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得说回来,”客店老板说道,“对他来说,这片田产也值这个价钱。”
“这片田产除了上税以外,可以净收六千法郎地租,如果他再把田产租给我十八年,我可以出七千五百法郎租钱。这就等于是两分半以上的利息了。伯爵先生也不算吃亏。为了不让莫罗先生露马脚,他还可以推荐我做伯爵的佃户;我会按时交租,使伯爵差不多可以得到三分利,这样一来,表面上莫罗好象是为他主人效劳……”
“他总共可以捞到多少?我是说莫罗老头。”
“嗐,要是伯爵赏他一万法郎的话,他从这笔买卖里可以赚到五万法郎,不过这笔钱也不是白白赚来的。”
“说来说去,伯爵虽然这样有钱,还是很在乎普雷勒的哟!”客店老板说道,“可是我还没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他,”莱杰老爹说,“不过,他到底要住到这里来了;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花二十万法郎来修理房屋。那房子简直修得象王宫啊!”
“这样说来,”客店老板说道,“莫罗要捞油水就得赶快了!”
“是的;因为主人主妇一来,”莱杰说,“他们的眼睛可不是藏在口袋里的哟!”
谈话虽然低声细气,伯爵却一句也没有漏掉。
“这样看来,不用到那边去,这里就提供了我要寻找的证据,”他一面想,一面瞧着胖胖的农夫走进厨房里去。“说不定,”他心里捉摸,“他们是在打如意算盘呢。会不会莫罗并没有接受他的钱呢?……”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总管会干出这等欺上瞒下的勾当来。
皮埃罗坦来给马喂水。伯爵担心马车夫会同客店老板和农夫一起吃饭,而他刚才听到的谈话,又使他害怕马车夫会泄漏他的秘密。
“这些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老天有眼,一定要叫他们的打算落空,”他心里盘算。“皮埃罗坦,”他走到马车夫身边,低声说道,“我答应过给你十个金路易,要你替我保守秘密;现在,只要你继续隐瞒我的身分(我自会知道在今天晚上以前,你有没有对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甚至在亚当岛,说出过我的名字,泄露出一点风声,暴露我的身分),那么明天早上,你路过的时候,我会凑足你所缺的一千法郎,让你去买你的新马车。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伯爵拍着皮埃罗坦的肩头说,马车夫一听,高兴得连脸色都发白了,“不要在这里吃午饭了,早点带马走吧。”
“伯爵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请放心好了!这是不是和莱杰老爹有关系?”
“和大家都有关系,”伯爵答道。
“请您不用担心……”皮埃罗坦把厨房门推开一半,对里面说道,“我们可得快一点,我怕要迟到了!听我说,莱杰老爹,您知道,前头要上坡;好在我不饿,那我就慢慢地先走了,您回头准能赶上我,再说,多走点路对您也只会有好处。”
“皮埃罗坦,你是不是发疯了?”客店老板说道,“怎么!
你不来和我们一道吃午饭?上校请我们喝五十个苏一瓶的好酒,还要开一瓶香槟呢。”
“不行呀。有一条鱼要在三点钟送到斯托尔,酒席上要用。
这些老主顾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鱼也不能闹着玩呀。”
“这么办吧,”莱杰老爹对客店老板说,“把你要卖给我的那匹马套上你的轻便车,那我们就赶得上皮埃罗坦了。现在,我们还是安心吃午饭吧。我还要试试你那匹马的脚力呢。我看,你那辆破车坐得下我们三个人的。”
看见皮埃罗坦自己来给马套车,伯爵才放了心。施奈尔和弥斯蒂格里已经先走了。皮埃罗坦在圣布里斯到蓬塞尔的中途,把这两位艺术家接上车。他刚到大路的坡顶,看见埃库昂、默尼尔的钟楼和一片美景周围的树林时,一匹飞跑的小马拉着一辆旧轻便车发出的叽里嘎啦的响声,宣告莱杰老爹和米纳的伙伴1赶上来了,他们又重新坐上皮埃罗坦的马车。
1指乔治。
当皮埃罗坦驱车冲下城墙和壕沟之间的坡道,向穆瓦塞勒奔去的时候,乔治还在不停地和莱杰老爹大谈圣布里斯美貌的老板娘,忽然他叫起来:
“瞧!风景不坏吧,大画家?”
“呸!这也不值得您大惊小怪呀,您不是去过东方和西班牙吗?”
“我这里还有两支从西班牙带回来的雪茄呢!要是抽烟不碍事的话,施奈尔,您就给我抽掉吧。这个小家伙刚才还没有吸几口,就呛得受不了。”
莱杰老爹和伯爵都没说话,他们以为这就等于不反对。
奥斯卡因为人家把他叫做“小家伙”,心里很恼火。当那两个年轻人点着雪茄的时候,他开腔了:
“虽然我没有当过米纳的副官,先生,虽然我还没有去过东方,说不定我将来也会去的。我的家庭给我安排好了前程,我希望,等我到了您这么大的年岁,就不必再坐这样不舒服的公共马车外出了。等到我成了大人物,有了地位,我就要高高在上……”
“etcoeterapunctum1!”弥斯蒂格里模仿小公鸡初学打鸣的声音说,这使奥斯卡说的大话显得更加可笑,因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处在长胡髭、变嗓音的阶段。“总而言之,”弥斯蒂格里又加了一句,两极不通2。
1拉丁文:如此、这般,等等。
2从成语“两极相通”变化而来,意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从某个观点看,却具有类似的性质,可以引出相同的结果。
“天哪!”施奈尔说,“车上这么多要人,我看马都拉不动了。”
“年轻人,您的家庭打算给您安排一个前程,什么样的前程呀?”乔治一本正经地问道。
“外交官,”奥斯卡回答道。
三声大笑突然从弥斯蒂格里、大画家和莱杰老爹的嘴里爆发出来,连伯爵也不禁微笑了,只有乔治不动声色。
“真主在上,这没有什么可笑的!”上校对哈哈大笑的人们说道,“只不过,年轻人,”他接着又对奥斯卡说,“在我看来,您那位可尊敬的母亲目前所处的地位和大使夫人的身分未免太不相称……她手里拿一个令人敬重的布提包,鞋后跟还加了鞋掌。”
“我的母亲吗,先生?……”奥斯卡作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神气说道,“那是我们家里的女佣人……”
“我们家里的,好大的口气!”伯爵打断奥斯卡的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