始平定。

○第三十五节 西平青海

青海有和硕特者,厄鲁特之一部也。共酋曰罗卜藏丹津,乘胤祯新立,引诱诸部作乱。驻于西宁之侍郎常寿往谕,被执。以众二十万,入寇西宁。雍正元年,命川陕总督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驻西宁。以四川提督岳钟琪为奋威将军,参赞军务,守巴塘、里塘,扼其入藏之路。又令将军富宁安等,屯吐鲁番及噶斯泊,截其通准夷之路。罗卜藏丹津惧,归常寿请罪,不报。雍正二年,岳钟琪率军出塞,中途,见兽走,曰:“此前有虏也。”急麾军进,果擒百余人。进渡哈达河,又斩千余人。降虏为言罗酋驻乌兰木呼儿,距此百六十里。岳钟琪乃率军衔枚宵进,黎明抵其帐。虏尚卧,马未衔勒,惊而皆走,擒其母妹。罗酋衣番妇衣,骑白驼走。钟琪自追三百里,至桑骆海,路尽而返。青海遂平。

○第三十六节 文字之狱

当玄烨之在位也,以方孝标所著之《滇黔纪闻》,谓其有大逆语,戮尸,子女发遣。以戴名世所著《南山集》中之《孑遗录》,谓其有大逆语,斩决。文字之祸,稍稍起矣。迨雍正一朝,其祸愈烈。以浙江汪景祺所作《西征随笔》,谓其讥谤玄烨,论斩,妻子发遣。吕留良选诗文,论夷夏之防,其徒严鸿逵,镂版行世。廷旨谓其悖逆,皆戮尸。留良子葆中,时为编修,亦被祸。礼部侍郎查嗣庭作《私史》,谓其诬谤国恶,下狱死,戍其族属。吴县知县陆生柟作《通鉴论》,谓其多逆语,处斩。此皆不保首领者也。余如御史谢济世注释《大学》,谓其毁谤程朱,诽讪朝廷,论斩下狱,久之,发往锡保军前效力。湖南靖州曾静,遣其徒张熙投书于川陕总督岳钟琪,劝其同谋举事。钟琪执奏,搜获传习吕留良、严鸿逵等之书。曾静据实供陈,廷旨念其迷惑,释罪,因刊《大义觉迷录》以示天下。侍讲钱名世因获诗年羹尧,谓为谄媚,诏革职,亲书“名教罪人”四字,令悬厅事以辱之。此虽首领获保,而胤祯之挫折士气,其迹已不可掩矣。

○第三十七节 弘历之平西南苗

胤祯登极,仅十三年即殁。第四子弘历袭位,改元乾隆。以雍正末年,贵州南部生苗恶疆吏征粮之不善,附近熟苗应之,所在蜂起,虽诏发滇、蜀、楚、粤四省兵会剿,而抚苗大臣张照与将军哈元生各怀意见,故师久无功。至是乃召张照还,以张广泗为七省经略,令哈元生以下皆受节制。于是广泗议先剿生苗,即调全黔兵集镇远,以通云贵大路,复遣将率兵攻上下九股,自率兵攻清江寨,所向克捷。嗣又分八路进剿,其遗孽窜牛皮大菁,菁内盘亘数百里,蛇螭所窟也。广泗扼菁口,布奇兵,以渐进逼,苗之饿杀及陨死者累万。乃乘威剿附近熟苗,斩获无算。于苗疆设九卫屯田,养兵戍之,贵州苗不敢复逞。未几,湖南靖州瑶、横岭苗与广西瑶同起,又令张广泗剿之。广泗乃移师而进,先后斩五千、俘五千以还。由是西南苗患略平。

○第三十八节 收大小金川

金川者,小金沙江之上游也。在四川西北部,有二水:一曰促浸,为大金川。一曰攒拉,为小金川。康熙时,莎罗奔从征西藏有功,雍正初,授金川安抚司。莎罗奔遂自号大金川,而以旧土司泽旺为小金川。乾隆十一年,莎罗奔与泽旺构衅,致扰邻近土司,巡抚纪山奏请进剿。以张广泗征苗有功,令督川,又遣大学士纳亲往视师。旋以将相不和,贻误军事,先后诛之,更命傅恒代纳亲经略。恒至,先斩奸细之为彼内应者,又议大举进剿。莎罗奔惧,乞降。然是役也,金川之被创未深。不数年,而莎罗奔兄子郎卡,复与泽旺构衅,其扰及邻近土司亦如故。川督阿尔泰不迎机进剿,反使结婚以和解之。由是大金川郎卡之子索诺木,小金川泽旺之子僧格桑,互相联合,侵扰诸土司,势甚猖獗。乃赐阿尔泰死,以尚书桂林代之。桂林师败,匿不以闻。乃命阿桂代桂林,与定边将军温福会剿。未几,温福败于木果木,中枪死,各卡兵溃散。事闻,乃授阿桂定西将军。阿桂先复小金川,移兵攻大金川。令海兰察、额森、特海禄三路绕其后,福康安、成德、特成额三路攻其前,尽夺险要,乘胜捣逊克宗垒。索诺木窘甚,乃鸩杀僧格桑,从莎罗奔率众出寨,奉印献军门。金川悉平。

○第三十九节 平天山北路

准部自噶尔丹以后,三世皆枭雄,能用众。及策零既死,庶子达尔札初立,多戮族众,内乱大作。阿睦尔撤纳袭杀之,立达瓦齐。达瓦齐以阿睦尔撤纳恃功而骄,逐之。阿睦尔撤纳乃内附,备言伊犁可取状。弘历大喜,遂命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撤纳副之,永常为定西将军,萨赖尔副之。两副将本准部渠帅,建其旧纛先进,各部皆望风迎降。达瓦齐宵遁、逾冰岭,南走回疆,投乌什城霍集斯。时霍集斯已承清将之檄,执之以献。阿睦尔撤纳遂以功领准部。弘历惩噶尔丹三世之跋扈,阴防之。阿睦尔撤纳大怒,乃举兵于天山北路,伊犁诸喇嘛蜂起应之。时大军已还,戍伊犁者仅五百余人,将军班第被围而死。弘历闻报,怒甚,乃命兆惠出西路,成衮札布出北路,合击阿睦尔撤纳。阿睦尔撤纳势蹙,遁入俄罗斯界,寻患痘死。令俄人以尸献,验之,果然。天山北路之地全平定。

○第四十节 平天山南路

回部者,天山之南路也。其酋有兄弟二:长曰博罗尼都,所谓大和卓木也。幼曰霍集占,所谓小和卓木也。当噶尔丹策零强时,随其父拘于准噶尔。迨清军平伊犁,释大和卓木归,使统其旧部;留小和卓木于伊犁,使掌其回教。及阿睦尔撤纳变起,小和卓木率众助之。逾年,清军再定伊犁,小和卓木乃遁归,与兄议所向。兄欲听满清之指挥,小和卓木以为不如乘强邻翦灭之时,亟图自立。议既决,集士马,备粮械以待。事闻,命雅尔哈盖为将,率满汉兵万余,由吐鲁番进攻。失机,诛焉。复命兆惠、富德二将,自准部移师而南。两和卓木闻之,奔阿克苏,不纳。由是小和卓木奔叶尔羌,大和卓木奔喀尔什噶,为犄角,以防战。清军分两路攻之,回教徒不能敌,两和卓木弃城逾葱岭,遁入巴达克山,途次被杀。将军檄索之,函首军门。时乾隆二十五年也。天山南路亦平定。自是清之威势,震于葱岭以西。浩罕、阿富汗及中央亚细亚回教诸国,皆愿受满清之保护矣。

○第四十一节 绥靖安南

安南国之北境,与我滇、桂二省接壤。当明宣宗时,黎利蹶起,建国曰越。其孙黎灏灭占城,降老挞,统而一之。厥后分二部,莫氏王以北,黎氏王于南,对峙者六十五年。莫氏亡,阮潢据西都,曰广南,郑松拥黎氏据东京,曰大越,仍分二部。乾隆中,有阮文惠者,与弟文岳举兵灭广南,并大越,遂统一安南。黎氏之裔维祁匿于民间,密遣使来乞援。弘历命孙士毅援之,大破阮氏兵,渡富良江,入东京。文惠遁走广南,维祁得复位。惟士毅贪功,欲俘文惠,不即班师,又轻敌不设备,致为文惠所袭。兵溃,退入镇南关。维祁挈家先遁,文惠复据安南。事闻,削士毅职,以福康安代之。会安南方与暹罗构兵,恐腹背受敌,因谢罪乞降。文惠改名光平,又遣史子奉表纳贡。弘历以维祁再弃其国,并册印不能守,天厌黎氏,不能存立,又惩前次士毅之败,遂允其请,以维祁安置京师。五十五年,光平入朝,赐之冠带,光平乃受封归。

○第四十二节 服属缅甸

当桂王之走缅甸也,缅人执送于军前。三藩变时,其国内亦纷争不已。乾隆初,木疏长雍籍牙灭缅甸,建新缅甸国。南并白古部,西并阿萨母部。未几,东击暹罗,乾隆三十三年,陷其国都犹地亚,留守兵而还。乃北侵云南之西南部,官军防战失利。弘历乃诏大学士杨应琚督滇,缅兵渐退。遂轻敌,密奏缅甸可取状。及缅兵大至,则无计退敌,惟讳败为胜。事觉,赐死,以将军明瑞代之。明瑞深入敌境,粮尽援绝,力战而死,时乾隆三十四年也。弘历闻明瑞死,大震悼,乃以傅恒为经略,阿桂、阿里衮为副将军,明德为总督,哈兴国为提督,分道并出,大破之,直逼阿瓦。缅甸知不能敌,且恐为暹罗所夹攻,乃致书请和。会经略病,阿里衮卒,诸将咸惮瘴疠,争愿罢兵,因许之。然贡仍不入。迨金川既平,始惧而入贡。又以与暹罗有世仇,闻暹罗得封号,益惧,亦乞封。事在乾隆五十五年。

○第四十三节 羁縻廓尔喀

西藏南境,有喜马拉雅山。山之南麓蛮民,建为无数独立部,就中泥泊尔部最强。后分三部,自相争竞。其西邻廓尔喀部,举兵灭之,遂雄长诸部。乾隆五十五年侵入西藏。驻藏大臣保泰等事前失备,全藏大震。达赖、班禅两大嘛喇飞章告急。乃命福康安为将军,海兰察为参赞,调索伦兵及川藏兵由青海入后藏,尽复其地,大举深入。廓夷断桥阻险以拒之。将军先由正路与廓夷相持,密令参赞由上游筏渡,绕山后出敌营之上。将军复乘势造桥夺卡,合冲敌营。追剿至雍雅山,廓夷震慑,遣使乞降,不许。又六战六克,进逼其国都可莽多。廓夷踞山守御,木石雨下,死伤甚多,更力战却之。其南邻有披楞部,与廓夷有夙仇,将军知之,檄令同时进攻,许事平后得分地。廓夷以南北受敌,益忷惧,再卑词乞哀。将军以时逾八月,则满山飞雪,难觅归途,乃许其降。还军时,留番兵三千、汉蒙兵一千戍藏。是为官兵驻藏之始。此后廓夷亦通贡不绝。

○第四十四节 三征台湾

台湾彰化县之大理村,有林爽文者,志在反清复明,聚合党人,结天地会。数十年间,将吏务为覆蔽,不之问也。嗣为总兵柴大纪所闻,饬知府孙景燧率军三百往捕。景燧勒村民擒献,不获,遂焚无辜村落。爽文因民之怨,乘夜率众攻官军营,破之,斩其司令官,陷彰化。又进攻各地,围守诸要隘,绝官军粮道,官军久为所苦。及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陆路提督任承恩等渡海进剿,观望失机,反受败创。改命闽督常青为将军,往督师,福州将军恒瑞为参赞,率兵往援。距府城十余里,与爽文之众相遇。甫交绥退即,又请增兵。乃解常青、瑞恒之任,以福康安、海兰察代之。是时柴大纪正死守诸罗,入奏言诸罗为府城北障,诸罗失则府城危,惟有竭力固守待援。弘历览而嘉之曰:“大纪当粮尽势绝之时,惟以国事民生为重,古之名将,何以加兹?”因改诸罗县为嘉义县。迨福康安、海兰察等至嘉义,围遂解。乘势捣大理村,克之。爽文已携眷走集浦,集浦乃通生番隘口也。清兵至此,腾险而上,爽文匿其孥于生番社,自与死党窜箐谷,卒就擒,台湾平。

○第四十五节 平衮州王伦之变

乾隆一朝,虽自谓文德诞敷,武功震铄,然其间内乱亦时作。衮州府寿张县有王伦者,以清水教往来山东,号召徒党。羡临清之富庶,谋取之。会有金川之役,知畿辅兵备空虚,遂乘夜袭寿张城,杀官吏,连陷堂邑、阳谷,遂趋临清。又分徒众赴东昌,阻南北运道。时弘历在热河避暑,闻变,命大学士舒赫德为督师,又命左都御史阿思哈率健锐火器营兵千人,复简吉林善射手五十人为先锋,驰赴山东。诏直隶总督周元理防于广平大名界,河道总督姚立德防于东昌界,不使北窜。先是,总兵惟一率军数百,与王伦战,不利。王伦结筏渡运河,据临清旧城,复令壮士以火车围攻新城。城上炮击,不能中,乃裸妇女、血鸡犬厌之,得击退火车。至是,各郡援兵渐集,舒赫德亦抵临清。乃遣音济图等攻北门,自攻东门。入城,短兵巷战,官军先后焚斩行余。王伦登楼纵火,自焚死。擒其弟王朴等,槛送京师。又歼余党千余,凡一月而临清平。为乾隆三十九年事。

○第四十六节 定甘肃回教徒之乱

兰州府之循化厅,有回教马明心者,归自关外。见西域回经皆朗诵,乃传朗诵之法,称新教。与默诵之旧教相仇,杀百余人。知府杨士机以兵往捕,反为所害。总督勒尔谨调各镇兵剿之,捕马明心,下省城狱。其徒陷河州,渡洮河,由间道犯兰州,索马明心甚急。布政使王廷赞令明心登城,谕其教徒使退,旋诛之,以靖内变。勒尔谨遣兵复河州,捕其孥于循化,以回兰州。事闻,命大学士阿桂率京师健锐火器营兵进剿,教徒遁入华林山中。阿桂军至,营于山上,断其越城之路,复筑长围,断汲道以困之。适大雨,遂乘雨入山,歼厥渠魁。余党入华林寺,焚之,无一降者,事以平。时乾隆四十六年也。越二年,优羌县张阿浑等,藉词为马明心复仇,仍兴新教,以石峰堡为巢穴,据险复乱。旋破隆德、静宁,围伏羌,其势甚炽。乃命福康安、海兰察往剿,复命阿桂督师。至则解伏羌围,复隆德、静宁,进捣石峰堡。阿浑穷蹙乞降,乱乃定。自是永禁回徒,不得再称新教。

○第四十七节 六度南巡

当玄烨之在位也,藉阅河为名,有六度南巡之举。至弘历时,循其旧例,南巡者亦有六度。始于乾隆十六年辛末,终于四十九年甲辰。其间奉母钮祜禄氏以行者凡四,仅率诸子以行者凡二。然辛未、丁丑两度,不过令河臣慎守修防,无多指示。至于壬午,始有定清口水志之说。丙申,乃有改迁陶庄河流之为。庚子,遂有改筑浙江石塘之工。甲辰,更有接筑浙江石塘之谕。余如高堰之增卑易砖,徐州之接筑石堤并山,类皆迟之又久,始底于成者也。其时所过郡邑,虽亦减免租税,增广学额,优礼耆年,以夸盛举,而供亿之烦,居民已不堪其苦。如御舟行时,运河两岸,并令打纤,谓之龙须纤。为薪炭商者,令加意供给,材料虽如山积,而顷刻无余。为粪商者,令沿塘编置盆盎,上加木盖,备纤夫之溺,每县动置千万,御舟一过,即为役夫所破,鲜有完者。或御舟重经,则备列如故。二者俱名当役。又某日道经平望,廛市暄阗,观者如堵。有女子将为晚炊,于楼头取石击火,闪烁不定。忽为护驾之海兰察所见,谓是将谋杀也,由舟中取箭射之,此女应弦而倒,后亦莫敢谁何。此盖闻之遗老而耳熟能详者矣。

○第四十八节 颙琰之兴大狱

弘历当践祚之初,曾以花甲归政告之于天。至乾隆六十年,欲践前言。故于九月辛亥,立第十五子颙琰为太子。次年元旦,内禅,为嘉庆元年。是时军国大事,仍由弘历主持。和珅日居左右,见其耄荒,窃弄威福。颙琰虽恶之,而不敢言。未几,弘历殁,颙琰始亲政。授意于科道,令列款纠劾和珅,而下之狱。嗣复宣布其罪状,凡二十。最著者:请上皇手谕,字画未真,不如撕去,另行拟旨。又家中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其多宝阁及隔段式样,皆仿灵寿宫。其园寓点缀,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因赐死,籍其家资财琼宝,不可胜数。时有尚书福长安者,位居和珅次。谓其先前不密陈珅罪状,是有心扶同徇隐,亦下狱治罪。大学士苏凌阿因与和珅有姻谊,勒令休致。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卿李光云,皆为和珅引用之人,有降职者,有休致者。余虽概免株连,而在廷之人,已皆忄栗々自危矣。是为嘉庆四年之大狱。

○第四十九节 平白莲教徒之乱

当乾隆之四十年,安徽有刘松者,为白莲教会首,以祈祷符咒治病,颇著闻。遣密使传教于西部诸省,事发,流甘肃。后其徒刘之协等,奉河南之幼童王发生,诡称明裔朱姓,以煽惑流俗。乾隆四十八年事觉,捕之。王发生以年少免死,流新疆。惟刘之协已遁,令州县大索,不获。株连罗织者达数千,教徒愤之。故于嘉庆初年,聂杰人、张正谟等起荆州,姚之富、齐王氏等起襄阳。时以禁私盐私铸故,无业愚民附之者众。而四川王三槐、冷天禄等亦起事,陕西张汉潮、张天伦等又起事,迭陷府县,遥为声援。川、陕、楚三省之间,一时糜烂。虽有朝命剿捕,而将士多观望迁延,鲜能奋力。故二三年中,仅有惠龄之擒聂杰人、张正谟,勒保之擒王三槐,明亮之歼姚之富、齐王氏。余仍东剿西窜、南击北驰,未能一鼓而下。及颙琰既亲政,由军机传谕诸臣,严加督责,命刻期剿灭。于是将士锐意进攻,五年七月获刘之协于河南叶县,而首要以除。他如额勒登保之射死冷天禄、擒张天伦,明亮与富成之斩张汉潮,德楞泰之淹毙徐天德,亦先后奏功。七年十月,杨遇春、罗思举等,复分剿其窜于老林之余党,而白莲教乱平。

○第五十节 靖蔡牵朱濆海上之扰

夷艇之扰,始于嘉庆元年。盖由安南阮光平父子与辰耐阮福映争国,师老粮匮,乃招中国濒海之人,予以船,封以官,使掠商舶之财物,以济军需者也。夏来秋去,飘忽无常,大为粤海患。旋有内地土豪附之,遂深入闽浙。疆吏虽据实陈奏,而清廷方注意于白莲教徒,不遑他顾,故其焰日张。迨嘉庆七年,阮福映既复国,缚安南招往之莫观扶等三人以献。又因新受清廷之封,颇思约束其国人,自是夷艇不复至。其在闽者,为蔡牵所并,在粤者为朱濆所并。官军因其势分,不之惧也。未几,牵获台湾米,分济濆,濆感之。于是蔡、朱二人合纵,横行海上。九年,连宗八十余,猝入闽,闽师不敢击。温州总兵胡振声奉大吏檄,往击之,而闽师不援。振声为蔡、朱火攻所陷,死焉。是年秋,命提督李长庚总统闽浙水师,温州海坛二总兵为左右翼,出击牵、濆于定海北洋,破之。牵以是责濆不用命,濆怒,乃与牵分。十一年牵自号镇海王,率舰百余,谋取台湾,为许松年击退。十二年,长庚复与牵战于粤海,火焚其后艄,牵几被擒。会长庚中炮死,牵得遁入安南海。越二年,牵自安南至,朱濆资之,复联合入浙。途次,濆舍牵窜闽,死于许松年手。牵势益孤。长庚裨将王得禄欲雪仇,因与邱良功剿牵于渔山之洋。牵窘甚,举炮击船,自沉而死。粤、闽、浙之海道通。

○第五十一节 定天理教徒之变

天理教,一称八卦教,实白莲教之绪余也。直隶林清、河南李文成托之以聚众。嘉庆十八年颙琰秋犭尔木兰,驻于关外。林清乘机潜结内监,谋先破宫中,猝举北京以起事。九月十五日,其徒二百余人,饰为农夫,挟武器,入内城。日晡时乃直闯东西华门,各以白巾蒙首为号,内监引之。既及宫,有执白旗逾垣、欲进养心门者,为颙琰次子旻宁所见,举枪击中其二,余党不敢进。将焚隆宗门,禁军击退之,通谋之内监悉就擒。步军统领驰至黄村,令内监诱林清而执之,其徒乃解散。时李文成在河南,本与林清约同日起事,滑县令强克捷知其谋,先执李文成,断其胫,下之狱。党众知谋泄,且闻首领之罹惨刑也,咸不平。教徒三千人,群起谋变,戕县令,劫文成于狱,据滑县。他党之在河南及山东者,皆戕官夺城,以为声援。顾文成胫创甚,不克自临阵,以道口镇为运河险要,绝其饷道,可制北京死命,因令其党据之。变闻,以总督温承惠、巡抚高杞皆按兵不动,乃诏那彦成为钦差大臣,提督杨遇春副之。师至,击败教徒,复道口,焚杀近万人。继又击破桃源教徒,进围滑县。文成已先避于辉县之司寨山中,乃分兵攻之。文成知不免,举火自焚死,官军乘势攻滑县城。城颇坚,用地雷轰西南隅,陷之。党首牛亮臣、徐安国俱被擒。城中良民二万余人,虽未被屠,而为官军所虐杀者,已不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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