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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曝雜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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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賞三品職銜准重赴鹿鳴宴謝摺

原任貴州貴西道臣趙翼、原任刑部郎中臣姚鼐為恭懇代為奏謝聖恩事。奉上諭:「本年庚午科鄉試,據廣厚奏『江蘇省原任貴州貴西道趙翼,現年八十四歲;安徽省原任刑部郎中姚鼐,現年八十歲,均係乾隆庚午科舉人,循例懇請重赴鹿鳴宴』等語。趙翼、姚鼐早年登第,耄齒康強,賓興際周甲之期,壽考叶吉庚之歲,允宜加錫恩施,以光盛典。趙翼着賞給三品頂戴,姚鼐着賞給四品頂戴,俱准重赴鹿鳴筵宴,以示朕加惠耆儒至意。欽此。」臣翼、臣鼐竊自思樗櫟菲才,草茅陋質。昔年入仕,曾無補於涓埃;中歲歸田,但專營於著述;猥以林居晚景,適逢鄉舉初程,蒙皇上寵加舊秩以賞銜,准隨新班而赴宴。禮筵有座,聽廣樂於笙簧;章服增榮,耀襴衫於黼繡。與作人之化,彌知聖壽之無疆;遊化日之舒,又及引年之優賜。恩施非望,感切難名。惟有咏歌太平,虔祝純嘏,教兒孫經書奮迹,世篤忠貞;率鄉里孝弟力田,各勤耕鑿,以期仰報高厚洪慈於萬一。所有感激下忱,伏乞代為陳奏恭謝天恩。

按歷科以來,惟庚午鄉試多有重赴鹿鳴者。姜孺山松江詩抄云:康熙庚午,上海人陸秉紹中副榜,有和黃宮詹會先後同年詩云:「車騎聯鑣赴綺筵,鹿鳴歌後謁高年。卻誇蘂榜題名外,添得三朝一地仙。週甲科名曾有幾,鄉邦舊事卻重新。東山久繫蒼生望,六十年前榜上人。」余中式乾隆庚午科順天鄉試,亦有吏部侍郎黃叔琳來會先後同年。 【 蓋即黃宮詹。】 今嘉慶庚午,余又與姚鼐及漢軍施奕學、浙闈周春、閩闈林田培共六人,皆重赴鹿鳴。是庚午科必有重赴之事。其他如黃宮詹詩所稱王文恭重赴癸卯。此外則近年梁同書、翁方綱皆重赴丁卯,餘不多見也。

又按少司寇阮吾山茶餘客話記:東莞尹之逵,順治丁酉舉人。至康熙丁酉科,以巡撫會先後同年,重赴鹿鳴筵宴。主司嚴思位贈詩云:「六十年前攀桂客,天留碩果到今時。已從石室傳丹訣,復與瓊筵泛玉巵。金粟山頭清白吏,珊瑚淵畔去來辭。非潛非見窮經術,百歲常為後輩師。」康熙乙卯鄉試,松江進士唐昌期以萬曆乙卯亦會先後同年,有客贈詩「鷹揚杖履追前哲,鶚薦科名接後賢」。乾隆己未,趙執信亦與新舉人會先後同年,沈歸愚贈詩有「後先己未亦同年」之句。余中庚午科,亦有侍郎黃叔琳崑圃來會先後同年。次年辛未,崑圃并會會試同年。其家本住京師,乃邀新進士至家,大合樂,輦下稱盛事。庚辰會試,史文靖貽直相國亦循故事。壬午,閩中黃莘田亦會先後同年。又浙江丙子科有吳大煒,順天甲午科有孟琇,雲南己酉科有賽璵,俱重赴鹿鳴。賽璵年正百歲,特賜進士。壬子科,湖北萬年茂、福建陳材、邱理德,湖南覃昌明亦俱會先後同年。庚戌科會試,嵇相國璜重赴瓊林。

○跋吴氏三老圖

鄉先輩胡忠安公年老致政。家有兄弟三人,俱康強無恙,乃築壽愷堂,觴詠其中。明史載之,傳為盛事。今吾鄉又有吴氏昆弟三人,長瑞豐年八十四,次載功八十二,次太和八十。白首相對,雍睦一堂,至老不析產。兒孫兩三代,或儒或賈,皆能守其家。雖校之忠安公名位聲望有大小之不同,而家門聚順、和氣致祥,實足稱昇平人瑞也。

○老境

昔文徵明八十七歲時,嘗自謂燈下猶能作蠅頭細書,作畫猶能為徑丈大幅,足見其老而強壯,神明不衰。余今年亦八十六矣,既不能書,又不能畫。以詩遣日,亦安得許多詩思。惟范蜀公景仁言:「端居靜坐,不起念慮,雖兒童喧譁,近在咫尺,亦不見聞。」黃山谷謂景仁深於學佛,故得此養閒之法。而余則浮躁性生,此心不能一刻不用,又安能竊景仁之緒餘也?

○妖民吸精髓

徽州歙縣顏子街有妖民張良璧,能吸童女精髓,年已七十餘,鬚眉皓白,而顏貌只如三、四十歲人。其術誘拐四、五歲女童,用藥吹入鼻孔,即昏迷無所知,用銀管探其陰,恣吸精髓。女童猶未死,抱送還其家,或數日,或十數日始殞命。人皆不知其中傷也。忽一日門扃有罅縫,同被誘之女童瞥見之,歸語其父母,事遂敗露。此聲既揚,縣尉某先拘其妾某氏訊供。諸被害家亦爭控於官,然無贓證。良璧到案,挺身長跪,抗論不撓,謂:「從古無此事,何得以莫須有之事誣陷人?」嚴訊三日,并呼其妻質對,始吐實。二十年來,被拐者共十七人,其四人尚無恙,餘十三人皆被戕。適有同鄉御史吴椿官於朝,合邑士民公札寄知,椿據以入奏。皇上飭地方有司,訊得實情。良璧照採生炙割律凌遲處死,妾及子皆遣戍,失察之官吏黜革有差。此嘉慶十六年八、九月間事。

○書史印曾死孝事

毀不滅性,親喪而以身殉,過矣。然在死孝者,非必以身殉為期,而傷慘之至,有不期而殞其生者,君子未嘗不哀其志而惜其命也。溧陽史印曾,字綬紫,父汝杰官潞安府同知。印曾幼隨任事父及母謝氏,即能得其歡心。父解官歸,母病,印曾奉湯藥。衣不解帶者累月,骨柴立如枯腊。籲禱不效,母歿,呼搶不欲生,長號擗踊,嘔血數升而死。是真死孝者矣!

○書劉慕陔綿州救難民事

綿州為蜀省最衝要地,杜甫所謂「綿州州府何磊落,顯慶年中越王作」者也。歷代沿革載在州誌。嘉慶五年,忽有白蓮教匪徒俶擾,偷渡嘉陵江,漸逼潼、綿,肆搶掠。適毘陵劉慕陔以名進士來牧是州,嘆曰:「是不可以徒手障也。」乃先捐米五百石、錢千緡為士民倡。士民見公為民保護如此,無不踴躍樂捐。不數月,得白金六萬兩。鳩工庀材,不匝月工成,屹然崇墉。士民扶老攜幼入城,俱得倚毘,無一被戕者。將軍魁公亦領兵萬餘駐綿之金山驛,相距僅三十里。恐有匪徒混入難民內,城下有船數十艘,不許撥往濟渡。慕陔目擊阽危,不忍以非己部民遂恝視。請於將軍,不得,繼以涕泣跪求,願供具軍令狀,如有不測,惟州牧是問。於是萬餘人咸得生路。其自舊綿赴新任也,迎者、送者,父老旌幢,兒童旗傘,幾於錦天繡地。在籍李翰林調元曾有句云:「百堞能容千戶住,一航先救萬人生。」今競稱劉使君城。蓋自古官民之相愛未有盛於此時者。僉曰:「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劉使君也。」予嘗讀明史宋禮、周忱等傳,謂皆能殫公心以集事,而其才又足以濟之。然事之有迹者易以傳,而事之因人者難為繼。如慕陔之築城、濟渡二事,實兼昔人之長。行當與漢之欒公社、唐之狄梁公生祠並垂不朽矣。

○西山煤 【 煤本屋塵。其產於山而可供爨者,曰石炭。今概以煤稱之。】

京師自遼建都以來,千有餘年,最為久遠。凡城池宮殿、朝廟苑圃及水陸運道,經累代締搆,已無一不完善通順。其居恒日用所資,亦自然輻輳,有若天成。即如柴薪一項,有西山產煤,足供炊爨。故老相傳「燒不盡的西山煤」,此尤天所以利物濟人之具也。惟是都會之地,日益繁盛,則烟爨亦日益增多。雖畿甸尚有禾梗足資火食,而京師常有數十萬馬騾藉以芻秣,不能作炊爨之用。是以煤價日貴。余在京時,煤之捶碎而印成方墼者,每塊價錢三文,重二斤十二兩。今價尚如舊,而每塊不過斤許矣。此不可不預為籌及也。聞直隸真定府之獲鹿縣有煤廠,產煤甚旺,距京不過六百里,似可以獲鹿之有餘,補西山之不足。其間或有水道不通之處,量為開濬,如淮右之五丈河,俾船運常通,則永無薪桂之患。

宜興山中人有善捕虎者,用黏膠散布於亂草上。虎來必就草打滾,則草盡粘在身,愈滾愈粘。虎性急不耐煩,滾愈急,輙哮吼而死。此亦前人未有之奇也。

簷曝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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