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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衰微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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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旻宁得袭帝位之原因

嘉庆二十五年,颙琰殂,第三子旻宁立,年号道光。推旻宁之所以得袭帝位,有二原因:

一、乾隆五十四年,弘历秋犭尔木兰,令诸孙随行,旻宁时方八岁,亦与焉。行至张家湾,弘历亲率诸王校射,旻宁侍侧。俟诸王射毕,亦御小弓矢发之,中其二。弘历大喜,摩其顶曰:“汝能连中三矢,当赉黄马褂。”果三中之,即置弓矢,跪弘历前。弘历笑曰:“吾知之矣。”因命侍臣取黄马褂衣之。仓卒间,不得小者,即以成人服被之。乃谢恩起,而裾长拂地,不能行,乃命侍卫抱之以归。

一、嘉庆十八年,林清之党闯入宫中。旻宁时在上书房读书,闻变,与内监登垣敌,命急取枪至。顾内监咸与教徒通,而所奉之枪,无实弹,俄见有执白旗,攀垣逾养心门进者,旻宁举枪射击之,未命中。怪而察之,知为空弹。因急取衣服间银扣作丸,再击之,应声毙,教徒不敢逾垣进。只此二原因,遂定金匮缄名之局。然是时风俗奢靡,已达极度,故于践祚之初,虽谕民间婚嫁丧葬等事,悉照《会典》规条,而闻者皆视若具文。盖满清之盛极而衰,兆于此矣。

○第五十三节 回疆之扰乱一

曩弘历之平天山南路也,回教首布罗尼特之子萨木克,率其所属和卓,逃入浩罕。浩罕国于葱岭以西,其汗为蒙古察合台汗之裔。既纳萨木克等,恐遭波累,乃请为钳制之。及嘉庆末年,南路参赞大臣斌静,淫虐无度,失回众心。萨木克次子张格尔起厄鲁特兵,欲恢复回疆,为官军击退。至道光六年,张格尔复率兵由开齐山路突至回城,拜其先和卓木之墓。伊犁将军庆祥令舒尔哈善等围之。张格尔突围出,各回响应,旬日之间,数以万计。庆祥调各营卡兵与战于浑河,死之,张格尔遂陷喀什噶尔。浩罕汗马大大利率安集延兵助张格尔,连陷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三城。清廷闻警,命大学士长龄为将军,陕甘总督杨遇春为参赞,剿之。军至浑河,回兵列阵二十里以待。会大风杨沙,昼晦,长龄欲待霁,遇春曰:“此天赞我也。”率军猛进,大破回兵,克喀什噶尔。寻又克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等城。继至葱岭,为浩罕安集延兵所诱,鏖战一昼夜,军几殆。旻宁责其孤军深入,召遇春还,以杨芳代之。芳纵反间,言官兵已全撤,张格尔果袭喀什噶尔城,芳严兵以待,回兵至,破之。又星夜进击,斩获殆尽,遂擒张格尔,献俘于午门,诛之。

○第五十四节 回疆之扰乱二

方清军之克喀什噶尔城也,张格尔之兄曰玉素普者,曾由喀什噶尔逃入浩罕,颇为回部所尊奉。及张格尔既擒,清政府檄令浩罕交出叛徒,浩罕不从。道光八年,旻宁以逆孥无关边患,敕边吏严守卡伦,绝浩罕之互市。于是回部皆怒,奉玉素普复起兵。九年,官军征浩罕,浩罕邀击,大破之。寻复陷喀什喝尔,围叶尔羌,附近回庄,恣意焚掠,势又猖獗。旻宁乃咎参赞大臣容安之逡巡不进,贻误边事,按律正法,并革其父大学士那彦成。命长龄、杨芳及伊犁将军玉麟率大军征之。浩罕闻清兵将大至,遣使乞援于俄罗斯,俄罗斯未之允。浩罕知外援难期,始有求许互市意。长龄知之,乃奏言:“安边之策,固以振威为上,羁縻次之。然如浩罕之地无城池,皆以列骑冲阵,遇放连环枪,则先已奔逸。且铁列、克岭两山中有废涧,仅容单骑,行两日方能出隘口,于远涉亦非所宜,不如羁縻之便。”旻宁可其奏。由是复许互市,而浩罕则永锢和卓之族,事乃定。然中国兵威,自是不能及葱岭以西,欲复如乾隆一朝之盛,乌可得哉?

○第五十五节 平楚粤之瑶

湖南永州之锦田瑶赵金龙,与常宁瑶赵福才,以巫鬼诱惑其众。平民见其愚,辄欺之。事发,官吏恒左袒平民,以是常积怨。适因楚、粤之天地会教徒,屡夺其寨内牛谷,瑶无所控诉。于是金龙倡言复仇,使福才纠广东散瑶三百余,合湖南九冲瑶,都六七百人,于道光十一年,焚掠两河口,杀天地会教徒二十余人。湖南提督海陵阿欲率兵进剿,为金龙所诱杀,副将游击皆战殁,新田县令王鼎铭死之。自是瑶之党类,愈集愈多,号称数万。官吏所调常德水师、荆州满骑,利于水战陆战,而独不利于山战。湖广总督卢坤至,始奏罢之,改调镇筸苗疆兵,以与瑶战。会贵州提督余步云、云南副将曾胜又率军来助, 乃进逼合围。瑶分三路拒之,每路各二三千人。终为官军诱至山外平地,先后毙瑶千余,金龙亦中枪死,其子弟妻女俱被擒。未几,余党赵子青胁瑶二千余又起于广东,声言为赵金龙复仇。卢坤帅余步云、曾胜等败之,擒子青。广西瑶盘均华亦起,官兵又擒诛之,瑶乱以平。时道光十二年也。

○第五十六节 鸦片之战一

鸦片之输入中国,自明季始。雍正初年,曾禁吸食,而输入未稍减。及乾隆三十二年,其额增至千余箱。盖由英吉利人已占领鸦片之出产地,曰印度孟买,而欲扩张其销路也。清政府知其害,于嘉庆初年施行鸦片输入之禁令。然濒海奸商往往嗜利贩售,而吸者益众。侵淫至道光十八年,鸿胪寺卿黄爵滋疏请严禁,诏内外大吏议覆。议者皆如爵滋言,而湖广总督林则徐言尤剀切。乃以林则徐总督两广,使任禁售鸦片之事。十九年,则徐抵粤,收英商鸦片二万二百余箱,置海滩高处,四周树栅,开沟灌卤,以石灰投之,顷刻自燃,鸦片悉成灰烬。夕启涵洞,随潮出海。是时他国之人闻风来观者,至颂是举为中国善政。英领事义律亦自知其非,由广州退至澳门,请派委员赴澳,会议章程,期将鸦片之输入永远除绝,颇为则徐所奖励。未几,停止英商贸易之诏下。义律犹遣使乞恩,俾英商在澳门贸易。则徐以新奉清谕,不便骤更,严拒之。于是义律令英船十余艘,驶出外洋,回本国请兵。

○第五十七节 鸦片之战二

英廷允义律之请,议派远征军。道光二十年七月,英将布冷墨尔率军舰五艘,汽船三艘,运船二十一艘,犯广东,不得逞,转而犯福建厦门,又为闽督邓廷桢所挫。英人请复互市,并索偿烟价,则徐斥不许。方奏请饬江浙诸省严防海口,而英人已犯浙东,陷定海等处。又犯天津,陷大沽口。疆臣皆委罪于则除,乃以则徐与廷桢削职遣戍,令琦善等赴广东议和。琦善至,欲媚英人,先撤海防,许偿金六百万,以香港易定海。议已成,英亦撤退浙东兵。适其将璞鼎查又以兵舰至,乘海防之已撤,突攻广东,陷虎门炮台,提督关天培等战殁。陷定海,总兵葛云飞等战殁,督师裕谦自杀。陷乍浦,副都统长喜等战殁。陷吴淞,提督陈化成战殁,江督牛鉴遁,英兵遂入上海城。复由扬子江口溯源西上,攻镇江府,屠之,进逼江宁。清政府以战守两难,乃遣耆英、伊里布与英使璞鼎查会议于江宁。至二十二年七月定约十三款。其最关重要者:

一、准英人居留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口岸,贸易通商无碍。

一、准以香港一岛割与英国。

一、偿鸦片原价六百万元。

一、向例额设行商所欠英商之款,酌定三百万元,由官偿还。

一、偿水陆兵费一千二百万元。

一、自后两国官吏,以平等礼相待。是为满清外交失败之第一期。

○第五十八节 奕詝之初政

道光二十九年春间,旻宁已有疾。是年冬,遭祖母丧,病增剧。三十年正月,殁于苫次,四子奕詝嗣立。次年,改元咸丰,诏求直言。大理卿倭仁、国子监祭酒胜保、侍郎曾国藩、通政使罗忄享衍、通政副使王庆云、给事中吕贤等,知大乱之将至,皆有所陈。奕詝手自褒答。有云:

夫言不逆耳,不为谏。今倭仁之言,其庶几欤?嗣后大小臣工,尤须以国计民生为重。有所见闻,剀切直陈,以倭仁之直谏为法。又云:

曾国藩奏陈用人三策,剀切明辨,切中情事,深堪嘉纳。观其初政,非不思振作有为,曾不数年,宴安如故。世称其重华宫之工作,焕然一新。宫中楹联,撰为“万方欢乐入歌谣”之句,一若不念时艰之孔亟也者,此所以清室之将至于倾覆也。

○第五十九节 洪、杨军之战一

洪、杨军者,以洪秀全、杨秀清得名。其宗旨在反清复明,为满清入关以来未有之大敌也。秀全,本系广东人。闻朱九涛倡上帝会,往师之。九涛死,秀全为教主。旋至广西传教,始与桂平之杨秀清相结纳。曾玉珩、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等,亦先后入教,其党渐众。然秀全虑所持之教,不足成大事,乃托名天主教,目天父为耶和华,谓耶稣为长子,已为次子,故尊耶酥曰天兄。寻著《真言》、《宝诰》诸书,秘密传布。又约留发易服,以为识别。远近多附之。遂于道光三十年,起兵于金田村。是年,旻宁殁,奕詝立,恶桂抚郑祖琛玩视,褫其职。迭命林则徐、李星沅、赛尚阿、徐广缙等,视师广西。秀全闻则徐起,将避入海,其党大半解散。会则徐道卒,星沅卒于军,赛尚阿战败,徐广缙迁延不进,于是洪、杨军势复振。至咸丰元年,分水陆两路,进攻永安州,陷之。乃号太平天国,称洪秀全为天王,杨秀清为东王,萧朝贵为西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洪大全为天德王。秦日纲等四十八人,称丞相军师等职。清政府视之,亦隐然一敌国矣。

○第六十节 洪、杨军之战二

洪、杨军既陷永安州,乃北出广西界,经湖南之道州、桂杨州、郴州,长沙、岳州两府,而达湖北之武昌。向荣尾追之,卒不及,武昌城遂陷。鄂抚常太滈、布政使梁星源、按察使瑞元以下数十人皆死焉。洪、杨军既据武昌,大举行乡、会试,兴国州得第者三百余人,故兴国人对于洪、杨军尤出力。此咸丰二年事也。及咸丰三年,秀全统其全军,帆樯如云,蔽江东下,陷黄州府武穴镇,逼江西之九江。两江总督陆建瀛不战而败,退至金陵。秀全以九江城空,弃之。乘势陷安庆,进逼金陵。城中诸将,有议战守者,建瀛托病不出。洪、杨军攻之益急,未几,地雷爆发,城崩三十余丈,守兵多击毙,洪、杨军遂入城,建瀛亦死于乱军中。将军祥厚等犹指挥旗兵防守内城。洪、杨军以火攻之,内城亦陷。祥厚以下二十余员均战殁。旗民四万余,童子三千人,悉数被戮,无一留者,盖以为汉人复仇也。秀全既入金陵,与杨秀清等议留一军于此,而自率精兵由淮安北行,直据北京。惜为书生所尼,秀全遂留南京。遣其党西图上游,北攻山东、直隶等省。

○第六十一节 洪、杨军之战三

初,曾国藩守制在籍,仿戚继光兵法,训练湘民,成绩颇著。嗣益广为招募,令罗泽南、李续宾等统之;复编长江水师,令杨岳斌、彭玉麟等统之,遂号湘军。迨洪、杨军西图上游,既取湖北德安等诸郡县,复回兵而南,欲由长沙通两粤。遂与湘军相持于武昌者数年,故洪、杨军西图之志,卒不得逞。其北行一军由林凤祥、李开方等率之,长驱直逼天津,进窥畿辅。旗兵绿营,皆不知所措。然孤军深入,后援不继,凤祥、开方等卒为僧格林沁所擒。故洪、杨军北行之计,亦不能成。由是东南诸省,遂为洪、杨军驰逐之区矣。咸丰六年,韦昌辉杀杨秀清,昌辉复为秀全所杀,石达开因以所部遁。内乱虽起而势不少衰。既陷江南大营,复逼丹阳。提督向荣忧愤成疾,旋卒。张国梁代之,渐不能支。十年,洪、杨军窥浙江,由安吉至武康,攻破杭州。张国梁令张玉良驰救之,杭州以复。而洪、杨军乘其兵分力弱,急攻丹阳,官军大败,国梁跃马死运河中。丹阳陷,督师和春突围出。洪、杨军已进迫常州,和春迎战受伤,卒于途次,于是苏州亦陷。其余州县数十继之,惟镇江为冯子材所守,上海为官兵与外兵所守,故得保。

○第六十二节 英法同盟军之役

曩与英人之订五口通商约也,许其派驻领事。及英领事欲入广州城,粤人力拒之,势颇汹汹。英人恐招众怒,则与商务有碍,竟废入城之约。事闻,总督徐广缙、巡抚叶名琛以功得封爵。至咸丰七年,粤水师捕华船之挂英旗者,撤去其旗。西例,以失旗为大辱,英又乘此启衅。会法教士在广西亦为人所杀,于是英法二国以同盟军攻广东。时叶名琛已擢升总督,狃于前功,谓粤民之义愤可恃,不设备。同盟军遂入广州城,挟叶名琛以去,置于印度,后卒死。攻粤之同盟军又至北洋,击毁大沽炮台,阻海运之通道。清政府乃遣桂良、花沙纳等赴天津议和。于咸丰八年五月,定中法、中英各条约。同盟军退,清政府令僧格林沁守大沽以备之。已而约事中变,同盟军复闯入大沽,受创而去,时九年六月也。同盟军既被创,复增战舰,攻陷天津,进逼京师。奕讠斤避至热河,命奕讠斤为留守。同盟军入京师,焚圆明园。将攻禁城,得俄公使调停,复遣奕讠斤与英法议和,于十年九月定续约。偿二国兵费一千六百万两。于五口外,复开牛庄、天津、芝罘、台湾、淡水、潮州、琼州、镇江、江宁、九江、汉口十一处口岸。又允其传基督教于内地,并许其得派公使及领事。

又以九龙永租与英,归并香港界内。是为满清外交失败之第二期。

○第六十三节 割弃满洲旧壤于俄

人乘之,侵略黑龙江以北地。道光季年,俄之海军官,奉其国君之命视察东方。见黑龙江左岸仍无中国守兵,爰建俄之国旗于此。又报言,自黑龙江以南至朝鲜国界沿岸一带及附近岛屿,均可为俄领。俄帝从之,派其使臣来言疆界事。寻又屡率俄兵下黑龙江,强迫清政府欲定疆界。时南方多事,不及北顾,清政府以婉言却之,卒不允。至咸丰八年,俄使岳福与清之黑龙江将军奕山,于爱珲城结重定疆界之约,以黑龙江为清、俄两国界线。而乌苏里河以东,沿日本海岸之地,为二国共有。且许俄得通航于松花江及乌苏里河。此清政府割弃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半流域之地于俄也。及英法同盟军之役,俄使助成和议,英法为所挟持,清政府深德之。因俄之请,于咸丰十年由奕讠斤与俄使伊格那替业福在北京改订界约。凡乌苏里河以东,自黑龙江起,以迄于图们江之地,悉划入俄境。此清政府割弃乌苏里河以东沿日本海岸之地于俄也。因此两大变更,失地数千里。较之满洲旧时疆域,蹙其大半矣。

○第六十四节 载淳之诛三奸

咸丰之期,载垣、端华、肃慎颇用事,世目之为三奸。三奸中,肃慎尤恣横。见汉大臣中柏葰有资望,借科场舞弊事以斩之,举朝为之侧目。迨英法同盟军逼京师,三奸劝奕詝避热河。热河地本湫隘,内外禁防不甚严。三奸利出入之便,导奕詝娱情声色,藉以固宠揽权。及和议既成,有疏请回京者,奕詝欲从之,为三奸所阻,屡改期。时奕詝本有痰嗽疾,加以声色之迩,益不能堪,至十一年七月而殁于行在矣。长子载淳甫六龄,得袭位,改明年为祺祥元年。三奸矫诏,握赞襄政务之权几二月,坚留载淳在热河,不使回京。载淳之嫡母与生母俱患之,因召奕讠斤至热河,与决议,定期还宫。既还,急缚载垣、端华于廷,捕肃慎于途,系之宗人府。越数日,赐载垣、端华死,戮肃慎于京师。诌附三奸之陈孚恩、黄宗汉等均严谴之。于是载淳之嫡母、生母俱垂帘听政,命奕讠斤为摄政王,而改明年年号曰同治。

○第六十五节 翦除洪、杨军

曩苏、浙之陷于洪、杨军也,曾国藩适奉诏督办江南军务。即与胡林翼统筹全局,议援救苏、浙,急图安庆。盖以安庆为长江锁钥,官军得之,能控金陵,洪、杨军得之,得通赣鄂,战术上必争之地也。迨同治元年,诏以曾国藩督办苏、浙、皖、赣四省军务。其弟国荃已复安庆,故国藩驻于此。浙事则左宗棠任之,苏事则李鸿章任之。国荃则直捣金陵,其胸有成算,是非洪杨军所能敌。自是以后,左宗棠率湘军以进,大破李世贤于衢州。复与蒋益沣围攻杭州,陈炳文宵遁,而杭州遂复。其余郡县,以次肃清。李鸿章率准军及洋将所练之常胜军以进,先收太仓、常熟、吴江、江阴各州县,继复苏州,诛谭绍洮等,无锡、常州亦随之而下,江苏略定。惟国荃之攻金陵,虽与彭玉麟连破关隘,合围江宁,而遇李秀成、李世贤之来救,反困于雨花台,至战四十六昼夜,始却之。同治三年五月,江宁城将破,洪秀全知不可为,仰药卒。逾日,遂破江宁,擒李秀成、洪仁达等。秀全子福瑱走江西,席宝田击斩之。自洪、杨军起事以来,已十有五年,至是乃翦除殆尽云。

○第六十六节 平东西捻兵

捻兵之起,在咸丰三年,由张洛行为首领,以雉河集为根据地。苗沛霖率众应之。常纵横于皖豫之交。及僧格林沁克雉河集,斩张洛行,其从子张总愚,率余众走山东,与任柱、赖文光合。未几,僧格林沁复斩苗沛霖。进攻捻兵,至曹州,遇伏阵亡。此同治四年事也。清政府以曾国藩既平洪、杨军,乃令移师讨之。国藩见捻兵多骁骑,倡为圈制之法。于江苏之徐州、安徽之临淮、山东之济宁、河南之周家口各驻重兵,以为四镇。复筑长墙,扼运河,使其不得驰骋。捻兵来薄河堤,又击败之。于是捻兵分为二:由河南入山东境者为东捻,任柱、赖文光领之。入陕西境者为西捻,张总愚领之。已而曾国藩以剿捻无把握,乞病回江督任,荐李鸿章自代。同治六年,李鸿章至,仍用圈制法,督淮军扼东捻于胶莱河。东捻突围走,淮军统将郭林、潘鼎新、刘铭传等败之于淮扬徐海间,任柱、赖文光先后降,杀之,东捻平。时西捻正由山西扰直隶,京师戒严,檄诸将进剿。七年,各路官军圈西捻于天津之北,茌平之南。左宗棠扼直隶吴桥,李鸿章扼山东德州,曾国藩又檄水师以助之。值黄河盛涨,遂击之于黄运徒骇间,擒斩殆尽,张总愚赴水死,西捻亦平。

○第六十七节 平陕甘诸回

甘肃回教徒之乱,于乾隆盛时,名为剿平,实则乱机仍伏。至同治初年,乘捻事方亟,而回教之首领白彦虎起于新疆;其党马化龙等起于甘陕;土匪董福祥应之,滇匪蓝大顺等又自川入陕以助之。于是西北诸省,复有嚣然不靖之势。其时多隆阿率军进剿,蓝大顺虽走死,而其他固无恙也。及捻兵既平,左宗棠于同治七年督湘军至西安,分南北两路以进。南路则宗棠率郭宝昌、魏光焘等,渡渭河,沿泾水,由甘肃泾州而至平凉。北路则刘松山、张曜等,绕山西,渡黄河,而攻陕西北部之榆林、绥德。降董福祥,直逼甘肃之宁夏。回教徒悉聚于金积堡,以抗官军。松山奋击时,为飞炮所殒。宗棠令其从子锦棠统其军,卒破金积堡,遂平宁夏。十年,诛甘回马化龙父子。余堂马寿、马文禄又据西宁,河西大扰。十一年,宗棠督诸军剿抚兼施,刘锦棠俘马寿于大通,又克西宁。是年,白彦虎由永安进据肃州,马文禄走附之,以拒官军。九月,锦棠与金顺、宋庆、张曜等,合攻肃州,破之。马文禄乞降,旋被诛。十二年,关内肃清,惟白彦虎卒逃出关外。

○第六十八节 靖云南回乱

方陕甘回乱之亟也,云南之回亦变。内结诸营将士为奥援,外联黔西苗族为遥应。其著名渠帅之踞大理府者,曰杜文秀。踞曲靖府者,曰马联升。踞云南府者,曰马德新。挟巡抚徐之铭以为傀儡,之铭亦恃回以自固。总督潘铎见滇回之在省城者达数千,迫令遣散,反为所戕。新任巡抚贾洪诏又与总督劳崇光意见不合,动辄龃龉。嗣简林鸿年为滇抚,令赴滇。鸿年更畏滇如虎,迁延不进,滇事益不可问。乃解鸿年职,命巡抚刘岳昭至任,与布政使岑毓英督兵剿办。毓英本富于军事知识,又知马如龙为回教中翘楚,惟受抚后,扰持两端,特以恩义结之。于是马如龙始感奋,与之攻克省城。迤东,收曲靖,斩马联升,以曲靖为根据地。进剿黔西不靖之苗,又收曲靖附近各郡。迤西,令杨玉科等克大理,击败杜文秀,文秀仰药死。时同治十二年春也。未几,迤南之顺宁、云州及腾越、思茅、蒙自等所属之地,亦一律肃清。盖滇回之患,变诈百出,凡蔓延十余载,沦陷凡五十三城,踞险负颙,其势甚炽,至是始见平靖云。

○第六十九节 载湉以旁支承继帝位

载淳之嫡母,曰钮祜禄氏者,以居东宫,故称东太后。生母曰那拉氏者,以居西宫,故称西太后。东太后性懦,西太后性机警。垂帘听政时,军国大事悉由西太后主持,东太后但画诺而已。同治十一年,载淳年十七,纳崇绮女为后。十二年正月,始亲政。翌年冬,以患天花痘殁。崇绮女无出,分当为载淳立嗣。而西太后欲图己之专擅政权也,突召王公大臣等至养心殿西暖阁,密议不为载淳立嗣,而为奕譞。满人如奕讠斤、奕譓、奕详、奕劻、载澄、荣禄等,汉人如宝鋆、沈桂芬、徐桐、翁同龢、潘祖荫、孙贻经等,均不敢异议,乃定奕譞子载湉,入承帝位。犹恐其族人争立,或至变生不测也,令李鸿章统重兵,驻京师以防守之,始宣布其事,以明年为光绪元年。援同治初年之例,仍由东西两宫垂帘听政。越七年,东太后以疾卒,由是西太后独临朝。

○第七十节 弃琉球群岛

琉球群岛,旧分山南、山北、中山三部,各以王分治之。明初中山王统一琉球,受明册封,世通朝贡。满清入关以后,一如明制,然同时亦朝贡于日本,二百年来,沿为成例。及同治十一年,琉球人民遭风漂至台湾东部之一番地,为番民所害。次年,日本人民又漂至,亦遭残虐。于是日本以参议副岛种臣为全权大臣,向清政府争论。政府令李鸿章与议,谓台湾东部,系化外之民,政府所不能治。日本乃遣军舰五艘,击退番民,占其地。清政府闻之,又以台湾全岛素隶版图,令日本撤去兵,不听。乃命船政大臣沈葆桢统带水师,以备不虞。十三年,日本复以大久保利通为全权大臣,向清政府争论。政府令奕讠斤与议,不决,几宣战。适英公使威妥玛居间调停,偿日本金五十万两。与订条约。日本兵乃离台湾去。然日本于是役,已昌言为属地。琉球之漂民,与清政府交涉,而政府尚未之知也。至光绪三年,日本废琉球王,夷为冲绳县,清政府始与之争,卒不能胜,于是琉球群岛为日本所有矣。

○第七十一节 伊犁之争

当白彦虎逃出关外时,直趋至新疆之哈密。金顺、张曜曾追之。至光绪二年,左宗棠令刘锦棠统湘军,亦至新疆,破吐鲁番,进攻天山北路之乌鲁木齐,克之。转而南,所过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诸城,悉收复。三年,攻喀什噶尔,复破之。白彦虎遁入中亚细亚。左宗棠以南路既平,复转而北,进窥伊犁。是时,俄政府藉口于俄商之被害,使科哈夫士克率兵驻此。宗棠令其退出,将伊犁交还,不听,宗棠急告政府。乃命崇厚与俄之全权使臣议定交还条约于拉哇基。俄要挟百端,崇厚率允之。事闻,召崇厚还,不认拉哇基之约。以曾纪泽为全权使臣,赴俄京,再与开议,时光绪七年也。俄坚执崇厚议,遣勒塞夫士克率舰队东来,以为忄同喝计,清政府亦修战备以待之。会英相格兰斯敦力劝言和,以俄国东方之兵力及制胜手段来信,西太后韪之。而俄之黑龙江总督考夫门将军,建言宜取偿金,藉充筑路之用,不以开战为然。于是两国之和约定。一以偿金九百万卢布交出,一以伊犁交还。然伊犁虽还,而中亚细亚一带已尽属于俄矣。

○第七十二节 越南之役一

安南为阮福映所有时,曾于嘉庆季年受满清之册封,曰越南国王。是时法国遣使至越南,令其履行昔年阮光平所订之约。福映拒之,临殁,犹以慎防法人,毋割土地为嘱。故其后嗣皆疾视法人,且屡杀法教士,于是法越之交涉起。及同治六年以后,两次割南圻之地与法,凡六省。十三年,复与法结西贡条约,名为自主国,实为法之保护国,清政府尚未之知也。至光绪七年,法内阁议长佛雷苦于内讧,欲藉外征以泄之,乃责越南之不守条约,以利威尔为司令官,率兵伐越南,陷河内。会有洪杨军余党曰刘永福者,率众在山中开拓,暇则训练,已成劲旅,称黑旗兵。越南王遂藉其力,击退法兵,河内以复。九年,利威尔死,孤拔继之,率兵陷山西。黑旗兵死伤颇众,退守北宁。越南始来告急,清政府犹以上国权自居,使曾纪泽与法外部沙美拉、古费理等交涉。又令李鸿章与法公使宝海、脱利古等交涉。再三辩论,均无成议,乃派兵援越南。至则与黑旗兵同守北宁,法兵则驻于桑台。十年春,法之援兵大至,分三队进攻。刘永福所募之练勇四千不战而溃,北宁失陷,法之气焰乃大张矣。

○第七十三节 越南之役二

越南臣民,闻法兵之拔北宁也,与法结约,自认为法之保护国。清政府闻之,使曾纪泽与法相佛雷开议,不认此约。是年四月,法之全权大臣福禄诺至天津,与李鸿章订简明之约。其第二款,声明中国所驻北圻之各防营,退回边界,并法越已定未定各条约,均置不理。五月,法兵令防兵退出界外,不允,战于谅山,伤法兵。法又要求恤款兵费。乃令江督曾国荃等在沪会议。无成,复开战。六月,法水师提督烈司勃士率舰队至基隆,击炮台,占据之。督办台防刘铭传,率军攻法兵之背,法兵弃在隆,乖舰而去。八月,孤拔率军舰五艘,合其余各舰,都十四艘,突入福建之马江,击沉扬武等战舰七艘,福建船政局及罗星塔、闽安、金牌诸炮台均被毁。船政大臣何如璋、统帅张佩纶皆遁,孤拔乃退驻澎湖岛。是时法之陆军由纳克烈耳及米洛所统,亦于广西边外屡战屡胜,入镇南关。杨玉科战殁,董履高负重伤,诸军皆溃。法兵遂据谅山,筑炮台于关外,广西大震。十一年春,冯子材率军出关,与关外之黑旗兵合,巡抚潘鼎新、总兵王孝祺复助之,大破法兵。乃复谅山,进窥北宁。先是,法将孤拔于战胜马江后,愤法政府不行其策,死于澎湖。至是,法相佛雷为舆论不容,亦几丧位,乃退而媾和。四月,李鸿章与法使巴特纳会议于天津,增前约为十款。法政府虽不索兵费,清政府亦失越南主权。于是举二百余年臣属之安南,永弃之矣。

○第七十四节 清日之战一

朝鲜之臣属于满清,尚在未入关之前。及日本明治维新后,屡欲与朝鲜通商,朝鲜不允。嗣以日本兵舰入江华湾,被炮所击,乃遣使责问朝鲜,并以甘言诱之。于光绪二年,始订通商约,声明朝鲜为独立国,清政府尚未之觉也。越八年,朝鲜之内乱作,清政府派兵戡定之,时日本亦派兵在朝鲜。翌年,乃订两国退兵约,曰:自后两国,如欲派兵至朝鲜,须先相通知。盖向之所恃为上国权者,已被削尽于此约之中。而清政府仍未介意。至二十年,朝鲜又有东学党之乱。东学党者,对于西学而言,盖守旧党之秘密会也。党魁为崔福成,倡乱全罗,进陷忠清,捣汉城,势颇猖獗。朝鲜王李熙遣使来乞师。日本闻之,急遣大鸟圭介率海军赴汉城,并檄舰队兼程趋仁川,而陆军由广岛陆续进发。及清政府命叶志超统陆军渡海至牙山,而日军已占先著。未几,东学党败,乱平。日本创议改革朝鲜之内政,清政府以兹事非日本当与闻,严词驳斥,而促共退兵,争辩久之。清政府复申言朝鲜之世为藩属,日本乃乘机责清政府背弃旧约,和局遂决裂。

○第七十五节 清日之战二

当和局之将决裂也,两国尚未宣战。及日兵突出海军于丰岛,又攻陆军于牙山,于是清政府大怒,布告开战之理由。命左贵宝、卫汝贵、聂士成等急趋平壤,以援牙山之败军。日兵突至,卒陷平壤,左贵宝战殁,余军乃退出朝鲜境。已而海军舰队与日本舰队战于黄海,复为所败,失军舰数艘,邓世昌、林永升死焉。日兵又渡鸭绿江,进犯奉天省。督师诸将吴大澄、宋庆等,连战皆北,名城迭失。自二十年九月至次年二月,五阅月间,战无一利。旅顺、大连湾、牛庄诸要口,岫岩、盖平、析木、海城、金州诸要地,均遭蹂躏。日兵更渡海入山东半岛,由荣城湾登陆,陷文登,迫威海卫之后,夺炮台以攻刘公岛败残之舰队。海军提督丁汝昌知不能免,仰药死。败残军舰等悉为日本所得。日兵既全握海权,乃分舰队南取澎湖岛,进窥台湾。清政府大惧,以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伊藤博文等会议于马关。凡七次,始定和约十一款。其最要者:

一、认朝鲜为完然无缺之独立自主。

一、割奉天省南部及台湾、澎湖列岛与日本。

一、偿日本军费二万万两。

一、开苏州、杭州、沙市、重庆为商口,日本臣民得往来侨寓。

约成未一月,俄以日领辽东之不利于己也,与德、法合纵,迫令日本退还辽东。日怯,从其议。于是清政府予银三千万万两,以为赎地费。

○第七十六节 各国之逼借军港

还辽事毕,俄索重酬。清政府不得已,乃与俄结密约。俄人得东三省铁道敷设权及黑龙江、长白山等地矿山采掘权,并借胶州湾为军港。胶州湾者,德国夙所垂涎者也,于光绪二十三年,藉口于曹州杀毙教士案,遣军舰突据之。清政府不能拒,乃立租借约,期限九十九年。俄以胶州无可望,遂促清政府改订新约,租旅顺为军港,大连湾为商港,期限二十五年。英见俄之租旅顺也,知其将握东亚海权,急索威海卫以为抵制,租期等一如俄约。清政府无以谢,亦许之。法以还辽之役,俄德之得厚偿也,乃援例而至,索广州湾。议不决,法人遂效德国故智,先闯人广州湾,而后议租借。清政府始允其请,于二十四年立约,租期一如胶州湾。英闻其约成,又请拓九龙租界,以成均势之局,期限一如法例,清政府亦允行。自是而后,意大利又索租浙江之三门湾,赖他国公使之抗议,仅许不让与他国而止。清政府惩要索之纷扰,乃举直隶之秦皇岛、江苏之吴淞、福建之三都澳等处,自辟为商埠,以杜后患。然沿海军港租让殆尽,若秦皇岛、吴淞、三都澳者,乃其所唾余耳。

○第七十七节 戊戌政变

自甲午一役,日本割台、澎以去,举国愕然。无何,各国又相率效尤,纷纷割据。清政府之不足恃,大为海内士夫所诟。时有主事康有为者,欲为满清延命脉,屡上书言变法,颇得载湉之嘉许。大学士翁同龢等,又交章推荐。二十四年春,召见康有为,与论国事,益觉变法之不可缓。四月间,下国是诏,督责内外诸大臣实行新政。以康有为为总理署章京,备新政之顾问。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等亦分别任用。而嗣同等参预新政,任事尤勇。自五月至七月,维新之诏数十下:改科举,开学堂,停武试,汰冗员。许士民上书,准工商专利。废祀典不载之寺庙,以除迷信。裁老弱无用之额兵,以节糜费。由是四方风动,朝野之条陈新政者,日数十起。然西太后于光绪十五年时,虽已归政,而用人行政之大权,仍操诸己。至此见政策全改,大拂于心。且新政之行也,新党中有汉人而无满人。满大员刚毅、荣禄、怀塔布等以此进谗,谓变法之举,利汉而害满。汉大员中忌新党之骤进者,亦痛诋变法之非,西太后尤为所动。八月初六日,乃复临朝,称载湉有疾,幽之瀛台。诬新党谋围颐和园,收谭嗣同等六人斩之。康有为及其徒梁启超以走得免。与新党有关者,皆获罪。所行新政,无论是非,一律复旧。于是变法之成绩全归消灭。

○第七十八节 义和团之祸一

义和团者,白莲教之支流也。其初起于山东,以仇教为名,二十五年,杀英教士卜克斯。山东巡抚袁世凯率武卫军痛剿之,境内以安。余党窜入直隶。时满清之亲王大臣,本有仇视外人之心,顾畏其兵力,不敢发。至是,闻义和团有神术,枪弹不能伤,信之,欲藉其力以排外。二十六年春,由载漪、刚毅等私招致京师,习其术。既而闻诸西太后,密召见,奖为义民,给以饷。义和团之祸,实生于此。至四月间,凡电线铁路及物之涉洋式者,焚毁无遗,京津路亦梗。是时董福祥之军已入都,刚毅、徐桐辈纵之。乱兵与乱民合势,其祸益烈。日本书记生杉山彬、德公使葛罗禄先后被戕。乱徒复急攻使馆,以墙坚,不能入。朝臣徐用仪、立山、许景澄、联元、袁昶等力争开衅之非,皆见杀。清政府犹传诏促仇外,南省各督抚皆不从。惟晋抚毓贤竟虐杀教士多人,故山西尤糜烂。先是,各国驻京公使以义和团之将肇祸也,联牍诘问清政府,清政府依违答之,不得要领,乃向其本国告急。于是英、俄、日、法、德、美、粤、意八国军舰,群集大沽口,英将西摩为之长。五月,向总兵索炮台,未允,遂攻陷之,进逼天津。闻使馆被攻颇急,由西摩率轻军北行,欲救公使。中途被阻,折而南,乃合联军攻天津。马玉昆苦持二旬余,渐不支。聂士成中氯气炮而死。六月十七日,天津全失。联军乘胜长驱,进窥京师。至七月二十一日,而京师亦破矣。

○第七十九节 义和团之祸二

当京师垂破时,西太后闻而失色,急挟载湉等微服西行。王公大臣之尾随者仅十余人。八月,经山西之太原,十月,至陕西之西安。途次,始悟战之非计,下罪己诏。并命奕劻、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各国会商和议。时联军之在京师者,举德大将瓦德西为统帅,居宫中之鸾仪殿。奕劻、李鸿章奉命往,与议和事。奕劻一以让鸿章,不敢置一词。联军索惩罪魁载漪、载勋、载澜、刚毅、赵舒翘等数十人,鸿章屡与辨护。瓦德西愤然作色曰:“吾等所索罪魁,皆其从者,为全中国之体面,为其首者,尚未提出也。此而不允,则吾将索其为首者。”其意盖直指西太后也。鸿章急以电闻,乃允以载勋、赵舒翘等赐死,毓贤、启秀、徐承煜等斩决,而特原载漪、载澜发边外永禁。刚毅、徐桐,以先死得免。约垂成,鸿章死,以王文韶代之。于二十七年十一月定议。除惩办恶魁外,赔款四百五十兆两。载沣赴德国、那桐赴日本谢罪。各国使馆驻戍兵,华人不得杂居界内。自大沽至京师间,不得设兵备。清政府之受创,未有若斯之烈者也。未几,西太后母子还北京。

○第八十节 唐才常之起事

初,康有为之出走海外也,愤西太后尽夺载湉之权,而载湉仅守一虚位,及立保皇党以谋恢复。迨义和团之祸起,康有为以机有可乘,令湖南志士唐才常在上海创中国独立协会。其宣告书略曰:

中国独立协会有鉴于载漪、荣禄、刚毅等之顽固守旧、煽动义和团以败国是也,决定不认满政府有统治全国之权,将欲更始,以谋人民之乐利,因以延乐利于全世界。端在复起光绪帝,立二十世纪最文明之政治模范,以立宪自由之政治权与之人民,藉以驱除排外篡夺之妄举。惟此事,须与各国联络,凡租界教堂及以外人并教会中之生命财产等,均须力为保护,毋或侵夺。

是书一布,而沿江沿海士民痛清政府之无状者,争赴之。不旬日间,数将及万。遂举容闳任外交,沈克诚任内政,狄平任财政。又于湘鄂一带分地设官:汉口曰宾贤公,襄阳曰庆贤公,沙市曰制贤公,荆州曰集贤公,岳州曰益贤公,长沙曰招贤公。广发富有票,以联络各省之营兵及会党。故其时如哥老会之李和生、湖南同仇会之马福益、镇江青红帮之徐宝山均通声气。李云彪、杨鸿钧等为哥老会中有名人物,亦自香港遄回,以号令长江上下游,为之策应。布置既定,乃分三军:湖北为中军,安徽为前军,湖南为后军。各军总统由唐才常自任。约期七月二十九日,在汉口、汉阳、武昌三处同时举事。预令新提蒲圻之军速为接应,岳州、长沙之军遥为声援。适以事机不密,为鄂督张之洞所知,于举事前二日捕唐才常等二十余人于汉口,湘抚俞廉三亦访获才常之弟才中于浏阳,先后斩之。一腔热血,徒洒荒墟。而张之洞等之搜索同群,经年余始已。

○第八十一节 革命军起义于惠州

光绪十八年时,广东有孙文者,为兴中会领袖,尝鼓吹革命主义。及闻清日战起,急起革命军于广州。事泄,丧同志陆浩东等数人,孙文以只身遁。未几,抵伦敦,为清使龚照玙诱获,几殆。赖其医师康得利竭力营救,始得释。至唐才常举义时,孙文又以郑弼臣为司令官,起革命军于惠州,己则在他处接济。嗣以举事之期,一再迁延,为两广总督所觉,发官军防之。官军愈逼愈进,近革命军所驻地。革命军乘夜袭击,官军溃走。革命军将直捣广州,会传孙文命至,因取道东北向厦门,破官军于佛子坳,歼其将杜凤梧,获洋枪七百杆。是时投效者之多,几及五千。就中荷枪者凡千余人,余则揭竹竿操戈矛以从。进至永湖,大破官军,提督刘万负重伤,又获洋枪五六百杆,子弹万颗。进攻至白芒花,投效者约万余人,革命军声势益壮。再进至崩冈,与官军七千隔水而阵,交战彻夜,击走之。正拟向三多祝进攻梅林,忽又传孙文命至,谓形势一变,外援难期,到厦门后,恐无接济之途,军事乞司令自决进止。盖其时孙文正在台湾谋与惠州联络,忽闻日本政府下驱逐革命党之令,孙文将离台湾而他适也。郑弼臣闻之,乃留荷枪者千余人,余则概行解散,暂隐休军。为官军侦悉,猛力进攻,卒至全军溃败。

○第八十二节 广西之乱

广西,为洪、杨军起事之处。自同治三年,洪、杨军既失败,余党亦聚歼于此,无复他变。惟以民苗杂居,号称难治。故于光绪初年,令提督苏元春统重兵驻之。迨法越战后,移驻龙州,以防南界。营勇本时招时散,散者多为盗,劫掠之事,时有所闻。元春以扣饷故,不得不纵兵。以纵兵故,不得不庇盗,于是兵与盗合。加以比岁不登,饥民附之。至二十八年,而祸发于边军,毒流于全省矣。法人以所属之越南与广西相接壤也,乃起而干涉。与巡抚王之春议,彼则派兵代剿,此则偿以兵费。议垂决,会事泄,时论大哗,争言之于清政府,乃寝。次年春,以岑春萱督粤,办理广西军务事。寻逮苏元春至京,王之春亦解职。春萱至,先诛斥不职之官吏,旅令丁槐领元春部众于三十年三月会合广东军,进围钦廉与上思交界之十万尖山,颇称得手。左江一带,渐见肃清。阅二月,柳州又变,庆州亦和之,纠众万余,分为二路:一踞四十八弄,以进窥桂林。一踞梅寨,以图窜湘黔。官军亦分两路剿之。至十二月而右江亦平。是役也,用兵历二年,糜饷达三百万,擒获党首凡百余,歼毙党众已逾万,夺获枪械马匹亦以万计,洵一时之惨剧也。

○第八十三节 日俄战事之中立

曩俄国之迫日本还辽也,日本引为大辱,思所以报之。及义和团之乱,黑龙江将军寿山与俄人开战,为俄人所败,寿山自杀。于是东三省境内,皆有俄兵占守。迨联军既撤,俄握满洲境益坚,延不退兵。日本迫清政府责俄,俄视之夷然,于是日本乘衅而动。于二十九年十二月,令其驻俄使臣栗野致哀的美敦书于俄,索决答,和遂破。各召还公使,而战事起矣。是时英、美两国首先宣告中立,并声明战地应划定界限,不许侵入中国疆土。三十年正月,日、俄均公认除满洲外为中国之中立地。清政府遂宣布中立规条三十五条,以辽东为战地,命马玉昆率军驻守辽西。寻俄将阿力克塞夫不愿以辽西为中立地,驻兵于新民厅。美公使诘责清政府,清政府以诘俄公使。则以未撤兵之地,不得以中立为词。清政府不能禁,惟严扼锦州一带,余则尽入于哉线内。人民之生命财产受其蹂躏者,不可胜计,以奉天南部为尤甚。迨战事告终,俄日订约于美之朴资茅斯。凡俄国旧占旅顺口、大连湾并其附近领土,及领海之租借权,悉移让日本。又长春、旅顺间之铁道,均割交日本。于是日本复与清政府订租借旅大之约。从此长春以南,为日本营业之范围;长春以北,仍为俄国营业之范围。东三省之名存实亡,皆误于清政府之手者也。

○第八十四节 吴樾之炸五大臣

日俄之战也,日以立宪而胜,俄以专制而败。立宪之说,始昌言于全国。寻俄亦议行立宪。于是驻法使臣孙宝琦首告清政府,详述立宪之益。未几,袁世凯、张之洞等复有十二年实行立宪之请。逾月,袁督复请派人考求各国宪法。三十一年六月,简载泽、戴鸿慈、端方、徐世昌等四人,赴东西洋各国考察宪政,嗣又派绍英随之前往,遂有五大臣之名。议定载泽、徐世昌、绍英赴日、英、法、比等国,戴鸿慈、端方赴英、德意、奥等国,筹款五十万元为费。七月二十六日,由北京车站启行。甫登车,炸弹猝发,轰毙送行者四人。其时尚莫知其谁,既阅月,始知安徽桐城之吴樾所为。盖因炸药爆裂时,樾亦随之而毙也。事后,有樾之友人,宣布其意见书。略曰:

樾既自认为革命男子,决不甘为拜服异种非驴非马之立宪国民也。故宁牺牲一己肉体,以翦除此考察宪政之五大臣。而所以不得不由此之理,一、维一原理,民族建国主义。二、扶满不足以救亡。三、满洲皇室,无立宪资格。四、满政府对待汉人之政策。五、立宪决不利于汉人。六、主张立宪者,对于国民行为之不忠。

洋洋二千余言,盖欲汉族同胞协心齐力,抱持维一排满主义之图,建立汉族新国也。自是五大臣遂不果行。越二月,改派李盛铎、尚其亨代徐世昌、绍英,会同载泽、戴鸿慈、端方往各国考察,是为第二次之五大臣。十一月,分两道出发。次年六月返京者,载、戴、端、尚四大臣。李盛铎已履驻比公使任。

○第八十五节 徐锡麟安庆之变

清光绪三十三年五月,有革命党魁徐锡麟刺皖抚恩铭于安庆事。先是,锡麟富有革命思想,故在上海立复古会,马子畦、陈伯平、秋瑾皆为会员。未几,游学德国,习警察。继复游历日本,与孙文等相善。比返国,欲投身政界,以达革命目的。故纳资捐道员至安庆。安庆,长江之关键也,得之,可以上溯武昌,下达金陵,以徐图大计。顾时机未熟,未敢猝发。至是,江督电达安庆,谓革命党人胃集于皖。恩铭不知为首者即锡麟之别名也。因素重锡麟,与之密商。锡麟恐一旦事泄,祸且不测,欲先发制人,而安庆之变作矣。时皖省巡警学生适届毕业,锡麟为学堂会办,故请恩铭临考。二十六日晨,恩铭方至礼堂,锡麟先掷炸弹于地,未爆发。同志马子畦枪击恩铭,中右手。锡麟复以手枪连击,恩铭仆。文巡捕陆永颐欲身蔽恩铭,亦为击毙。委员顾松,因不从指使,又击毙。锡麟乘各官惊走时,与马子畦及陈伯平,胁巡警学生数十人,往据军械所以为抵御计。饬学生试验所存之新旧各炮,均不能用。正惶遽间,而标统刘利贞、管带杜春林等,已督勇围军械所。锡麟急令马、陈二人守御前门,枪毙弁勇数名。相持半日,卒以众寡不敌,而陈伯平遇害,马子畦被擒。锡麟逾墙,避匿方姓医室,亦为侦获,是日皆斩。因援张文祥刺马新贻例,竟挖锡麟心以祭恩铭,故其死尤惨。自是影响及于绍兴。六月初五日,女士秋瑾亦以株连受戮。

○第八十六节 革命军镇南关之战

自义和团事平以后,清政府幡然变计,广兴教育,多遣学生游学于日本。孙文乘此灌入革命主义于留学生中。湖南黄兴亦在日本,乃组成中国同盟会,举孙文为首领。孙文见党势之已张,与黄兴等谋图大举。以广西镇南关扼天然险要,西人称为第二旅顺口,欲先取之,以为根据地。顾关之附近有那模村者,为游勇聚集之所,非令若辈为先锋,则不易成事。遂遣使往说之。各游勇皆允诺。遂于三十三年十月,由游勇为先锋,乘夜袭击镇南关右辅山之第三炮台。奋臂一呼,声震山谷,守兵不知所措,弃炮台而走。游勇随后追击,抵第二炮台。守兵以事出仓卒,不敢抵御。亦从之而遁,遂抵第一炮台。守兵以不知其故,见来势甚猛,亦弃之而走。于是镇南关之三炮台,皆树革命军旗帜矣。清政府闻之,令龙济光统率官军,力图克复。济光即督师至台下,以炮攻击炮台,革命军亦以台上巨炮还击之。孙文与黄兴各执快枪,率领同志,躬冒矢石,奋勇猛战。官军力不支,全队溃走。革命军既获胜,思布置内外,以坚守御。乃检查军库,药弹之存者无几。始悟官军平日大率侵吞军费,以饱私囊者也。但药弹既馨,虽有天险亦不足恃。孙文乃与诸将士决议,渭与其守此待毙,宁弃关而散,再图后举,遂走。而粤督张人骏得以龙济光等于七日内光复炮台之举,闻于清政府矣。

○第八十七节 革命军河口之战

革命军自弃镇南关后,黄兴周历于广西内地,以增军事之经验。孙文则往南洋,复与同党谋取云南之河口。议既定,遂于三十四年三月二十九日举事。是时革命党中之人,预伏于滇、越交界间者,凡百数。伪作工人,散居于沿铁路一带者,约二百余。又密约河口之巡警兵,使为内应。届期,内应者先杀巡警官以示意。于是革命军自外乘之,枪声大作,几如雷动。官民闻变,顷刻大乱,革命军乘势攻入。边防营中,有与革命军通消息者,至是即倒戈相向。官兵势不能敌,纷纷溃散,而河口遂陷于革命军之手矣。既陷河口,其北之南溪壩洒等处,又相继而陷。清政府闻警,令滇督锡良调集营队以御之。彼此相持者二十余日。寻官兵分三路进攻,中路由王正雅统之,东路由白金柱统之,西路由赵金鉴统之。王正雅之兵,自三岔河、老范寨节节获胜。白金柱之兵,自东路会之。旋破泥巴黑垒,复由竹瓦房地方,以奇兵截其去路,遂取大小南溪,获前降革命军之熊通而毙之。赵金鉴之兵,自蛮耗一战,首先告捷。连攻田房、小龙膊、壩洒、曼莪四要隘,势如破竹。时革命军将迎黄兴为大帅,黄兴未至,而弹药已匮,乃弃城而走。至四月二十七日,官军遂复河口。

○第八十八节 安庆炮队之变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后,载湉及那拉氏先后殁。举国上下,人心汹汹。而安庆炮队突然变起,熊承基实其主动力也。先是,徐锡麟之旧友曰范传甲者,痛锡麟举事之失败,誓成其志。而身为一炮营正目,不能得众。乃与某标书记宋玉琳谋,推成基为长,成基允之。至是,清两宫一时殂逝,成基以为乘此时机,首先发难,他处必有相继而起者。且南洋、湖北两军,正在河南秋操,与皖相近。安庆一得,即赴秋操地招抚南洋、湖北两军。如得其同意,则兵力已厚,无患事之不成。乃于二十六日,约其同党,先取火药库,次至军械局,然后全队进城,以尽任务。众皆诺,是晚遂起事。以陈昌镛不从,刃毙之。出营后,先入陆军小学,取枪械。又入火药库,取子药。方欲率众入城,而内应者不动。是时马营虽随行,步营已潜遁。乃复至火药库,取其炮弹,于临江寺附近之高处,直击城内抚署,不能应手。成基所部之众,已一昼夜不得食。江中所泊战舰,复发炮以助城内官军,弹如雨下。攻城之炮兵官又死。侦悉秋操兵闻变后,端方、荫昌将统巡防营及卫队而至。成基思皖城不破,则太湖军队不能收抚,所率之千余人必不足与端方、荫昌等敌,翌日遂由西北退走。经桐城,至庐州,姜桂提兵追至,击散其大半,而成基已逸去矣。清政府悬重金购之,不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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