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一夜城头画角哀,戎马如飞卷地来;阵云惨淡天无色,晓雾昏沉蔽不开。雾黑云昏争战烈,受降城外霜如雪;鼙鼓声中挂白旗,刀枪影里飞红血。血雨腥风唱凯歌,拔山力尽奈虞何;君王乘得扁舟去,从此斜阳荒草泣铜驼。
话说张世杰见元兵已至建宁府,时势日迫,便请亲自出兵以御元师,群臣皆莫敢言。陆秀夫独以为福州空虚,劝张世杰留以安静民心,辅卫两宫,皇太妃亦以为不可。张世杰无奈,只得罢了。过了几日,又飞到紧急军书,说是建宁府失守,元兵将进军来攻兴化了。只急得皇太妃和帝昰终日哭泣,命群臣速筹善策,各大臣焦思无计,都来和张世杰、陆秀夫商议。这日,张世杰便大集朝臣,会议了一回。张世杰见众人多半是唯唯诺诺、鲜有建议者,不觉看得气起来,便怒道:“今日之事,诸君既无善策,我看也不必多议,总不外这三条路了:能战则出战;不能战则坚守以待敌;不能守则死以殉社稷。请诸君自己决议,行哪条路吧。”群臣听了,也有说宜出战以决雌雄的,也有说宜持重坚守的,仍旧是议论纷纷不决。陆秀夫听了,发恨道:“诸君请想个可行的实计吧,不必高谈空论了。我试问诸君:欲出战的,谁堪任大将之选?主坚守的,意中望何处援兵?苟乏将才出战,亦徒取丧亡;既无援兵,坚守惟苟延岁月,却何救于国之危亡呢?”张世杰大叫道:“是呀,计议总要说得出,做得到,才算得计议呀!”众人道:“张枢密岂不堪大将之任吗?如今文都督尚在南剑州练兵,便可以望他来救了。”陆秀夫笑道:“诸君原来也是倚他两人,却不知今日之势,非他两人所能胜任了,等我说给诸君听吧。张枢密虽然才胜大将,但他是要留辅两宫,刻不能离左右的,他若走得开,他早出师去了,还等得到今日哩!文都督虽然可以为援,但从来望援的皆以城中兵少,故望大军来援,如今城中兵将虽少,若与文都督部下相较,却还多得几倍哩!单靠着文都督来援,何济于事?若说下诏劝各处勤王,如今江淮、浙东各处皆是元兵逼境,却谁能分身来勤王呢?就是战守并行,留张枢密守城,诏文都督出师御敌,这固然可以暂救一时,我所虑者,江淮等处元兵若四面齐至,那却如何是好?”众人听了,默默半晌,忽然问道:“然则枢密之意若何呢?
难道就是以死殉社稷吗?”陆秀夫道:“死虽然可以死,但我总要到时势万无可为才肯死哩。如今我有一策,虽然不好,却还说得出,做得到,此计若能成,则天下事尚有可为,成败未能逆料也。”众人忙问道:“什么计呢?”
陆秀夫道:“我的意思,如今既不能战,又不能守,不如迁都,则事犹可为。”
陈宜中道:“迁都虽好,但我能往,寇亦能往,却迁到哪里去呢?”陆秀夫道:“我的意思并不定都于何处,只是乘舟航海,以到处为行在,到一形胜可守的地方,便屯在那里。敌兵若追到时,那时两宫行在在那里,不怕那地方的将士不出来勤王。再不然我们就走了,也有那地方的将士替我们阻挡追兵。到得敌人再追来,我们却又先占了形胜的地利了;敌人若不追来,我们仍旧可以命将出师,攻取沿海郡县。况且两宫既离了福州,或者敌人转不注意福州,福州反得保全也未可知。我们一面再诏文都督搜罗海内英雄与义兵攻城池,到得势可立足,那时再选形胜建都邑,这岂不胜似出战与坚守吗?”
陈宜中点头道:“也不错,此计虽未十分妥当,但如今时迫势危,只有此计还可行得了。”陆秀夫道:“我却还虑一件,这福州沿海多半都有敌人水军,万一遇着时,这重关却不为破。”张世杰道:“这不要紧,等我独任保驾之责便了。我们如今就此联名上疏,哪个有不愿书名的快快说明了吧。”此时众人也不敢说了,便齐应道:“愿附疏末。”当时陆秀夫便先回去修奏稿,众人也陆续都散了。
次日早朝,皇太妃和帝昰见了这疏,起先也疑此计不妥,后来听陆秀夫、张世杰两人恺切陈明这福州战守两难的情形,没奈何才答应了,因问道:“此去航海,须先向哪里去呢?”张世杰道:“此去须先向泉州一带进发,彼处港湾颇多,随处可以驻守。”当下皇太妃便和陆秀夫商量去后事宜,因命张世杰为水军都督,先赴长门预备战舰。次日便下诏命福建招抚使王积翁出知南剑州,却命文天祥移屯漳州,命知福安府王刚中留守城池。到得张世杰战舰备齐,帝昰便奉了皇太妃,带着卫王昺及大小群臣、宫嫔、内侍等,领了四十万兵马,一齐出城登舟。那福州臣民没一个不流涕相送,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慨,正是:亡国歌声听不得,旧京归路梦魂飞。
当下君臣登舟之后,皇太妃、帝昰、卫王昺和宫嫔、内侍等坐了二十只大船,群臣坐了十只大船,此外战舰尚有八千余艘,众将官领着,皆受张世杰节制。当日顺风齐下,帆影蔽天,才行了两日,这日清晨,忽然海上起了大雾,二十余里以内咫尺不能相见。少顷,怪风怒号,那波浪就排山倒海而来,只吓得皇太妃和帝昰惊号“停泊”。张世杰正欲下令抛锚下碇,此时那惊涛怒浪之中,忽荡悠悠地飘过一只小船来,正飘到张世杰的战舰旁边,还离四五尺远,那小船上的人早已抛过铁锚来,把战舰搭住;那船上的人便一齐缘着铁链逃上战舰来,大叫道:“元帅在哪里?不好了!”此时张世杰正在船头,便高声应道:“怎么了?”那几个人才跑过来,一齐道:“元帅,我们一队的巡游舰,都被怒浪翻入海中去了,幸亏我们这只船侥幸还逃得回来。如今大军不可向东南上去,前面有一队元人大军,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也是被风浪打得东倒西歪,如今已停泊在那里屯扎住了。”张世杰听说,才晓得巡游舰遭风覆没了,又听得前面有元军,当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心中盘算道:“我本来也要停泊,如今既然前面有敌兵,我若停泊,等到雾开,两军相见,不免又有一场恶战。我不如乘雾偷渡,倘若他不知觉,不但免了这场战斗,而且他既然不晓得我们偷渡,自然也不会来追了,我们便可从容前去,岂不是这场大雾倒作成了我们吗?”想定主意,因又忖道:“但是此乃铤而走险之计,只怕两宫胆小,晓得了要惊慌,我不如且犯一遭欺君之罪吧。”于是,走过大船来见了皇太妃和帝昰,便奏道:“此处水深不能泊舰,尚须前进数里方有港湾可泊。幸亏今日波浪虽狂,却不是逆风,所以不妨前进。臣今命军士将大船十只为一连,把铁链锁住,可以加稳一点,请圣上不必惊恐。”那皇太妃和帝昰晓得什么水深水浅,还只道再耐一刻惊恐就可以 恺切——切实,切中事理。
停泊,便点头答应了。哪晓得张世杰退出来,叫军士把帝昰和群臣的大船十只一连锁好了,便率性下令挂起篷来,多派军士留心把住船舵,便冲风破浪,飞向前来,借着那涛声雾影,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元军旁边掠过去了。一直走了约三十余里,忽然雾开天见,原来已逃出了大雾以外了。可怜那皇太妃和帝昰、卫王昺,此时早已摔得头晕脑昏,躺在御榻上如醉了酒一般,幸亏此时风浪略减了些,有几个宫嫔头不晕的,便轮流着服侍,又进了许多水果,皇太妃和帝昰、卫王昺吃了水果,才渐渐地清爽过来。那张世杰虽然出了大雾,却还恐元军得知追了来,又见此时风浪也渐减了,便率性也不停泊,只把篷下了两道,挂着一道的篷,慢慢向前进发。到得晚上泊定了船,那风浪也平静了,张世杰才走过大船来,见了皇太妃和帝昰便跪倒叩头请罪,因把那趁雾偷渡的缘故说明了。皇太妃叹口气道:“非卿有此胆识,怎能逃出这场大险,却怎说有罪呢?以后倘再遇着有急变时候,卿尽可便宜施行,事后再奏吧。”张世杰叩头谢了恩退出来,到战舰上还恐元人过后得知追了来,吩咐众士卒留心巡逻探看,自己一夜不敢安眠。到得次日,才放了心,下令三军起碇前进,从此早行夜泊,一路无话。
不日到了泉州,那泉州招抚使蒲寿庚便率领水师来到泉州港口,把战舰排开队伍,迎接两宫,帝昰便招他进见。蒲寿庚原来在泉州已经有三十年之久了,这泉州一带的水军皆归他管领,以此颇有兵权,此时有几个大臣晓得他这情形的,便暗暗劝张世杰不要放他回去,带着他同走,这泉州一带的战舰就不必诏命,自己会随着他来,岂不大增兵力。张世杰却以为人家诚心来迎驾的,如何可行这诡计呢?将来被人晓得,岂不是连两宫都没人敢来迎接了吗?以此便送蒲寿庚回城。
次日,张世杰因嫌自己战舰太少,便致函与蒲寿庚,问他借一千艘战舰。
那蒲寿庚因重惜那战舰都是自己历年造下来的,却把勤王之心变轻了,便不肯答应。张世杰无奈,只得请帝昰下了一道手谕,向他调一千艘战舰。那蒲寿庚得诏,却不谅情,反怪张世杰借着帝昰手诏要来硬借,当时因怪成忿,因忿成仇,便和知泉州事田子真两人商量定了,叛宋降元,登时把城门闭了,竖起元人旗号。帝昰得知大惊,想要遣使去劝谕他。张世杰听说却大怒,便奏道:“此人谅来早已有反心,不然断不致因此小事遽背国降贼。如今劝谕他也是无益了。但彼既与贼人一气,我若攻他,贼人一定来相救,那时圣上在此,恐受惊慌,如今臣欲先送圣上到潮州驻跸,那时臣再回师来把这泉州攻破,拿住那背国贼子,碎尸万断,以正国法,岂不痛快!”帝昰点头准了所奏,当时便下令起碇前进,竟投向潮州去了,这且按下慢表。
却说那福建招抚使王积翁,自从受命出知南剑州,心中就不大舒服,实在是迫于诏命不得已。到了南剑州,日夜提心吊胆,只恐元兵来到,勉强支持了半个月,如坐针毡,好不担忧。这一日晚上,酒后无聊,独自一个在房里又触起他这心事来,因想仍旧逃回福州去,却又恐元兵总要到福州;心想我不如率性拼着受个恶名,把福州献与元人,投降他去,也乐得受个下半世快活,岂不胜似这样担惊受恐吗?”继又失笑道:“呆了,我既肯献城求荣,又何必逃回福州去,多这一周折?我就把这南剑州献了元人,难道他会嫌我城小不欢喜吗?”想到这里,正在高兴,忽然又转念道:“不可,不可,我乃奉诏来此守城的,如何好反把城池献与元人?这个恶名如果只受一时倒也罢了,我只怕要千古不灭哩!况且我身为中国人,却背了中国去求媚那异族,只怕被他看出,我这行为连异族也要看轻我哩!那时恶名倒买了一个,荣禄却仍旧求不到,岂不冤枉吗?”想到这里,不觉又大愁起来,不知这担惊受恐的苦境要受到何时才算了;越想越苦,越苦越怕,想到苦极怕极之时,重新又把那怕恶名的心思丢开去,依旧把好荣禄的心思兜转来,却另外又想出一个两全万妥的法子来。他想道:“我不如竟行起先那个呆法子吧,不在南剑州投降,却跑到福州去投降。那福州守臣王刚中与我颇相好,我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去劝他献城,他断无不允之理。那时人家不晓得,总以为是王刚中自己献城求荣,便把我王某的名字不放在心里;或者史官纪事时忽略了,只记道:“某年、某月、某日,宋知福安府王刚中开城降元’,把我王某的名字忘记写上去,那时我岂不是免了这千古恶名吗?再者,那元人若是欢喜人投降的,我又是个劝降的功臣,也不怕不得厚赏。此所谓取之左右逢其源,真算得个独绝无二的计策了。”想到这里,便躺上床去睡去,也不再往下想了。
看官,你道那王刚中和王积翁是怎么颇相好呢?原来这王刚中也是个贪生怕死、求荣恋禄的小人,所以平日与王积翁最为情投意合;他两人又因是同姓,率性结盟作了兄弟。不过那王刚中为人却没有王积翁的奸猾精灵,所以王积翁想把他做个藤牌,替自己抵这个恶名,便把那结盟的交情丢在九霄云外了,只以“颇相好”三字了之。可见小人眼孔中,只认得一个“利”字,此外是一概不顾的。
闲话少提,言归正传。却说王积翁自从那晚决定这逃回福州的主意,次日便假说有事,要赴福州和王刚中商议,把南剑州的事胡乱交给一个姓刘的代理,自己连夜跑到福州来。进了福州城,便一直奔到王刚中衙中来。当时王刚中得知,连忙迎接出来相见了,便笑道:“老兄为何这般清闲,却老远的跑回福州来与故人相会?”王积翁正色道:“休得说这太平话,我此来正是为贤弟性命的关系哩!”王刚中惊问道:“为什么事竟会关系到小弟的性命了?”王积翁道:“你可晓得元兵即日要到福州了吗?贤弟,我试问你,可有想出什么好计抵御他没有?此事成败,死生间不容发,岂不是有关系贤弟性命吗?”王刚中听了,登时满面愁容,道:“这事我也早已担忧了,却究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老兄今日既惠然肯来,定有善策,若肯赐教小弟,虽结草衔环不敢忘德。”王积翁道:“贤弟,你和我何必说这客套话呢?如今你且莫问别的,我先问你:性命与声名,你说那件要紧?”王刚中低头,半晌道:“似乎性命要紧些,声名究竟空虚一点。”王积翁道:“是呀,究竟英雄所见略同。你既然晓得这个道理,如今大兵压境,孤城无援,当此死亡无日之际,要想保住性命,是用什么法子?贤弟,你是聪明人,也不必等我说了。”王刚中惊疑道:“老兄难道就是教小弟开城投降吗?这却有点难了。小弟乃奉诏守城,如何好反去献城?岂不是要受万世唾骂吗?”王积翁笑道:“贤弟,你又来了,你既然性命要紧,自然就顾不得声名了。若有两全之策,千古哪里还有降臣呢?”王刚中皱着眉,低头不答。王积翁见了,便假作也皱眉,半晌忽然问道:“贤弟,你真个不肯受这恶名吗?”王刚中皱眉道:“小弟一时也不能决断,等明日慢慢再想着吧。”王积翁又故意叹口气道:“咳,究竟少年火气未退,不能忍耐,如今势已燃眉,还容得你慢慢想哩。既然如此,没奈何只有这个法子,我替你受这恶名吧。”王刚中忙问道:“这却如何好替呢?”王积翁道:“这个何难,只要外面去传说是我开门投降,你被我执住,不得已屈节了,这样你的恶名岂不轻得多了吗?”
王刚中大喜道:“这样叫老兄受这冤枉,小弟于心何安呢?”王积翁道:“这个何妨,我和你情同手足,这点恶名难道都不能代受吗?”王刚中当下惟有连连称谢而已。
次日,王积翁还恐王刚中会退悔,便暗暗遣了一个心腹,叫他一路迎上元军,请他速速引兵先到福州,自己愿为内应等语。那心腹去了之后,王积翁才把此事向王刚中说知,王刚中惊道:“为何也不通知小弟一声?”王积翁道:“贤弟,你真想不通了,我原是要替你受这恶名,所以这样做法,外面人终会疑是我迎降;不然却怎样去传说呢?”王刚中不晓得自己已入了他的计中,还以为王积翁果然是为自己受恶名,当下连连称谢不迭,真个感激到刻骨铭心了,不提。
却说那元军都元帅阿楼罕带着大军,一路破竹而下,迤逦过了建宁府。
这日,大军正走到半路上,忽接到王积翁所遣来那个心腹的报信,登时大喜,便令三军火速转向福州进发。不日到得福州,王积翁和王刚中自然是开门迎降,不必说了。那阿楼罕竟兵不血刃地得了福州,入得城来,见着那二王,十分慰劳他两人。王积翁见阿楼罕并不以迎降看轻他两人,他便慢慢放出那狐媚手段,阿楼罕果然渐渐就宠幸起他来。他又要去讨阿楼罕的好,便想去劝那知兴化军事陈文龙,叫他以兴化来降,自己又怕旁人议论,却来劝王刚中去办这件事。王刚中也晓得此事要遭人议论的,却实在被王积翁劝不过,只得答应他,遣个心腹去劝降,自己却也晓得来讨好,便先将此事向阿楼罕说知。阿楼罕自然是欢喜了,便许他事成之后,谢他高官厚禄。王刚中这才遣了一个心腹,教了他的言语,叫他投向兴化去劝降,不提。
却说那知兴化军事陈文龙,这两日正探听得王刚中迎降,阿楼罕入了福州,元兵即日要到兴化了,便传令将士登城守备,另外又招了民兵数千助守。
这日军士忽报道:“今有福州来的使者,在城外求见。”陈文龙便吩咐开城放他进来。原来这个使者正是王刚中遣的心腹,当下入得城来,见了陈文龙,先将来意说明,然后把王刚中所教的言语叙了一遍。陈文龙大笑道:“他自己投降,难道还嫌没有陪伴吗?却要想来劝我哩!”那使者连忙把王刚中是被王积翁劝降的话又说了一遍。陈文龙笑道:“不必说了,你回去对你主人说,你说我深感他现身说法来救我苦海中人,但恨我命薄福浅,自甘受苦如饴,所以不能随他去享这富贵荣华。我如今既承他厚爱,无以为报,只有两句口头禅赠他去参吧。你问他为何王积翁劝得他降,他却不能劝得我降呢?
只要参得透这个禅机,放下屠刀,立地就可以成佛了。”这几句话不要紧,只说得连那使者都满面飞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登时含羞别了陈文龙,如飞地跑出城来,奔回福州去了。正是:目光如炬照肝胆,舌剑新磨刺腹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