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夫蓝面枯瘦,携大布囊,立于云中者,则风伯也。少弛囊口,爽风逬出,拂拂剪剪,去暑生凉,颇快胸襟。若大开其口,浏浏耾耾,扬尘飞沙,如怒涛、如激浪,折树倒屋,崩山倾海,五谷为之不能熟、人畜为之有殒命,其为害不可测也。
一日,奔走四方,尽囊而归,天已暮,腹亦枵,欲入一酒肆饮食。主人曰:“连日烈风,无鱼肉、无蔬菜,酒亦罄矣,不能供客。”风伯不得已去。又入一酒店,主人曰:“暴风破屋,为碎酒罂[1],不能为业,请他日重来。”风伯饥渴甚逼,喟然叹曰:“嗟乎!风之为害,一至此哉!”去过山间,有一茅舍,户外揭酒牌,乃推户入,矮陋污秽,舆丁[2]马夫所休憩也。主人曰:“弊屋在树间,赖免风害,但有酒,无下物,仅有腌鱼与熟卵耳。”主人乃暖酒炙鱼。风伯饮半盏,味甚辛烈,如剀舌割喉,骇然蹙頞曰:“酒味酷烈,不当饮。”主人笑曰:“我家贱夫野人所集,非酒价廉者不喜也。设欲饮美酝,宜就他舍沽,寒家不蓄也。”风伯曰:“如此酒尚有名否?”曰:“酒家所制焉,无名哉!但俗曰:‘鬼杀尔’。”风伯愕然。偶其妻就炉煎药,药气入鼻孔,风伯愈骇,走出户外。主人怒骂曰:“客饮酒盍偿价?”曰:“我非忘也,偶闻恶臭,头痛目眩,故避之,不知细君所烹何物?”主人曰:“昨夜被犯风邪,频发咳嗽,故煎葛根汤,将使发汗去邪热也。”风伯不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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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酒罂:酒瓶。
[2] 舆丁: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