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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三十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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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三十六上

洪武元年十一月戊戌朔。

己亥,上诣太庙告曰:“臣以今年十一月初三日冬至,祀上帝于南郊,先告祖考监知。历代有天下者,未尝不以祖配天,兹臣独不敢者,以臣功业犹有未就,政治或有缺失,惧有责焉。况去年上天垂戒,早暮兢惕,恐无以承上帝好生之德,故不敢輙奉以配。惟祖神与天通,恐上帝有问,愿以此言敷奏帝前,善恶无隐,惟上帝鉴之。候南郊竣事,臣当率百司恭诣殿庭,告成大礼,以共享上帝之锡福。”

敕天下有司,凡遇灾异,咸以实闻。

遣文原吉、詹同、魏观、吴辅、赵寿等分行天下,访求贤才。上谕之曰:“天生人材,必为世用。然人之材器有不同,明锐者质或剽轻,敦厚者性或迂缓,辨给者行或不逮,沉默者德或有余,卿等宜加精鉴。”同对曰:“陛下昭德四海,正贤俊丕应之日,臣等敢不尽心。”上曰:“人才不绝于世,朕非患天下无贤,患知人之难耳。苟所举非所用,为害甚大,卿等慎之。”于是各赐白金遣行。

庚子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圆丘正坛。第一成:设上帝位,南向。玉用苍璧,帛用苍色,牲用苍犊。笾、豆、簠、簋视宗庙。登一,实以大羹,爵三。坛上设大尊二,著尊、牺尊、山罍各一。坛下设大尊一,山罍二,实以五斋三。酒祝一,同玉、帛设于坛西。第二成:设大明位在东,星辰位次之,夜明位在西,太岁位次之。位用纯犊一,币各一。大明用赤,夜明、星辰、太岁皆用白。笾、豆各十,笾视上帝,则减糗饵、粉餈;豆则减饦食、糁食。簠、簋及登同上帝。东西各设著尊二,实醴斋事酒。先期,皇帝斋四日,致斋三日,陪祀、执事官同。前祀二日,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省牲、视鼎镬、涤溉。次日,有司陈设。至日清晨,车驾至大次,太常卿奏“中严”,皇帝服兖冕,太常卿奏“外办”,皇帝入就位。赞礼唱“迎神”,协律郎举麾奏《中和之曲》。赞礼唱“燔柴,请行礼”,太常卿奏“有司谨具,请行事”,皇帝再拜,皇太子及在位官皆再拜。赞礼唱“奠玉、帛”,皇帝诣盥洗位,太常卿赞曰“前期斋戒,今辰奉祭,加其清洁,以对神明”,皇帝搢圭,盥手帨手,出圭升坛。太常卿赞曰“神明在上,整肃威仪,升自午陛”,协律郎举麾奏《肃和之曲》。皇帝诣昊天上帝神位前跪,搢圭上香,奠玉、帛,出圭再拜,复位。赞礼唱“进葅”,协律郎举麾奏《凝和之曲》,皇帝诣昊天上帝神位前,搢圭奠葅,出圭复位。赞礼唱“行初献礼”,皇帝诣爵洗位搢圭涤爵、拭爵,以爵授执事者,出圭诣酒尊所,搢圭执爵受泛斋,以爵授执事者,出圭。协律郎举麾奏《寿和之曲》、《武功之舞》,皇帝诣昊天上帝神位前跪,搢圭上香、祭酒、奠爵,出圭。读祝官取祝跪读讫,皇帝俯伏、兴、再拜,复位。亚献,酌醴斋,奏《豫和之曲》、《文德之舞》。终献,酌盎斋,乐奏《熙和之曲》、《文德之舞》。仪并同初献,但不用祝终献。赞礼唱“行分献礼”,分献官诣盥洗位,搢笏盥手,出笏诣爵洗位,搢笏涤爵、拭爵,以爵授执事者,出笏诣从祀神位前,搢笏上香、祭酒、奠爵,出笏俯伏、兴、再拜,复位。赞礼唱“饮福受胙”,皇帝外坛至饮福位再拜、跪、搢圭,奉爵官酌福酒跪进,太常卿赞曰“惟此酒殽神之所与,赐以福庆,亿兆同霑”,皇帝受爵,祭酒、饮福酒,以爵置于坫。奉胙官奉胙跪进,皇帝受胙,以授执事者,出圭俯伏、兴、再拜,复位。皇太子以下在位官皆再拜。赞礼唱“徹豆”,协律郎举麾奏《雍和之曲》,掌祭官各徹豆。赞礼唱“送神”,协律郎举麾奏《安和之曲》,皇帝再拜,皇太子以下在位官皆再拜。赞礼唱,读祝官奉祝、奉币官奉币、掌祭官取馔及爵、酒各诣燎所,唱“望燎”,皇帝至望燎位。半燎,太常卿奏“礼毕”,上还大次,解严。其祝文曰:“臣荷眷佑,戡定区宇为亿兆主,今当长至。六气资始,典礼爰举,敬以玉、帛、牲、斋、浆、盛庶品,备兹礼燎,用伸昭告。”乐舞之制,与太庙同。乐章迎神曲云:“昊天苍兮穹窿,广覆焘兮庞洪。建圆丘兮国之阳,合众神兮来临之同。念蝼蚁兮微衷,莫自期兮感通。思神来兮金玉其容,驭龙鸾兮乘云驾风。顾南郊兮昭格,望至尊兮崇崇。”奠玉、帛云:“圣灵皇皇,敬瞻威光,玉帛以登,承筐是将,穆穆崇严,神妙难量,谨兹礼祭,功微是惶。”进爼云:“祀仪祇陈,物不于大,敢用纯犊,告其覆载,惟兹菲荐,恐未周完,神其容之,以享以观。”初献云:“眇眇微躬,何敢请于九重以烦帝聪?帝心矜怜,有感而通。既俯临于几筵,神缤纷而景从。臣虽愚蒙,鼓舞欢容,乃子孙之亲祖宗。酌清酒兮在钟,仰至德兮玄功。”亚献云:“荷天之宠,眷驻紫坛,中情弥喜,臣庶均欢,趋跄奉承,我心则宽,载献御前,式燕且安。”终献云:“小子于兹,惟父天之恩,惟恃天之兹,内外殷勤,何以将之?奠有芳斋,设有明粢,喜极而抃,奉神燕娭。礼虽止于三献,情悠长兮远而!”徹豆曰:“烹饪已陈,荐献斯就,神之在位,既歆既右。群臣骏奔,徹兹爼豆,物傥未充,尚幸神宥。”送神曰:“神之去兮难延,想遐袂兮翩翩,万里从兮后先,卫神驾兮迴旋,稽首兮瞻天,云之衢兮眇然。”望燎曰:“焚燎于坛,灿烂晶莹,币帛牲黍,冀徹天京,奉神于阳,昭祀有成,肃然望之,玉宇光明。”驾还,诣太庙,告祝辞曰:“日当长至,阳德初升,亲祀圆丘,大礼庆成,谨以牺牲庶品用伸报谢。”礼毕,上还御奉天殿,百官行庆成礼。翼日,宴君臣于奉天殿。

大将军徐达率兵发北平,进取山西,右丞薛显等从。

辛丑,宴东宫官及儒士,各赐冠服。先是,上建大本堂,取古今图书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太子、诸王,分番夜直选才俊之士充伴读。上时时赐宴、赋诗,商确古今,评论文字无虚日。是日,上命诸儒作《钟山龙幡赋》,置酒欢甚,乃自作《时雪赋》,故有是赐。

大将军徐达师次保定,明日遣右丞薛显率各卫兵取七垛寨破之,擒宣差闾闾、总管高元举等。

甲辰,以孔子五十六世孙希学袭封衍圣公,希大为曲阜世袭知县。置衍圣公官属曰掌书,曰典籍,曰司乐,曰知印,曰奏差,曰书写,各一人。立孔、颜、孟三氏教授司教授、学录、学司各一人,立尼山、洙泗二书院,各设山长一人。复孔氏子孙及颜、孟大宗子孙徭役,官属并从衍圣公选举,呈省擢用。授希学诰曰:“古之圣人,自羲农至于文、武,法天治民,明并日月德化之盛,莫有加焉,然皆随时制宜,世有因革,至于孔子,虽不得其位,会前圣之道而通之,以垂教万世为帝者师。其孙子思,又能传述而名言之,以极其盛。有国家者,求其统绪尊其爵号,盖所以崇德报功也。历代以来,膺袭封者,或不能绳其祖武,朕甚闵焉,当临驭之。初访世袭者,得五十六代孙孔希学,大宗是绍,爰行典礼,以致褒崇,尔其领袖世儒,益展圣道之用于当世,以副朕之至望,岂不伟欤?可资善大夫,袭封衍圣公。”授希大敕曰:“朕惟德相天地、道合四时若此者,古今罕焉,虽然始伏羲而至有元,圣相继、贤接踵未尝缺也,然如仲尼者无。且秦焚之后,亡于纪册,但存者未完,独仲尼诚通上下,泽敷宇内,所以自汉崇之,至唐追封文宣王,宋加至圣,元加大成,号封至极,血食无穷,其子孙世享荣禄,所以前代以阙里之邑职其子孙。今是邑缺官,导民族以贤推,惟孔希大最,今特以希大授承世郎,知济宁府兖州曲阜县事,汝往钦哉。”先是,元仁宗授孔思晦中议大夫,袭封衍圣公,赐四品印。泰定三年,山东廉访副使王鹏南言孔子之后袭爵上公而阶止四品,于格弗称,且非所以尊崇先圣之意。明年,升嘉议大夫。至顺二年,改赐三品印。至是,上谓礼部臣曰:“孔子万世帝王之师,待其后嗣秩止三品,弗称褒崇,其授希学秩二品,赐以银印。”希学,思晦之孙也。

置磁州及武安县,隶广平府。

丙午,遣中书照磨兰以权赍诏往谕广西左、右两江溪洞官民曰:“朕惟武功以定天下,文教以化远人,此古先哲王威德并施,遐迩咸服者也。眷兹两江,地边南徼,风俗质朴,自唐宋以来,黄、岑二氏代居其间,世乱则保境土,世治则修职贡,良由其审时知几,故能若此。顷者,朕命将南征,八闽克清,两广平定,尔等不烦师旅,奉印来归,向慕之诚,良足嘉尚。今特遣使往谕,尔其克慎乃心,益懋厥职,宣布朕意,以安居民。”以权至广西卫,镇抚彭宗、万户刘惟善以兵护送以权将抵两江。会来宾洞人潘宗富寇掠杨家寨居民,以权谓宗等曰:“奉诏远来,欲以安民,今见贼不击,是放虎于山林也,何以庇民?”乃督宗等击之,宗富败走,遂安辑其地,两江之民,由是慑服。

中书及礼部定奏:“天子亲祀圜丘、方丘、宗庙、社稷,若京师、三皇、孔子、风云雷雨、圣帝、明王、忠臣、烈士、先贤等祀,则遣官致祭。郡县宜立社稷,有司春秋致祭,庶人祭里社、土榖之神,及祖父母、父母并得祀。灶载诸祀典余不当祀者,并禁止。”上因谕群臣曰:“凡祭享之礼,载牲致帛,交于神明,费出己帑,神必歆之。如庶人陌纸瓣香,皆可格神,不以菲薄而弗享者,何也,所得之物皆己力所致也。若国家仓廪府库所积,乃生民脂膏,以此为尊醪俎馔,充实神庭,徼求福祉,以私于身,神可欺乎?惟为国为民,祷祈如水旱、疾疫、师旅之类可也。”

丁未,以中书省照磨孙安为兵部侍郎。上谕侍御史文原吉曰:“朕近以儒者为御史,盖儒者通经史,识道理,为政能知大体,但恐其不谙台宪。故实卿等,宜悉以告之,庶几临事有所持循也。盖台官之长,即御史之师,卿等毋惜善导之也。”

大将军徐达师至真定,会副将军常遇春于柳亭,调左丞赵庸守保定,令收诸未附山寨,又令安吉卫指挥赵兴贵往守通州。

辛亥,顺德方册寨头目大靴李、太子崖寨府判李伯帖木儿、宁晋水寨咸刘二等俱诣大将军降。

壬子,拜怀柔、密云二县地入檀州。

癸丑,以大都督府都事张明善为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盛原辅为山东行省参政,刑部尚书周祯为御史台治书侍御史。

复以永城县隶归德州。初,永城隶开封,而道远不便,分省以为言,诏从之。

大将军徐达遣参随王成守赵州,兼领州事。

右丞薛显追及故元詹同、脱因帖木儿于石州,大败之,脱因帖木儿遁去。

甲寅,户部侍郎杭琪言:“近工部欲发苏、松、嘉、湖四府均工夫,修浚城池,臣切见各郡秋租未输,农方种麦,时不可违,若令给役京师,计其往复道途及役作之期,必经两月,未免费粮食,妨农功。况今北征军士,战袄未备,亦欲令民制办,宜从宽假,以纾民力。”上曰:“古者役民用其一,则缓其二,既徵其布帛,岂宜复劳以力役?”遂罢四府均工夫,止令制战袄,以给军士。

乙卯,大将军徐达令指挥韦正守真定营垒,遣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将铁骑三千略平定州。明日,达发真定,次井陉,故元凤山寨守将李景春遣人来降。

戊午,都督同知康茂才克河中府。时解州闻喜县民结故元同佥吕德等据河中,与张思道连兵拒守,茂才调应天英武卫指挥朱明等兵击之,吕德等弃城遁。

大将军徐达等师度固关,至平定州,令右丞薛显取乱柳寨,不克而还。达进次新兴店,副将军常遇春逻骑获故元右丞汤和卿。庚申,达至寿阳县,守山寨头目郝某来降,令吉右丞守之,遂进至黄次站,获太原侦骑十五人,乃分兵扼榆次。

癸亥,上欲举行耕藉田礼,谕廷臣曰:“古者天子藉田千亩,所以供粢盛,备饙饎。自经丧乱,其礼已废,上无以教,下无以劝。朕莅祚以来,悉修先王之典,而藉田为先,故首欲举而行之,以为天下劝。”时监察御史有历班而言曰:“耕藉田则力本者知所重矣。”上曰:“欲财用之不竭,国家之常裕,鬼神之常享,必也务农乎。故后稷树艺稼穑,而生民之诗作;成王播厥百榖,而噫嘻之颂兴。有国家者,其可弃是而不讲乎?”遂命以来春,举藉田礼行之。于是礼官奏:“《祭诰》:为群姓立社,曰大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亦曰帝社。郑玄谓‘王社在藉田之中’。《诗戴芟序》云‘春,藉田而祈社是也’。又《周官·籥章》:凡国,祈年于田祖。《籨幽诗》:击土鼓以乐田畯。郑氏曰‘田祖,始耕者谓先农也’。汉立官社,文帝令官祠先农,先农,即神农也。晋武诏复二社。北齐及隋又改曰先农。唐神龙中,礼官祝钦明议以‘典礼无明文,先农与社本是一神’,妄为改作,请改先农坛为帝社坛,以应《礼经》王社之义。至开元,定礼又采齐、隋之议,复曰先农。宋陈祥道曰‘先儒谓王社建于藉田,然《国语》:王藉,则司空除坛农正,陈藉礼。而历代所祭先农而已,不闻祭社也。《诗戴芟序》所谓‘春,藉田而祈社’,非谓社稷建于藉田也’。今按祝钦明云‘先农,即社’、陈祥道云‘社,自社;先农,自先农。藉田所祭乃先农,非社也’,虽其说不同,要知其为重农报本之义一也!若夫藉田之制,则考于《月令》与《周官》,可见《月令》:天子孟春之月,乃择元辰,亲载耒耜置之车右,帅公卿、诸侯、大夫躬耕、藉田千亩于南郊,冕而朱纮,秉耒以耕,天子三推、三公五推、诸侯九推。返,执爵于大寝,三公、九卿、诸候、大夫皆御命曰‘劳酒’。季秋之月葳,帝藉之收于神仓地官、内掌,诏王后帅六宫之人,生种稑之种,献于王甸,师掌率其属而耕耨,王藉以时入之,以供粢盛,其制如此。然享先农之礼,与躬耕同日。礼无明文,惟《周语》云‘农正陈藉礼’,而韦昭注云‘陈藉礼者,祭其神,为农祈也’。至汉,以藉田之日祀先农,而其礼始著《汉书·仪》:春耕藉田,官祠先农,百官皆从,置藉田令丞。东汉《藉田仪》:正月始耕,常以乙日祠先农于田所,先农已享,耕于乙地。由晋以下,至于唐、宋,其礼不废。政和间,罢享先农为中祀,命有司行事,止行亲耕之礼。南渡后,复亲祠先农。元虽议耕藉,而竟不亲行,其祠先农命有司摄事。今议:耕藉之日,皇帝躬祀先农,礼毕,躬耕;藉田以仲春择日行事制。”从之。

上以手书召御史中丞刘基曰:“前太史令、御史中丞刘基世居括苍,怀先圣道,天下初乱,闻朕亲将金华,旋施建业。尔即别闾里,捐丘陇,弃妻子,应聘而起,从朕于群雄未定之秋,居则匡辅治道,动则仰观天象,察列宿之经纬,验日月之光华,发纵指示,三军往无不克。曩者攻皖城,拔九江,抚饶郡,降洪都,取武昌,平处城之内变,尔多辅焉。至于彭蠡之鏖战,礟声激烈,如雷霆之临乎上,诸军大呼,鬼神为之悲号,自旦至暮,如是者凡四,尔时亦在舟中,岂非同患难者哉?今秋告以失伉俪,携幼子还闾里,久而未至,朕心缺然。今天下一家,尔当疾至,辅成治功,庶不负昔者多难之相与,特以手书谕意,命驾一来,良慰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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