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爱她吗?……”
“是的,真正意义上的爱……”
“如果要我离开审美观,那绝对办不到。”拉帕菲林说,“您瞧,我对待女人还是有一些诚心的:我们可以折磨她们,但不能……”
“啊!人家没有欺骗我!”马克西姆大声说,“你以为我是那种把不值钱的小贱货推荐给你的人吗?……不,必须去,必须迷惑,必须成功……伙计,今晚我给你两万法郎,并给你十天时间办成这件事。今天晚上在匈兹太太家见!”
“我到那儿去吃晚饭。”
“好。”马克西姆又说,“以后您用得着我的时候,伯爵先生,您会找得到我的。”他以保证而不是允诺的君王口气补充说道。
“这可怜的女人真的损害过您吗?”拉帕菲林问。
“小伙子,别想来摸我的底。我跟你说了吧,你如果取得了成功,你会为自己找到极有势力的后台;当你对浪荡生活感到厌烦的时候,你可以象我一样,体体面面地结婚告退。”
“寻欢作乐,无牵无挂,象小鸟一样自由自在,象野人一样在巴黎惹草拈花,争强斗狠,嘲笑一切,这样的生活难道会有厌倦的一天吗?”拉帕菲林说。
“什么都会使人厌倦的,甚至地狱。”马克西姆笑着说,“今晚上见!”
两个浪子,一老一少,起身分手了。马克西姆重新登上他那辆一匹马拉的小蜗牛车时,心里想:
“埃斯巴太太容不得贝阿特丽克丝,她会帮助我的……”
他看见拉斯蒂涅走过去了,对车夫大声说:“去葛朗利厄公馆。”
要找到一个没有短处的大人物?……马克西姆发现公爵夫人、杜·恺尼克太太和克洛蒂尔德哭哭啼啼。
“怎么啦?”他问侯爵夫人。
“卡利斯特没有回家过夜,这是头一回,我可怜的萨宾娜伤心透了。”
“公爵夫人,”马克西姆把这位虔诚的女人拉到一扇窗口说,“以最后审判我们的天主的名义,请对我的忠诚绝对保密,请您叫阿瞿达也绝对保密。任何时候也不让卡利斯特知道我们的谋划,否则可能有一场殊死的斗争……我说过不会要您花太大代价,意思是不至于糜费大量金钱,我现在需要大约两万法郎,其余的事由我来管,一定得时他们交出地盘,也许能一揽子解决问题。”
公爵夫人和马克西姆走了出去。当德·葛朗利厄太太回到两个女儿身边来的时候,又听萨宾娜哭诉了一番。萨宾娜列举的种种生活小事比她用以证明幸福已经毁灭的事实还要令人痛心。
“放心吧,孩子,”公爵夫人对女儿说,“贝阿特丽克丝将为你的眼泪和痛苦付出昂贵的代价。撒旦的手向她伸过去了,她将为你遭受的每一次侮辱挨十次羞辱!……”
克洛德·维尼翁曾多次表示想结识马克西姆·德·特拉伊。匈兹太太派人通知了他。她还请了库蒂尔、法比安、毕西沃、莱翁·德·洛拉、拉帕菲林和拿当。拿当是应罗什菲德要求为马克西姆请的。这样,奥蕾莉共有九位客人,个个都是本事出众的一流人物,只有杜·隆斯雷例外。不过,这位财产继承人的诺曼底人的虚荣和狂妄的野心也比得上克洛德·维尼翁的文才,拿当的诗情,拉帕菲林的精明,库蒂尔的金融眼光,毕西沃的机智,斐诺的心计,马克西姆的城府,以及莱翁·德·洛拉的天赋。
想显得年轻漂亮的匈兹太太穿戴打扮了一番。她和她那类女人一样巧于梳妆:她身穿蓝色天鹅绒连衫裙,披一条象蛛网一般轻薄镂空短被肩,精致的上衣扣着乳白色钮子;两股乌黑发亮的长发紧贴两鬓。匈兹太太的美女名声得力于她那象克里奥尔人1一样白里透红的鲜艳肤色,亏了那副线条清晰、透着聪明的面孔——梅兰伯爵夫人1是这种青春常驻的面孔最著名的典范,也许这是南方人所特有的脸型。可惜,娇小的匈兹太太自从生活变得幸福安定以来,有发胖的趋势。
1克里奥尔人,安的列斯群岛等地的白人后裔。
1梅兰伯爵夫人(1789—1882),法国著名法学家、政治家梅兰·德·杜埃(1754—1828)的儿媳。
丰腴诱人的头颈开始象肩膀一样变得臃肿了。法国人主要欣赏女人的面孔,所以身体变形了,只要面孔漂亮,还能维持很久。
“亲爱的孩子,”马克西姆走了进来,吻了吻匈兹太太的额头说,“罗什菲德要让我看看您的房子,我还没有来过呢。
这同他四十万法郎的岁入差不多是相称的……好啊,他认识您的时候,岁入只有三十五万,不到五年您就帮他赚了五万法郎岁入。要是换个人,安东尼亚呀,玛拉迦呀,卡迪讷呀,或者佛洛朗蒂纳呀,早替他把这笔钱修了五脏庙了。”
“我不是姑娘儿,我是艺人!”匈兹太太以一种庄重的神气说,“我非常希望象喜剧里说的那样,最后成为正派人家的祖宗哩。”
“真没办法,我们大家都要结婚,”马克西姆朝壁炉旁边一张椅子上一坐,说,“我也快要有个马克西姆伯爵夫人了。”
“噢!我真想见见她!……”匈兹太太嚷道,“请允许我把克洛德·维尼翁先生介绍给您。”她说,“克洛德·维尼翁先生。德·特拉伊先生!……”
“啊!是您抛弃了卡米叶·莫潘,文学旅店的老板,进修道院了吧?……”马克西姆大声说,“爱您不成就皈依上帝!……我还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荣誉。德·图希小姐待您,先生,象路易十四……”
“瞧人家是怎么瞎编胡诌的!……”克洛德·维尼翁回答,“她把自己的财产用来赎杜·恺尼克先生家的土地了,您不知道吧?……若是她知道卡利斯特同她原来的女友相好……(马克西姆碰了碰批评家的脚,提醒他德·罗什菲德先生来了。)我想,她可能会从修道院里出来,从她手中把他夺回去。”
“确实,罗什菲德,我的朋友,”马克西姆发现他的提醒未能拦住克洛德·维尼翁的话头,便说,“我要是你呀,我就把妻子的财产还给妻子,免得社交界的人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才抓住卡利斯特不放的。”
“马克西姆说得有道理,”匈兹太太看着阿蒂尔说。阿蒂尔面孔红到了耳根,“虽说我帮您赚了几万法郎年金,可是您不会很好地使用。我给妻子和丈夫造了福,是个垫脚石!……”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侯爵回答说,“不过,应该首先是个绅士,然后才是丈夫。”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时候应当慷慨吧。”马克西姆说。
“阿蒂尔,”奥蕾莉说,“马克西姆说得对……你知道吗,我的老好人,我们的大量股票同库蒂尔的股票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瞅着玻璃镜子,看谁进来了,“必须投放及时。”
库蒂尔后面跟着斐诺。又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客人都在匈兹太太公馆的天蓝和金黄色的幽雅客厅里聚齐了。自从罗什菲德给他的尼侬二世买了这幢寓所以来,艺术家们把他们的这座旅店称做匈兹太太公馆。拉帕菲林最后一个到达,马克西姆见他进来就向他走过去,把他拉到一扇窗下,交给他二十张银行钞票。
“尤其是,孩子,不要舍不得花这些钱哟。”他以浪荡子特有的风度说。
“这钱仿佛是您给的,只有您才有本事把它的价值增加一倍!……”拉帕菲林说。
“你拿定主意了吗?”
“既然我拿了钱。”年轻的伯爵以高傲和开玩笑的口吻回答。
“好吧,拿当在这儿,两天之后,他将把你介绍给德·罗什菲德侯爵夫人。”他低声对拉帕菲林说。
拉帕菲林听到侯爵夫人的名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