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缘和您太太相识,’那高利贷者答道,‘今天早晨这里来过很多客人:有女的、有男的,有很象少爷的小姐,有很象小姐的少爷。很不容易……’
“‘少开玩笑,先生,我说的是刚刚从您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女人。’
“‘我怎么晓得她是您的妻子呢?’那高利贷者问道,‘我还不曾有幸会见您。’
“‘您弄错了,高布赛克先生,’伯爵带着一种浓重的讽刺语调说,‘有一天早晨,在我妻子的卧室里,我们会过面。您来兑一张用她的名字开的期票,钱可不是她借的。’
“‘我没有工夫去打听她是怎样收下这笔款的,’高布赛克反驳说,狡猾地看了伯爵一眼。‘我给我的一个同业将这张期票贴了现。而且,先生,’那个资本家一点也不激动,不慌不忙地说,一面将咖啡倒在牛奶罐里面。‘请您允许我告诉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您有权利上我这里来教训我:我从上个世纪六一年起就成人了。’
“‘先生,您刚刚用贱价购买了我们家传的钻石,这些钻石的所有权不属于我妻子。’
“‘我虽然觉得没有义务让您知道我的买卖的秘密,可是我不妨对您说,伯爵先生,假如您的钻石让伯爵夫人拿走了的话,您应该发一个通告,通知珠宝商别收买它们,她可能把这些钻石拆散变卖。’
“‘先生!’伯爵嚷道,‘您认识我的妻子。’
“‘确实。’
“‘她应该听从丈夫支配。’
“‘可能。’
“‘她没有权利出卖这些钻石……’
“‘对。’
“‘那么,怎么样,先生?’
“‘怎么样,先生,我认识您的太太,她应该听从丈夫支配,我不反对,她听从好些人支配呢;不过,——我——没有——见过——您的钻石。伯爵夫人既然会签发期票,她自然也会做买卖,购买钻石,买进来又卖出去,这事并不希奇。’
“再会,先生,’伯爵气得脸色煞白,嚷道,‘还有法庭呢!’
“‘对。’
“‘这位先生,’他指着我说,‘就是这桩买卖的见证人。’
“‘可能。’
“伯爵正要出去。我突然感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于是挺身出来替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调处。
“‘伯爵先生,’我说,‘您的话很有道理,高布赛克先生也一点没有错。您要对收买钻石的人提出控诉,就不能不牵涉到您的太太,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丑名就不仅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我是个诉讼代理人,不仅我的职务,尤其是我本人,要我对您声明,您所说的钻石是高布赛克先生当着我的面买下来的;但我认为您如果否认这桩买卖的合法性,那就错了,再说,这些钻石也不大容易辨认。讲公平合理,道理是在您这方面;讲法律,您就要吃亏了。高布赛克先生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会否认他在这桩买卖里占了便宜,尤其是良心和责任都不容许我不把实情说出来。可是您要提起诉讼呢,伯爵先生,谁胜谁负,那就不能预料了。因此我奉劝您和高布赛克先生和解,他可能违反一次惯例,将原物退还给您,可是您总应该把货价还给他。我奉劝您签订一张七八个月为期、甚至一年为期的活卖字据,在这段时间内,您可以设法筹还伯爵夫人借用的那笔款项;不过,如果您愿意现在就提出付款的保证把钻石赎回去,那当然更好了。’
“那个高利贷者把面包浸在牛奶咖啡里,不理不睬地吃着;可是听到和解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瞧了瞧我,仿佛说:‘好小子!我倒没有白教他。’
“我也给他回送了一个眼色,我的意思他十分明白。这件事是毫无把握的,并且卑鄙可耻;非赶快调解不可。高布赛克没有办法否认他买了钻石,我会把事情真相说出来的。伯爵用一个友好的微笑向我表示感谢。他们开始谈判,在谈判中,高布赛克的手段和贪婪,可能使全体折冲樽俎的外交家都穷于应付。谈判之后,我拟了一个借据,上面写明伯爵借到高利贷者八万五千法郎,利息在内,此款归还后高布赛克即将钻石退回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