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布赛克点一点头,打断了我的话,转身朝那两个有罪的人走去。‘他说的对,’他说,‘办法完全改变了,我给你们八万法郎,你们把钻石给我留下。’他用一种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作为动产,拿在手中才算自己的东西。’
“‘可是……’那年轻人争辩道。
“‘卖不卖听便,’高布赛克一边说,一边把珠宝盒子交还伯爵夫人,‘我要冒的风险太大了。’
“‘您还是求求您丈夫吧,’我欠身凑到她的耳边对她说。
“不用说,那高利贷者瞧见我嘴唇的动作,明白我说了些什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年轻人的脸变成土色。伯爵夫人犹豫不决,这是显然的。伯爵走到她的身边,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我还是听到了:‘永别啦,亲爱的阿娜斯塔齐,但愿你快活过日子!我呢,到了明天,我就再也没有任何忧虑了。’
“‘先生,’那少妇高声对高布赛克说,‘我把钻石卖给您吧。’
“‘决定了么!’那老头儿接着说,‘您的买卖真不容易作啊,漂亮的夫人。’
“他签了一张五万法郎的法兰西银行支票交给伯爵夫人。
“‘现在,’他带着微笑说,这微笑同伏尔泰的微笑非常相似,‘我拿三万法郎的期票补足这个数目,这些期票的信用是不成问题的。这是金条。这位先生刚才还对我说:我的期票准能兑现。’他补充说,同时把伯爵开的一束期票递给伯爵夫人。这些期票都是在前一天,他的一个同业兑票时退回来的,这同业一定用很低的价钱卖给了他。那年轻人吼叫一声,其中有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老混蛋!’
“高布赛克老爹连眉头都不皱一皱,他从一只纸盒里拿出一对手枪,冷冷地说:‘作为受到侮辱的一方,我有权先开枪。’
“‘马克西姆,你应该向这位先生道歉,’伯爵夫人浑身发抖,轻轻地说。
“‘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那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很明白,’高布赛克安静地说,‘您的意思只是不想兑您的期票。’
“伯爵夫人站起来,施过礼就走了,不用说心里非常难过。
特拉伊伯爵不得不跟随着她;但是在出门之前,他又说道:
‘假如有一句话走漏出去,两位先生,我就要你们的命,或者把我的命送给你们。’
“‘阿门,’高布赛克回答,一面把手枪放好,‘你要流血,也得有血啊,我的孩子,可是你的血管里只有烂泥。’
“当房门关上,那两部马车也开走了的时候,高布赛克站起来,手舞足蹈,反复说着:
“‘钻石是我的了!钻石是我的了!漂亮的钻石!宝贵的钻石!还很便宜呢。哈!哈!韦布律斯特和羊腿子,你们以为高布赛克老爹上了你们的当!egosumpapa!1我是你们众人的老师啦!全部兑现!今天晚上,当我在斗骨牌休息的当儿,把这桩买卖告诉他们的时候,看他们的傻样子吧!’
1拉丁文:我是教皇!也可解释为:我是爹爹!
“将几块白石子捞到手,便产生了这种阴暗的快乐,这种野蛮人的凶残,真是使我毛骨悚然。我说不出话来,愣住了。
“‘哈!哈!你在这儿,我的孩子,’他说,‘我们一起吃晚饭。咱们上你家里吃,我没有家。所有这些饭馆老板,他们的汤汁、他们的酱油、他们的葡萄酒,鬼吃了也要中毒的。’
“我脸上的表情使他突然恢复了原来冷淡无情的态度。
“‘你无法理解这种事情,’他对我说,一面在火炉旁边坐下,将他盛满牛奶的小白铁锅放在暖炉上面。‘你和我一起吃早点吗?’他接着说,‘也许够咱们两个人吃的。’
“‘谢谢,’我答道,‘我要到中午才吃饭。’
“这时候,过道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在高布赛克屋子前面的楼梯口停下来,在房门上敲了几下,显得气势汹汹的样子。高利贷者走到小窗口去望了一下,开门让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人进来,不用说他觉得这个人是不会伤害他的,虽然他正在生气。不速之客服装很朴素,有几分象已故的黎塞留公爵;这就是伯爵,你们和他一定碰过面,他有(请恕我无礼)你们圣日耳曼区政治家的那种贵族派头。
“‘先生,’他镇静过来之后对高布赛克说,‘我的妻子是从这儿出去的吗?’
“‘可能。’
“‘真是,先生,您听不懂我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