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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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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瓦尔蒙子爵

说实在的,子爵,您真像孩子似的。在孩子的面前,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表示,否则他们立刻就想抢到手里!我有了一个简单的念头,我告诉您我并不愿意老想着这个念头。我跟您谈了这一点,您就加以利用,老是让我注意到这个念头;我力图摆脱这个念头,而您却用这个念头来束缚我;您还似乎要我违心地跟您一样具有那种荒唐的欲望!您让我独自承担小心谨慎的负担,这算得上行为宽厚吗?我再对您说一次,我也暗自思量了好多次,您向我提议的安排是根本做不到的。就算您完全表现出目前您对我表现出的宽厚样子,您以为我就不为他人着想,愿意接受会对您的幸福带来损害的牺牲吗?

不过,子爵,说到那种使您对德·都尔维尔夫人感到眷恋的感情,您真的对这种感情抱有错觉吗?这种感情就是爱情,否则世上就根本没有什么爱情了。您百般地加以否认,却以成千种方式证实了这一点。比如说,您究竟用什么托词来应付您自己呢(因为我相信您是对我说真心话的)?这种托词使您把想要保住那个女人的欲望,那种您既无法掩饰,也难以克制的欲望,说成出于观察的意愿。您从来没有使别的女人获得幸福,完完全全地得到幸福。人家就不会这么说吗?唉!如果您对这一点表示怀疑,那您的记性实在太差了!不,问题不在这儿。问题只是您的内心欺骗了您的理智,让它满足于拙劣的理由。但我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因为我可不想受骗上当。

因此,尽管我注意到您出于礼貌,已经细心地删掉了所有您觉得会惹得我不快的词语,但我发现您仍然保留了同样的意思,也许您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确,信上不再提到可爱的、天仙似的德·都尔维尔夫人,但是出现了一个令人惊奇的女人,一个心思细腻、感情容易冲动的女人。您这样说,就把所有别的女人都排除在外了。总之一个罕见的女人,您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那样的女人。那从未感受到的并不最为强烈的魅力也是同样的情形。嗳!就算这样。但既然您直到那时为止从未感受到这种魅力,看来往后您也不会再感受到了。那您的损失就也会是无法弥补的。子爵,这些就是爱情的明白无误的征兆,否则,就别再打算找到任何征兆了。

请您放心,这一次我和您说话没有带什么情绪。我打定主意不再有什么情绪;我十分清楚地意识到情绪会成为一种危险的陷阱。说真的,我们只做个朋友,我们的关系也以此为限。不过您应当对我的勇气,是的,对我克制自己的勇气表示感谢;因为有时候,就连不作出一项自己觉得不好的决定,也得需要勇气。

因此,我并不是为了说服您接受我的意见才来回答您的问题,您要求我说出究竟哪些是我执意要求而您不肯作出的牺牲。我有心用了执意要求这个词,因为我可以肯定,不一会儿,您就会觉得我实在太苛求了。但这样更好!我对您的拒绝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表示感谢。您看,我对您什么也不想隐瞒,实际上也许我有一些事儿需要隐瞒。

因此,我执意要求(请看这是多么残忍!)那个罕见的、令人惊奇的德·都尔维尔夫人在您的心目中只成为一个平凡女子,恢复她本来的样子。因为我们不应当受到迷惑;我们认为别人身上具有某种魅力,其实那种魅力只存在于我们自己身上;只有爱情才会大肆美化我们所爱的对象。我对您提出的要求,不管多么难以完成,您说不定也会尽力答应我,甚至发誓做到。可是,坦白地说,我是不相信空洞的言辞的。只有您的全部行为才能使我信服。

事情并不到此就完了,我是很任性的。您欣然向我提出要牺牲小塞西尔,我对此一点也不在乎。相反,我要求您继续把这份苦差使干下去,直到我有新的指示为止。也许我喜欢如此滥用我的权威,也许我比较宽容或比较公正,只满足于控制您的感情,却并不想妨碍您的快乐。不管怎样,我希望您服从,我的命令是极其严格的!

当然,到那时我会觉得非得对您表示感谢;谁知道呢?也许我还得奖赏您呢。比如说,我肯定会缩短这次变得叫我难以忍受的外出。我最终会和您再次相见,子爵,我又用怎样的方式……和您再次相见呢?……可是您要记住,这只是随便谈谈、简单讲述的一个无法实现的计划,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把它忘掉……

您可知道,我的诉讼案叫我感到有点儿不安?我想了解一下自己到底可以采取一些什么手段。我的几个律师为我援引了好几条法律,还特别引用了许多权威性判例,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但我看不出其中有多少理由和正义。我几乎后悔当时不肯接受和解。可是一想到我的诉讼代理人精明干练,律师能言善辩,诉讼人姿色出众,我就又放心了。如果这三样法宝都不起作用,就得改变事情的进程,那还谈得上尊重旧时的惯例吗?

这场官司是目前使我留在这儿的唯一的事。有关贝勒罗什的官司已经了结:不予法律追究,诉讼费用由双方各自负担。他竟惋惜无法参加今晚的舞会;这真是一个闲散的人的惋惜!等我回到城里,就让他完全恢复自由。我为他作出这种痛苦的牺牲。如果他从中感受到我的宽宏大量,我也就得到安慰了。

再见了,子爵,常给我来信吧!看到您对自己快乐的详尽描述至少可以部分地补偿我所感受的烦闷。

一七xx年十一月十一日于xx城堡

第一百三十五封信

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

我设法给您写信,却不知道能否写成。啊!上帝呀!真想不到在写上封信的时候,我无比幸福,简直无法把信写下去;如今却是极度的悲伤使我不堪重负,让我只有感受痛苦的那点儿力量,夺去了我表达痛苦的力量。

瓦尔蒙……瓦尔蒙不再爱我了,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爱情决不会这样消失的。他在欺骗我,背叛我,侮辱我。世上的所有不幸和屈辱,我都感受到了,而他就是这些不幸和屈辱的根源。

您可不要以为这只是单纯的猜疑,我根本没有猜疑!我连表示怀疑的福气都没有。我看到他了。他还能对我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呢?……但他可不在乎!他甚至都不会去做这样的尝试……我这苦命的人!你的责备和泪水对他又有什么作用?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你的身上!……

因此他确实把我牺牲了,甚至把我出卖了……出卖给谁呢?……一个下贱的女人……可是我在说什么呀?唉!我连蔑视她的权利都没有。她背离的本分没有我的多,她的罪过也没有我的大。哦!以悔恨为基础的痛苦是多么难以忍受啊!我觉得我的痛苦越发厉害了。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您对我遭受的煎熬有所了解,那么不管我变得多么不配得到您的怜悯,您仍然会怜悯我的。

我刚把信重读了一遍,发现信里什么都没有告诉您;我要尽力鼓起勇气来把那桩令人痛苦不堪的事儿向您叙述一遍。事情发生在昨天,自从我回来后,我头一次打算在外面吃晚饭。瓦尔蒙下午五点钟来看我;他从来没有显得这么温情脉脉。他让我明白我的外出计划令他相当不快。于是我马上打算留在家里。然而,过了两个小时,他的神情和语气突然产生了明显的变化。我不知道是不是脱口说了什么叫他感到不高兴的话。不管怎样,过了没有多久,他就声称想起了一桩事儿,只好离开,就走了。临走之前,他倒确实向我表示深切的遗憾,当时我觉得他的这种表示是真诚的,充满了温情。

剩下我一个人,我空闲了,就觉得最好还是守约前去吃饭。我梳妆打扮好了,就上了马车。不巧我的车夫让我从歌剧院前面经过,正碰到散场,街上堵得水泄不通;我瞥见瓦尔蒙的马车在我旁边的那列车队里,位于我前面四步远的地方。我的心马上怦怦乱跳,但这不是由于害怕;当时我脑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希望我的马车向前移动。但我的马车并没往前移动,他的马车倒不得不后退了几步,变得停在我的马车旁边。我立刻把身子移向前去,不觉大吃一惊,发现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姑娘儿,就是她那一行中很出名的姑娘儿!正如您能想到的那样,我缩了回去;这已经叫我感到相当痛心了,但叫您难以相信的是,瓦尔蒙显然可恶地把秘密告诉了那个姑娘儿,因为她一直靠在车门上,始终不停地看着我,还发出一阵阵的笑声,引起周围人家的注意。

那时我万念俱灰,但我仍然由着马车拉我前去那户人家赴宴,不过我无法呆在那儿;我时时刻刻都感到自己就要晕过去了,特别是我无法忍住泪水。

回家以后,我提笔给德·瓦尔蒙先生写信,并马上把信给他送去。他不在家。我又派仆人前去,吩咐他等他回家;因为我想不惜任何代价摆脱这种死亡的状态,否则就一劳永逸地确定下来。可是午夜之前,仆人回来了,告诉我瓦尔蒙的车夫回去了,对他说他的主人晚上不回家了。今天早上,我觉得除了向他要回我的信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了;我还请他不要再到我家里来。我确实作出了一些吩咐,但无疑这些吩咐并没什么用处。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还没有来过,我连他的一封短信也没有收到。

我亲爱的朋友,目前我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要补充了。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了解我的心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再长久地损伤您那富于同情心的友谊。

一七xx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三十六封信

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致德·瓦尔蒙子爵

先生,在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以后,无疑您不会再指望在我家里受到接待,无疑您也并不怎么想要受到接待!因此这封短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请您不要再来,而是要求您归还我的信件。这些信件根本就不应当存在。这些信件虽然作为您造成我盲目糊涂的证据,一度引起您的兴趣,但既然我已头脑清醒了,信里所表示的又只是被您摧毁的感情,那么它们对您也就无关紧要了。

我承认,也意识到对您信任铸成了大错;那么多女人在我之前成了这种信任的受害者。在这件事上,我只责怪我自己。可是我本来至少觉得,不应当遭到您的轻蔑和侮辱。我为您牺牲了一切,就为了您,失去了自己尊重自己和受到别人尊重的权利,我本来以为可以指望您在评判我的时候不像公众那么严厉;而且舆论会把一个意志薄弱的女子跟一个腐化堕落的女子区分开来,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别。这些过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过错,我对您说的也只是这种过错。至于爱情方面的过错,我就闭口不说了。我们的心灵不可能相互理解。再见了,先生。

一七xx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三十七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夫人,仆人刚把您的信交给我。我看信的时候直打哆嗦,几乎没有力气来给您回信。您对我竟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想法!唉!无疑我有过错;即便您宽容大度地不加计较,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可是您责备我的那些过错,我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什么?我竟然使您蒙受羞辱!遭到蔑视!可我那么疼爱您,又那么尊重您;只有在您认为我配得上您的时候,我才感到得意。您受到表面现象的蒙蔽。我承认这些现象可能对我不利;但是难道您的心里就没有必要的驳斥这些表面现象的力量吗?当您一想到有什么要抱怨我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产生反感吗?然而您还是相信了!照这么说,您不仅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疯狂举动,而且您还担心因为对我好而受到这样的牵累。唉!如果您觉得您的爱情使您沉沦到这种地步,那我在您的心目中一定显得相当卑鄙无耻?

这种想法使我痛苦难受,心情压抑。我设法排斥这种想法,却是白费时间;我本该把时间用来铲除这种想法。我可以向您供认一切,但是仍有一个顾虑。难道我需要叙述自己想要否定的事实吗?难道我需要把您跟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一时的过错上吗?我要用余生来弥补这个过错。我仍在寻思这种过错的原因。每逢回想起那事,我总觉得耻辱和绝望。唉!如果我对自己的非难引起了您的怒火,您根本用不着四处谋求报复;您只需让我陷入悔恨就行了。

可是,谁会相信呢?这桩事的根本原因就是我在您身边所感受到的那种无法战胜的魅力。正是这种魅力使我把一件不能耽搁的重要事情忘了很长时间。我离开您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无法找到我想找的人。我希望在歌剧院里跟他碰头,但是也没有见到他,却遇到了埃米莉。我在根本不认识您,根本没有体验到爱情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她没有马车,要求我把她送回家去;她的家就在附近。我觉得这不会有什么麻烦,就同意了。可是就在那会儿我遇到了您。我顿时感到您会就此认为我是个罪人。

我生怕引起您的不快,生怕使您感到痛苦,这种心情十分强烈,想必不久就受到了注意;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我还承认,这种心情促使我设法劝那个姑娘儿不要抛头露面;但这个心思细腻的防范措施反而对爱情不利。埃米莉和所有跟她身份相同的姑娘儿一样,对她们一贯非法取得的左右我们的力量,习惯于只有肆无忌惮地滥用一下,才觉得放心。她当然会注意不失去这样一个好机会。她越是看到我神色困窘,就越是有意招摇过市。她欣喜若狂,您可能一时认为自己成了她取笑的对象,我为此感到万分愧疚。实际上她只是看到我体味的难熬的痛苦才那么乐不可支。这种痛苦就来自我对您的尊重和我的爱情。

至此为止,无疑我倒不是有罪,而是相当不幸。这些过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过错,您对我说的也只是这种过错;这些过错并不存在,因而也不该对我加以责备。至于爱情方面的过错,您闭口不说是没有用的;我不会对这种过错保持沉默,因为一种过于重大的利益迫使我打破沉默。

这并不是说,我在为这种难以理解的不端行为感到羞愧不安的时候,能够竭力回想起这件事而不感到极度的痛苦。我对自己的过错深信不疑,同意接受应有的惩罚,也同意等待下去,让时间、让我永远不变的柔情、让我的悔恨来使我得到宽恕。可是我接着想要对您说的话儿跟您敏感的心灵至关紧要,我怎么能保持沉默呢?

不要以为我在转弯抹角地原谅或掩盖自己的过错;我承认我有该受责备的地方。可是我不承认,永远也不承认这个丢脸的过错可以被看作爱情上的过错。嗨!一次感官上的意外刺激,一时的痴迷糊涂,跟纯洁的感情会有什么共同之处呢?前者接着马上引起羞愧和懊悔,而后者只可能在一颗敏感的心灵中产生,靠敬重来维持,最终幸福成为这种感情的果实。啊!请您不要这样来亵渎爱情。特别不要糟蹋您自己,把根本不能混为一谈的事物等量齐观地集中在一起。让那些下贱堕落的女人为她们不由自主地感到可能形成的竞争提心吊胆吧!让她们去遭受剧烈的、可耻的妒火的煎熬吧!但是您,请您转过眼睛,别看那些会玷污您的目光的货色。您像上帝一样冰清玉洁,也跟上帝一样,您在惩罚冒犯您的行为的时候,并不记恨。

可是您要对我施加什么惩罚呢?有什么惩罚会比目前我所感受到的惩罚更为痛苦呢?我因为冒犯了您而感到追悔莫及,因为惹得您伤心难受而心痛欲裂,因为想到自己配不上您而意气消沉,有什么惩罚可以和这些感觉相比呢?您就顾着惩罚!而我呢,却请求得到您的安慰。这并不是说我应当得到您的安慰,而是因为我需要您的安慰,而能给我安慰的也只有您了。

倘若您突然忘了我跟您的爱情,不再重视我的幸福,反而想要让我遭受永久的痛苦,那您有权这么做。您就行动吧。但是如果您比较宽容,或者心比较软,仍然记得当初使我们心心相印的柔情蜜意,仍然记得我们一次接一次地出现,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地体味到的那种心灵的欢乐,仍然记得我们都是靠了对方才得到的那些无比美好、福星高照的日子,仍然记得爱情,只有爱情才能带来的所有这些财富,那么,也许您宁愿具有再次产生所有这些财富的力量,而不想具有摧毁这些财富的力量。我还能对您说什么呢?我失去了一切,由于我的过错而失去了一切。可是凭借您的恩惠,我可以重新获得这一切。现在该由您来作出决定了。我只补充一句话。昨天您还发誓说,只要我的幸福掌握在您的手里,它就十分安稳!唉!夫人,难道今天您要使我陷入永久的绝望吗?

一七xx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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