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见面后,女孩对陶赫尼茨版图书上新写的字只字未提,斯特林厄姆太太然后发现,女孩手中并没拿着那本书。她还是让书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她很可能记不得它了。所以,她的同伴迅速决定不提起去找她的事,她回到客栈五分钟之后,她健忘的原因就暴露了:她有大心事。她说:“你会不会认为我很讨厌,如果我说……?”
这个问题的第一个字刚传入她的耳朵,斯特林厄姆太太把所有可能的情景都想过一遍,然后,她立即做了一个示意动作,让米莉虽然问题还没说完,就好像得到满意的答案,所以刚才的紧张一扫而光。“你不想在这里待,你想继续前进?那么,我们明天天亮就出发,你想更早一点也可以。不过,这个时刻上路已经有点太晚了。”然后,她微微一笑,表明她是在开玩笑。“是我逼你留下来的,”她又说了一句,“我已经得逞了。”
米莉基本上能领会她好朋友的玩笑;不过,她的反应有点心不在焉。“哦,是的,你得逞了。”就这样,不用任何商量,她们就决定第二天早上继续她们的旅程。尽管年长的游客宣称,跟着她到任何地方去她都愿意,但年轻的游客转眼间就失去了对细节的兴趣,不过,她承诺在吃晚饭之前选择好目的地。她们预定这么晚才吃晚餐,是因为她们可以点蜡烛。她们一致认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面对秀丽的山景,下榻这样的路边客栈,点上几根蜡烛可以给她们的晚餐增添特别的诗意。她们也许会说,这就是她们心目中的温和历险,也是她们追求的感觉。吃晚餐之前,米莉说她想躺下睡会儿,可是,过了三分钟,她还是没有躺下,而是说出来一句跟刚才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九日在纽约和芬奇医生单独见面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直到后来,斯特林厄姆太太才完全明白为什么她当时听到这个问题就吓了一跳,而且,那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这个问题差点逼着她编造谎话来应答。不过,她还是决定好好想一想,好好回忆一下九日在纽约的情景,即她单独和芬奇医生见面的情景,也得回忆一下他当时说了什么话。随着记忆慢慢回来,她一开始觉得他好像确实说过非常重要的话,不过,事实上他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好像一直想要跟她说什么。斯特林厄姆太太是在六日从波士顿匆匆赶去纽约的,那是她们起航的十天前,她听说米尔德里德忽然生病了,原因不明,有可能打乱她们的旅行计划。幸好这个意外随后变得不那么要紧,所引发的焦虑只持续了几个小时,然后,她们的旅行不仅可能,而且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旅行可以变化环境,对她有好处。如果说那位着急的客人单独和医生谈了五分钟,显然,与其说这是他的建议,还不如说是她自己的请求。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轻松地交流欧洲之行对身体的好处。终于,她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用我的名誉作担保,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没有你可能不知道的。我和他之间不存在任何关于你的秘密。你在怀疑什么?我不能理解,你是怎么知道我单独和他见过面的?”
“没有,你没告诉过我,”米莉说,“我不是说我生病的那二十四小时内,你们那时候见面非常自然。我是说在我病好了之后,你回家之前做的最后那件事。”
斯特林厄姆太太还是不能理解:“谁告诉你我又去见过他?”
“他本人也没有告诉我,后来你也没有写信跟我提过。这是我们第一次谈到这件事。好吧!”米莉此时的脸上表情和她的声音,向她的同伴暴露了她其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她不过想碰碰运气,结果真的也给撞上了。不过,她为什么要一直琢磨这个问题?“如果你和他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如你刚才跟我说的,”她微笑着说,“那就不要紧。”
“我和他没什么秘密,他也没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不过,你是不是感到不舒服?”
那位年长的女士迫切希望得到真相,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因为她亲眼目睹了米莉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女孩的脸色一直是苍白的,不过,她的朋友已经懂得怎么给她苍白的脸色打折扣,她的脸最明亮的时候,并不是她最勇敢的时候。她还有点神秘地微笑着。“我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要知道也不难。”
听到这句话,斯特林厄姆太太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同情:“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哪里痛吗?”
“一点儿也没有。我就是有时会想……”
“什么?”她紧接着问,“想什么?”
“想我是不是能拥有很多。”
斯特林厄姆太太睁大了眼睛。“很多什么?不是病痛吧?”
“一切。我的一切。”
我们的朋友再次很迫切地却又很温柔地寻找着答案。“你不是已经拥有一切了吗?所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女孩说,“我能拥有多久?我是说,如果我真正得到的话。”
她说这些话让人大惑不解,至少让她的同伴感到相当费解,她一如既往地欣赏她优雅的柔弱和谈话时突兀的转折,当然也觉得她有些调侃的意思。“你是说病吗?”
“一切。”米莉笑了。
“啊,当然。”
“那么,我会拥有多久?”
斯特林厄姆太太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她,走近她,张开双手,轻轻地抱着她。“你想去见什么人吗?”然后,女孩只是缓缓地摇头,虽然她的表情显得她恢复了一点意识。于是,她又说:“我们直接去找附近最好的医生。”然而,这句话同样只让对方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表情挺亲切,但还是很茫然,让人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我们的朋友彻底迷失了方向。“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我,你是否感到不舒服?”
“我不觉得我真的拥有一切。”米莉似乎想做解释,也似乎想让对方觉得她可爱。
“那么,我到底能帮你什么忙?”
女孩迟疑了一阵,似乎很快就能找到合理的答案,可是,她采用了一种意料之外的表达方式。“亲爱的,我太幸福了。”
这句话让她们拥抱得更紧,不过,也证实了斯特林厄姆太太的疑虑。“那么还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我几乎承受不了。”
“可是,你到底认为你还有什么没得到?”
米莉又迟疑了一下,然后发现了答案,接着,她语气略带含蓄地说:“因为我拥有了一切,所以感到太幸福,我需要压抑这种幸福感的力量。”
斯特林厄姆太太明白了,这里面很可能有更深层的意思,于是,她又恢复了温柔,用非常低沉的声音,在年轻朋友的耳边缓缓地、喃喃地说:“你想见谁?”她们就像站在高山顶峰上俯瞰着整个名医云集的大陆。“你想先到哪里去?”
米莉第三次露出貌似沉思的表情,不过,经过沉思之后,她却还是提出了几分钟之前提出的请求:“我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告诉你。晚饭见。”然后,她便轻快地离开了房间,她的同伴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活力,而且相信她的活力蕴含着某种让她特别欣喜的内涵。这次奇怪的谈话刚结束,斯特林厄姆太太又若有所思地坐着,手中摆弄着一副钩针和一团丝线,在做针线活的时候,她一直没有停过思考。毫无疑问,目前这个令人费解的情形,是因她们长时间停留引起的,那个女孩可能不是真的喜欢在这里逗留。大家只要认为她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她生活中有太多的乐趣,那么,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她停不下来享受这种乐趣,她要不断向前走才能享受到乐趣,而因为这种冲动,她才会飘浮起来,回到她应有的伟大空间。不可否认,坐在那儿看着暮色渐浓的时候,会更敏锐地感受这位年轻女士的空间有多么壮丽,至少苏珊·谢泼德就有这样的感受。高山上的夜晚自然地变得很冷,因此,旅行者们纷纷要求吃饭的时候烧火炉。透过不高但很干净的窗户玻璃,可以看到高山道路上有不少勇敢的行人,客栈门口很热闹,有黄色的公共马车、庞然大物的运货马车,还有裹着篷的私人运输工具,这些都让我们喜好幻想的朋友记起从前听说过的故事和以前看到过的画面,以前追逐嬉戏的场面历历在目。很奇怪的是,这些往事显得很连贯,对她理解和阐释她目前所处的关系以及这个关系对她的意义有很大的帮助。很自然,关于她这个朋友所处的壮丽空间,她觉得是她获得的最大启发,因为她感觉自己也处于同样壮丽的空间,她俨然坐在一辆金碧辉煌的皇家马车里,而坐在猩红色软座上,她可以看到很多壮丽的景象。等到蜡烛点亮,短短的白色窗帘放下,也就是到预定吃晚饭的时间,米莉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这个可以看见秀丽风景的小屋便又充满浪漫的气息。她不浪费时间,而是直截了当地跟那位很有耐心的同伴说:“我想直接去伦敦。”这句话丝毫没有破坏房间里既有的氛围。
不过,这是出乎意料的,与她们出发时的所有设想都不对应;也许有人还会说,恰恰相反,目前的行程都是序曲,而英格兰才是最后的高潮。简而言之,人们也许认为伦敦就像一顶皇冠,要想得到它,就必须像攻克一座堡垒一样慢慢靠近。因此,米莉终于迈出美妙的步伐,更令人感到兴奋,斯特林厄姆太太似乎看到复杂的进程出现简单化的苗头;她后来回忆时还觉得,这就像戏开场前的背景交代,在烟雾缭绕的烛光之中,女孩表达了她的偏爱,同时,她们也听到了马车铁链清晰的声音,还有马蹄的声音和盆桶瓶罐相互碰击的声音,也听到了异域的口音,似乎这些都是旅途欢乐的一部分。女孩像是在忏悔,很羞耻地承认,也似乎觉得人家可能认为她很轻浮。她说,她到欧洲来主要是因为想看“人”,如果真的能看到的话,而且,如果说她的朋友想知道,前几天在教堂里和博物馆,她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人的影子,在看自然景色的时候,这个幻影还是缠着她。是的,她是来欣赏景色的,但她希望景色之中多些人味,她需要解释的是伦敦为什么独占鳌头。接着,她又提到一会儿前的想法,说如果不能拥有很久,或者说如果她自己都不会存在多久的话,那么,她的这个提议可能给予她最多的东西,最不至于使她剩下的日子虚度。说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她显得很开心,使斯特林厄姆太太不再像刚才一样胆战心惊,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出现英年早逝的情况,那么,她就要考虑自己的未来。那么,好吧,她们就为了明天好吃好喝吧;而且,从那时起,她们的行动都要以好吃好喝为方向。事实上,那天晚上她们真的吃得好喝得好,在她们分手之前,空气比刚才更清澈了很多。
空气变得清澈之后,人们就可以看到非常广阔的景象,所谓广阔,指的是与人有关的景象。对于米莉而言,这个景象并不涉及任何特定的人。两位女士一致认为,她们可以在多佛港口上岸,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们,她们也一个人不认识。在那里,她们没有现成的关系;斯特林厄姆太太之所以提出这一事实,是想看看米莉的反应。女孩起初没做什么反应,只是说她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并没有想到什么老朋友,接着,她说她就希望有机会从那里给美国同胞写很多信。美国同胞感兴趣的不是哪个具体的人,而是英国的整体人文景象,也就是人们通过阅读和想象塑造出来的世界。斯特林厄姆太太也认为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不过,她后来抓住一个偶然的机会说,如果能事先认识这个世界的一两个人,那会更让人放心。然而,用通俗的话说,因为这句话还是没有“搞定”米莉,她只好把话说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给了丹什先生什么承诺,我这样理解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米莉的表情只能做两种解释:要么是她对所谓的承诺一无所知,要么是丹什这个名字引不起任何反应。但是,她的同伴很快就明白,她不应该对这个承诺那么茫然,这个承诺肯定跟什么东西有关联,也就是说,遭到这么彻底的否定,这个承诺肯定跟某个特定的人有关系。最后,她承认那人就是莫顿·丹什先生。那是一位异常“聪明”的英国绅士,在她们从纽约出发前不久,他带着特定的文学使命(很可能是吧)出现在纽约,在她去波士顿回来之后和她的同伴到纽约来跟她做伴之前,他曾到她家去过三四次。经过多次提醒后,她才记起来,她在不久之后跟这位同伴提起过,那位有关人士跟她说过一句知心话,说她到了伦敦却不去拜访老朋友,这种事情要不得。当时,她就随便听听,不是很当回事,她现在也重申了这一点。提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云淡风轻,没有添油加醋,不过,这也让斯特林厄姆太太因为与丹什先生失之交臂而深感遗憾。此后,那位年长的女士又想起过他,但她发现,米莉似乎没有想过,如果她想起过,那女孩是很容易暴露的。尽管她对跟自己有关系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她可能私下觉得,但她把这个想法藏在自己心里,要不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她可能会跟那位年轻的英国绅士更熟一些。和他成为熟人,对于单独面对整个世界的米莉而言,有助于她获得同情和赞叹。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但拥有豪宅和巨额财富,也没有人约束她,而就在最近,她开始获得了同情和赞叹,像女人到了很大的年纪一样,也像必须考虑大众舆论而且少年老成的公主一样。如果说斯特林厄姆太太了解到,在她到纽约之前,丹什先生已经到别的地方去办他的差事了,那么,后来,也就是在她自己第二次去纽约之后,曾经在从华盛顿西行的途中回来过一两天,那也是不难发现的,虽然在她与她的朋友会合开始长途旅行之际,他并没有出现。她从未夸大过事实,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夸大事实的本事,不过,今天晚上她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关系足以让她产生更多的联想。
她马上表示,无论如何,不管有没有承诺,到伦敦后,米莉可以想办法跟他联系一下。米莉随即回答说,她确实可以,但必将是徒劳无功的,因为那位绅士非常肯定还在美国。他在那里有很多差事要办,此时可能还没有开始;而且,事实上,如果不是认定他不可能这么早就回英格兰,她很可能不会想到伦敦。她的同伴察觉到,我们年轻的女士在做上述表白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似乎说漏嘴了;虽然她接着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她不希望人家觉得她在追求他,但也掩盖不了那种有些尴尬的感觉。斯特林厄姆太太私下嘀咕,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所以她突然发现了危险;但是,她当时对此只字未提,而是说了一些别的事情:例如说,丹什先生不在就不在,那也没什么,她们总是可以见机行事。可是,见机行事的准绳是什么呢?该怎么判断呢?所以,当她们还坐着的时候,她就提起了自己的情况:她在伦敦可能有些关系,对于这个关系,她既不想断然否认,也不想冒险把希望寄托在它上面。在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向她的同伴介绍了莫德·曼宁厄姆的故事。那是一个古怪而有趣的英国女孩,从前一起在沃韦的学校读书时,她们就形成了特别的亲密关系。分手之后,她们保持着书信来往的习惯,不过,这个习惯先是开始动摇,后来彻底消失了,这也是对她们之间的友谊的粗糙考验;于是,她们各自结婚的时候,这个习惯又死灰复燃。她们又亲热而又谨慎地恢复通信:是劳德夫人先写的,以后还通了一两个来回,然后就彻底结束。虽然不是突然断裂,更像是慢慢地熄火。莫德·曼宁厄姆嫁了个高贵的丈夫,这是她的看法,而她自己的丈夫却是个小人物;除此之外,她们之间存在巨大的地理距离和个人差异,共同兴趣也不断减少,都觉得两个人从此不可能再见面,这些因素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只是在近几年,见面的可能才开始显现,前提条件是另一方还在人间。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朋友想去证实的,如果这样或那样的便利,她认为她是可能去证实的。她真的会去尝试,如果米莉不反对的话。
米莉一般不会反对什么,虽然她问了一两个问题,但当场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她的问题,至少是她自己的回答,启动了斯特林厄姆太太心里一趟向后行驶的列车:她直到今晚才知道自己还记得那么多,也才知道看看身高马大的莫德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那是非常美妙的,即使在一位年轻人的眼里也一样。当时的莫德打扮花哨,像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人,这可能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她坦率承认,这里面有一个危险,虽然经历了岁月的蹉跎,她的性情可能也还不成熟,还是那么粗犷。不过,经过长期分离之后再见面,总是要面对这种危险的;要收拢散乱的线条,总是要冒风险的,但是,如果米莉乐意,她就乐意去冒险。她承认,其中也可能有相当诱人的趣味,她也很明白地表示,这有点要收尾的味道,说对一个五十年来一直恪守新英格兰美德的人而言,这点趣味是无伤大雅的最后权利。她后来记得,她的同伴听到这句话后,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她。这时,她们已经吃好了晚饭,她还在烛光中坐着,而米莉站起来来回走动,她的目光足以让她觉得,这便是对她神秘莫测的评价。最后,因为她总是要说一句话,米莉就用若有所思又很动人的表情,表明她虽然一直沉默,但也一直注意听着,而且她朋友的故事虽然说得很随意,但让她既惊奇,也觉得有趣。于是,在上床睡觉之前,她也很随意地说:“试试吧!”
苏珊·斯特林厄姆还坐着,还很兴奋地回忆着,在她的脑海之中,劳德夫人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但是,那年轻朋友的话似乎有些贬低莫德·劳德存在的分量。女孩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似乎涌起一股强大的意识,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力量让人难以抗拒。似乎在这段很充实的时间里,她又想明白了,自从莫德结婚之后,她实际上就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根据流行的说法,就是被“搁置”了。劳德夫人把她抛在了身后,而在她生命中那个相应的日子,不是第二个日子,即那个伤感但伤感得有尊严的日子,而是第一个日子,即那个本应很欢乐的日子,对方给予她的是近乎施舍的同情。如果说这个已经无关紧要的怀疑还没有消除,那么,毫无疑问,它好像是链条中的一个扣,而不是另一道裂痕;当然,这是会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实上,她非常可能觉得,她那个老同学的施舍精神,可能会解决她另一个意义上的问题。如果这件事值得我们分析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之所以能得到解决,原因是她终于有了可以展示的东西,这是圆满的结局,是理想的赏罚,也是慷慨的报复。她们分手的时候,莫德炫耀了许多东西,而随着日积月累,她现在可能有更多得多的东西可以炫耀,这不就是英国生活的一般规律吗?好吧,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不过,她觉得她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不管劳德夫人可能炫耀什么,人们怎么猜想都没问题,她最大的筹码就是米莉·蒂尔,她俨然就是可怜的苏珊所能摆出来的战利品。可怜的苏珊徘徊到很晚,直到蜡烛快烧尽了,然后,等餐桌清理好之后,她便铺开干净的信纸。她尚未丢失原有的线索,还记得一些关系,也还记得一些地址可以试试,于是,说动手就动手,她当场就写好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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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米莉是米尔德里德的昵称。
(2) 中南欧一地区,位于奥地利西部和意大利北部。
(3) 马尔伯(1782—1854),法国将军,他的回忆录因描写拿破仑时期的战争而闻名。
(4) 格雷戈罗维乌斯(1821—1891),德国历史学家,研究中世纪罗马史。
(5) 德国老牌出版商,家族代代以印制古典文学版本出名。
(6) 原文为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