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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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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想着

为它尽最卑微的责任。

——华兹华斯 [39]

在六月的一个晚上,费厄布拉泽先生知道他即将获得洛伊克的牧师俸禄以后,那间古色古香的客厅里真是喜气洋洋,连那些大律师的画像似乎也露出了笑容。他的母亲没有喝茶,也没有吃烤面包,像平时一样穿得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只是脸色变得红红的,眼睛变得亮亮的,流露了她心头的喜悦,这使老妇人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青春时期,恢复了当年的姿色。她用坚定的口气说道:

“卡姆登,最值得安慰的还是你的品德配得上担任这个职务。”

“一个人的品德主要还是取决于他有没有优厚的收入,母亲。”儿子说,充满了欢乐,并不想掩饰这种心情。他满面春风,不仅显得朝气蓬勃,容光焕发,而且流露了丰富的内心活动,从他的目光中,人们不难看到他的快乐,也不难发现他的思想。

“我说,姨妈,”他继续道,搓搓手,望着诺布尔小姐,后者正跟海狸似的,在窸窸窣窣搞小动作,“今后我们茶桌上有的是方糖,你尽管偷去给孩子们吃好了,你还会有不少新袜子可以送人,至于要补的旧袜子,那更多了!”

诺布尔小姐向外甥点点头,轻轻发出了有些惊恐的笑声,心想多亏这个美缺,她已经往篮子里多丢了一块方糖。

“至于你,威妮,”牧师接着又道,“现在不论你要嫁给洛伊克的哪个单身汉都不成问题了,哪怕索洛蒙·费瑟斯通先生也行,只要我觉得你是真正爱上了他。”

威妮弗莱德一直望着她的弟弟,在伤心啼哭,因为哭是她表示快活的方式,现在听到他的话,不禁破涕为笑,说道:“你应该先给我做个榜样啊,卡姆,现在你 该结婚啦。”

“完全应该。但是谁肯嫁给我啊?我只是一个谁也看不上的老家伙,”牧师说,欠起身子,把座椅推后一些,低头看看自己,“母亲,你说什么来着?”

“你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卡姆登,虽然比不上你的父亲,没他那么清秀。”老太太说。

“我希望高思小姐会嫁给你,弟弟,”威妮弗莱德小姐说,“她会使我们在洛伊克过得非常快活。”

“好极了!照你说的,好像那些年轻小姐都是市场上的鸟,关在笼子里就等我去挑选似的,只要我一开口,每个人都会乖乖地跟我回家。”牧师说,不想专门提到某一个人。

“我不是说每个人,”威妮弗莱德小姐说,“但我想,妈妈,你是喜欢高思小姐的,是不是?”

“我的儿子喜欢谁,我也喜欢谁,”老太太说,神色端庄威严,“卡姆登,你应该成家啦。要不,等我们到了洛伊克,就没人陪你打惠斯特牌啦,亨利埃塔·诺布尔从来不会打惠斯特牌。”(费厄布拉泽老太太一向用这个庄严的名字,称呼她那位瘦小的老姊妹。)

“今后我不打惠斯特牌了,母亲。”

“为什么,卡姆登?在我年轻的时候,惠斯特牌是正直的教士无可非议的娱乐。”老太太说,忘记了惠斯特牌对她的儿子说来意味着什么,因此讲得振振有词,好像是在驳斥一条新教义的危险挑战。

“我会很忙,没空打惠斯特牌。我得管两个教区呢。”牧师说,不想讨论惠斯特牌的优劣问题。

他已向多萝西娅说过:“我觉得我没有必要放弃圣博托夫教区。不少人主张改革教士兼职制 [40] ,但如果我把大部分钱给别人,这已足以表明我反对这种制度。重要的不是放弃职权,是怎么运用它。”

“我也这么想,”多萝西娅说,“我自己就有这样的体会,我觉得,放弃权力和金钱,比保持它们更容易。授职权由我掌握,实在并不合适,然而我觉得不放心,不能把这权力托付给别人。”

“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不使你为自己运用的权力感到遗憾。”费厄布拉泽先生说。

他的性格属于那一类,即生活的重担一旦不再压痛他们的肩膀,良心便会活跃起来。他没有在那个问题上装出一副可怜相,但在心里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尽管这种懈怠在不领取教士俸禄的人是不足为虑的。

他对利德盖特说过:“我常常希望干些别的,不是当教士。但是也许,我不如尽量当一个称职的教士好一些。你知道,这无非是使自己拿了俸禄,问心无愧,这么做,困难会简单得多。”说完后,他笑了笑。

这位牧师当时确实觉得,要尽自己的责任并不难。但责任有时却会恶作剧,给你带来一些意料不到的事,好比有一个行动迟钝的朋友,我们好心好意请他来玩,却在我们家里摔断了腿。

过了还不到一个礼拜,责任就以弗莱德·文西的面目出现在他的书房中了。弗莱德刚从全能学院 [41] 得了学士学位回来。

“我不好意思麻烦你,费厄布拉泽先生,”弗莱德说,那张清秀坦率的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神色,“但你是我唯一可以请教的朋友。以前我曾把一切告诉你,你对我那么好,使我不由得再来找你。”

“请坐,弗莱德,你讲吧,只要我办得到,我无不乐意效劳。”牧师说,他正在包扎一些小物品,准备运走,现在并没有住手。

“我要告诉你……”弗莱德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气说了下去,“现在我得进教会办事了,说真的,不论我怎么想法子,我也找不到别的事干。我不喜欢这行职业,但我知道,我不能对父亲这么讲,他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为了供我读书花了不少钱。”弗莱德又停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又找不到别的职业。”

“我跟你父亲谈过这事,弗莱德,只是跟他很难讲得通。他说,现在已经太迟了。但你终于跨过了一座桥,你还有什么别的困难呢?”

“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喜欢干这行职业。我不喜欢神学,讲道,老是装得道貌岸然。我喜欢在田野上骑马,做别人都做的事。从任何意义上说,我都不想干坏事,但是人们希望一个教士做到的,我无法办到。然而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做呢?我父亲不能给我任何资金,要不,我可以经营农业。他的商行也没有位子给我。当然,现在我要学法律,或者医学,已来不及了,父亲要我自己挣钱过活呢。说我进教会干事是错了,这自然很对,可是说这话的人,谁也没给我指明一条出路。”

弗莱德的声调显得牢骚满腹,愤愤不平,费厄布拉泽先生听了差点发笑,多亏他的头脑太忙,顾不到笑,因为他想到的比弗莱德告诉他的更多。

“你在教义方面,或者信纲 [42] 方面,有什么困难吗?”他说,尽量设身处地替弗莱德着想。

“不,我想信纲是正确的。我不打算提出争议,反对它们;比我好得多、聪明得多的人尚且赞成,何况是我。我觉得,要是我对它们产生怀疑,好像我是法官似的,那未免太可笑了。”弗莱德讲得相当坦率。

“这么看来,你曾经想过,尽管你不像一个教士,你还是可以做一个称职的教区牧师?”

“当然,如果我非得当教士不可,我会尽力而为,履行自己的责任,尽管我不喜欢这职业。你认为,我应该受到责备吗?”

“责备你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当教士吗?那得问你自己的良心,弗莱德,看你怎么衡量利害得失,明确你的职务对你有什么要求。我只能把我的体验告诉你,我一直不太检点,结果弄得很不自在。”

“但是还有别的障碍,”弗莱德说,脸有些红,“我以前没有告诉你,不过我所讲的一切,也许已使你猜到了这点。有一个我十分喜欢的人,从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起,我便爱上了她。”

“我想,这是高思小姐吧?”牧师说,眼睛盯住了几条标签,仔细观看。

“是的。如果她肯要我,我可以一切在所不计。这样,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你相信,她对你有同样的感情吗?”

“她永远不会这么说。好久以前,她已要我答应她,不再向她提起这事。她特别反对我当教士,这我知道。但我不能没有她。我相信她是爱我的。昨天晚上我见到高思太太,她说玛丽住在洛伊克教区长府上,跟费厄布拉泽小姐在一起。”

“是的,蒙她好意,帮助我姊姊料理家务。你想到那里看她吗?”

“不,我只想恳求你一件事。我不好意思一再打扰你,但是你的话玛丽是肯听的,我希望你跟她谈谈——我是指我进教会任职的事。”

“这可不大好办,亲爱的弗莱德。我首先得确定,你是真心爱她。而且按照你的要求跟她谈这件事,那无异于要她告诉我,她是不是同样爱你。”

“这正是我要她告诉你的,”弗莱德直截了当地说,“在我了解她的感情以前,我不能决定我的行动。”

“你的意思是说,你进不进教会干事,得看她的态度?”

“如果玛丽说她绝对不嫁给我,那我不论怎么考虑,反正也是白搭。”

“你这是傻话,弗莱德。爱情不是人生的一切,可是轻举妄动却会影响你一辈子。”

“我的爱情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一刻不爱玛丽。如果我必须放弃她,那等于要我靠假肢过日子。”

“我的干涉会不会使她不高兴?”

“不会,我相信她不会。你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不会像对待我那样,用几句笑话把你搪塞过去。当然,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除了你,我也不会要求任何人为我找她。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是我们两人都信得过的。”弗莱德停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抱怨似的说道,“她应该承认,我为了通过考试花了不少力气。她也应该相信,为了她,我一定会好好做人。”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费厄布拉泽先生放下了手头的事,向弗莱德伸出了手,说道:

“很好,我的孩子。我愿意满足你的要求。”

就在那一天,费厄布拉泽先生骑上他刚买的小马,前往洛伊克的牧师住宅。“毫无疑问,我老了,”他想,“年轻人长大了,要把我挤出舞台了。”

他在花园里找到玛丽,她正在采玫瑰,把花瓣铺在一块床单上。太阳已快落山,高高的树木在长满青草的园径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玛丽沿着园径走来走去,没戴帽子,也没打阳伞。她并未发觉费厄布拉泽先生正从草地上走来,只顾俯下身子,教训一只黑背黄腿的小狗,因为那只狗老是在床单上跑来跑去,嗅玛丽撒下的玫瑰花瓣。她用一只手捏住它的前爪,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对着它打皱的眉头和困惑的脸,操起庄严的低音,说道:“弗莱,弗莱,我真替你害羞,一只懂事的狗是不会这么干的,现在任何人见了,都会说你是一个傻头傻脑的年轻先生。”

“你对年轻的先生太不客气啦,高思小姐。”牧师说,离她已只有两码远。

玛丽吃了一惊,涨红了脸。“跟弗莱讲道理,它总是听话的。”她笑道。

“但是对年轻先生们却不成?”

“哦,有的不成,有的成,因为有些人是可以变好的。”

“你承认这点,我很高兴,因为现在我正想跟你谈一位年轻的先生呢。”

“但愿这不是一个傻小子。”玛丽说,又开始摘玫瑰花,觉得心怦怦直跳,怪不舒服的。

“不是,不过他的优点也许不是聪明,而是热情和真诚。然而这两个特点中包含的智慧,往往是人们想象不到的。我想,你听了我这些话,一定猜到我讲的是哪一位年轻先生了。”

“是的,我想我猜到了,”玛丽勇敢地回答,她的脸变得更严肃了,手有些凉,“这一定是弗莱德·文西。”

“他有件事要我征求你的意见,就是关于他进教会任职的事。我希望你不致认为,我答应他这么做是多管闲事。”

“不,正好相反,费厄布拉泽先生,”玛丽说,不再摘玫瑰,合抱着双手,但不敢仰起头,“不论什么时候你找我谈话,我都认为这是我的光荣。”

“但是在我谈到这问题之前,让我先提一下你父亲告诉我的一件事。顺便说一下,这就是在那天晚上,弗莱德刚上学院,他托我找你父亲的时候。高思先生告诉我,费瑟斯通死的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你怎样拒绝销毁遗嘱等等。他说,你为这事,良心有些不安,因为你无意之间使弗莱德失去了一万镑遗产。我一直记着这事,但我也听到一些情况,这可能给你带来安慰,它们说明,你的自我谴责是不必要的。”

费厄布拉泽先生停了一会儿,看看玛丽。他想,他应该使弗莱德得到充分的评价,但他也应该廓清她心头的一切错误观念——有的妇女就是出于赎罪的动机,选择了错误的婚姻,嫁给了她们不愿意嫁的男人。玛丽的双颊有些发红,她没有做声。

“我是说,你的行为对弗莱德的命运实际并无影响。我发现,即使销毁了末一份遗嘱,那第一份在法律上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如果有人提出争议,它就站不住脚,而且可想而知,一定会有人提出争议。因此,在那一点上,你完全可以放心,不必感到难过。”

“谢谢你,费厄布拉泽先生,”玛丽诚恳地说,“蒙你想到我的心情,我很感激。”

“好,现在我可以言归正传了。你知道,弗莱德拿到了学位。他已经给自己开拓了一条道路,现在的问题是:他该干什么?这问题之所以困难,是他打算按照他父亲的意愿,进教会办事,然而这又违背了他一向的心愿,关于这点你比我更了解。我跟他谈过这问题,我承认,就目前的情形而论,他要当教士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他说,他可以改变主意,尽力完成他的职责,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那条件得到满足,我也可以尽我所能,帮助弗莱德。当然,一开始不成,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可以当我的副牧师,这有不少事要做,因此他的薪金可以接近我以前当教区牧师的收入。但是我再说一遍,这有个条件,不具备这个条件,一切都是空话。他向我公开了他的心愿,高思小姐,要求我为他讲讲话。那条件完全在于你的态度。”

玛丽显得非常激动,因此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们去散散步吧。”在散步时,他继续道,“直截了当地讲,任何职务,凡是会减少你同意做他的妻子的机会的,他都不能接受。但是在保持这个希望的前提下,他决心尽最大努力,做好你赞成他做的任何工作。”

“我不可能说,我一定会做他的妻子,费厄布拉泽先生,但是如果他当了教士,我可以说,我一定不会做他的妻子。你的话非常直爽,也非常亲切,我丝毫也不想纠正你的见解。这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我总喜欢对事物采取嘲笑的态度。”玛丽说,她的回答中又出现了调皮的闪光,这给她的谦逊口气增添了迷人的魅力。

“他是希望我把你的想法,如实转告他。”费厄布拉泽先生说。

“我不能爱一个滑稽可笑的人,”玛丽说,不想再深入一步,“弗莱德有头脑,也有学问,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从事某些有益的世俗职业,成为受到尊敬的人,但是我永远不能想象他怎样布道,传教,给人祝福,在病人床边祈祷等等,我一想到他做这些事,就觉得是在看一出滑稽戏。他之要当教士,无非为了保持体面的身份,我认为,这种体面的低能儿是最可耻的。克劳斯先生便是一个例子,我常常想起他那张空虚的脸,那把精巧的伞,那种装模作样的斯文谈话。这些人有什么权利代表基督教,好像教会只是为了让一些白痴冒充绅士,好像……”玛丽忍住了,没再往下说。她这么滔滔不绝,仿佛是在对弗莱德,而不是对费厄布拉泽先生讲话。

“青年妇女总是严格的。她们不像男子,非得干点什么不可,不过也许我应该说,你不在此例。至于弗莱德·文西,你不致把他排在这么低的位置上吧?”

“确实不,他相当有头脑,但我认为,他当教士不能发挥他的才智。他只能成为一个在职业上弄虚作假的人。”

“那么你的答复是十分坚决的。他当了教士便毫无指望了?”

玛丽摇摇头。

“但是如果他不怕一切困难,用其他办法取得他的面包,你会支持他,给他希望吗?他可以指望得到你的好感吗?”

“我想,我已经对他讲过的话,不必再向他重复了,”玛丽回答,神态中显得有些恚恨,“我认为,他在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以前,不必提出这类问题,光说他能够怎么做,那是没有意思的。”

费厄布拉泽先生沉默了一两分钟,这时他们走到了长满青草的园径末端,于是转过身来,站在一棵枫树的绿荫下。休息一会儿以后,他又说道:“我了解,你不愿让任何诺言束缚自己;但情况是不同的,或者你对弗莱德·文西的感情,会排除你对别人产生好感的可能性,或者不会;换句话说,或者他可以指望,在他获得你的允诺以前,你不会把这种允诺给予别人,或者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没有希望。请原谅,玛丽——你知道,我在教你教义问答时,一向是这么称呼你的——但是当一个女子的感情状态涉及另一个人一生的幸福,也许还不仅是一个人的幸福时,我认为,开诚布公和直截了当对她说来,还是比较正直的做法。”

现在轮到玛丽沉默了,她感到惊讶的不是费厄布拉泽先生的态度,而是他的口气,它蕴藏着一种强自克制的严肃感情。一个奇怪的思想掠过她的心头:他的话是与他本人有关的。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好意思抱这种想法。她从没想过,除了弗莱德,还会有别人爱她,而弗莱德,那是在她穿短筒袜和系带子的小皮鞋的时候,就用阳伞上的铁圈当指环,与她定过终身的。她更没想过,她在费厄布拉泽先生眼里会有什么重要意义,因为他是她那个狭小的生活圈子中最聪明的人。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谜,也许还是她自己的幻想;只有一点她是清楚的,明确的,那就是她的答复。

“既然你认为这是我的责任,费厄布拉泽先生,我愿意告诉你,我对弗莱德有相当深厚的感情,我不会为了任何别人抛弃他。如果我想到他会由于失去我而变得不幸,我就永远不会真正愉快。从我们还很小的时候起,他始终是最爱我的,我有一点不舒服,他便那么关心我,因此我对他的感激已经深深植根在我的心中。我不能想象,任何新的感情可以取代它,削弱它。看到他成为值得大家尊敬的人,这比什么都使我高兴。但是请告诉他,在那时以前,我不会答应嫁给他,否则我会使我的父母感到羞愧和伤心的。他完全有权选择任何别的女子。”

“那么我已经彻底完成了我的使命,”费厄布拉泽先生说,向玛丽伸出了手,“我得立即赶回米德尔马契。弗莱德有了这个前景,我们就可以帮助他寻找合适的职业了。我希望我能看到你们的结合。上帝保佑你!”

“哦,请等一等,让我给你喝一些茶。”玛丽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因为费厄布拉泽先生的态度含有一些难以捉摸的神情,仿佛他在坚决忍受着一种痛苦,这使她突然有些心酸——有一次她看到父亲走投无路,双手不断哆嗦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不用了,亲爱的,不用了。我必须赶回去。”

三分钟后,牧师又骑上了马背,他正直无私地履行了一项责任,这是比戒绝打惠斯特牌艰巨得多,甚至比写悔罪反省书也更艰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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