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称天授礼法延祚六年
春正月,契丹遣同知析津府事耶律敌烈、枢密院都承旨王惟吉来议与宋和。(《辽史·兴宗本纪》)宋建渭州笼竿城为德顺军,谋取横山。
初,曹玮开山外地,置笼竿、羊牧隆城、静边、得胜四寨,募弓箭手,给田,使耕战自守。其后,将帅失抚御,稍侵夺之。众遂怨怒,劫得胜寨主姚贵,闭城叛。时安抚使王尧臣奉使还,过境上,作书射城中,谕以祸福,招降之。因建议,谓笼竿城蕃汉交易,市邑富庶,全胜近边州郡,夏人久有窥伺之意,请建置为军。
时元昊巢穴,实在河外,河外之兵,懦而罕战。惟横山一带蕃部,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馀里,人马精劲,惯习战斗,与汉界相附,每大举侵宋,必为先锋,故西夏以山界蕃部为强兵。又宋陕西四路之兵几二十万,非不为多,然各守城塞,每路战兵大率不过二万馀人,坐食刍粮,不敢动举,岁岁设备,常若敌至,不知夏人之谋果犯何路。夏人则不然,种落散居,衣食自给,忽尔点集,并攻一路,故夏众动号十馀万人。以宋分散之兵,拒西夏专一之势,众寡不敌。且西夏为客,当劳而反逸;宋为主,当逸而反劳,是以元昊屡胜。宋帅韩琦、范仲淹,乃谋于鄜延、环庆、泾原路,各选劲兵,掠取横山,招纳部族,进筑城堡,更用春秋时吴国三师破楚之法,更番出入。以困苦之,故迭城大顺、葫芦诸城。至是,又有笼竿城之役。自是,元昊遂不支矣。(《长编》一百三十九及一百四十九)
遣使如宋请和。
元昊既杀野利旺荣、遇乞,谋臣已去,始知为种世衡所卖。又国饥民怨,屡为韩琦、范仲淹所扼,势不能支,遂决计请和。乃遣其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韩、范《文集》勖俱作勉)与李文贵至延州,上书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上书父大宋皇帝。”兀卒,译言即吾祖也。但称其新所改名曩霄,而不称臣。从勖又致契丹使人,谕令早议通和之意。又言本国自有国号,无奉表体式,其称兀卒,盖如单于、可汗之类。若南朝使人至本国,坐蕃宰相上,兀卒见使人时,离云床,问“圣躬万福”。而从勖亦自请诣阙。庞籍使谓之曰:“天子至尊。荆王,叔父也,犹奉表称臣。今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勖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使从勖得至京师,而天子不许,请归更议之。”籍乃具以闻。且言元昊词稍顺,必有改事中国之心,愿听从勖诣阙,更选使者往其国申谕之,彼必称臣。凡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必不得已,则少许之。若所求不违,恐豺狼之心未易盈厌也。(《长编》一百三十九,又《长编》:右正言、直集贤院田况言:“西界遣贺从勖等持书至阀,将许入见。自昊贼叛命以来,屡通书。今名分未定,若止称元昊使人,则从勖未必从;若以伪官进名,则是朝廷自开不臣之礼。宜且令从勖在馆而就问之。”)
二月,遣使如契丹,贺加上尊号。(《辽史·兴宗本纪》)契丹以元昊罢兵,遣使报宋。耶律敌烈等使夏国还奏罢兵,故报宋。(《辽史·兴宗本纪》)
右正言梁适使延州,与庞籍议所以招怀元昊之礼。(《长编》一百三十九)宋召范仲淹为枢密副使,以郑戬知庆州。
戬尝行边至镇戎军,趣莲花堡,天寒,与将佐置酒。元昊拥兵近塞。会暮,尘起,有报敌骑至者,戬曰:“此必三川将按兵回,非敌骑也。”已而果然。(《宋史·郑戬传》)
三月,献俘契丹。
定川之役,获镇戎军巡检李良臣,至是献于契丹。(《西夏书事》)
夏四月,宋遣保安军判官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等来,许册封为夏国主,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
宋以元昊名分未正,使签书保安军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与从勖至夏州,更议之。先是,良佐与贺从勖诣阙,馆于都亭西驿。承受使臣取元昊书至中书、枢密院,谕从勖以“所赍来文字名体未正,名上一字又犯圣祖讳,不敢进,却令赍回。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上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许自置官属。其宴使人坐朵殿之上,或遣使往彼,一如接见契丹使人礼。如欲差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听之。置榷场于保安军,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生日与十月一日赐赉之。许进奉乾元节及贺正。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仍命良臣与从勖等往议之。其大臣或谓良佐曰:“今兹用兵,如富者与贫者赌博,贫者只宜常胜。使富者胜,贫者必匮。”其不逊如此。又语众曰:“我求罢兵,而南朝不许。”用此以归怨激众。(《宋史·仁宗本纪》、《夏国传》及《长编》一百四十、龚鼎臣《东原录》)
遣使如契丹进马、驼。
时宋集贤校理馀靖奉使在北,契丹主示以元昊表状,以见夏国畏服之意。(《辽史·兴宗本纪》及《长编》一百五十四)
秋七月,复遣如定聿舍(《通鉴纲目》作儒鼎伊实)等如宋议和。
时元昊倚契丹,邀索无厌,所要请凡十一事。其欲称男而不为臣,犹执前议也。宰相晏殊等厌兵,将一切从之。欧阳修言:“闻朝廷欲以殿中丞任颛馆伴元昊所遣来人。闻邵良佐昨来自彼,仅免屈辱而还。今元昊来人,欲乞更不差官馆侍,送置驿中,不须急问。至于监视馈犒,传道语言,一了事班行足矣。”不从。谏官蔡襄言:“元昊始以‘兀卒’之号为请,及邵良佐还,欲更号‘吾祖’,足见羌戎悖慢之意。纵使元昊称臣,而上书自称曰‘吾祖’,朝廷赐之诏书亦曰‘吾祖’,是何等语耶?”会盐铁判官任颛为馆伴,一切折以义,词屈而去。群臣亦多言不宜许和者。孙甫言:“自元昊梗命,终不敢深入关中者,以唃厮啰等族不附,虑为后患也。今中国与之和,获岁遗之厚,彼必专力以制二蕃,强大之势,自兹为始。”韩琦亦言:“今训兵数万,号令齐一,阵伍精整,而熟户蕃兵,日渐可指臂而使。贼若倾国而来,则清野守塞,令其坐困;若偏师稍至,则据险乘便以邀之,得当而后已。待其退散,我兵以其间,岁三五出入以扰之,元昊诸厢兵多在河外,必且疲于奔命。”(《宋史·夏国传》、《孙甫传》及《长编》一百四十二。按《长编》八月壬戌,翰林侍读学士、左司郎中杨偕知越州。时元昊乞和而不称臣,偕以谓“连年出师,国力日蹙,宜权许之,徐图诛灭之计”。谏官王素、欧阳修、蔡襄累幸劾奏:“偕职为从官,不思为国讨贼,而助元昊不臣之请,罪当诛。陛下未忍加戮,请出之,不宜留处京师。”帝以其章示偕,偕不自安,故求外补。未至越州,改杭州。)
宋诏边吏,量敌奋击,毋轻出。
从安抚使王尧臣之请也。尧臣自陕西回,上言:“陕西兵二十万,分屯四路,然可使战者止十万。贼众入寇,常数倍官军,彼以十战一,我以一战十,故三至而三胜,由众寡不侔也。泾、原近贼巢穴,最当要害,宜先备之。今防秋甚迩,请益团土兵,以二万屯渭州,为镇戎山外之援;万人屯泾州,为原、渭声势;二万屯环、庆;万人屯秦州,以制其冲突。且贼之犯边,不患不能入,患不能出也。并塞地形虽险易不同,而兵行须由大川,大川率有寨栅为控扼。贼来利在虏掠,人自为战,故所向无前。若延州之金明、塞门寨,镇戎之刘璠、定川堡,渭州山外之羊牧隆城、静边寨,皆不能扼其来,故贼不患不能入也。既入汉地,分行钞略,驱虏人畜,劫掠财货,士马疲困,奔趋归路,无复斗志。若以精兵扼险,强弩注射,旁设奇伏,断其首尾,且追且击,不败何待?故贼之患在不能出也。贼屡乘战胜,重掠而归,诸将不能追击者,由兵寡而势分也。若尚循故辙,必无可胜之理。”
又论延州、镇戎军、渭州山外三败之由,“皆为贼先据胜地,诱致我师,将帅不能据险击归,而多倍道趋利,兵方疲顿,乃与生羌合战,贼始纵铁骑冲我军,继以步卒挽强注射,锋不可当,遂致掩覆。此主帅不思应变以惩前失之咎也。愿敕边吏,常远斥堠,遇贼至,度远近立营寨,然后量敌奋击,毋得轻出。”宋帝诏以其言戒边吏。(《宋史·王尧臣传》)
再遣杨守素如宋,乞称臣,市青盐,纳盐易茶及增岁币。
宋臣孙甫言:“张子奭使夏州回,元昊复称臣,然乞岁卖青盐十万石,兼欲就京师互市诸物,仍求增岁给之数。臣以谓西盐数万石,其值不下钱十馀万缗。况朝廷已许岁赐二十五万,若又许其卖盐,则与遗契丹物数相当。使契丹闻之,则贪得之心生矣。况自德明之时,累乞放行青盐,先帝以其乱法不听。及请之不已,追德明弟入质而许之,是则以彼难从之事杜其意也。盖盐中国之大利,又西戎之盐味胜解池所出,而出产无穷,既开其禁,则流于民间无以提防矣。兼闻张子奭言:‘元昊拒命以来,收结人心,抄掠所得,旋给其众,兵力虽盛,用度随窘。’当此之时,尤宜以计困之,安得汲汲与和,曲徇其请乎?”
包丞亦言:“臣伏见西虏再遣杨守素诣阙请命,而朝旨方议纳其诚款,此亦安民御边之长策也。风闻道路云,元昊欲岁纳青盐,贸易茶货,然未审虚实。缘元昊数州之地,财用所出,并仰给于青盐。自用兵以来,沿边严行禁约者,乃困贼之一计尔。今若许以岁进数万石,必恐禁法渐弛,奸谋益炽,不惟侵夺解盐课利,亦虑浸成大敝,关防或未能制。若稍行捉捕,则弃前恩结后怨,此亦必然之势也。”(《宋史·孙甫传》及《包孝肃奏议》。按《韩魏公家传》:子奭回,元昊虽复欲称臣,然岁乞卖青盐,及增岁给之数。公又言:“子奭尝谕西界,令尽还前所侵延州地,终未听从。此于朝廷所系者大,且栲栳、塞门、安远、黑水等寨自为贼所破,直至延州更无障蔽。其承平、长宁、南安等寨,亦当时仓卒弃之,今若遂不修复,则斥堠至迫而边民不敢耕殖,岂得为延州之利乎?又闻贼更欲每年入中青盐十万斛,今只以解盐半价约之,已及二十馀万贯,并所许岁币仅四十馀万,此乃与北敌之数相当。议者又欲许其入中青盐,却复所侵边地。臣窃思之,亦恐未为全计也。缘青盐只于保安军入中,必难尽易,当须官自辇置别州,且疲弊之后可复兴此劳役乎?自来沿边熟户与西界蕃部交通为常,大率以青盐价贱而味甘,故食解盐者殊少。边臣多务宽其禁,以图安辑。惟汉户犯者坐配隶之刑,曾无虚日。今若许入中青盐,其计官本已重,更须增价出卖,则恐沿边蕃汉尽食西界所贩青盐,无由禁止。解盐之利,日渐侵削,而陕西财用,不得不屈矣。是使西贼蓄锐俟时,祸变不测,其势必然。今急欲议和者,但见目前苟且之利,而不顾贻患于国家。欲乞朝廷熟虑,今来所许岁币已厚,须是尽还延州侵地,方与约和。其欲入中青盐,决不可许。若西贼缘此未肯纳款,即乞早议修复侵废城寨,为一路经久保守之计。”)
团练使讹疥(《长编》作鄂特结)侵环州,为苏家族薛乞(《长编》作实吉)所执。
元昊虽使议和,然时纵兵窥伺环、庆等路。讹疥怨其兄讹乞内降,擅侵掠环州,苏家族巡检、三班奉职薛乞诱执以献。(《长编》一百五十五)遣使上表于契丹,请伐宋。
元昊迎契丹旨议和,及邵良佐来议反不承纳,谓朝廷既欲议和,何须往问北朝,色殊不怿。至是,如定等奉使未还,意为中国羁留,潜令点集兵马,遣使契丹,请出师南伐。契丹主不许。盖契丹是时聚兵塞上,大为战具,求宋关南地,无意出兵,特欲以虚声恐喝,于中收渔人之利,实无助夏意也。(《西夏书事》)
冬十月,侵党项。
契丹遣延昌宫使高家奴来让之,因造船于天德军,将谋伐夏。或谓宋知庆州郑戬曰:“虏态难常,我盍备之?”戬曰:“虏出无名,匈奴本以甲马战斗,今争舟楫之利,是弃长技而取所短,彼将取败,我焉用虞?”后契丹果以败闻。(《辽史·西夏外纪》及胡宿《郑戬墓志铭》)
十二月,复遣张延寿等如宋议和。
元昊所求诸事,中朝皆未之许,又遣延寿持书至中国议,虽肯上表称臣,而书中年用甲子,国号止易一字,仍欲通市青盐及自贸易,又乞增岁赐至三十万。宋帝仍令任颛押伴,礼折之。(《长编》一百四十五及《五朝名臣言行录》。按《长编》:十一月乙酉,陕西宣抚副使田况言:“自冬初诸路得谍者,皆声言西界迤逦约腊、纲朗威等诸腹心谋叛贼,事觉被诛,国中大乱。臣窃疑朝廷方遣使议和,贼所希甚大,若心实欲和,则当夸示凶势,幸我曲从,以厌其私。岂肯诈扬此声,自见危弱。此其势实衰而亟求款附也。若其国人果叛,犹且倔强,妄有干求,不宜过有许与,示边人以弱。如谍者所得皆诈,则蓄谋怀毒,志未可量。虽尽副所求,只足纳侮。朝廷既恃和懈备,贼乃赢形伺隙,祸发所忽,昔人所戒。望与二府大臣熟计其事,其岁给恐不可复增也。”)
契丹城河清军及金肃州,以兵争之,不克。
自李氏归顺契丹,使介往来,特开直路,以趋上京。是时谋伐夏,徙民五百户,建河清军;复割燕民三百户,置金肃州。元昊遣兵二千馀争之,不克而返。(《辽史·地理志》及《西夏书事》)
西夏称天授礼法延祚七年
春二月,侵宋青涧川。
元昊欲先割地,然后议和,遣众于延州界上,修筑城垒,广占边境,见疆吏不敢与争,遂纵蕃骑数百掠青涧川,为左班殿直折保忠所败。保忠,西界蕃部马山,内附赐名者也。(《长编》一百四十七及一百五十六)
使臣张延寿还,复以兵掠宋秦州。
延寿屡向押伴任颛要索,颛密以陈宋帝,惟许榷场及添岁赐五万,馀不许。延寿还,元昊以兵临秦州之平川,族户一千馀帐,焚掠殆尽。(《西夏书事》)
围青涧城,与宣武副都头刘岳等战,不胜。(《长编》一百四十九)党项等部叛契丹来附。
去年侵党项,契丹来让,不听。复遣使诱之,至是党项等部及夹山部落呆儿族(按《东都事略》作保家族。《范文正言行录》作银瓮族)八百户,与山西部族节度使屈烈皆叛契丹宋降。(《辽史·西夏外纪》)
夏五月,遣兵援叛党。
契丹主以党项叛,遣南面招讨罗汉奴率所部讨之。党项乞援,元昊发兵助战,杀契丹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详稳张佛奴等。(《辽史·兴宗本纪》)
契丹诏征诸道兵,会西南边来讨。
西夏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契丹背约,结好于宋,获重币。元昊有怨言,故契丹出兵压夏境,并筑威塞州以备夏。呆儿族屡杀威塞役兵,契丹主疑元昊使之,故有是役。(《辽史·本纪》及《宋史·富弼传》)
遣人如宋上誓表。
表曰:“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乞如常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水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宋史·夏国传》。按李心传《朝野杂记》岁赐之数作二十五万。)
六月,遣使如阻卜乞师,阻卜执送契丹。
元昊闻契丹集兵声讨,遣臣窊邑改请兵于阻卜。阻卜酋长乌八,执使者送于契丹,且请以兵助。契丹主出驻永安山,使延昌宫使高家奴(《东都事略》、《长编》俱作延庆宫使耶律元衡)以伐夏告于宋。(《辽史·兴宗本纪》)
秋七月,遣使朝于契丹。(《辽史·兴宗本纪》)八月,使如契丹,契丹执之,以兵窥唐隆镇。
夏国唐隆镇所居嘉舒、克顺等七族,旧属府州,逃入西界。元昊入犯时,又掠麟、府人户,安置其地,生齿日繁,分为十四族。是时元昊虽与契丹异,犹遣使朝贡。契丹主责以纳叛背盟罪,使抗对不屈,羁之弗遣。元昊复使人贡,询以事宜,又不以实对,契丹主执而笞之,发兵屯宁仁、静寇两镇,待河冻即过唐隆,掠取户口。元昊知其谋,遣兵沿河严备之。(《辽史·兴宗本纪》)
九月,宋以契丹主亲征夏国,遣馀靖致赆礼。
时宋欲加元昊封册,而契丹以兵临西境,遣使言为中国讨贼,请止毋和。朝议难之,会靖数言契丹挟诈,不可轻许。即遣靖往报,而留夏国封策不发。其复书略曰:“若以元昊于北朝失事大之礼,则自宜问罪。或谓元昊于本朝稽效顺之故,则何烦出师。矧延州昨奏,元昊已遣杨守素将誓文入界,傥不依初约则犹可沮还;如尽遵承则亦难却也。”(《辽史·兴宗本纪》、《宋史·馀靖传》及《长编》一百五十一)
遣杨守素如宋求封册。
范仲淹奏,乞所有封册之礼,须候西北收兵举行,于体稍便,乞朝廷再三详审。吴育亦言:“契丹受恩为日已久,不可纳一叛羌,失继世兄弟之欢。今二蕃自斗,斗久不解,可观形势,乘机立功。万一过计,亟纳元昊,臣恐契丹窥边赵、魏,朝廷不得毫发之助,而太行东西且有烟尘之警矣。宜使人谕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绝,力屈而归我,我所疑也。若无他者,当顺契丹如故,然后许汝归款。’告契丹曰:‘已诏元昊,如能投谢辕门,即听内附。若犹坚拒,当为讨之。’如此,则彼皆不能归罪我矣。”(《宋史·吴育传》及《范文正公年谱》)
冬十月,契丹来伐,拒战于贺兰山,败绩。
契丹主亲将骑兵十万出金肃城;遣皇太弟、天齐王重元为马步军大元帅,将骑兵七千出南路;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将兵六万出北路;东京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师以从。夏与契丹仅隔大河,向无城堡可守。契丹兵三路济河,长驱直入四百里,无人迹。又以萧术哲将卫兵,耶律义先为十二乣都监,据德胜寺南壁以待。元昊遣党项谍者出觇敌,契丹获之,射鬼箭(《辽史·国语解》:凡主亲征,服甲胄,祭诸先帝,取死囚一,置所向之方,乱矢射之,名射鬼箭,以祓不祥。及班师,则射所俘)。遂以左厢兵潜屯贺兰山北。萧惠遣殿前副检点萧迭里得、护卫经宿直古迭纵兵搏之,元昊亲率兵掩击,围之数重。迭里得等奋勇力斗,左右驰射,跃马直击中坚,夏众不能当,大溃而退。(《宋史·夏国传》及《辽史》萧术哲、耶律义先、古迭、迭里得等传)
元昊请降于契丹,上表谢罪。
元昊见契丹兵至益众,大惧,乞降。契丹主以元昊前后反复,遣萧滴冽来觇诚否。滴冽因为元昊陈述祸福,元昊请退师十里,俟收叛党以献,且进方物。契丹主命北院枢密副使萧革迓之。(《辽史·西夏外纪》、《兴宗本纪》及《萧滴冽传》)
契丹军次河曲,元昊亲率叛党三部诣降。
时两军各据山,严兵相待。契丹主诏萧革,诘其纳叛背盟之故。元昊伏罪,赐酒许以自新。大合乐,仍折箭为誓,各还营。(《辽史·兴宗本纪》及《长编》一百五十二)
契丹谋袭夏营,反为夏人所乘,败还。夏人执萧胡睹。
契丹主既受元昊降,欲还。萧惠以为元昊忘奕世恩、萌奸计,车驾亲临,不尽归所掠。天诱其衷,使彼来迎,天与不图,后悔何及!且大军既集,宜加讨伐,不可许和。契丹主犹豫未决。元昊以未得成,言退师三十里以候。凡三退,将百里,每退必赭其地,契丹马无所食,因许和。元昊乃迁延以老之,度其马饥士疲,因纵兵急攻惠营。诘旦,契丹督数路兵掩袭,夏人列拒马于河西,蔽盾以立,惠击败之。元昊走,惠麾先锋及右翼邀之。夏人千馀溃围出,契丹师逆击。大风忽起,飞沙眯目,军乱,夏人乘之,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元昊乘胜攻南壁,契丹师大败,契丹主从数骑走,几不得免,元昊命勿追。初,元昊获契丹人,辄劓其鼻,有奔北者惟恐追及。及契丹主免也,伶官罗衣轻止之曰:“且观鼻在否?”契丹主怒,以毳索系帐后,将杀之。既而元昊入枢密使萧孝友寨,执附马萧胡睹以去。(《辽史·萧惠传》、《伶官传》、《西夏外纪》及《宋史·夏国传》。按萧胡睹,《宋史·夏国传》作鹘突姑。)
元昊遣使以先被执者归契丹,契丹亦遣所留夏使还之。(《辽史·兴宗本纪》)宋赐元昊誓诏。
夏界连接诸蕃,有茶数斤可易羊一口。元昊于茶数,尤多邀索。中朝许以五万斤,下三司拟取往年赐夏国大斤茶色号(欧阳修《奏状》:五万斤大斤,有三十万小斤之数),定为则例。知制诰田况力争之。元昊知不可得,遣杨守素、尹与则入请誓诏。宋帝赐诏曰:“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宋史·夏国传》及《长编》一百四十九)
十一月,与契丹平,契丹主还。
契丹主第将校功罪,欲诛萧孝友,以太后救免。是役也,耶律宜新一军独全。契丹主惧为宋所知,乃出榜幽州,称元昊归款,以自夸大,其略曰:“元昊曩自先朝,求为钜援,据一方之裂壤,迨三世以袭封。”又曰:“鸮音易变,犬态多端,忘牢养之深恩,恃狂悖之凶性。擅诱边俗,巧谍欢邻,罪既贯盈,理当难赦。是用躬驱锐旅,往覆危巢,方迩贼庭,乞修觐礼”云云。然燕人皆知其妄,宋之谍者又见其舆尸重伤者自西相继而至,其败益明。(《辽史·萧孝友》、《耶律古昱传》及《儒林公议》)
献契丹俘于宋。
宋帝诏:止受表而却其俘。时契丹遣林牙耶律宗睦来,告讨夏人回。馀靖言:“朝廷受表却俘,此诚欲敦示大体,两存其好也。窃缘臣昨到契丹,敌中君臣将元昊表状皆示与臣,其间亦有毁讟本朝之语,但敌主佯詈元昊小人,翻覆交斗两朝,如此而已。臣愚以为今,亦宜使馆伴宗睦者,将元昊献俘表示与宗睦,兼言本朝不受所献,复令送还北朝之意。使敌人知本朝闻其败衄,不敢分外邀求也。”(《长编》一百五十四)
中书令张元卒。
元至夏不二年,官至太师、中书令。国有征伐,辄参机密。常劝元昊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既元昊议和,争之不听。及与契丹构兵,知所志不就,终日对天咄咄。未几,疽发背死。(《西夏书事》)
十二月,契丹遣同知点检司事耶律袅履奉诏来索萧胡睹,三返,放胡睹归。(《辽史·耶律袅履传》及《西夏外纪》)宋范仲淹札经略司起发军马,赴乾兴寨驻扎防托。
以西人点集壮人、壮马,往环州故也。(《范文正公年谱补遗》)遣使贡于契丹。(《辽史·西夏外纪》)宋册命元昊为夏国主,更名曩霄。
其册文曰:“咨尔曩霄,抚爱有众,保于右壤。惟尔考服勤王事,光启乃邦。洎尔承嗣,率循旧物。向以称谓非礼,疆候有言,鄙民未孚,师兵劳戍。而能追念前眚,自归本朝。腾章累请,遣使系道,忠悃内奋,誓言外昭,要质天地,暴情日月。朕嘉尔自新,故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张士元充副使,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为宋藩辅,光膺宠命,可不谨欤!”仍赐对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册以漆书竹简,籍以天下乐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龟纽锦绶。涂金银牌、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使至京,就驿贸卖,宴坐朵殿。使至其国,相见用宾客礼。然宋每遣使往,馆于宥州,终不复至兴、灵。而元昊帝其国中自若也。
子奭既行,寻有诏,即所在止之,候契丹使至别议。富弼深言其不便,曰:“若北使未至而子奭先去,天下共知事由我出。若候北使至方行,则是以讲和之功归于契丹。万一北使知我尚未封册,词或不顺,又不可却拒元昊而曲就契丹。如此,则是朝廷举动,坐为契丹所制,而又前后反复,大为元昊所薄矣。伏乞断自宸衷,速令子奭行封册之典。”(《宋史·夏国传》及《长编》一百五十三。按陆游《老学庵笔记》:“仁宗时册命赵元昊为夏国主,盖用江南故事,然亦赐诏,凡言及卿字处即缺之,亦或以国主代卿字。”当时必有定制,然不尽见于《国史》也。)
是岁,宋命国子博士高良夫往延州,会夏人划疆界。
良夫与西界杨守素商量立界,久不决。范仲淹言:“夏国一面称大段点集军马,待与契丹相杀。一面却与汉家争些小疆界。臣谓契丹、元昊,除是天亡时,则有战争,不顾利害;若顾利害,则无战争之理。或二蕃连谋,窥伺中原,则今后契丹先起事端,候朝廷抽减陕西军马往河北,然后元昊入寇,则陕西四路皆可忧虞。乞朝廷察此情状,不可信凭,大为之备,免致临时败事。”(《范文正公年谱补遗》)
宋侵夏武英州地。
时宋边吏多因事邀功,泾原路钤辖擅于武英州凿边壕、置堡寨,陕西转运使俞献卿度必招寇患,亟檄罢之。未几,夏人果至,杀将士,塞所凿壕而去。(《宋史·俞献卿传》。按武英州,刘敞《俞献卿墓志》作武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