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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内篇弟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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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略

瀸濇

「執其大指,以内洽五藏,瀸濇肌膚」。念孫案:《説文》:「濇,不滑也。」「瀸濇」二字義不相屬,「濇」當爲「漬」。隷書「嗇」字或作「」,形與「責」相近,故「漬」誤爲「濇」。「瀸漬」與「漸漬」同,言内則浹洽於五藏,外則漸漬於肌膚也。《説文》曰:「瀸,漬也。」《廣雅》同。莊十七年《公羊傳》「瀸者何?瀸積也」,釋文:「積,本又作漬。」

通迴

「使人知遺物反己,審仁義之閒,通同異之理,觀至德之統,知變化之紀,説符玄妙之中,通迴造化之母也」。念孫案:「通迴」二字義不相屬,「迴」當爲「迵」,音「洞」。字之誤也。「迵」亦「通」也。「通迵造化之母」,謂通乎造化之原也。《吕氏春秋·貴同篇》「禹通三江五湖,決伊闕,迵溝陸」,《上德篇》「德迵乎天地」,高注竝云:「迵,通也。」今本「迵」字皆誤作「迴」,辯見《吕氏春秋》。《史記·倉公傳》「臣意診其脈,曰迵風」,《集解》曰:「迵,音『洞』,言洞徹入四肢也。」「迵」、「洞」同音,故「迵」或作「洞」。《俶真篇》「通洞條達」,即「通迵」也。世人多見「迴」,少見「迵」,故「迵」誤爲「迴」。下文「使人通迵周備」,其字正作「迵」。《道藏》本、劉本如是。他本皆誤作「迴」,而莊本從之,謬矣。

竝明

「《精神》者,所以原本人之所由生,而曉寤其形骸九竅,取象於天句合同其血氣句與雷霆風雨句比類其喜怒句與晝宵寒暑句竝明」。念孫案:「竝明」二字後人所加也。與者,如也。《廣雅》:「與,如也。」司馬相如《子虚賦》「楚王之獵,孰與寡人乎」,郭璞曰:「與,猶如也。」《漢書·高帝紀》「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顔師古曰:「與,如也。」案:古書多謂「如」曰「與」,詳見《釋詞》。言血氣之相從,如雷霆風雨,喜怒之相反,如晝宵寒暑也。後人不知「與」之訓爲「如」,而讀「與雷霆風雨比類」爲一句,故又於「晝宵寒暑」下加「竝明」二字以成對文耳,不知「合同其血氣」、「比類其喜怒」相對爲文。今以「比類」二字上屬爲句,而「其喜怒」三字自爲一句,則句法參差矣。「與雷霆風雨」、「與晝宵寒暑」亦相對爲文,今加「竝明」二字,則句法又參差矣。且此文以「生」、「天」爲韻,「雨」、「怒」、「暑」爲韻,今加「竝明」二字,則失其韻矣。又案:「取象於天」爲句,「合同其血氣」爲句,《漢魏叢書》本改「於天」爲「與天」,莊本同。以與下兩「與」字相對,則又誤以「於天合同」爲句矣。皆由不知兩「與」字之訓爲「如」,故紛紛妄改耳。

因作任

「《主術》者,君人之事也,所以因作任督責,使羣臣各盡其能也」。念孫案:「因作任督責」當作「因任督責」,謂因任其臣而督責其功也。今本「作」字即「任」字之誤而衍者耳。《主術篇》曰「因循而任下,責成而不勞」,《韓子·揚搉篇》曰「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吕氏春秋·知度篇》曰「因而不爲,責而不詔」,竝與此「因任督責」同義。《莊子·天道篇》:「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

風氣

「《齊俗》者,所以一羣生之短脩,同九夷之風氣,通古今之論,貫萬物之理,財制禮義之宜,擘畫人事之終始者也」。念孫案:「風氣」本作「風采」。《文選·魏都賦》「壹八方而混同,極風采之異觀」,李善曰:「《淮南子》曰:『同九夷之風采。』高誘曰:『風,俗也。采,事也。』」是其證。後人既改「風采」爲「風氣」,復删去高注以滅其迹,甚矣其妄也。且「采」與「理」、「始」爲韻,若作「氣」,則失其韻矣。

擊危

「誠明其意,進退左右,無所擊危,句乘勢以爲資,清静以爲常」。念孫案:「無所擊危」者,「危」與「詭」同。《説林篇》「尺寸雖齊,必有詭」,《文子·上德篇》「詭」作「危」。《漢書·天文志》「司詭星」,《史記·天官書》作「司危星」。「擊詭」,猶今人言違礙也,謂進退左右,無所違礙也。《睽》釋文曰:「詭戾也。」《文選·長笛賦》「窊隆詭戾」,李善注:「詭戾,乖違貌。」《主術篇》曰:「舉動廢置,曲得其宜,無所擊戾。」又曰:「木擊折轊,水戾破舟。」彼言「無所擊戾」,此言「無所擊詭」,其義一也。作「危」者,借字耳。劉績不解「無所擊危」之義,乃於「無所」下加「失」字,諸本及莊本同。讀「無所失」絶句,而以「擊危」二字下屬爲句,其失甚矣。

結細 説捍 明事埒事

「解墮結細,説捍摶囷,而以明事埒事者也」。念孫案:「墮」亦「解」也。《廣雅》:「墮,脱也。」《論衡·道虚篇》曰:「龜之解甲,蛇之脱皮,鹿之墮角。」是「墮」與「解」、「脱」同義。《易林·噬嗑之小畜》曰「關柝開啓,衿帶解墮」是也。「細」當爲「紐」,字之誤也。「紐」,亦「結」也。《楚辭·九歎》王注曰:「紐,結束也。」《管子·樞言篇》曰「先生不約束,不結紐」是也。「説」與「脱」同。「捍」當爲「擇」,字之誤也。隷書「擇」字或作「」,與「捍」相似,見漢《成陽靈臺碑》。「擇」與「釋」同。《墨子·節葬篇》曰「爲而不已,操而不擇」,《易林·恒之蒙》曰「郊耕擇耜,有所疑止」,《韓子·五蠧篇》「布帛尋常,庸人不釋」,《論衡·非韓篇》引《韓子》「釋」作「擇」,皆是也。脱、釋,皆解也。摶囷者,卷束之名。《考工記·鮑人》「卷而摶之」,注:「鄭司農云:『摶』讀爲『縳一如填』之『縳』,謂卷縳韋革也。」《説文》:「稛,絭束也。」「稛」與「囷」聲近而義同。「解墮結紐」、「説擇摶囷」,其義一也。「明事埒事」,下「事」字因上「事」字而衍。「明事埒」者,明百事之形埒以示人也。高注《繆稱篇》曰:「形埒,兆朕也。」故此注亦曰:「埒,兆朕也。」

與塞而無爲也同

「故通而無爲也,與塞而無爲也同。其無爲則同,其所以無爲則異」。念孫案:「與塞而無爲也」下不當有「同」字,此因下文「同」字而衍。

酒白

「夫江河之腐胔不可勝數,然祭者汲焉,大也;一盃酒白,蠅漬其中,匹夫弗嘗者,小也」。念孫案:「一盃酒白」,「白」字義不可通。《藝文類聚·雜器物部》引此「白」作「甘」,是也。言酒雖甘而蠅漬其中,則人弗飲也。隷書「甘」字或作「」,注與「白」相似而誤。漢《西嶽華山亭碑》「甘澍弗布」,「甘」字作「」,見《漢隷字原》。

不悦

「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爲其禮煩而不悦」。高注曰:「悦,易也。」念孫案:如注義,則「悦」當爲「侻」。他活反。《本經篇》「其行侻而順情」,彼注云:「侻,簡易也。」義與此注同。莊本改「悦」爲「説」,未達高氏之旨。

服傷生而害事

「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而害事」。念孫案:「服傷生而害事」,文義未明,「服」上當有「久」字。「厚葬」、「久服」相對爲文。《墨子·節葬篇》多言「厚葬久喪」,《晏子春秋·外篇》「厚葬破民貧國,久喪遁哀費日」,皆《淮南》所本也。

虆垂

「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虆垂,以爲民先」。莊云:「《太平御覽》《皇王部七》《禮儀部三十四》《器物部九》《部十》皆引此。『虆垂』作『畚插』爲是,此誤也。」念孫案:「垂」字誤而「虆」字不誤。虆,謂盛土籠也。「垂」當爲「臿」。臿,今之鍬也。《大雅·緜》傳云:「捄,虆也。」箋云:「築牆者,捊聚壤土,盛之以虆,而投諸版中。」「虆」字或作「蔂」。《説山篇》「蔂成城」,高注云:「蔂,土籠也。」《韓子·五蠧篇》「禹之王天下也,身執耒臿,以爲民先」,此即《淮南》所本。「耒」與「虆」聲相近,「耒臿」,即「虆臿」也。《孟子·滕文公篇》「蓋歸反虆梩而掩之」,趙注云:「蘽梩,籠臿之屬,可以取土者也。」彼言「虆梩」,亦即此所謂「虆臿」也。《廣雅》:「梩,臿也。」《管子·山國軌篇》「梩籠纍箕」,「纍」亦與「虆」同。《大平御覽》引此「虆」作「畚」,所見本異耳,不得據彼以改此也。「垂」者,「臿」之誤,非「插」之誤。俗書「臿」字或作「」,見《廣韻》。「垂」字或作「」,見漢《富春丞張君碑》。二形相似,故「臿」誤爲「垂」矣。

閒服

「當此之時,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財薄葬,閒服生焉」。念孫案:「閒」與「」同。《莊子·天運篇》「食於苟之田」,釋文:「,司馬本作閒。」 服,謂三月之服也。《宋書·禮志》引《尸子》曰「禹治爲喪法,使死於陵者葬於陵,死於澤者葬於澤,桐棺三寸,制喪三月」是也。《道藏》本、劉本作「閒服」,他本「閒」字皆誤作「閑」,而莊本從之,謬矣。《文選·夏侯常侍誄》注及《路史·後紀》引此竝作「服」。

恃連與國

「恃連與國,約重致,剖信符,結遠援,以守其國家,持其社稷」。念孫案:「連與」二字連讀,高注:「恃怙連與之國。」《漢書·武五子傳》「羣臣連與成朋」是也。「恃連與,約重致,剖信符,結遠援」,皆三字爲句,則「連與」下不當有「國」注字,蓋涉注文而衍。

注  ,原作「自」,據《漢隸字源》改。下「」同。

注 國,原作「邦」,據上文及《國學基本叢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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