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段 信经的故事三
〔信经〕任为作物所的别当[1]的时候,把一件器物的绘图,送给所里的什么人去,上面写着汉字道:“照样制作。”
这字写的非常怪相,我看见了在旁边写道:“照这个样子做了,那真是怪样了吧。”拿到殿上去,给殿上人看见,都大声的笑了。〔信经〕为此很生了气,还很是恨我呢。
第九三段 登华殿的团聚
在淑景舍当东宫女御[2]进到宫里的时候,所有诸事无一不是极为佳妙的。正月初十进去,以后与中宫通信频繁,但是一直还没有见过面,这是二月初十说到中宫这边来,所以房间里的装饰特别考究,女官们也都准备好了。说是在夜中过来,过了不久工夫,天色也就亮了。在登华殿的东厢两间房里,设备好了。到了次晨一早,就早把格子扇打上,在黎明时分,关白相公同了夫人两个人[3],一同坐车来了。中宫的御座是设在两间房屋的南边,四尺屏风自西至东的隔开了,向北的立着,席子上面搁上垫褥,放着火盆。屏风的南面,在帐台之前,许多女官们都伺候着。
在这边伺候中宫理发的时候,中宫对我问道:“你以前见过淑景舍么?”
我回答道:“还没有呢,在积善寺供养[4]那一天,只瞥见了后影。”
中宫说道:“那么,在这柱子和屏风的中间,在我的身后边看就好了。那是很美丽的一位呀。”我很是高兴,觉得更加想看一看,怎么样时间早一点才好呢。
中宫的服装是凹花绫和凸花绫的红梅衣[5],衬着红色的打衣[6],三层重叠着。
中宫说道:“本来在红梅衣底下,衬着浓红色的打衣,是很相配的。现在〔已经二月半了〕,或者红梅衣已不适宜了也不难说,但是嫩绿色的却不很喜欢,〔所以穿了红梅衣,〕不知道和红色的打衣能够配合么?”虽是这么的说,可是实在〔很是调和,〕觉得非常的漂亮。服装既然非常讲究,与美丽的姿容更互相映发,想那另外的一位必定也是这样的吧,尤其想望能够见到了。
这时中宫已经踅进所设的御席那里去了,我还是靠着屏风张望着,有女官们注意说道:“这不好吧,回头给看见了,不得了呀。”听人家这样的说,也是很有意思的。
房间的门户都畅开着,所以看的很清楚。夫人在白的上衣底下,穿着两件红色的打衣,下裳大概是同女官一样的吧,靠近里面朝东坐着,只有衣服可以看见。淑景舍稍为靠着北边,南向坐着,衣服是穿了红梅衣,浓的淡的有好几重,上罩浓红的绫单衫,略带赤色的苏枋织物的衬袍,再加上嫩绿色的凹花绫的显得年轻的外衣,用扇子遮着脸,实在是很漂亮,非常的优雅美丽。关白公穿着淡紫色的直衣,嫩绿色织物的缚脚裤,红色的衬衫,结着直衣的纽,背靠着柱子,面向着这边坐着。看着女儿们漂亮的模样,笑嘻嘻的总是说着玩笑话。淑景舍真是像画里似的那么美丽,可是中宫却更显得从容,似乎更年长一点的样子,和穿着的红色衣服映带着,觉得这样优美的人物哪里更会有呢。
早上洗脸。淑景舍的脸水是由两个童女和四个下手的女官,走过宣耀殿贞观殿[7]运来的。这边唐式破风的廊下,有女官六个等候着。因为廊下很是狭窄,只有一半的人送上去,便都自回去了。穿着樱色的汗衫,衬着嫩绿和红梅的下衣很是美丽的,汗衫的衣裙很长的拖着,交代着搬运洗脸水,真是很优美的景象。织物的唐衣的袖口有好几个从帘子底下露了出来,这是右马头相尹的女儿少将君,北野三位的女儿宰相君,[8]坐在附近的地方。看着觉得真是很漂亮。中宫这边的脸水,有值班的采女[9],穿了青色末浓[10]的下裳,唐衣,裙带,领巾的正装,脸上雪白涂着白粉,在那里伺候着,由下手的女官传递上去,别有一种格式,令人想起唐朝的风俗,很有意思。
到了早餐的时刻了,梳发的女官到来,女藏人和配膳的女官们因为来伺候理发,把隔着的屏风撤去了,所以在偷看着的我,正如被人拿走了隐身蓑[11]一般,还想再看,可是没有办法,只得在御帘和几帐之间,从柱子底下去张看着。可是我的衣裾和裳,悉从帘子底里露了出来,给坐在那边的关白公所发见了。
关白公追问道:“那是谁呀,那边隐约看见的?”
中宫答道:“是少纳言哪,因为好奇,所以在那里张看的吧。”
关白公道:“唉,真是惭愧得很。原来我们是旧相识嘛。她一定在想,养得好丑陋的女儿呀,这样看着的吧?”一面说着玩笑话,可是实在是很得意的。
淑景舍的一方面也吃早饭了。
关白说道:“这是很可羡慕的。诸位都在早餐了。请快点吃完了,将剩下的东西给老头儿老婆子吃了吧。”这一天尽说着玩笑话,这其间大纳言和三位中将同了松君一同到来了[12]。关白公等得来不及了的样子,赶紧抱起松君来,叫他坐在膝上,实在是非常可爱的样子。
本来狭窄的廊缘,加上束带正装的几重衬袍,便散布满了。大纳言是厚重端丽,中将是豁达明敏,看去都很漂亮,关白公本来不用说了,夫人也是宿缘[13]很好的。关白公虽然叫给坐垫,[14]但是大纳言和中将都说道:“就要到衙门里去了。”随即赶紧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式部丞某作为天皇的敕使来了,在膳厅的北边房里,拿出坐垫去,叫他坐了。中宫的回信,今天很快就好,就给带了去。在敕使的坐垫还未收起的时候,周赖少将作为东宫的使者又到来了。渡殿那边的廊太狭,便在这边殿廊下设了坐垫,收了来信。关白公和夫人以及中宫,顺次都看了。
关白公说道:“快点给回信吧。”虽是这样的劝告,可是淑景舍却不肯立刻照办。
关白公说道:“这是因为我看着的缘故吧。在不看着的时候,可是就会从这边一封封的寄去的。”这样说过,淑景舍的脸有点发红,微微的笑了,这样子实在是很美丽的。
夫人也催道:“赶快回信吧。”淑景舍乃面向着里边,写了起来。夫人也走近前去,帮着书写,所以似乎更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中宫拿出嫩绿色织物的小袿和下裳,〔作为对使者的犒劳,〕从御帘底下送出去,三位中将接去交给使者,周赖少将很为难似的肩着[15]去了。
松君天真烂漫的说话,没有人不觉得可爱的。关白公说道:“把这个松君,当作中宫的儿子。拿到人面前去,也不坏吧?”的确是的,为什么中宫还没有诞生皇子呢,实在是很惦念的事情。[16]
午后未刻的时候,传呼说“铺筵道[17]了”,过了不多久,就听得衣裳 的声音,主上已经进来了。中宫也就到那边去,随即进了帐台休息,女官们都退去,陆续的到南边的房间里去了。廊下有许多殿上人聚集着。
关白公召了中宫职的官员来,叫拿了些果子肴馔前来,告诉大家说道:“让各人都醉了吧。”大家的确都醉了,同女官们互相谈话,很是愉快的样子。
将要日没的时分,主上起来了,把山井大纳言[18]叫了来,穿好了装束,就回去了。穿了樱的直衣和红的衬衣,夕阳映照着〔非常的漂亮〕,可是多说也是惶恐,所以不说了。山井大纳言是中宫的异母的兄长,似乎感情不很亲密,可是很是漂亮。风情优美,或者反胜过伊周大纳言之上,但是世人却尽自说些坏话,这是很觉遗憾的。主上回去,关白公,伊周大纳言,山井大纳言,三位中将,内藏头[19]都在那里恭送。
随后马典侍[20]来了,奉使传言命中宫进宫去。
可是中宫说道:“今晚可是……”显出为难的神气,[21]关白公听到了说道:“没有这么说的,赶快的进去吧。”正在说话的时候,东宫的御使也是频繁的到来,很是忙乱。天皇那里的女官,以及东宫方面的女官,都到来了,催促说道:“快点去吧。”
中宫说道:“那么,我们先来把那位送走了再说吧。”
淑景舍却说道:“可是,我怎么能先走呢?”
中宫说道:“还是让我们送你先走吧。”这样说话,〔互相让着,〕也是很有意思的。
后来关白公[22]说道:“那么,还是让那路远的[23]先走了好吧。”于是淑景舍先回去,关白公等人也回去了之后,中宫才进宫里去。在回去的路上,关白公的玩笑话大家听了都很好笑,在临时架设的板桥上边,有人发笑得几乎滚下来了。
第九四段 早已落了
从清凉殿上差人送来一枝梅花都已散了的树枝,说道:“这怎么样?”
我便只回答说:“早已落了。”在黑门大间[24]的殿上人们就吟起〔纪纳言的〕那首诗[25]来,在那里聚集了很多的人。
主上听见了便说道:“与其随便的作一首歌,还不如这样回答,要好得多。这答的很好。”
第九五段 南秦雪
将近二月的晦日[26],风刮得很厉害,空中也很暗黑,雪片微微的掉下来,我在黑门大间,有主殿司的员司走来说道:“有点事情奉白。”
我走了出去,来人道:“是公任宰相[27]的书简。”
拿出信来看时,只见纸上写着〔半首歌〕道:
这才觉得略有春天的意思。
这所说的和今天的情景[28]倒恰相适合,可是上面的半首怎样加上去呢,觉得有点儿麻烦了。乃询问来人道:“有什么人在场呢?”答说是谁是谁,都是叫人感觉羞怯的,〔有名的人物,〕怎么好在他们面前,对宰相提出平凡不过的回答呢,心里很是苦恼,想去给中宫看一看也好,可是主上过来了,正在休憩着。
主殿司的员司只是催促,说道:“快点,快点。”
实在是〔既然拙劣〕,又是迟延了,没有什么可取,便随它去吧,乃写道:
天寒下着雪,错当作花看了。
寒颤着写好了,交给带去,心想给看见了不知道怎样想呢,心里很是忧闷。关于批评的事想要知道,但是假如批评得不好,那么不听了也罢,正是这样的想着。左兵卫督[29]那时还是中将,他告诉我道:“俊贤宰相[30]他们大家评定,说还是给她奏请,升作内侍[31]吧。”
第九六段 前途辽远的事
前途辽远的事是,千日精进[32]起头的第一天。半臂[33]的带子拈起头的时候。到奥州去旅行的人,刚走到逢坂关[34]的时节。生下来的孩子,长成为大人的期间,《大般若经》[35]独自读起头来。十二年间到〔比睿〕山里去静修的人,刚登山的时候。
第九七段 方弘[36]的故事
〔藏人〕方弘真是很招人发笑的人。他的父母听见了〔方弘被讥笑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跟着他奔走的人们中间,也很有像样的人,大家便叫来问道:“为什么给这样的人服役的呢?觉得怎么样呀?”都这样的笑了。
但是因为出自善于〔织染〕诸事的家庭,所以凡是衬衣的颜色和袍子等物,都比人家穿的要考究得多,人们[37]便讥笑他说道:“这些该给别人穿才好呢!”
而且方弘的说话有些也是很怪的。有一回叫人回家去取值宿用的卧具,说道:“叫两个家人去吧。”
家人说道:“一个人去取了来吧。”
方弘道:“你这人好怪,一个人怎么能够拿两个人的东西呢?一升瓶里装得下两升么?”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听见的人却都笑了。
别处来了差遣的人,说道:“快点给回信吧。”
方弘便说道:“真是讨厌的人,像是灶里炒着豆子[38]似的。这殿上的墨笔,又是给谁偷去隐藏了?若是酒饭,那么会有人要,给偷了去!”这样说了,人们又都发笑。
〔东三条〕女院[39]生病的时候,方弘当作主上的御使去问病回来,人家问他道:“女院那边的殿上人,有些什么人呀?”
方弘回答说有谁和谁,举出四五个人来,人家又问道:“此外还有呢?”
方弘回答道:“此外就是那些已经退出去的人了。”这人家听了又笑,但是〔这从惯于说那种怪话的方弘方面来说,〕或者笑他的人倒是有点奇怪吧。
有一天等着没有人的时候,走到我这里来,说道:“请教你哪,有点事情想说,可这是人家所说的话[40]哪。”
我问道:“这是什么事呢?”便挪到几帐的边里上来。
方弘说道:“人家都是说,什么‘将全身依靠了你’,我却说成‘将五体[41]都依靠了’。”说着又是笑了。
在发表除目[42]的第二夜,殿中去加添油火的时候,正站在灯台底下铺着的垫子的上面,因为是新的油单[43],所以袜子[44]的底给粘住了。〔方弘却并不觉得,〕到得走回来的时候,灯台突然颠倒了。袜子还和垫子粘着,拉扯着走,所以一路都震动了。
藏人头未曾入座,殿上的食案便没有一个人去尽先就座的。[45]方弘却在案上去拿了一盘豆子,在小障子[46]的后边偷偷的吃着,〔殿上人们〕去把障子拉开,使得方弘显露出来,大家都发笑了。
第九八段 关[47]
关是逢坂关。须磨关。铃鹿关。岫田关。白河关。衣关。〔各关名字都很有意思。〕直度关的名称,与忌惮关[48]正相反,觉得要好得多。横走关。清见关。见目关。无益关,怎么说是“无益”,所以转念了,这理由很想能够知道哩。或者因此就叫作勿来关[49]的么?假如那逢坂的相逢,也以为无益而转念,那才真是寂寞的事哪。又足柄关〔,也有意思〕。
第九九段 森[50]
森是大荒木之森,忍之森。思儿之森。木枯之森。信太之森。生田之森。空木之森。菊多之森。[51]岩濑之森。立闻之森。常磐之森。黑付之森。[52]神南备之森。转寝之森。浮田之森。植月[53]之森,石田之森。神馆之森[54]这名字听了觉得奇怪,原不能说是什么树林,只有一棵树,为什么这样叫的呢?又恋之森。木幡之森〔,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一○○段 淀川的渡头
四月的末尾到大和的长谷寺去参拜[55],要经过淀川的渡头,把牛车扛在船上渡了过去,看见菖蒲和菰草的叶子短短的露出在水面,叫人去取了来看时,原来却是很长的。载着菰草的船往来走着,觉得是很有意思。〔神乐歌里的〕在《高濑的淀川》[56]一首歌,想来是咏这菰草的。五月初三归来的时节,雨下的很大,说是割菖蒲了,戴着很小的笠子,小腿的裤脚露得很高的许多男子和少年,正与屏风[57]上的绘画很是相像。
第一○一段 温泉
温泉是七久里[58]的温泉,有马的温泉。玉造的温泉。
第一○二段 听去与平日不同的东西
听去与平时不同的东西是,正月元旦[59]的牛车的声音,以及鸟声[60]。黎明的咳嗽声,又早上乐器的声音,那更不必说了。
第一○三段 画起来看去较差的东西
画起来看去较差的东西是,瞿麦[61]。樱花。棣棠花。小说里说是很美的男子或女人的容貌。
第一○四段 画起来看去更好的东西
画起来看去更好的东西是,松树。秋天的原野。山村。山路。鹤。鹿。冬天很是寒冷,夏天世上少有的热的状况。[62]
第一○五段 觉得可怜的
觉得可怜的是,孝行的儿子。鹿的叫声。身份很好的男子,又是年轻的,修行。精进,朝拜御岳[63]。和家里的人别居了,每朝修行礼赞,也很是觉得可怜的。平常恩爱的妻子醒过来时,听他〔念诵的声音〕那时的感觉,是可以体谅的。而且在去朝拜的期间,安否如何,表示着谨慎,若是平安的回来那才是最好了。只着乌帽子[64]或者少为有点〔伤损〕,略为难看点罢了。
本来就是身份很好的人,也总是穿的很简陋的前去,这是一般的常识,但是右卫门佐宣孝[65]却说道:“〔穿得很简陋,〕这是很无聊的事。穿了好的衣服去朝拜,有什么不行呢。未必是御岳传谕,说务必穿了粗恶的衣服来吧。”
在三月末日,他自己穿着非常浓的紫色的缚脚裤,白的袄子,棣棠花色的很是耀眼的衣服,他的儿子隆光那时做着主殿助[66],所以青的袄子,红色的衣服,蓝色印花,模样复杂的长裤,一同前去参拜。那些朝山回来的人,以及正要前去的人,看见这新奇古怪的现象,以为在这条山路上,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都觉得大吃一惊。但是在四月下旬平安的回了来,以后到了六月十几这天,筑前守死去了,宣孝补了他的缺,大家才觉得他的说话并没有什么错。这虽然并不是什么可怜的事,因为讲到御岳的事,所以顺便说及罢了。
在九月晦日,十月朔日左右,听着若有若无的蟋蟀的叫声。[67]母鸡抱卵伏着的样子。在深秋的庭院里,长得很短的茅草,上头带着些露珠,像珠子似的发着光。苦竹被风萧萧的吹着的傍晚,或是夜里醒过来,一切都觉得有点哀愁的。相思的年轻男女,有人从中妨碍他们,使得他们不能如意。山村里的下雪。男人或是女人都很俊美,却穿着黑色的〔丧〕服[68]。每月的二十六七日[69]的夜里,谈天到了天亮;起来看时,只见若有若无的渺茫的残月,在山边很近的望见,实在是令人觉得悲哀的。秋天的原野。已经年老的僧人们在修行。荒废的人家庭院里,爬满了拉拉藤[70],很高的生着蒿艾,月光普遍的照着。又风并不很大的吹着。[71]
第一○六段 正月里的宿庙
正月里去宿庙[72]的时节,天气非常寒冷,老像要下雪,结冰的样子,那就很是有意思。若是看去像要下雨的天气,那很不行了。
到初濑什么地方[73]去宿庙,等着给收拾房间,将车子拉了靠近栈桥[74]停着,看见有只系着衣带[75]的年轻法师们,穿了高屐[76],毫不小心的在这桥上升降着,嘴里念着一节没有一定的经文,或是拉长了调子,唱着《俱舍》的偈颂[77],这也与场所相适合,很有意思。若是我自己走上去,便觉得非常危险,要靠着边走,手扶着栏杆才行,他们却当作板铺的平地似的走着,也是有意思的事。
法师走来说道:“房间已经预备好了,请过去吧。”把室内便鞋拿了来,叫我们下去。来参拜的人里边,有人把衣裾褰得高高的[78],也有穿着下裳和唐衣[79],特别装饰了来的。都是穿着深履或者半靴[80],在廊下蹑足拖了脚步走着,觉得和在宫里一样,也是很有意思的。在内外都许可出入的少年男子,以及家里的人,跟着走来,随时指点着说:“这里有点儿洼下。那儿是高一点。”
不知道是什么人,一直在靠近〔贵人〕走着,或是追过先头去,〔家人们〕便制住他说:“且慢慢的,这是〔贵〕人在那里,不要胡乱的走在里边。”有人或者听了少为退后一点,或者也不理会,径自走着,只顾自己早点到佛的面前去。走到房间里去的时候,这要走过许多人并排坐着的地方,实在很是讨厌,可是经过佛龛[81]的前面,张望见的情形却很是尊贵难得,发起信心,心想为什么好几个月不早点来参拜的呢。
佛前点着的灯,并不是寺里的长明灯,乃是另外有人奉献佛前的,明晃晃的点着显有点可怕,佛像[82]本身辉煌的照耀着,很是可尊。法师们手里都捧着愿文[83],交代的升上了高座,宣读那誓愿的声音,使得全堂都为震动,这是谁的愿文也不能够分别出来,只听得法师们尽力提高嗓子的声音,清楚的说道:“谨以供养千灯之特志,为谁某[84]祈求冥福。”
自己整理了挂带[85],正在礼拜,〔执事的法师〕说道:“我在这里。〔这个你请用吧。〕”便折了一枝蜜香[86]送过去,很是稀有可贵,也是很有意思的。
从结界方面有法师走近前来,说道:“你的愿文已经〔对佛前〕好好的说了。现在寺里宿几天呢?”又告诉道:“这样这样的人正在宿庙哩。”
去了之后,随即拿了火盆和水果等来,又将冰桶里装了洗脸水,和没有把手的木盆,都借给了我。又复说道:“同来的人,请到那边的房里去休息吧。”法师大声的吩咐了,同来的人便交替着到那边去了。
听着诵经时候打着的钟声,心想这是为了自己的缘故,觉得这很可感谢。在间壁的房间里住着一个男人,人品也很上等,很是沉静的在礼拜着。看他的举止大抵是很有思想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缘故,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夜里也不睡觉,只是做着功课,实在令人感动。停止礼拜的期间,就是读经也放低了声音,叫人家不会听见,这也是很难得的。心想便是高声的读经也好吧,而且〔就是哭泣〕在擤鼻涕,也并不是特别难听,只是偷偷在擤着,这是想着什么事情呢,有怎么样的心愿,心想要给他满足才好呢。
以前曾经来宿庙住过几天,昼间似乎稍为得到安闲。同来的男子们以及童女等,都到法师那边的宿舍去了,正在独自觉得无聊的时候,忽然听见在旁边有海螺[87]很响的吹了起来,不觉出了一惊。有一个男子,把漂亮的立封书简[88]叫一个用人拿着,放下了若干诵经的布施的东西。叫那堂童子[89]的呼声,在大殿内引起回响,很是热闹。钟声更是响了,心想这祈祷是从哪里来的呢,留心听着的时候,只听得说出了高贵的地方的名字来,说道:“但愿平安生产!”加以祈祷[90]。
我就也很挂念,不晓得那位生产怎么样呢,也想代为祈念似的。但是那种情形,却是在平时才是如此,若是在正月里,那时来的只是那些想升官晋爵的人,扰攘着不断的前来参拜,真是连什么做功课也不能够了。
到晚才来参拜的,那大概是宿庙来的人吧。那些沙弥们把看去拿不动的高大屏风,很自在的搬动着,又将炕席咚的放下,房间就立刻成功了,再在结界的所在沙沙的挂起帘子来,觉得很是痛快的样子,做惯了的事情便很觉得容易。衣裳 的有许多人从房间里下来,一个年老的女人,人品生得并不卑微,用低低的声音说道:“那个房间不大安心。请你小心火吧。”
有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很可爱的却又很摆架子似的,高声叫那跟着的家人,吩咐什么事情,那样子是很有意思的。还有,大约三岁的婴儿,睡迷糊了,咳嗽起来,也是很可爱的。那小儿忽然的叫起乳母的名字或是母亲来,那一家是谁呀,觉得很想知道。在这一夜里,法师们用了很大的声音,叫嚷念经,没有能够睡觉,到得后半夜,读经已经完了,在稍为有点睡着的耳朵里,听见念着寺里本尊经文[91],声音特别很是猛烈,这虽然并不怎么稀有可贵,但是忽然觉醒,心想这是法师修行者在那里读经呢,也觉得很有感触的。
还有在夜里并不宿庙,只是〔白天在房间里,〕有身份相当的人做着功课,穿着笔挺的蓝灰色的缚脚裤,衬了许多白的内衣,带着穿的很讲究的一个男儿,看去当是他的儿子,还有书童,和许多家人,围住了在那里,也是很有意思的。〔说是房间,〕只是周围站着屏风,作个样子罢了,在里边叩头礼拜。不曾见过面,这是谁呢,心里很想知道。要是知道的人,那么他也来在这里,也是有意思的事。那些年轻的男人们,总是喜欢在〔女人的〕房间左右徘徊,对于佛爷的方面看也不看,叫出别当[92]来,很热闹的说着闲话,走了出去,但是这也似乎不是轻薄子弟的样子。
二月晦日或三月朔日,在花事[93]正盛的时节,前去宿庙,也是有意思的事情。两三个俊秀的男子,似乎是微行的模样,穿着樱花或青柳的袄子[94],扎着的缚脚裤,看去很是漂亮。服色相称的从人们,拿着装饰得很是美丽的饭袋[95],还有小舍人童[96]等人,在红梅和嫩绿的狩衣之外,穿着种种颜色的内衣,杂乱的印刷着花样的裤,折了花随侍着,又带了家将似的瘦长的人,打着〔寺前的〕金鼓[97],这也是很有意思的。这里边一定有人是知道的,〔但是我也在这里,〕那边又怎么会知道呢。照这样走了过去,实在觉得不能满意。心想怎么能够把我在这里的情形,给他一看才好呢,这样的说,也是有意思的。
这样子是去宿庙,或是到平常不去的地方,只带了自己使用的那些人,便是去了也没有意思。总是要有身份相等,兴趣相同,可以共谈种种有趣的事情的人,一两个人同去才好,能够人数多自然更好了。在那使用的人中间,多少也有懂事的人,但是平常看惯了,所以不觉得什么有意思了。那男人们大约也是这样想吧,所以特地的去找寻友人,叫了同去的呢。
第一○七段 讨厌的事
讨厌的事是,凡是去看祭礼禊祓[98],时常有男子,独自一个人坐在车上看着。这是什么样的人呢?即使不是高贵的身份,少年男子等也不少有想看的人吧,让他们一起坐了,岂不好呢?从车帘里映出去的影子,独自摆出威势,一心独霸着观看,真觉得这是多么心地褊窄,叫人生气呀。
到什么地方去,或是寺里去参拜那一天,遇着下雨。使用的人说:“我们这种人,是不中意的了。某人才是现今的红人哩!”仿佛听着这样的说话。只有比别人觉得多少可憎的人,才这样那样的推测,没有根据的说些怨言,自己以为是能干。[99]
第一○八段 看去很是穷相的事
看去很是穷相的东西是,六七月里在午未的时刻,天气正是极热的时候,很龌龊的车子,驾着不成样子的牛,摇摆的走过去。并不下雨的日子里,张盖着草席的车子,和下雨的日子却并不张盖着席子的,也正是一样。年老的乞丐,在很冷的或是很热的时节。下流妇人穿着很坏的服装,背着小孩子。乌黑的很肮脏的小的板屋,给雨打的湿透了。很落着雨的日子里,骑了小马给做前驱[100]的人,帽子也都坍塌了,袍和衬衣粘在一块儿,看去很是不舒服。但是在夏天,〔似乎很是凉快,〕倒是好的。
第一○九段 热得很的事
热得很的事是,随身长的狩衣[101]。衲袈裟。[102]临时仪式出场的少将。[103]非常肥胖的人有很多头发。琴的袋子。[104]六七月时节在做祈祷的阿阇梨[105],在正午时候诵咒作法。又在相同时节的铜的冶工,都是热得很的事。
第一一○段 可羞的事
可羞的事是,男人的内心[106]。很是警觉的夜祷的僧人。[107]有什么小偷,躲在隐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趁着黑暗走进人家去,想偷东西的人也会有吧。那么给小偷看见了,以为这是同志,觉得愉快,也是说不定。
夜祷的僧人实在是很不好意思的。许多年轻的女人聚集在一起,闲话人家的事,或者嬉笑,或者诽毁,或者怨恨,〔在隔壁〕却都明白的听见。这样想来,很是不好意思的。在主人旁边陪着的女人们生气似的说道:“啊,真是讨厌,吵闹的很〔,请别说了〕!”可是也不肯听,等得讲得够了,大家毫不检点的各自睡了,这实在是可羞的。
男人〔在他心里虽然在想〕,这是讨厌的女人,不能如我的意,缺点很多,很有些不顺眼的事;但对于当面的女人却仍是骗她,叫她信赖着他,〔因此觉得自己也是被他这样的看待么,〕想起来实在是可羞的。〔普通的男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些一般人认为知情知趣,性情很好的人,[108]更不会有令对方觉得冷淡的手段,去对付别人的了。他不但心里这样想着,〔还说出口来,〕将这边女人的缺点,对别的女人说了,至于对了这边女人自然也要说别的女人的话了。但是女人却不知道,他也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人,现在只听着别人的缺点的话,反以为自己是最为男人所爱的了,这样的自负着哩。给男人这样的去想,实在是很可羞的。但是,假如决定第二次不再会见的人,那就是碰见了,就已经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了,也就没有不好意思的事情。女人有些极可怜的,绝不可随便抛弃的,可是男人们却似乎毫不关心,这是什么心思,真叫人无从索解。而且这种人关于女人的事情,特别是多有非难,很高明的说出一番道理来。尤其是和那毫无依靠的宫廷的女官们,去攀相好,到后来女人的身体不是平常的样子[109],那男子却是装作不知道哩!
注 释
[1]《春曙抄》本此段亦作为时柄的事,但这与九二段显系同一人的故事,故今亦改正。作物所系专制御用器物的机关,设首长一人,称为别当,言于本官之外,别当其职,盖系兼职。
[2]长德元年(九九五)正月十九日,关白藤原道隆的二女原子入宫,为东宫居贞亲王的女御。是篇即记述当年二月间的事。居贞亲王后于一〇一一年即位,为三条天皇。淑景舍见卷五注[33]。
[3]关白公即藤原道隆,见卷一注[46]。夫人指道隆妻高阶贵子,从三位高阶成忠的女儿,曾为女官,故又称高内侍。
[4]积善寺在京都二条北,“一切经供养”略称经供养,于正历五年(九九四)二月十日曾举行一次,书写一切经一部,捐献于寺院,同时作盛大法会,以为纪念。当时宫廷中人,悉皆参加,中宫定子也去,故作者亦曾偕行。
[5]红梅衣见卷二注[2]。这是一种表红里紫的袷衣,材料用各种绫绢,有固纹浮纹的区别,前者今暂译为“凹花”,后者为“凸花”,皆指织物的花样而言。
[6]“打衣”系用原文,本意谓用砧打过,使衣坚挺有光泽。
[7]淑景舍与登华殿中间,隔着宣耀殿和贞观殿这两所宫殿。
[8]右马头藤原相尹见卷五注[40]。北野三位为菅原辅正,以文章博士曾任参议,故其女称宰相君,其曾祖菅原道真甚有名,举世尊崇,为文章宗主。少将君与宰相君二人,均是淑景舍的女官。
[9]采女即是宫女,采自名家子女,司天皇膳食的事,与女官有别。
[10]末浓见卷一注[13]。
[11]日本民间传说,鬼物持有隐身蓑笠,穿着的人可以隐身,不为人所看见。
[12]大纳言即藤原伊周,见卷一注[44]。三位中将即藤原隆家,后为中纳言,见卷五注[104]。松君系伊周的儿子藤原道雅,仕至从三位左京大夫。
[13]意思即是说很是幸福,当世深信佛教,故说她宿世因缘甚好。
[14]原文没有主名,这里姑从通说,作为关白公说。这里说二人一同走了,但下文三位中将又复出现,似走的只是伊周一个人。
[15]上头所赐的衣物,例应披在肩上,拜谢而出,中国古称缠头,即是此意,小袿是女人所着之衣,所以周赖少将肩着回来,很有点难为情了。
[16]中宫所生第一皇子敦康亲王,见上文第七七段,当时盖尚未诞生。
[17]筵道见卷一注[21]。
[18]山井大纳言系藤原道赖,原是关白道隆的长男,因为与中宫等不是一母所生,所以不很亲近,住在妻家所在的山井地方,故以为名。
[19]内藏头为藤原赖亲,道隆的第五男。
[20]内侍司掌管宫中奏请传宣及诸仪式。设尚侍二人,典侍四人,掌侍四人,女嬬一百人。典侍为内侍司之二等官。马典侍是左马头藤原时明的女儿。
[21]《春曙抄》于此处说明道,此等推托之词,盖由于对父母的礼仪的缘故吧。
[22]原本也没有主名,不辨为谁的说话,今依田中澄江本,作为关白的话,似尚适合。
[23]由登华殿往淑景舍,因为要走过两个宫殿,比中宫往清凉殿要远一点。
[24]黑门在清凉殿西侧,那一间房屋称作黑门大间,见卷四注[20]。
[25]纪长谷雄有《停杯看柳色》一诗,其诗序中有句云:“大庾岭之梅早落,谁问粉妆。”殿上人即本此意提出问题,而作者也能敏捷的回答,所以不但殿上人悉为折服,即天皇也极为称赏。
[26]别本与前两段相连,《春曙抄》本虽是分离,但以为是同一时间的事,别本则以为是长保元年(九九九)二月的事情。
[27]藤原公任为中古有名的歌人,精通诗歌书法并管弦的事,所作除和歌外,有《和汉朗咏集》二卷,采集中日诗文名句,供朗咏之用,流传至今。当时因任参议之职,故通称宰相。
[28]因为是二月晦日了,所以天气虽是风雪交加,却令人有春天已近的感觉。这里所依据的还是白居易的一首诗,题名为《南秦雪》,见《白氏文集》卷十四中。中间有句云:“往岁曾为西邑吏,惯从骆口到南秦,三时云冷多飞雪,二月山寒少有春。”公任的诗即是“二月山寒”这句的意思,作者接续上句,便是“三时云冷”,应对的恰好。
[29]左兵卫督为藤原实成,于九九八年十月任右近中将,至升任左兵卫督已在一〇〇九年,可见此篇记录的时间当在这年以后了。
[30]俊贤宰相为左大臣源高明的儿子,其时任参议之职。
[31]内侍见上文注[20]。此处系指掌侍,盖三等官。诸人赞赏清少纳言的才情,谓宜从女官中升任此职。
[32]“千日精进”谓一千日间斋戒修行,“精进”原意一心不懈的前进,其后转为斋戒,再一转就成为菜食的意义了。
[33]半臂在日本中古时代是一种穿在外袍与衬衣中间的衣服,两袖极短,腰间系带,阔二寸五分,长丈二尺,其带不缝合,只以布绦拈捻而成,古时带子共有两条,后世不复知其如何用法,故这一则亦不能完全了解。
[34]逢坂山在今大津市左近,去京都不远,古时曾于此设关。
[35]《大般若经》为《大般若波罗密多经》,意云大智度经,唐代玄奘所译,共有六百卷,一人读经故须多费时日。
[36]源方弘见卷三注[64]。方弘以文章生补六位藏人,第四七段中曾记他的疏忽的事,这里更总记他可笑的言行。
[37]有两种不同的解说,一说是家里的人,一说是殿上人们,似以后说为长。
[38]炒豆爆裂作响,喻言吵闹忙乱。
[39]女院见卷五注[33],东三条院为一条天皇的生母,故遣使问病。
[40]这里系郑重其词,谓系人家所说来表明并非自己所造作,但与下文所记的事,亦不尽符合。
[41]上下二语本是同意,但据说当时或以“五体”一语近于卑俗(其实这本于佛经,也是够古雅的),故为可笑,但此节意义终未能明白了解。
[42]除目见卷一注[9]。举行日期共凡三日,方弘系藏人,故加添油火为其职司之一。
[43]油单即灯台底下铺着的垫子,因为系单层油布所制,故名油单。
[44]日本古时男子去履升殿,但着袜子。礼服用锦,朝服则用绫绢麻等,白色,足趾不分歧,与今制不同。
[45]殿上会食,例须藏人头就座,然后诸人入座。
[46]小障子在清凉殿,系隔开洗脸间及早餐间的一座屏障,表面画着猫,里面画着丛竹麻雀。
[47]关设置于道路要隘处,用以检察行旅,后世多废置,至江户时代仅存铃鹿,勿来等关十一处。
[48]直度关在河内大和边界,忌惮关则在陆前,这两个关只因名字特别,所以对举起来,加以评论,谓直度关所,无所忌惮,觉得更有意思。
[49]这也是从关名上发议论,无益关盖是勿来关的别名,勿来关在今福岛县。
[50]这里所谓森者,实在只是树林,树木茂盛的地方,与森林有别。
[51]勿来关古来称为菊多关,这或者是在关的左近的一个树林。
[52]许多地方皆不可考,有些连文字也难确定,今只就字音假定之。
[53]“植月”意云植稻之月,即阴历四月,但依别本亦或当作“上木之森”。
[54]神馆之森在今京都市御荫山,但尚有别说未能确定。至何以云只有一棵树,则意思未能明了,岂因神所凭依的神木照例只是一本的缘故么?
[55]长谷寺在奈良市初濑町,有十一面观音甚著名,当时从京都去参拜者,例须在寺停止数日,故四月末前去,至五月三日始得回来。
[56]高濑川在今大阪北河内郡,凡河川停滞不流者称曰淀。
[57]屏风上画各地景物,或十二个月民间风俗,上面题着诗歌,当时甚见流行。
[58]七久里亦写作“七栗”。
[59]原文云“元三”,谓元旦乃是年之元,月之元,又是日之元,所以名为“元三”。
[60]这里所谓鸟声,乃是鸡声,因为古人说鸟实在是家禽。
[61]瞿麦即石竹,亦名洛阳花。
[62]冬冷夏热,画上不易表示出来,这两句所以成为问题,别本将“冬天”以下另作一段,但文意也未完了,或疑下有脱逸。《春曙抄》则以上半属于绘画,“冬天”以下属于文章,谓更能形容得好,引用韩愈的诗“肌肤生鳞甲,衣被如刀镰,气寒鼻莫嗅,血冻指不粘”,及梁元帝诗“季夏烦暑,流金铄石”为例。
[63]御岳见卷一注[17]。即金峰山,称为金之御岳,为大和吉野山之主峰,上记“金刚藏王权现”,日本古时主张神佛合一,于是有“权现”之说,谓某神即是某佛的权时出现,金刚藏王过去为释迦,现在为观音,将来为弥勒,乃用旧时说法应用于佛法。信奉金刚藏王,即是归依弥勒,祈求将来的福利。
[64]乌帽子见卷五注[94]。此言旅行日久,故衣帽不免有损。
[65]藤原宣孝初任右卫门佐,即右卫门府的次官,九九一年补筑前守,至九九九年殁。宣孝妻即紫式部,为有名小说家,著有《源氏物语》五十四帖。
[66]主殿助为主殿寮的次官,也是藏人,所以穿的青色袄子,即是所谓麹尘色。
[67]这一句盖运用《诗经·豳风》里的“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典故。
[68]日本古代黑色是丧服,这里似乎不是普通的服丧,田中澄江补加说明,谓是丧偶,或有道理。
[69]提出二十六七,盖表明所见系是下弦的残月。
[70]原文作“葎”,字书云,蔓草,似葛有刺。《本草》云:“葎草茎有细刺,善勒人肤,故名勒草,讹为葎草。”今俗名拉拉藤,即是此意,又名为猪殃殃,猪不能吃。
[71]末句独立似不成意义,《春曙抄》据别本谓或应连上文读,即说在上边那院子里,月光照着,并有不很大的风吹着,这种情景也很引起一种哀愁。
[72]古时日本对于神佛有所祈愿,辄往寺庙里住宿几天,斋戒祈祷,或求梦兆,或祈福利,与僧人坐关不同。
[73]大和初濑町有长谷寺,供养十一面观音像,甚为朝野所信奉。此篇记宿庙的情形,乃是一般的事,不过举初濑为例,不全是记载事实。
[74]栈桥系指以杂木材为楼梯,可以上下,但甚粗糙。
[75]只系衣带即谓不着法衣,只穿普通僧服,上系带子而已。
[76]高屐即高齿木屐,齿长二三寸,以别种木材嵌入,常人于下雨时着用,但法师们则通常着之。
[77]《俱舍论》为《阿毗达摩俱舍论》之略称,凡三十卷,世亲菩萨造,唐玄奘译,论偈相杂,全书共有偈六百首,或别出为一卷,称《俱舍颂》。“偈”亦译“伽陀”,系一种韵文,故通作“颂”。
[78]或解作“衣服反穿”,但似不甚适合,或只是衣裾褰得很高,故好像表里颠倒。
[79]下裳和唐衣,是中古日本妇女的正式礼服,与上句正相反对。
[80]这两种皆中古日本的履物。深履以皮革作下部,上部则以蔷薇锦为之,上加细革带,金属作扣。半靴则深梁而浅口,用桐木雕成,上涂黑漆,至今神社的神官服正装时尚用此靴,走起来拖着脚步,如穿着拖鞋似的。
[81]原文作“犬防”,系指佛龛所在与以外地界的区划,用格子分开,亦称“结界”,盖以此为圣凡之界。古时亦用于外边,防止犬类之入,故有此名。
[82]佛像即指十一面观音,为古高丽佛师制品,现属日本国宝。
[83]愿文系依据佛的本誓,因而立愿的文章,当时多用汉文所写。
[84]这里举出愿主亲族的名字,故始能听得清楚,知是自己的愿文了。
[85]挂带原是指下裳附属的一种绣带,乃着唐衣时所用。由后边从肩头挂至胸前打结,其后简化为一条红绢,带在领上,妇女至寺院礼拜时多用之。
[86]蜜香为一种常绿植物,日本用以供佛,写作木旁密字。别本上文“我在这里”一句,解作“香在这里”,下面补充的一句也就可以省却了。
[87]寺中每日于正午吹海螺,用以报告时刻。
[88]立封见卷二注[8]。这里的盖也是施主的愿文,说明祈祷读经的目的。
[89]法会的时候拿花篮的童子,这里乃是指司堂中杂役的人,并不一定是少年。
[90]“祈祷”原作“教化”,盖为人有疾患,率由鬼物作祟,法师加以教谕,令其退散。
[91]本尊谓寺中供奉的主佛,此处指观音,所诵为《观音经》,即《妙法莲华经》中第二十五品之“普门品”。
[92]寺院的首长称曰别当,但此处只是指担任堂中杂务的法师。
[93]普通所谓“花”,就是樱花,所谓看花也就只是看樱花。
[94]樱花直衣系表白里赤,青柳则表白里青,袄子制与袍相同,唯两掖开缝,两袖则系束着。
[95]“饭袋”原文云“饵袋”,本系鹰的食饵的口袋,后用以称贮藏食物点心的器具。
[96]小舍人童即小舍人,见卷二注[45]。
[97]“金鼓”佛教法器之名,《最胜经》云:“妙童菩萨于梦中见大金鼓。”日本用黄铜制成,形圆而扁,下端开口,倒悬檐间,下垂布索如辫,俗称鳄口。参拜者至神前,出赛钱投柜中,执辫扣金鼓三数下,乃始礼拜祷祝。
[98]禊祓系中国唐朝以前的风俗,于一定期日,在水边举行一种仪式,用以祓除不祥,最有名的例便是兰亭的修禊。日本也仿行这种风俗,仍称为禊。
[99]《春曙抄》有此段,与别本同,但他注明此系衍文,谓有一节与廿六段中文章相同,其他也是可憎的事,故可从略。但其实不尽相同,今故仍之。
[100]贵人出行,有人骑马前导,俗称顶马。别本在此处断句,下文作“冬天这样还好,夏天则袍和衬衣便粘在一块儿了”。
[101]随身见卷二注[44]。随身长即卫兵长,所着狩衣系□布所制。
[102]佛法袈裟称坏色衣,系收集世人所弃的杂色布片,补缀而成,及后衍成红白相间的水田衣,去旧制已远了。
[103]旧时朝廷有仪式,临时设座,近卫少将出场警卫,此殆指五月里的最胜讲和七月里的相扑节,在天气特别热的时候。
[104]古代管弦乐器皆用袋子装盛,多以锦绣金襕等厚织物作袋。
[105]“阿阇梨”系梵语音译,汉语则云“轨范师”,修祈祷加持之法,在本尊前结坛,口诵真言,手结印契,心观佛菩萨之本相,用以降魔获福。日本从中国输入佛教,以真言宗为最有势力,即所谓密宗,及后亲鸾建立真宗,日莲建立法华宗,情形才大有改变了。
[106]这里只是一个题目,后面第三节才仔细加以解说。一本作“好色男子的内心”。
[107]在宫廷及贵家,常招僧人终夜祈祷保佑,此处所说情形,似不是生病。
[108]别本解作“女人”,意谓女人如此,男人自更注意,决不用这种方法对付,使她感觉冷淡了。
[109]意思是说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