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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词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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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书目

(一)词学书目集录

在传统的文学观念中,词为小道,不登大雅之堂,宋人虽多作词,然其词常不编入诗文集。藏书家虽收词集,亦不入书目。词集地位,与评话、演义、传奇、杂剧相等。刊本甚多,著录极少。故词学书籍,在版本、目录、校勘之学方面,文献资料最为不易徵访。本刊编者有鉴及此,集录宋元以来词籍著录资料,合为一编,为词学研究同志免搜索之劳。随得随钞,暂时不依世次,俟将来刊行专书时,再整理编定。一九八六年十月记。

(1)《直斋书录解题》著录词籍 陈振孙

卷二十一 歌词类

花间集十卷

蜀欧阳炯作序。称衞尉少卿字宏基者所集,未详何人。其词自温飞卿而下十八人,凡五百首。“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也。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 放翁陆务观之言云尔。

南唐二主词一卷

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撰。卷首四阕,应天长,望远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尝书之,墨迹在盱江晁氏。题云:“先皇御制歌词。” 余尝见之。于麦光纸上作拨镫书。有晁景迂题字。今不知何在矣。馀词皆重光作。

阳春录一卷

南唐冯延巳撰。高邮崔公度伯易题其后,称“其家所藏,最为详确。而《尊前》《花间》诸集,往往谬其姓氏。近传欧阳永叔词,亦多有之。皆失其真也。” 世言“风乍起” 为延巳所作,或云成幼文也,今此集无有,当是幼文作。长沙本以置此集中,殆非也。

家宴集五卷

序称子起,失其姓氏。雍熙丙戌岁也。所集皆唐末五代人乐府,视《花间》不及也。末有清和乐十八章。为其可以侑觞,故名《家宴》也。

珠玉集一卷

晏元献公殊撰。其子幾道尝言:“先公为词,未尝作妇人语。” 今考之,信然。

张子野词一卷

都官郎中吴兴张先子野撰。李常公择为六客堂,子野与焉。所赋词卒章云:“也应傍有老人星。” 盖以自谓,是时年八十馀矣。东坡倅杭,数与唱酬。闻其买妾,为之赋诗,首末皆用张姓事。《吴兴志》称其晚年渔钓自适,至今号张钓鱼湾。死,葬弁山下,在今多宝寺。按欧阳集有“张子野墓志” ,死于宝元中者,乃博州人,名姓字皆偶同,非吴中之子野也。

杜寿域词一卷

京兆杜安世寿域撰。未详其人,词亦不工。

六一词一卷

欧阳文忠公修撰。其间多有与《花间》、《阳春》相混者。亦有鄙亵之语一二厕其中。当是仇人无名子所为也。

乐章集九卷

柳三变耆卿撰。景祐元年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世号柳屯田。初磨勘及格,昭陵以其浮薄罢之。后乃更名永。其词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尤工于羁旅行役,若其人则不足道也。

东坡词二卷

苏文忠公轼撰。集中《戚氏》叙穆天子西王母事,世不知所谓,李端叔跋详之。盖在山中燕席间,有歌此阕者,坐客言调美而词不典,以请于公。公方观《山海经》,即叙其事为题,使妓再歌之,随其声填写,歌竟篇就,才点定五六字而已。端叔时在幕府,目击必不诬。或言非坡作,岂不见此跋耶?今坡词多有刊去此篇者。

山谷词一卷

黄太史庭坚撰。

淮海集一卷

秦观撰。

晁无咎词一卷

晁补之撰。晁尝云:“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他人不能及也。” 然二公之词,亦自有不同者。若晁无咎,佳者固未多逊也。

后山词一卷

陈师道撰。

闲适集一卷

晁端礼次膺撰。熙宁六年进士。两为县令,忤上官。坐保甲事,中以危法,废徙。晚乃以承事郎为大晟协律。三阅月而卒。其从侄说之志其墓。

晁叔用词一卷

晁冲之撰。压卷汉宫春梅词行于世。或云李汉老作,非也。

小山集一卷

晏幾道叔原撰。其词在诸名胜中,独可追逼《花间》,高处或过之。其为人虽纵弛不羁,而不苟求进,尚气磊落,未可贬也。

清真词二卷,后集一卷

周邦彦美成撰。多用唐人诗语,檃括入律,浑然天成。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词人之甲乙也。

蛰存按:本书卷十七别集类著录《清真集》十四卷。解题云:“邦彦博文多能,尤长于长短句、自度曲。其提举大晟府亦由此。既盛行于世,而他文未传。嘉泰中,四明楼钥始为之序,而太守陈杞刊之。盖其子孙家后于明故也。” 同卷又著录《清真杂箸》三卷。解题云:“邦彦尝为溧水令,故邑有词集。其后有好事者取其在邑所作文记诗歌并刻之。”

东山寓声乐府三卷

贺铸方回撰。以旧谱填新词,而别为名以易之,故曰“寓声” 。

东堂词一卷

毛滂泽民撰。本以“断魂分付潮回去” 见赏东坡得名,而他词虽工,未有能及此者。

溪堂词一卷

谢逸无逸撰。

竹友词一卷

谢薖幼槃撰。

冠柳集一卷

王观通叟撰。号王逐客。世传“霜瓦鸳鸯” ,其作也。词格不高,以“冠柳” 自名,则可见矣。

姑溪集一卷

李之仪端叔撰。

聊复集一卷

安定郡王赵令畤德麟撰。

后湖词一卷

苏庠养直撰。

大声集五卷

万俟雅言撰。尝游上庠,不第。后为大晟府制撰。周美成、田不伐皆为作序。

石林词一卷

叶梦得少蕴撰。

芦川词一卷

三山张元幹仲宗撰。坐送胡邦衡词得罪秦丞相者也。

赤城词一卷

陈克子高撰。词格颇高丽,晏、周之流亚也。

简斋词一卷

陈与义撰。

刘行简词一卷

刘一止撰。尝为晓行词,盛传于京师,号刘晓行。

顺庵乐府五卷

康与之伯可撰。与之父倬惟章,诡诞不检,事见《挥麈录》。与之又甚焉。尝挟吴下妓赵芷以遁。与苏师德仁仲有隙,遂与苏玭训直之狱。玭,仁仲之子,而常同子正之婿也。与之受知于子正,一朝背之,士论不凿。周南仲尝为作传,道其实如此。世所传康伯可词,鄙亵之甚。此集颇多佳语,陶定安世为之序。王性之、苏养直皆称之,而其人不自爱如此,不足道也。

樵歌一卷

朱敦儒希真撰。

初寮词一卷

王安中撰。

丹阳词一卷

葛胜仲撰。

酒边集一卷

户部侍郎向子諲伯恭撰。自号芗林。

潄玉集一卷

易安居士李氏清照撰。元祐名士格非文叔之女。嫁东武赵明诚德甫。晚岁颇失节。别本分五卷。

得全词一卷

赵忠简鼎元镇撰。

焦尾集一卷

韩元吉撰。

放翁词一卷

陆游撰。

石湖词一卷

范成大撰。

友古词一卷

左中大夫莆田蔡伸伸道撰。自号友古居士,君谟之孙。

相山词一卷

王之道彦猷撰。

浩歌集一卷

蔡柟坚老撰。

于湖词一卷

张孝祥安国撰。

稼轩词四卷

宝谟阁待制济南辛弃疾幼安撰。信州本十二卷。卷视长沙为多。金亮之殒,朝廷乘胜取四十郡,未几班师,复弃数郡。京东义士耿京据东平府,遣掌书记辛弃疾赴行在。京后为裨将张安国所杀,弃疾擒安国以归,斩之。详见《朝野杂记》。

可轩曲林一卷

盱江黄人杰叔万撰。

王武子词一卷

未详其名字。

乐斋词一卷

向滈丰之撰。

凤城词一卷

三山黄定泰之撰。乾道壬辰榜首。

竹坡词一卷

周紫芝撰。

介庵词一卷

赵彦端撰。

竹斋词一卷

吴兴沈瀛子寿撰。

书舟词一卷

眉山程垓正伯撰。王称季平为作序。

燕喜集一卷

曹冠宗臣撰。

退圃词一卷

镇洮马宁祖奉先撰。

省斋诗馀一卷

衡阳廖行之天民撰。

克斋词一卷

苕溪沈端节约之撰。

敬斋词一卷

临川吴镒仲权撰。

逃禅集一卷

清江杨无咎补之撰。世所传“江西墨梅” ,即其人也。

袁去华词一卷

豫章袁去华宣卿撰。

樵隐词一卷

毛幵平仲撰。

卢溪词一卷

王庭珪民瞻撰。

知稼翁集一卷

考功郎官莆田黄公度师宪撰。绍兴戊午大魁。坐与赵忠简往来,得罪秦桧,流落岭表。更化召对为郎,未几死,年才四十八。

吕圣求词一卷

檇李吕渭老圣求撰。宣和末人。尝为朝士。

退斋词一卷

长沙侯延庆季长撰。压卷为天宁节万年欢。又有庚寅京师作水调,则大观元年也。

金石遗音一卷

石孝友次仲撰。

归愚词一卷

葛立方常之撰。

信斋词一卷

葛郯谦向撰。

涧壑词一卷

双井黄谈子默撰。

嫩窟词一卷

东武侯寘彦周撰。其曰“母舅晁留守” 者,谦之也。绍兴中,以直学士知建康。

王周士词一卷

长沙王以宁周士撰。

烘堂词一卷

卢炳叔昜撰。

蛰存按:《烘堂词》,《文献通考》作《哄堂词》。四库馆臣据以改正。但汲古阁刻本亦作“烘堂” ,恐以毛刻为是,未可妄改。卢炳字毛刻作“叔阳” 。昜即阳。

定斋诗馀一卷

三山林淳太冲撰。

漫堂集一卷

丰城邓元南秀撰。

养拙堂词集一卷

董鉴明仲撰。

坦庵长短句一卷

赵师侠介之撰。

晦庵词一卷

李处全粹伯撰。淳熙中侍御史。

近情集一卷

鄱阳王大受仲可撰。

野逸堂词一卷

历阳张孝忠正臣撰。

松坡词一卷

京镗仲远撰。

默轩词一卷

豫章刘德秀仲洪撰。庆元中为签枢。

岫云词一卷

长沙钟将之仲山撰。尝为编修官。

西樵语业一卷

庐陵杨炎止济翁撰。

蛰存按:杨炎正,字济翁,诚斋之族弟,见《诚斋诗话》。《武林旧事》有杨炎正《钱塘迎酒歌》。此与《文献通考》及汲古阁刻本均误作“炎止” 。后人又误以为杨炎,号止济翁。

云溪乐府四卷

魏子敬撰,未详何处人。

西园鼓吹二卷

徐得之思叔撰。

李东老词一卷

李叔献东老撰。

东浦词一卷

韩玉温甫撰。

李氏花蕚集五卷

庐陵李氏兄弟五人:洪,子大。漳,子清。泳,子永。洤,子召。淛,子秀。皆有官阀。

好庵游戏一卷

莆田方信孺孚若撰。开禧中,使入金国,后至广西漕。

鹤林词一卷

简池刘光祖德脩撰。绍熙名臣。为御史,起居郎,晚以杂学士终。蜀之耆德。有文集,未见。

笑笑词集一卷

临江郭应祥承禧撰。嘉定间人。

自《南唐二主词》而下,皆长沙书坊所刻,号《百家词》。其前数十家皆名公之作,其末亦多有滥吹者。市人射利,欲富其部帙,不暇择也。

萧闲集六卷

蔡伯坚撰。靖之子,陷金者。

吴彦高词一卷

吴激彦高撰。米元章之壻。亦陷金,二人皆贵显。

白石词五卷

姜夔尧章撰。

蛰存按:卷二十著录《白石道人集》三卷,解题曰:“鄱阳姜夔尧章撰。千岩萧东夫识之于年少客游,以其兄之子妻之。石湖范至能尤爱其诗。杨诚斋亦爱之,尝称其岁除舟行十绝,以为有裁云缝月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夔颇解音律,进《乐书》,免解,不第而卒。词亦工。”

西溪乐府一卷

姚宽令威撰。

洮湖词一卷

金坛陈从古晞颜撰。

审斋词一卷

东平王千秋锡老撰。

海野词一卷

曾觌撰。孝宗潜邸人。怙宠依势,世号“曾龙” 者也。龙,名大渊。

莲社词一卷

张抡才甫撰。

梅溪词一卷

汴人史达祖邦卿撰。张约斋磁为作序。不详何人。

竹屋词一卷

高观国宾王撰。亦不详何人。高邮陈造併与史二家序之。

刘改之词一卷

襄阳刘过改之撰。

泠然斋诗馀一卷

苏泂召叟撰。

蒲江集一卷

永嘉卢祖皋申之撰。

欸乃集八卷

昭武严次山撰。欸音暧,乃如字,余尝辨之甚详。

花翁词一卷

孙惟信季蕃撰。

蛰存按:本书卷二十诗集类下箸录《花翁集》一卷。解题云:“开封孙惟信季蕃撰。在江湖中颇有标致。多见前辈,多闻旧事。善雅谈。长短句尤工。尝有官,弃去不仕。”

萧闲词一卷

韩疁子耕撰。

注坡词二卷

仙谿傅榦撰。

注琴趣外篇三卷

江阴曹鸿注叶石林词。

注清真词二卷

曹杓季中注。自称一壶居士。

乐府雅词三卷,拾遗一卷。

曾慥编。蛰存按:《文献通考》著录《乐府雅词》作十二卷,拾遗二卷。

复雅歌词五十卷

题鲖阳居士序。不著姓名。末卷言宫词,音律颇详,然多有调而无曲。蛰存按:“宫词” ,疑“宫调” 之误。《文献通考》亦误。

草堂诗馀二卷

类分乐章二十卷

群公诗馀前后编二十二卷

五十大曲十六卷

万曲类编十卷

皆书坊编集者。

阳春白雪五卷

赵粹夫编。取《草堂诗馀》所遗,以及近人之作。按:此条原本脱漏,今据《文献通考》补入。

卷二十 诗集类下

庆湖遗老集九卷 拾遗二卷

朝奉郎贺铸方回撰。自序言外监知章之后。且推本其初,出王子庆忌。以庆为姓,居越之湖泽,今所谓镜湖者,本庆湖也。避汉安帝及清河王讳,改为贺氏。庆湖亦转为镜。未知其说何所据也。其《东山乐府》,张文潜序之。铸后居吴下,叶少蕴为作传,详其出处,且言与米芾齐名。然铸生皇祐壬辰,视米芾犹为前辈也。

得全居士集三卷

赵鼎元镇撰。全集号《忠正德文》,其曾孙璧别刊其诗,附以乐府。陆游曰:“忠简谪朱崖,临终自书铭旌曰:‘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呜呼,可不谓伟人乎。”

天台集十卷 外集四卷 长短句三卷附

临海陈克子高撰。李唐子长跋其后云:“删定,乡人也。少时侍运判公贻序宦学四方。曾慥《诗选》叙为金陵人,盖失其实。今考集中首末多在建康,且尝就试焉,当是侨寓也。《诗选》又言:“不事科举,以台安老荐入幕府得官。” 按集有《闻榜》二绝,则尝应举矣。又有《甲午岁所作》,云三十四。则其生当在元丰辛酉,得官入幕,盖已老矣。诗多情致,词尤工。

松坡集七卷 乐府一卷

丞相豫章京镗仲远撰。镗使金执节,骤用。其在相位,当韩侂胄用事,无所立。

曾谹父诗词一卷

知台州曾谹父撰。纡之子也。皆在台时所作。

瓦全居士诗词二卷

太常博士宁海王藻身甫撰。初名津,字子知。

卷十七 别集类中

后山集十四卷 外集六卷 谈丛六卷 理究一卷 诗话一卷 长短句二卷

秘书省正字彭城陈师道无己撰。一字履常。(节)后山者,其自号也。

淮海集四十卷 后集六卷 长短句三卷

秘书省正字高邮秦观少游撰。一字太虚。观才极俊,尝应制举,不得召。终以疏荡不检,见薄于世。后亦不免贬死。

东堂集六卷 诗四卷 书简二卷 乐府二卷

祠部郎江山毛滂泽民撰。滂为杭州法曹,以乐府词有佳句,受知于东坡,遂有名。尝知武康县,县有东堂,集所以名也。又尝知秀州,修月波楼,为之记。其诗文视乐府颇不逮。

北湖集十卷 长短句一卷

直秘阁知虢州富川吴则礼子副撰。其父中复,以孙抃荐为御史,不求识面台官者也。中复弟幾复,嗣复,子立礼,及嗣复子审礼,皆登科,有名誉。则礼以父泽入仕,晚居豫章,自号北湖居士。

箕颍集二十卷

颍昌曹组元宠撰。组本与兄纬俱有声太学,亦能诗文,而以滑稽下俚之词行于世得名,良可惜也。谢克家任伯为集序。其子勋跋其后,略见其出处。(下略)

丁永州集三卷

知永州吴兴丁注葆光撰。元丰中,余中牓进士。喜为歌词,世所传催雪无闷,及重午庆清朝,皆有承平闲雅气象。有女适乐清令富春李素见素,寔先妣之大父母也。

卷十八 别集类下

适斋类稿八卷

奉新袁去华宣卿撰。绍兴乙丑进士。改官,知石首县,即卒。善为歌词。尝赋长沙定王台,见称于张安国,为书之。

陈振孙,字伯玉,号直斋,浙江安吉人。南宋末,端平年间,仕为浙西提举,改知嘉兴府。又曾官于莆田。其后仕至侍郎。其仕履不甚可考,所知仅此。直斋家富藏书,至五万馀卷。仿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作《直斋书录解题》。略叙各书内容得失,极为精详。

宋人藏书目录,存于今者,不过四五种。其箸录词籍最多者,惟有此书。以宋人志宋词籍,极有参考价值。今即以此书中词籍部分别出,刊于《词学》,为《词学书目集录》之始。一九八七年四月记。

(2)《遂初堂书目》著录词籍(宋)尤袤

乐府逸词 东坡词

花间集 主逐客词

以上总集类 李后主词

唐花间集 杨元素本事曲

冯延巳阳春集 曲选

黄鲁直词 四英乐府

秦淮海词 锦屏乐章

晏叔原词 乐府雅词

晁次膺词 以上乐曲类

(3)《郘竹堂书目》著录词籍(明初)叶盛

遗山乐府一册 词林藻鉴一册

西庵乐府一册 琴趣外篇一册

元先生长短句一册 乐府品题一册

淮海居士长短句一册 简斋词一册

稼轩长短句四册 梅苑词一册

乐府新声一册 烟波渔隐词一册

柳公乐章一册 诸家宴燕词三十册

静轩乐府一册 阳春白雪一册

乐府联珠一册 戏曲大全三册

涧泉诗馀集一册 风月锦囊一册

草堂诗馀一册 笑苑千金一册

诸家诗词五册 选唱赚词一册

辛稼轩词四册 十英曲会二册

滕玉霄词六册 白石道人歌曲一册

须溪词二册 清江渔谱一册

窦氏联珠一册 名贤珠玉集一册

尤袤,字延之,宋绍兴十八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生平好聚书,陈振孙称其遂初堂藏书“为近世冠” 。今存书目一卷,疑为历代传钞之馀,非其原本。词籍著录仅十六种,其《乐府逸词》、《四英乐府》、《锦屏乐章》等三种,皆未闻传本。

一九八七年六月四日,蛰存记。

(4)《百川书志》著录词籍(明)高儒 嘉靖十九年自序

东坡乐府一卷 宋文忠公苏轼撰,止二十四阕。

豫章黄山谷词一卷 宋太史山谷翁黄庭坚鲁直撰。六十八令,一百七十五阕。

后山词一卷 宋彭城陈师道履常撰

无住词一卷 宋简斋陈与义去非著,凡十八阕。

荆公词一卷 宋临川王安石介甫著

放翁词一卷 宋山阴陆游务观著

石屏词一卷 宋天台戴式之复古著

草堂诗馀四卷 《通考》云:书坊所编。各有注释引证,皆五代及宋人之作也。分五十九题,几四百阕。

中州乐府一卷 金河东元好问裕之撰。本朝之词三十六人,百有十阕。

道园乐府一卷 元雍虞集伯生著,词止四阕,馀皆《鸣鹤馀音》。

鸣鹤馀音一卷 元虞绍庵著。虽载本集,此卷较多,凡一十二阕。

椎庵词 元刘静修著

圭塘欸乃一卷 元光禄大夫许有壬集

梅屋词一卷 宋进士朱子门人程贵卿著,凡十八阕。

春雨轩词一卷 元鄱阳刘彦昺撰,凡十八阕。

风雅遗音二卷 宋随庵林正大猷之以六朝唐宋诗文四十一篇括意度腔,以洗诗哇,振古风,更冠本文于前。

皇明御制乐府一卷 宣德年制,凡一百一十二首。

白雪遗音一卷 皇明三山陈德武著,六十七首。

写情集二卷 皇明诚意伯郁离子括苍刘基著,凡二百一十六首。

高太史扣舷集一卷 皇明太史高启季迪撰,凡二十九首。

南涧诗馀一卷 皇明侯官林廷玉撰

馀清词集一卷 皇明钱塘瞿佑宗吉著,共二百首。

乐府馀音二卷 皇明瞿佑著,凡一百十二首,与《馀清》相出入。

诚斋词一卷 国朝周府殿下

纪行词一卷 皇明序庵成始终著,凡十一首。

鸣盛词一卷 皇明员外三山林鸿子羽著,凡三十一首。

藏春词一卷 元光禄大夫太保文贞公刘侃著,凡七十六首。

省愆词一卷 皇明武英殿大学士黄宗豫著,十一首。

归闲词一卷 皇明东明居士钱仁夫著,词七首,有序引。

葵轩词一卷 皇明贵溪夏汝霖撰,凡三十九首。蛰存按:“夏汝霖” ,瞿凤起校钞本作“夏旸” 。

草堂馀意二卷 皇明七一居士陈铎大声次韵。

宾竹诗馀一卷 皇明武定侯郭珍著

水云词二卷 宋水云山人吴人汪元量大有著

眉庵词一卷 皇朝山西廉使吴郡杨基孟载著

花间集十卷 蜀银青光禄大夫行卫尉少卿赵崇祚弘基集晚唐五季之词,温飞卿而下,凡十八人,共五百首。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过其诗律远矣。

右集志歌词类全目

(5)《古今书刻》著录明代各直省所刊词籍(明)周弘祖 嘉靖三十八年自序

花间集 南直隶苏州府

草堂诗馀 松江府 又徽州府 又扬州府 又临江府 又建宁府书坊

诗馀图谱 湖广武昌府

云庄乐府 山东德府

许西涯乐府 陕西布政司

碧山乐府 陕西布政司

(6)《万卷堂书目》著录词籍(明)朱睦㮮

卷四 杂文类

花间集十卷 赵崇祚

稼轩长短句十二卷 辛弃疾

豫章黄先生词一卷 黄庭坚

草堂诗馀四卷 顾从敬

云林清赏词一卷 临川侯老

名儒草堂诗馀二卷

万卷堂书目四卷,旧钞本,刻入玉简斋丛书二集。万卷堂主人为明宗室朱睦㮮,字灌甫,别署东陂居士。分藩祥符,藏书六万卷。隆庆庚午秋日,自编书目,以四部区分,词曲、尺牍、诗话诸书,均入杂文类。崇祯壬午,“贼” 决河堤,书堂沦于巨浸、惟存此书目四卷而已。今钞出词籍目六种,其云林清赏词未闻,或非词曲之词,姑录存之。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六日,北山记。

(7)《脉望馆书目》著录词籍(明)赵琦美

词曲类

百家词四本 南唐二主长短句一本

海野老人词一本 东坡词一本

花间集一本 李易安词一本

立斋词一本 乐府雅词四本

陈太学赏牡丹词一本 绝妙好词一本

诗馀漫记一本 续草堂诗馀四本

五川词一本 草堂馀意一本

苑洛馀音一本 王舜耕词三本

词选一本 草堂馀响一本

名贤词府二本 听雨斋小词一本

辛稼轩词一本 张子野词一本

唐词纪三本 柳屯田乐章集一本

填词一本 姑溪词一本

风雅遗音一本 花间雅什一本

中州乐府一本 存斋乐府遗音一本

诗馀图谱四本 乐府遗音一本

花草粹编六本 云林清赏一本

胡元草堂诗馀一本 梅苑二本

词调元龟六本 草堂诗馀续集四本

词林万选一本 山堂词稿四本

晁氏琴趣外编一本 升庵词品一本

虞山赵琦美,字仲朗,号玄度,别署清常道人。明嘉靖癸亥生,天性颖发,博闻强记。历官刑部郎中。天启甲子卒。赵氏藏书之富,甲于东南,今传其《脉望馆书目》四卷,刻入《玉简斋丛书》二集。此书目亦以四部分类,惟以词曲类及杨升庵集附于史部九之后,殊不可解,疑刊版时有错简矣。词曲类诸书编次甚乱,词曲不分,且有花蕊宫词,王歧公宫词、王建宫词杂入其间,尤为谬误。今录其词籍部分,然恐有实为曲集者,待他日刊定。杨升庵集自为一类,凡著录升庵所著书五十一种,亦可备参考,惟词学之书,仅词品一本耳。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六日北山记。

(8)《世善堂书目》著录词籍(明)陈第 万历四十四年自序

松坡集七卷附乐府一卷豫章京镗 周美成词二卷

张子野词一卷 漱玉集词一卷李易安

柳三变乐章集九卷耆卿 陆放翁词一卷

苏东坡词二卷 知稼翁词一卷莆田黄公度

秦淮海词一卷观 李氏花萼楼词五卷兄弟五人,庐陵。

黄山谷词二卷 夏桂洲词二卷言

晁无咎词一卷 乐府雅词十四卷曾慥

陈后山词一卷 草堂诗馀七卷

(9)《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著录词籍(明)毛扆

绝妙好词二本精抄 二两

最精元板丽则遗音一本藏经纸面,虽系元刻,精妙绝伦,亦至宝也 一两二钱

宋板岳倦翁宫词、宋板石屏词、许棐梅屋词二本合一套藏经纸面,许、岳二家,人间绝无。石屏比世行本不同,一校便知。六两

花间集二本 南宋版精抄 三两

元板片玉词二本 一两二钱

宋板柳公乐章五本今世行本俱不全,此宋板,特全,故可宝也。五两

北宋板花间集四本 八两

宋词一百家未曾装订。已刻者六十家,未刻者四十家,俱系秘本。细目未及写出,容俟续寄。精抄。一百两。

元词二十家精钞 尚未装订 十两

中州乐府一本 三两

词源一本竹纸旧抄 三钱

毛扆,字斧季,汲古阁主人毛晋之子。欲以家藏善本书籍出售,故此书目皆标明售价银数。蛰存记。

(10)《李蒲汀家藏书目》著录词籍(明)李廷相

词三本周美成、刘静修、程正伯、蒋竹山、王审斋。

梅苑三本

南词二套八十五本 钞本

梦窗词二本

山谷词

葵轩词二本

花间集二本

李廷相,字梦弼,号蒲汀,濮州人。明弘治壬戌(1502)进士,历官南京户部尚书。藏书甚富,今传《李蒲汀家藏书目》二卷。一九八八年五月十七日北山记。

(11)《天一阁书目》著录词籍

盈字号厨 稼轩长短句

升庵长短句续集一本 柳屯田乐章一本钞

钞词二十二册 四十家四十本 阳春白雪二本钞

淮海居士长短句一本 小山词一本钞

又一本 江南春词一本

岁字号厨 词林万选二本

珠玉词一本 词选五本

中州乐府一本 玉霄仙明珠集一本

名贤乐府一本钞 辛稼轩词四本

词学筌蹄一本钞 颐堂词一本

风雅遗音二本 阳春白雪外集一本钞

乐府 杂词一本

乐府新编二本钞 草堂诗馀别录一本钞

注坡词一本钞 草堂诗录四本

唐宋名贤词四十本 填词图谱四本

诗馀图谱三本 词谱续集一本

调字号厨

范钦,字尧卿,鄞县人,明嘉靖壬辰(1532)进士,历官兵部右侍郎。钦好聚书,筑天一阁藏之。子孙继志,增益不绝。清嘉庆中,阮元按试至鄞,命范氏子孙编为目录十卷,著录藏书四千九百四种,五万三千七百九十九卷。道光、咸丰、同治三朝兵燹,阁中藏书损失甚多。民国初,编《天一阁现存书目》六卷,今据以钞出词籍书目。

一九八八年六月五日北山记。

(12)《也是园藏书目》著录词籍(清)钱曾

卷七词 陈师道后山词一卷

花间集十卷 张先子野词一卷

尊前集二卷 周美成片玉集一卷

花庵绝妙词选三卷 柳永乐章集三卷

弁阳老人绝妙词选七卷 辛稼轩词四卷

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十卷 陆放翁词四卷

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十卷 毛滂东堂词一卷

黄载万梅苑十卷 芝山老人虚斋乐府二卷

古今词三卷 葛郯信斋词一卷

草堂诗馀四卷 杨泽民和清真词一卷

续草堂诗馀二卷 向镐乐斋词一卷

元人草堂诗馀三卷 戴石屏长短句一卷

中州乐府一卷 周紫芝竹坡老人词三卷

王灼碧鸡漫志五卷 姜夔白石词一卷

张炎词源二卷 史达祖梅溪词一卷

升庵词品六卷 叶梦得石林词一卷

古今词话十卷 向子諲酒边集一卷

诗馀图谱十二卷 赵师使坦庵长短句一卷

诗馀画谱二卷 贺铸东山词二卷

陈耀文花草粹编十二卷 石孝友金谷遗音一卷

晏幾道小山词一卷 曾觌海野老人词一卷

晏殊珠玉词一卷 谢逸溪堂词一卷

东坡乐府二卷 程垓书舟词一卷

欧阳公六一词一卷 高观国竹屋词一卷

秦淮海长短句三卷 刘克庄后村诗馀二卷

黄山谷词一卷 卢炳烘堂集一卷

王千秋审斋集一卷 洪咨夔平斋词一卷

杜安世寿域词一卷 侯寘 孏窟词一卷

张元幹芦川词二卷 吴潜履斋诗馀一卷

杨无咎逃禅词一卷 沈端节克斋词一卷

晁补之琴趣外篇六卷 黄公度知稼翁词一卷

晁元礼琴趣外篇五卷 张矩芸窗词一卷

张孝祥于湖长短句五卷 赵子昂松雪词一卷

刘过龙洲词一卷 刘因静脩词一卷

王安中初寮词一卷 蒋捷竹山词一卷

赵长卿惜香乐府九卷 张埜古山乐府一卷

方岳秋崖词四卷 林正大风雅遗音一卷

毛幵樵隐诗馀一卷 许棐梅屋诗馀一卷

杨炎西樵话丛一卷 刘伯温写情集四卷

按:“话丛” 乃“语业” 之误刻 桂洲词十卷

韩玉东浦词一卷 鸣鹤馀音一卷

李公昂文溪词一卷 升庵月节词一卷

洪瑹空同词一卷 朱淑真断肠词一卷

赵彦端琴趣外篇六卷 渚山堂词话三卷

蔡伸友古居士词一卷

钱谦益从孙裔肃,字嗣美,其子曾,字遵王,父子皆好聚书。钱氏绛云楼、赵氏脉望馆,火后烬馀,皆归于遵王。其藏书目曰《也是园藏书目》、《述古堂藏书目》。遵王又著《读书敏求记》,为其所藏善本书作提要。今录其有关词籍者于此。

一九八八年三月十四日,北山记。

(13)《述古堂藏书目》著录词籍(清)钱曾

花间集十卷二本宋版 毛滂东堂词一卷

张炎词源二卷抄本 陆放翁词一卷

弁阳老人绝妙词选七卷一本抄本 辛稼轩词四卷

诗馀图谱三卷 张子野词一卷

尊前集一本抄本 史达祖梅溪词一卷

元草堂诗馀三卷一本 姜夔白石词一卷

草堂诗馀四本 叶石林词一卷

欧阳公六一词一卷 向子諲酒边词一卷

黄山谷词一卷 谢逸溪堂词一卷

秦淮海词一卷 蒋捷竹山词一卷

陈后山词一卷 程垓书舟词一卷

高观国竹屋词一卷 张矩芸窗词一卷

刘克庄后村词一卷 贺铸方回词一卷

张元幹芦川词一卷 黄公度知稼翁词一卷

张孝祥于湖词一卷 友古居士词一卷

刘过龙洲词一卷 松雪词一卷

王安中初寮词一卷 刘伯温写情词

赵彦端介庵词一卷 朱淑真断肠词一卷

洪咨夔平斋词一卷 中州乐府一本抄本

侯寘孏窟词一卷 桂洲词一卷

沈端节克斋词 渚山堂词话一卷

吴潜履斋词一卷

(14)《读书敏求记》著录词籍(清)钱曾

卷四 词

花间集十卷

赵崇祚集唐末才士长短句,欧阳炯为之弁语,可继孝穆《玉台》序文。绍兴十八年济阳晁谦之刊正,题于后。镂板精好,楮墨绝佳,宋椠本中之最难得者也。

弁阳老人绝妙词选七卷

弁阳老人选此词,总目后又有目录,卷中词人,大半余所未晓者。其选录精允,清言秀句,层见叠出,诚词家之南董也。此本又经前辈细勘批阅,姓氏下各朱标其出处、望第,展玩之心目了然。

梅苑十卷

王晦叔曰:“吾友黄载万,歌词直与唐名辈相角。所居斋前梅花一枝甚盛,因录唐以来词人才士之作,凡数百篇,为斋居之玩,名曰《梅苑》,其乐府号《广变风》,有赋梅花数曲,亦自专特。” 晦叔称许载万如此,余今复睹其书。声声慢俱作胜胜慢,未敢率意改之。

东坡乐府一卷

《东坡乐府》刻于延祐庚申,旧藏注释宋本,穿凿芜漏,殊不足观,弃彼留此可也。

张炎词源二卷

炎,字叔夏,西秦玉田人。著《词源》。上卷详考律吕,下卷泛论乐章。别有《山中白云词》行于世。

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十卷

万历二年龙邱桐源舒氏新雕本,间有缺字。此则淳祐己酉所刻本也。

长□□□□词二卷

□□□□手书,词中多呼否为府与舞,□□□□□也。(原缺)

(15)《季沧韦书目》著录词籍(清)季振宜

东坡长短句十二卷宋板

东坡乐府上下二卷宋板

山谷赋词诗十卷二套宋板 以上三种入《延令宋板书目》

类选群英诗馀二本

诗馀谱二本抄

古今词话十卷一本

群公诗馀六本宋板

欧文忠秦淮海真西山琴趣四本宋刻 以上五种入《宋元杂板书目》

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泰兴人。清顺治丁亥(1647)进士,官至御史。二世藏书,雄视淮甸。其书多得自钱曾述古堂。

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日 北山钞

(16)《文瑞楼书目》著录词籍(清)金檀

唐恭王秋江词八卷 庄王第三子,高帝元孙,正德中薨,谥恭靖。

右入明帝王文集类

邵亨贞蛾术诗词选十二卷

右入明人文集类

御选历代诗馀一百二十卷

绝妙词选二十卷

词苑丛谈

花影集

右入词类

金檀,字星轺,桐乡诸生,居苏州,康熙时人。好藏书,筑文瑞楼贮之。今传其《文瑞楼书目》十二卷。

一九八八年二月五日 北山钞

(17)《稽瑞楼书目》著录词籍(清)陈揆

宋六十家词二十六册

乐府指迷二卷一册

丽则遗音一册元刻本

锦华集诗馀十卷 姚倬撰 钞本二册

仅存录诗馀一卷梁溪顾彭寓邑中录其昆季所作 钞本一册

按以上两种别入邑中著述目录

陈揆,字子准,虞山诸生。家世藏书,至揆愈富,多绛云楼、汲古阁旧物。得唐人刘赓著《稽瑞》一卷,为传世孤本,因名其书楼曰“稽瑞” 。无子,身后书皆散出。多归翁叔平。潘祖荫为刻其藏书目。北山记。

(18)《孙氏祠堂书目》著录词籍(清)孙星衍

花间集十卷仿 宋晁谦之刊本

又四卷明汤显祖评本

乐府雅词三卷拾遗一卷

类编草堂诗馀四卷题武陵逸史编 明顾氏刊本

名儒草堂诗馀三卷 元庐陵凤林书院编

草堂诗馀正集五卷续集二卷别集四卷新集四卷 明沈际飞编

词综三十四卷朱彝尊编

琴画楼词钞二十五卷王昶编

宋六十名家词六集明毛晋刊本

按原列子目,兹从略。惟“于湖词四卷” 下云:“初刻止一卷” 。按:汲古阁初刻《于湖词》一卷,后得见宋本,据以续刻二卷,为三卷本。迄今未闻有四卷本。书此待考。北山。

张子野词二卷补遗一卷

漱玉词一卷

石湖词一卷

又和词一卷 宋陈三聘撰

断肠词一卷

花外集一卷

贞居词一卷

蘋洲渔笛谱二卷

剪绡集宋李龏撰

蜕岩词二卷

词林万选四卷 题明杨慎撰

炊闻词二卷 王士禄撰

斫水词三卷 孔继涵撰

苍岘山人诗馀一卷 秦松龄撰

有正味斋词八卷 吴锡麒撰

按右二种均附在诗文集后

孙星衍,字渊如,江苏常州人,清乾隆丁未一甲第二,赐进士出身,官至山东督粮道。勤于著述,性好藏书。其《孙氏祠堂书目》有嘉庆十五年自序。北山记。

(19)《知圣道斋读书跋》著录词籍(清)彭元瑞

宋未刻词

于谦牧堂藏书中得宋元人词二十二帙,题曰《汲古阁未刻词》。行款、字数与已刻六十家词同。每帙钤毛子晋诸印,皆精好。余旧藏李西涯辑《南词》一部,又宋元人小词一部,合此三书,于六十家外又可得六十二种,安得好事者续镌为后集?

遗山乐府

嘉庆戊午,立夏曝书,阅之终卷。此公于此事全无解处,第五卷全是寿词,逾形尘坌,固宜集中不入此体也。钞手多讹脱,亦无庸再校矣。

彭元瑞,字辑五,号芸楣,南昌人,乾隆进士,官至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著《知圣道斋读书跋》,录其所藏善本书。今钞出其词籍二目。北山。

(20)《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著录词籍(清)莫友芝

词曲类

汲古阁刊《六十家词》六集,此所不收者十家。今于汲古刊者注明第几集,以便检寻。其不收者,三集周必大《近体乐府》,石孝友《金谷遗音》,刘克庄《后村别调》。四集程珌《洺水词》。五集洪瑹《空同词》,李昴英《文溪词》,张矩《芸窗词》。六集杜安世《寿域词》,陈师道《后山词》,卢炳《烘堂词》,各一卷,并入存目。又《白石词》一卷,亦入存目,以著录全本也。存目又载《宋名家词》,无卷数,毛晋编,即《六十家词》也。

南唐二主词一卷 中主 后主

阳春集一卷 南唐冯延巳撰

康熙中,锡山侯文灿刊《名家词》本。

又,何梦华藏单本旧抄,凡一百十八阕,有宋嘉祐戊戌陈世修序,盖世修掇拾所编也。《直斋书录解题》作《阳春录》。《焦氏经籍志》著录,见张氏志。

珠玉词一卷 宋晏殊撰

汲古阁一集本

乐章集一卷 宋柳永撰

汲古阁一集

安陆集一卷附录一卷 宋张先撰

葛鸣阳刊。

侯文灿刊。

知不足斋本。

六一词一卷 宋欧阳修撰

汲古一集。

欧集中本三卷。

东坡词一卷 宋苏轼撰

汲古一集。

苏集中本二卷。

有延祐庚申刊本。

东山词一卷 宋山阴贺铸方回撰

昭文张氏藏汲古旧藏宋刊本,云原上下二卷,今存卷上一卷,凡一百九阕。《直斋书录》云:“东山乐府,张文潜序之。” 当即此本。《六十家词》未刊,盖以得书稍迟耳。郘亭丁卯中秋于杭肆见一册二卷,上卷盖即此本。下卷又别据旧抄及诸选本中辑出者,惜未购致。

山谷词一卷 宋黄庭坚撰

汲古一集。

明嘉靖刊黄集本别编一卷。

淮海词一卷 宋秦观撰

《词苑英华》本。

《淮海集》本三十卷。

汲古一集。

书舟词一卷 宋程垓撰

汲古二集。

小山词一卷 宋晏幾道撰

汲古一集。

晁无咎词六卷 宋晁补之撰

汲古六集题云《琴趣外篇》。

姑溪词一卷 宋李之仪撰

汲古四集。

东堂词一卷 宋毛滂撰

汲古一集。

溪堂词一卷 宋谢逸撰

汲古二集。

片玉词二卷补遗一卷 宋周邦彦撰

汲古二集。

详注周美成片玉集十卷 宋陈元龙注释

元龙字少章,庐陵人。是书分春夏秋冬四景,及单题、杂赋、诸体为十卷。以美成词借字用意,言言俱有来历,乃广为考证,详加笺注。阮氏以进呈。

初寮词一卷 宋王安中撰

汲古四集。

友古词一卷 宋蔡伸撰

汲古四集。

和清真词一卷 宋方千里撰

汲古三集。

圣求词一卷 宋吕滨老撰

汲古六集。

樵歌三卷 宋朱敦儒希真撰

昭文张氏从照旷阁藏本传抄,《至元嘉禾志》云:“敦儒本中原人,以词章擅名,天资旷达,有神仙风致,高宗南渡初,寓此,尝为《樵歌》” 云云。直斋著录。阮氏则依汲古阁旧抄录以进呈。提要云:“敦儒,洛阳人,绍兴乙卯以荐起,赐进士出身,累官两浙东路提点刑狱,上疏乞归,居嘉禾。”

王周士词一卷 宋王以凝撰

字周士,湘潭人,由太学生仕鼎澧帅幕,靖康初,征天下兵,以凝走鼎州,乞解太原围。建炎中,以宜抚司参谋制置襄邓。是编依汲古阁旧抄过录,凡三十一首,句法精壮,无南宋浮艳虚薄之习。阮氏以进呈。

石林词一卷 宋叶梦得撰

汲古二集。

筠溪乐府一卷 宋李弥逊撰

知不足斋刊本。

路氏有抄本。

旧本附集内。

丹阳词一卷 宋葛胜仲撰

汲古五集。

坦庵词一卷 宋赵师使撰

汲古二集。

酒边词二卷 宋向子諲撰

汲古二集。

无住词一卷 宋陈与义撰

汲古六集。

竹坡词三卷 宋周紫芝撰

汲古六集。

漱玉词一卷 宋李清照撰

《诗词杂俎》刊。

芦川词一卷 宋张元幹撰

汲古四集。

东浦词一卷 宋韩玉撰

汲古六集。

渭川居士词一卷 宋吕胜己季克撰

昭文张氏载旧抄本。志云:“胜己仕履未详,是书亦绝无著录者。满江红注云:‘辛丑年假守沅州。’又云:‘登长沙定王台和南轩张先生韵。’鹧鸪天注云:‘城南书院饯别张南轩赴阙奏事。’盖南轩同时人也。辛丑,当孝宗淳熙八年。”

孏窟词一卷 宋侯寘撰

汲古五集。

逃禅词一卷 宋杨无咎撰

汲古五集。

于湖词三卷 宋张孝祥撰

汲古四集四卷。

昭文张氏影宋本五卷,拾遗一卷

于湖先生长短句五卷拾遗一卷 宋张孝祥撰

张金吾藏影宋刊本,有乾道辛卯陈应行、汤衡两序。氏志云:“是书毛氏初刊一卷,继得全集,续刊两卷,篇次均经移易,并删去目录内所注宫调,此则犹是宋时原本也。”

海野词一卷 宋曾觌撰

汲古五集。

审斋词一卷 宋王千秋撰

汲古六集。

介庵词一卷 宋赵彦端撰

汲古五集。

归愚词一卷 宋葛立方撰

汲古四集。

省斋诗馀一卷 宋衡阳廖行之天民撰

昭文张氏有旧抄本。

丁禹生亦有旧抄本,云是汲古阁藏者。

是书直斋著录也。

和石湖词一卷 宋吴郡范成大至能词,东吴陈三聘梦弼和。

昭文张氏有旧抄本,云是书知不足斋梓入丛书,犹有脱字缺页,而比较善。

克斋词一卷 宋沈端节撰

汲古五集。

稼轩词四卷 宋辛弃疾撰

汲古一集。

嘉庆十六年族裔启泰刊集本词四卷,校毛本多三十四首。

明历城王诏校刊本。

嘉靖丙申季濂序十二卷本,盖是旧编。毛刊合三卷为一卷。

元刊大字行书本,半页九行。行十六字。

龙川词一卷补遗一卷 宋陈亮撰

汲古四集。

西樵语业一卷 宋杨炎正撰

汲古三集。

放翁词一卷 宋陆游撰

汲古一集。

樵隐词一卷 宋毛幵撰

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樵隐词》一卷。此刊计四十二首,不知即振孙所见否?幵他作不甚著,而小词最工,王木叔题词有病其诗文视乐府颇不逮之语,则当时有定论矣。

汲古二集。

知稼翁词一卷 宋黄公度撰

汲古六集。

蒲江词一卷 宋卢祖皋撰

汲古六集。

平斋词一卷 宋洪咨夔撰

汲古五集。

白石道人歌曲四卷别集一卷 宋姜夔撰

汲古二集。

《白石词》一卷乃从诸选本录出,甚不备。竹垞选《词综》亦未见全本。

嘉定壬戌刊于云间。

乾隆八年,江都陆钟辉诗集刊本最佳。

知不足斋重刊陆本亦可。

《群贤小集》本不佳。

道光中祠堂刊本,于自制曲削去工尺,亦与诗集同刊。道光辛丑,乌程范锴、全椒金望华单刊词三卷于汉口,亦无工尺,与碧山、叔夏为三家。

梦窗稿四卷补遗一卷 宋吴文英撰

汲古三集。

咸丰辛酉曼陀罗花阁刊。

花外集一卷 宋会稽王沂孙圣与撰

知不足斋刊,附补遗。

道光辛丑金望华、范锴同校刊《三家词》本。

惜香乐府十卷 宋赵长卿撰

汲古三集。

龙洲词一卷 宋刘过撰

汲古四集。

竹屋痴语一卷 宋高观国辑

汲古三集。

竹斋诗馀一卷 宋黄机撰

汲古三集。

梅溪词一卷 宋史达祖撰

汲古二集。

日湖渔唱一卷 宋陈允平撰

允平字君衡,鄞县人,德祐时授沿海制置司参议官。其诗词与吴文英、翁元龙齐名。《千顷堂书目》载《日湖渔唱》二卷,此或后人合并欤?阮氏以进呈。

江都秦氏刊入《词学丛书》。

蘋洲渔笛谱二卷 宋周密撰

密词朱彝尊以为《草窗词》,一名《蘋洲渔笛谱》,今考《草窗词》比斯谱实多数阕,则知《笛谱》是当日原定,《草窗词》或后人掇拾。知不足斋刊本。

石屏词一卷 宋戴复古撰

汲古四集。

散花庵词一卷 宋黄升撰

汲古三集。

断肠词一卷 宋朱淑真撰

《诗词杂俎》本。

燕喜词一卷 宋曹冠撰

字宗臣,号双溪居士,东阳人。此本淳熙丁未刊于宣城,于文集中析而名之。阮氏从汲古阁藏本录出以进呈。

萧闲老人明秀集注三卷 金蔡松年撰 雷溪子魏道明元道注解

张金吾依陈子准藏金刊本影写。原六卷,存一至三,目录全。卷一、二曰“广雅” ,卷三、四曰“霄雅” ,卷五、六曰“时风” ,松年、道明俱见《中州集》。明秀者,湖山名。金原乐府,推松年与吴彦高,号吴蔡体,《直斋》录《萧闲集》六卷蔡伯坚撰,靖之子陷金者。

遗山先生新乐府五卷 金元好问撰

张金吾藏旧抄本,谓《文渊阁书目》著录。

张炎称其词“深于用事,精于炼句,风流蕴藉,不减周秦。” 阮氏以旧抄本进呈。

山中白云词八卷 宋张炎撰

曹刊最佳。

康熙中,龚翔麟玉玲珑阁刊附六家词后者,校最详。

杭州项氏新刊。

竹垞云,于张鹿征案头见手抄叔夏诗一卷。

道光辛丑,金望华、范锴同刊《三家词》本,颇有校正龚本处。

竹山词一卷 宋蒋捷撰

汲古二集。

天籁集二卷 金白朴,字太素。旧字仁甫,号兰谷。

康熙中六安杨希洛刊。

蜕岩词二卷 元张翥撰

知不足斋本。

珂雪词二卷 国朝曹贞吉撰

与诗合刊,又补遗一卷,每篇备载同时交游评语。

右词曲类词集之属

花间集十卷 蜀赵祟祚编

《词苑英华》刊。

竹垞跋云:“坊本讹字最多,旧刊稍善。”

绍兴十八年晁谦之刊,宋本之最善者。

郘亭有旧本,避宋讳,有句读者,似明初翻宋,当即竹垞所谓旧刊也。

明有汤若士评点本,合十卷为四卷,朱墨印。

新刊景宋本。

尊前集二卷 万历中顾芳梧刊 《词苑英华》刊

梅苑十卷 宋黄大舆编 楝亭刊

乐府雅词三卷补遗一卷 宋曾慥编

直斋云:十二卷,拾遗二卷。竹垞所藏分上中下三卷,拾遗二卷。竹垞谓与序合,定为足本。嘉庆庚午秦氏《词学丛书》本,粤雅堂刊本。

花庵词选二十卷 宋黄升撰

万历四年舒纳明刊《词苑英华》本。

类编草堂诗馀四卷 不著编辑人名氏

嘉靖庚戌刊。

万历甲寅刊。

《词苑英华》刊。

有宋本。

有元刊。

阳春白雪八卷外集一卷 宋赵闻礼编

闻礼,字立之,临濮人。此从旧抄本仿写,所选凡二百馀家,宋代不传之作,多萃于是,去取亦复谨严。所著有《钓月轩词》,周密《绝妙好词》尝釆其作。是编亦祗录一二,字炼句琢,非专以柔媚为工。阮氏以进呈。

道光中,江都秦氏刊。

粤雅堂刊。

绝妙好词笺七卷 宋周密撰

国朝查为仁、厉鹗同笺。

乾隆庚午,查善长刊于宛平,即《四库》著录本。

康熙戊寅,柯煜南陔刊,朱笺。道光八年,钱唐徐楙重刊附馀集、续抄一卷。并採密说部、诗话所录。

乐府补遗一卷 不著编辑人名氏

知不足斋本。

宜兴蒋京少据常熟吴氏抄本刊。

漱六编刊。

花草粹编二十四卷附录一卷 明陈耀文编 刊本

中州乐府一卷

张金吾藏毛氏影写元至大本。云宗室文卿从郁、张信甫中孚、王元佟浍三人俱有小传,毛本删去。此本小传止有三篇,其人俱《中州》所未载,故以补其缺,而子晋跋云:“小叙已见前诗集中,兹不更赘。” 殆偶未详考也。后有“至大庚戌良月平水进德斋刊” 木印。

唐宋名贤百家词九十册 明吴讷编,见《天一阁书目》

名儒草堂诗馀三卷 元卢陵凤林书院辑本,未详选人。自刘藏春下凡六十家,皆南宋遗老,选录精允。厉鹗跋称“弁阳老人《绝妙好词》外寡匹。” 阮氏以进呈。

秦氏刊

御定历代诗馀一百二十卷 康熙四十六年翰林院侍读学士沈良垣等奉勅撰。内刊

词综三十四卷 国朝朱彝尊撰

刊本

十五家词三十七卷 国朝孙默编

刊本

名家词十卷 国朝侯文灿编辑

南唐二主词,冯延巳《阳春集》,宋张先《子野词》,贺铸《东山词》,葛郯《信斋词》,吴儆《竹洲词》,赵以夫《虚斋乐府》,元赵孟頫《松雪词》,萨都剌《天锡词》,张野《古山乐府》。自序谓汲古刊《六十家词》,外见绝少,孙星远有唐宋以来百家词抄本,访之仅存数种,合之箧中所藏,仅得四十馀家,兹先集十家付梓。是编录子野词一百三十首,较《四库》所收之《安陆集》才六十八首为完善,末附东坡题跋。其馀所撰,亦简择不苟。阮氏以进呈。

右词曲类词选之属

碧鸡漫志一卷 宋王灼撰

《敏求记》云五卷

唐宋本、学海本,三十六页

知不足斋本

沈氏乐府指迷一卷 宋沈义父撰

近附刊《花草粹编》后

渚山堂词话三卷 明陈霆撰

与诗话合刊

词藻四卷 国朝彭孙遹撰

《学海》本

西河词话二卷 国朝毛奇龄撰

《西河全书》本

词源二卷 宋张炎撰。炎有《山中白云词》著录。是编依元人旧抄影写,上卷评论音律及宫调管色诸事,间系以图,与白石九歌琴曲所记略同,下卷历论制曲句法,字面,虚字,清空,意趣,用事等十四篇,自明人陈继儒改窜入《续秘笈》,而袭用沈伯时《乐府指迷》之名,遂失其真,微此几无以辨其非也。阮氏以进呈。

江都秦氏刊

守山阁刊

粵雅堂刊

词林要韵一卷 此书不分卷,不著撰人,目录标题《新增词林要韵》,而书中标题则曰《词林韵释》。书缝有“菉斐轩” 三字。其所分部,一曰东红,二曰邦阳,凡十九部,而以上去二部依列平声之后,而入声不独为部,凡入声之作平上去声者各依类分隶于后,皆以平声十九部统之,自来词家未尝以入声押韵,而此以入分隶三声,盖后来曲韵之嚆矢,《书录解题》有《五十大曲十六卷》,《万曲类编十卷》,则宋时未始无曲也。阮氏依影宋抄本录以进呈。

江都秦氏刊

粵雅堂刊

词苑丛谈十二卷 国朝徐釚撰

刊本

右词曲类词话之属

钦定词谱四十卷 康熙五十四年詹事王奕清等奉勅撰

内刊。朱墨套印

词律二十卷 国朝万树撰

刊本

右词曲类词谱词韵之属

淮海集四十卷、后集六卷、长短句三卷 宋秦观撰

淮海集有影宋抄本四十卷,后二集已佚。

明初刊本

嘉靖中张綖刊本

万历十六年李之藻刊本

道光十七年高邮王敬之刊本,合为十七卷。后集二卷,补遗一卷。

增广笺注简斋集三十卷无住词一卷 宋胡穉笺注

阮文达曾进呈内府

昭文张金吾有宋刊本,前有穉编《简斋年谱》一卷,暨续添诗笺正误。穉字仲孺,以宋人注宋诗,见闻较确,能得作者本意。集中酬赠诸人亦一一考其始末。南宋旧椠首尾完善,自序题绍熙改元楼钥。序题绍熙壬子间,则三年也。

秋堂集三卷 宋柴望撰

《秋堂集》未见,惟见鲍廷博手抄《柴氏四隐集》二卷,一卷为秋堂诗词,二卷为杂文。其词曰《凉州鼓吹》。根柢稼轩、石帚,亦南宋名家也。四隐者,国史望之外,曰建昌守随亨,制参元亨,蔡推元彪。鲍抄无三家作,盖总集之首二卷耳。刘郡丞履芬藏,是其江山先献也。

蚁术诗选八卷词选四卷 元邵亨贞撰 阮氏曾以进呈

亨贞字复初,有《野处集》四卷,已著录。此从旧抄过录,诗格高雅,绝无元世绮缛之习。汪稷跋《野处编》云:“上海陆郯以授稷刊行。” 是编及词卷首皆有“新都汪稷校” ,是亦郯所授刊之册。跋又合举三书为十六卷。今合观之,并属完善之书,其词隽永清丽,颇有可观也。

松桂堂全集三十七卷延露词三卷南淮集三卷 国朝彭孙遹撰

乾隆八年子景曾、孙载奕刊本

清独山莫友芝录其知见书目于《四库简明书目》之眉。同治癸酉(1873),其次子绳孙录出之,为《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十九卷,多四库未收之书。今录其卷十九集部词类书目。别有词集附见於集部别集类者,亦录附于后。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八日,北山记。

(21)《世善堂书目》著录词籍 (明)陈第

张子野词一卷

柳三变乐章集九卷 耆卿

苏东坡词二卷

秦淮海词一卷 观

黄山谷词二卷

晁无咎词一卷

陈后山词一卷

周美成词二卷

漱玉集词一卷 李易安

陆放翁词一卷

知稼翁词一卷 莆田黄公度

李氏花萼楼词五卷 兄弟五人 庐陵

夏桂洲词二卷 言

乐府雅词十四卷 曾慥

草堂诗馀七卷

陈第,字季立,号一斋,别署温麻山农,福建连江人。明万历间起家武弁,历官游击将军,同时大帅如俞、戚辈俱以名将期之。居蓟镇者十年,为督府所忌,不得展其才,角巾归里,以著述终。第平生好聚书,所藏书至万馀卷。晚年手自编定此《世善堂藏书目录》上下二卷,今录出其词籍部分。李易安词称《漱玉集词》而不称《漱玉词》,可知《漱玉集》为李氏诗文集总名,非词集专名。然书目中有《李易安集十二卷》,又不作《漱玉集》,犹未可知其中有词否?

一九九一年七月十日,蛰存录毕记。

(22)《嘉业堂藏钞校本目录》著录词籍 周子美

词曲类

闲斋琴趣外篇六卷 宋晁元礼箸 旧抄本 一册 振绮堂旧藏

清真词一卷 宋周邦彦箸 清郑文焯校订 稿本 一册

梦窗词校议一卷 清郑文焯校订 稿本 四册

陈允平词一卷 宋陈允平箸 明抄本 一册 天一阁旧藏

天籁词二卷 元白朴箸 旧抄本 一册 结一庐旧藏

又一部 同上 小山堂抄本

蜕岩词二卷 元张翥著 摛藻堂抄本 二册 抱经楼旧藏

紫藤花馆词一卷 清徐达源箸 抄本 一册

雪涴词一卷 清杨时英箸 抄稿本 一册

苕雅不分卷 清郑文焯箸 稿本 六册

冷红词四卷 同上 同上 二册

樵风乐府不分卷 同上 同上 四册

草堂诗馀别录一卷 明张綖选评 明抄本 一册 天一阁旧藏

花草粹编六卷附乐府指迷一卷 明陈耀文编 抄本 六册

词集十九卷 缺名 旧抄本 四册

历代旧选词汇函十一种附一种无卷数 旧抄本 二十二册

渚山堂词话三卷 明陈霆箸 藕香簃抄本 一册

南浔刘翰怡嘉业堂,为晚清至民国藏书一大家。一九四九年以后,卷帙星散,无复存者。吾友周子美曾佣书于刘氏,典守缥缃,凡二十年。尝录其所守钞本书,成目录四卷,著录一千二百馀种,皆古籍旧钞本及明清以来箸述稿本。此书未刊行,余从周君借阅,录出其词籍目如右。

北山记

(二)新得词籍介绍

(1)全清词钞 叶恭绰编 香港中华书局 一九七五年三月初版

本书为清代词录,共四十卷 始钱谦益,终黄佛顾,共词人三一九六家。词逾一万首。

叶恭绰氏编辑此书,创始于一九二九年。其时词坛耆宿朱彊村(祖谋)方寓沪,为之发凡起例,二十八卷前所收各词,大致皆彊村所手定。彊村之意以为清代时近,广收必滥,但过严则又嫌类乎词选,故定书名为《词钞》,使宽严适中,疏而不漏。此编辑之大旨也。其时夏闰枝、邵伯絅等在北京,柳翼谋、吴瞿安、唐圭璋、夏瞿禅等在南京,徐积馀、潘兰史、吴湖帆等在上海,此外通都大邑,大率均有同好,分任搜集之劳。一、二年间徵得清词总集、别集逾五千种。斟酌取舍,互相讨论,至一九五二年始完成定稿。一九六五年,全书由北京中华书局排版完成,方将付印,而为“文化大革命” 所阻,移版至香港,始得印出。

清代二百数十年间,词学甚盛,晚清尤为绚烂,名家辈出,直可与宋贤相揖让。本书于易代以后词家特辟“附录” 六卷,盖所收若王闿运、朱祖谋、况周颐、郑文焯、樊增祥、文廷式、陈衍、吴梅等,皆清末著名词家,然其卒年则在民国,故不可谓为清人,录于附卷,庶无遗憾。编者以私人力量,搜集丰富资料,用功近三十年,成此巨编,对清词总结,大有贡献。

(2)唐宋词格律 龙榆生编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七八年十月初版

本书是龙榆生先生的遗著,专讲唐宋词的体制和格律。全书共收词牌一百五十馀调,其中大多数是唐宋词中常见的。每一词牌都说明其产生来历和演变情况,间或指出适宜表达何种情感及其中某些特定的句法或字声。每一词牌附有“定格” 和“变格” 等词格,标明句读、平仄和韵位。每一词格附有一首至数首唐宋词人的作品,供参考比较。书中所选的词,虽然只是作为例子来引证,但它们都是历来传诵的名作,故本书也兼有选本的作用。

本书是作者在各大学讲授词学的讲义,原名《唐宋词定格》。经张珍怀、龙厦材整理编定,改今名印行。卷后附有张珍怀所编《词韵简编》,据戈载《词林正韵》,删去其僻字,并稍稍改动其韵目,以便利学者,不烦另觅韵本。

(3)瞿髯论词绝句 夏承焘著 吴无闻注 中华书局 一九七九年三月初版

自杜甫作《戏为六绝句》以来,诗人用绝句形式论诗的,代不乏人。到清代的厉鹗,开始用绝句论词。本书是夏承焘先生平时对历代词家、流派以及他们的优劣,作概括性的评品。从“唐教坊曲” 、“填词” 二首始,以“词坛新运” 一首为殿,共绝句八十馀首,其间每诗咏一人,或一人数诗,始李白,迄况周颐,一千多年来词坛代表性人物,这里都评论到了。

这些诗并非成于一时,随时有所增删,前几年,夏先生在杭时曾出示其初稿,原名为《词谳》,出版时始易今名。卷中唯《唐教坊曲》及咏夏完淳、陈维崧、朱彝尊少数诗系旧稿,其馀多数皆为最近改定之作。这些均可看出作者虽年登大耋,尚在努力增益新知,不惮改其旧说,其锲而不舍之治学精神,于此可见。

(4)宋词三百首笺注 朱祖谋编选 唐圭璋笺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七九年九月新一版

一九二四年,著名词家朱彊村编选了一部《宋词三百首》,为学词者作入门读本。当时萧友梅主持的上海音乐院曾用作语文学教材。词的选本,向来盛行的是张惠言的《词选》,其后虽有易顺鼎的《微波榭词选》,王闿运的《湘绮楼词选》、梁启超的《艺蘅馆词选》,皆流传不广。张氏《词选》,所取仅六十八首,且代表其常州派的观点,不免褊狭,因而渐为学者所不满。《宋词三百首》既出,遂取《词选》而代之。

唐圭璋先生取《宋词三百首》为作笺注,书成于一九三一年。有吴梅序,称其书有三善:爬梳遗逸,字里爵秩,粲然具备,一也。诸家评论、博收广采,遗事珍闻,足资谈屑,二也。捃摭集录,较他家尤备,力破邦彦疏隽少检,梦窗七宝楼台之谰言,三也。有此三善,于是朱氏之书,更有便于学者。

此书笺注本,解放前曾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印行。解放后又于一九六二年由中华书局印行。此新一版系用旧纸型重印,除个别错字外,内容未有改动。

(5)月轮山词论集 夏承焘著 中华书局 一九七九年九月初版

本书所收的二十一篇文章,是作者六十岁以前所作单篇词论的结集。和他另一著作的《唐宋词论丛》是姊妹篇。风格、论点、手法、结构、基调完全相同,实际上两书都是他编《唐宋词人年谱》时的副产品。作者在《前言》中说:“……后来写《词林系年》、札《词例》,把它和王鹏运、吴昌绶诸家的唐宋词丛刻翻阅多次。三十多岁,札录的材料逐渐多了,就逐渐走上校勘、考订的道路。” 这是他研究词学的全过程,是甘苦之言。

集中有《岳飞满江红词考辨》一文,曾引起小小风波,而且至今尚不能作为定论;但能够用怀疑态度对人云亦云的问题,提出不同的看法,这就是实事求是,不同于哗众取宠。

外编内容有论杜诗的,有论纳兰容若手简和介绍《䂬溪诗话》的。涉及的范围比较广,虽非词论,但同属于校勘、考证性质,故列为附编。由于末篇为《据〈白氏长庆集〉考唐代长安曲江池》一文,又附录了《唐代诗人长安事迹图》,这幅地图参考了宋敏求《长安志》、毕沅《关中胜迹图志》,以及徐松《唐两京城坊考》等书而成,对唐代文学的研究者极有帮助。

(6)唐宋词选释 俞平伯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一九七九年十月初版

本书分上、中、下三卷,上卷选释唐五代词,中下卷选释两宋词,共选择词二百五十一首。因本书为提供古典文学研究者参考之用,与一般普及性的选本有所不同。选词的面稍宽,想努力体现出词家不同的风格特色和词的各方面发展途径。著者在《前言》中已有详尽的说明。

本书成于一九六二年,曾有试印本,近又经修整,并删去存疑两首,正式出版。关于全书选释体例,作者说:

选材方面,或偏于消极伤感,或过于香艳纤巧,这虽然和词本身发展的缺陷有关,但以今日观之,总不恰当。而且注释中关于作意的分析和时代背景的论述,上中两卷亦较下卷为少。注释的其他毛病,如深而不浅,曲而不达,偏而不全,掉书袋又不利落,文言白话相夹杂等等。

这些话虽是谦辞,也近乎事实。但词家选词,毕竟别具手眼,解词亦别有会心。尤其在《前言》中所提出的关于词的发展和历史上已然存在的情况,阐述非常详备,而且有许多论点是属于创见的,更值得一读。

(7)李清照集校注 王学初校注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七九年十月初版

李清照为宋代最著名的女词人,她的词,在宋词中有很高的地位。但是,她的著作却散佚得很多。《四库》所收的《漱玉集》,仅有词十七阕,其他作品如《打马图序》等,概未辑录,且《总目提要》中,对她的生平事迹的评论颇有贬义,所知前代人对她还不够了解。《漱玉词》宋人所传有五卷本、三卷本,均较毛晋所刻为多。本书辑李清照的词、诗、杂文分成三卷。由于李清照以词为最擅长,故一反前人编次别集惯例,以词为第一卷,计词四十三首,较汲古阁本为多而“失调名” 及“存疑” 之作十五首尚不在内。诗、包括“失题” 者,计三十一首为第二卷。第三卷为文,录《打马赋》、《打马图序》、《金石录后序》、《词论》等。清照生平著作之传世者,可谓已搜辑无遗。卷末附《李清照事迹编》及《李清照著作考》。亦为积年搜录的研究成果。

作者王学初,字仲闻,海宁人。王国维之子。此稿成于一九六三年,一九六四年已排好纸型,十年动乱中,幸纸型完好,得以问世,可惜作者已不及见了。

本书最大优点,首先是搜辑之富,与校勘之精。本书所附之引书目共计一百六十馀种,其中极大部分属于珍本秘籍,有好多明刊本,流传极少,有的则为卷帙浩繁之丛书、类书,如《永乐大典》、《图书集成》等,都是一般辑佚工作者没有条件取材的。至于校勘方面,往往因一字之疑,罗列若干种本子相互校雠以定去取;南宋以来所有诗话、笔记,凡有可以供参证者,分别系于作品之后,以资对勘,使读者可触类旁通。

其次是鉴别之慎,编者搜罗到李清照的词有五、六十首之多,但他并不贪多务得,而是严肃认真地加以抉择,把前人误题为李清照撰的作品,区别开来。连一向为人传诵的浣溪纱“绣面芙蓉一笑开” 也被列入“存疑” ,其取舍之慎重可知了。

李清照集,向来没有单行善本,今有此书,可谓弥补了一个文献缺憾。

(8)全金元词 唐圭璋编 中华书局 一九七九年十月初版

唐圭璋先生以数十年精力,编成《全宋词》,已于一九六五年由中华书局印行,最近又印行了修订本。继《全宋词》之后,编者又完成了《全金元词》,于是宋金元三朝词都有了总集,在学术研究,文献徵存各方面,其功绩不在《全唐诗》之下。然《全唐诗》成于数十馆臣之手,而唐先生以独力成之,此则非《全唐诗》所可拟矣。

此书分上下二册,共录金元二代词人二百八十二家,词七千二百九十三首。皆以善本、足本为据,加以标点、校勘、考订。尤以搜补缺文,校正误字,辨别真伪,为编者用功最力处。金元二代词,得此可为信本。

然古书散佚者多,或有仅存而为编者所未见者,亦或有编者所偶遗者,其间或亦有词可采。故所谓“全” 者,诚如编者自言:“基本上具备了全的规模” 而已。沧海遗珠,犹待拾补。

(9)宋词赏析 沈祖棻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三月初版

此书为女词人沈祖棻之遗著。全书分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北宋名家词浅释》,凡分析、解释范仲淹、张先、晏殊等北宋词人十二家之词四十五首。作者在武汉大学任教时曾为青年教师及研究生讲宋词,此即讲课笔记。第二部分为《姜夔词小札》及《张炎词小札》,皆作者读四印斋刊本《双白词》时所加批语,今由其外子程千帆录出成卷。最后有附录三文,为作者之学术报告,曾在科学讨论会上宣读。

作者早年肄业于南京中央大学,从汪旭初(东)学词,为汪氏得意门生,其所作词有出蓝之誉。抗战期间,旅居西蜀,多作词,极能道乱离之感,反映当时国运民生。一曲初成,万人传写。其词集名《涉江词》,即将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

以词人而论词,对宋词之思想性、艺术性,必多独到的体会,深刻的理解,凡所阐释,至少可以掌握原作者的本意,此则本书之所以绝出于妄人妄解也。然此书阐释诸词,较侧重于艺术分析,盖所以应当时听讲者之要求耳。

(10)唐宋词欣赏 夏承焘著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七月初版

这是一本通俗读物。据作者《前言》说:“这本册子所收三十八篇小文,都是有关唐宋词欣赏方面的作品。……当时教课之暇为适应广大读者欣赏唐宋词的需要,断断续续写了些评价性的短文,分别以‘湖畔词谈’、‘西溪词话’、‘唐宋词欣赏’等专栏刊目……” 所以在我们读到这本小册子时,都觉得“似曾相识” ,因为这些文章都已在《浙江日报》、上海《文汇报》等报上发表过了。

这里所收的文章每篇大都不超出二千字,有近于词话的,有近于词的常识性介绍的,对读者都很有启发,如论《苏轼最早的一首豪放词——江城子〈密州狩猎〉》和《李清照的豪放词渔家傲》二文,说明“豪放派的词风扩大了词的题材,对词境起了开疆辟土的作用,从而提高了词这种文学形式为社会服务的功能。” 充分肯定了豪放派在词坛上所起的影响和作用。李清照原是婉约派的代表,但这首渔家傲,却是风格特殊,可见婉约和豪放是不能截然分为两家,这一例子也很说明问题。

此外如论《词的形式》、《填词怎样选调》、《说小令的结句》等若干篇,这不仅是对词的“欣赏” ,也是对开始研究词学者,有指导门径的作用。

(11)陈亮龙川词笺注 姜书阁笺注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九月初版

陈亮与辛弃疾为知交,二人皆力主抗金北伐,收复失地者。其政论同,其气概同,其词之风格亦同,故同为南宋爱国主义词人。

陈亮词集旧有四卷,多已散亡。今所存者,据《全宋词》所录,仅得七十四首,不如辛词之多。十馀年前,曾有《龙川词校笺》印行。夏承焘校笺,牟家宽注。收词六十四首。所注颇嫌简略。此本新出,故当后来居上。然此本所笺注者,亦仅词六十四首,盖两家成书在前,未及见《全宋词》本也。

此书分上下二卷。上卷收词三十首,皆略有年代可考,故按其年代编次。下卷词二十四首,皆无年代可考,故别为一卷。又有《拾遗》一卷,凡词十首,则成书后从《全宋词》补入,未加笺释。最后为附录一卷,收陈亮传记资料七篇,皆必要之参考资料。

此书笺注极为详赡,笺考部分尤能发明作意。惟《龙川词》只有陈亮一家,此书标名称《陈亮龙川词笺注》,目录学上似无其例。

(12)宋词 周笃文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十月初版

此书为《中国古典文学基本知识丛书》之一,篇幅不多,简单扼要地为初学者介绍宋词的各方面情况,符合于给读者以关于宋词的基本知识的目的任务。

全书共五章。第一章为“词的起源和特点” 。第二章为“两宋词概述” 。第三章为“北宋词坛” 。第四章为“南宋词坛” 。第五章为“宋词的地位和影响” 。关于词的起源、格律、词人、词派,俱有叙述。提纲挈领,尚为允当。惟书中有一二论点及词语,似犹可商榷。例如作者以为宋词出于唐之曲子,而唐曲出于隋之燕乐,遂径以为词起源于隋世。按词之兴起,其源有二。一为音乐之源,一为文学形式之源。谓词起源于隋,此乃明其音乐之源,若文学形式,则隋世犹未可谓已有后世之词。又此书以姜夔属于“风雅词派” 。按此名亦前所未闻。宋人论词,但有“雅词” ,而无“风雅词” 。至“雅词” 之名,北宋末年已有,亦非始于姜夔。又书中以南宋前期为“南渡前期” ,亦为语病。

(13)词曲概论 龙榆生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四月初版

本书为龙榆生先生遗稿,全书分上下编:上编论源流,主要探讨词曲的起源、发展和演变,并介绍唐宋词、元曲、明清传奇重要作家的艺术成就和作品的思想内容。下编论法式,着重探讨声韵对词曲的作用,根据同声相应、异音相从和奇偶相生、轻重相权诸法则,广举例证,阐明词曲中平仄四声的安排、韵位疏密和平仄转换对表达思想感情的关系。书中对一些涉及的问题,均以作者生平研究心得,加以阐发,具有精到的见解,对词曲研究者或初学者,都有参考价值。

本书原为作者生前在各大专院校任教时的讲稿,曾有油印本,现经富寿荪先生整理校勘,并调整章节,出版问世。

(14)词学新探 孙正刚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九月初版

本书内容分四部分:1 简述。论及订名、倚声、辨体三个问题。2 调与题。论及词调和词题。3 格律。从字句、押韵、平仄、对仗等四个方面阐释词的格律。4 散论。分论字音、字义、叠字、虚助词等八项,对词的音律、修辞各方面作了例解。最后附录作者编定的《新词韵》。

作者为津沽词家,对于词学有数十年研究和教学经验,本书是作者从历年讲稿中整理出来的一部分。作者论词,极重音律,以为一句诗词,最低要求平仄分明,较高标准,则为五声齐备,于词尤为重要。因而在本书中创立了“五声备” 的论点,以为是“高级” 的格律论。

(15)迦陵论词丛稿 叶嘉莹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初版

叶嘉莹女士是古典文学研究者,近年尤其致力于词的研究。现旅居加拿大,去年曾回国在南开大学、北京大学讲词。本书是她一九五七年以来所著词学论文十篇的结集。评论所及有温飞卿、吴梦窗、晏幾道、王沂孙、王静安诸家。

作者是谙熟西方文学批评的,本书中论词的方法与观点,更多的是运用西方文学批评的理论和实践,对于我们沿袭传统文学批评的学人,可以获得某些新的启发和借鉴。不过作者所运用的还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文学批评理论,如果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文学理论来衡量,恐怕还有某些观点可以商榷。

(16)宋词散论 詹安泰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初版

本书作者詹安泰,潮阳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已于一九六七年病故。作者于词学有深湛的研究,自己作的词也极有神韵,抗战期间,曾印行过一本《无盦词》。

本书是作者在报刊上发表过的词学论文的结集,大部分都是解放以后所作。全书共收论文十九篇,虽然书名为《宋词散论》,也有五篇是论述唐词的。

《宋词发展的社会意义》、《关于宋词的批判继承问题》、《中国文学上的倚声问题》等篇,都是作者杰出的论文,对今天的词学研究者,尤其有参考价值。

(17)夏承焘词集1 夏承焘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三月初版

夏承焘(瞿禅)先生专研词学,已六十年,在各大学教授词学,亦五十年,在词学这一门专题科研中,已无愧为泰山北斗。所著《唐宋词人年谱》、《姜白石词编年笺注》、《月轮山词论集》等,都是突过前人的精湛著作,嘉惠后学,实非浅鲜。一九七六年,曾油印其所作《瞿禅词》于长沙,需索者多,而印数有限,向隅者以为憾事。去年,夏先生应湖南人民出版社之请,编定了平生所作词三百首,铅印问世,供应词学爱好者,即此本也。

本集分为六卷,选定词三百首,自一九二〇年至一九八〇年。作者在《前言》中自叙其学词作词经验,并自述其词作之风格云:“早年妄意合稼轩、白石、遗山、碧山为一家,终仅差近蒋竹山而已。” 读者当可以之印证。

集中每一首词都有夏夫人吴无闻为之注释,尤便读者。

(18)唐五代两宋词简析1 刘永济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二月初版

本书著者刘永济,任武汉大学中文系教授多年,已去世。本书为作者讲授唐宋词的讲义,原名《唐五代两宋词选注释》,有武汉大学油印本,仅流传于师生间。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略作整理,改题今名,印行传播。

本书卷首有作者撰《总论》,叙述唐五代两宋词的发展情况及作家的风格、流派,简净扼要。次为《凡例》,其第一条云:“本书之作,用意在将唐、五代、两宋词的主要流派,系统地介绍于读者,或者有助于了解祖国文学遗产中此体之内容及形式,以为创作现代文学作品之借鉴。”

如作者所言,此书编辑体例之特征,即在以流派区分作家。全书分为九个部分。1 唐五代各家闺情词。2 变新词风作家李煜及开宋风气作家冯延巳。3 宋初各家小令。4 发展词体作家苏轼及柳永。5 女词人李清照。6 柔丽派词人周邦彦及其同派作家。7 豪放派爱国词人辛弃疾及其同派各家。8 两宋通俗词及滑稽词。9 南宋咏物词。以上共选词一百四十一首,各有注释,而非分析,书名实可不必改易也。

(19)词论1 刘永济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三月初版

本书亦为作者在武汉大学任教词学之讲义,有武汉大学油印本。今根据印本,参以作者书于书眉之校订及增补语,整理印行。

全书分上下二卷,上卷为《通论》。分名谊、缘起、宫调、声韵等目,皆融会诸家之说,阐释词学基础知识。下卷为《作法》。分总术、取径、赋情、体物、结构、声采、馀论七目,为学词者指导作法。亦皆胪列前人论述,略加按语,只是提供关于作词法的参考资料,未为一家专著。

(20)学词百法 刘坡公著 上海古籍书店 一九八一年八月影印初版

本书也是为初学作词指导作法的书,一九二八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现由上海古籍书店用原版影印流传。全书分音韵、字句、规则、源流、派别、格调,共六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列举各种学习方法,如音韵部分则有分别阴阳法,剖析上去法;规则部分则有检用词谱法、填词写景法等等;格调部分列举九十八个常用词调,注释其平仄句格。此为本书之主要部分,可谓《白香词谱》之简编。全书子目凡一百三十九法,书名“百法” 者,言其多也。

(21)词苑丛谈1 (清)徐釚著 唐圭璋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四月初版

本书为清初吴江人徐釚(电发)所辑录,书成于康熙十七年(1678),全书分卷十二,类目七:体制、音韵、品藻、纪事、辨证、谐谑、外编。皆抄撮宋元以来有关词学之遗闻逸话而成,亦有徐氏所自撰者,其性质略同《诗话总龟》,为词学欣赏者的一般读物。

徐氏作此书,当时并不以为个人著述,不过兴之所至,随得随钞,荟聚成编,未注明每条出处。朱竹垞劝其注明征引书名,而书已成,不可及矣。此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据旧本排印,经唐圭璋先生逐条覆核,改正讹字,注明出处,并逐条加标题,实为徐氏功臣,对读者大有便利。

(22)夏承焘词集2 夏承焘著 吴无闻注释 湖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三月初版

夏承焘先生是词学老前辈,历任之江大学、浙江大学、杭州大学教授,数十年来,专心研究词学,写了不少词学专著。词不常作,但偶尔兴到,也随时写几阕,至今积存,亦已不少。一九七六年,曾由陈云章、彭岩石在长沙编了一部《瞿髯词》,油印流通于友好间。一九七九年,增选重编,得词三百首,按写作年次分为六卷,由其夫人吴无闻加以注释,交湖南人民出版社排字印行。于是夏老的词始得结集公开问世。

本书卷首有作者《前言》,自叙其学词经过,谓“早年妄意合稼轩、白石、遗山、碧山为一家,终仅差近竹山而已。” 又谓“若夫时流填涩体、辨宗派之论,尤期期不敢苟同。” 可知其对于词创作的方向。卷后附以彭岩石的《书后》,对夏老的词有详细的阐发。

(23)后村词笺注(宋)刘克庄著 钱仲联笺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〇年七月初版

刘克庄,字潜夫,号后村,福建莆田人,是南宋时著名的诗人和词人。他生于南宋晚期,去世后十年,南宋就被元人灭亡了。他的诗文和词,也像陆放翁、辛稼轩、陈龙川等爱国志士一样,表现着对国家统一的愿望、人民疾苦的关心、对贾似道权奸误国的愤慨。因此,他的词继承和发展了辛稼轩的传统,当时和刘过、刘辰翁合称为“辛派三刘” ,而以他的成就为最大。

刘克庄的词,向来有好几个版本,内容各有异同,但都没有笺注。现在钱仲联先生以《彊村丛书》本为底本,用其他各本参校,编为四卷。前二卷是编年的,后二卷是创作年份无可考定的,共收词二百六十四首。每首词后均附有详赡的笺注。卷首有前言,卷后有附录,研究后村词的原始参考资料,大致已备。本书可以认为《后村词》的善本。

(24)唐五代两宋词简析2 刘永济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二月初版

此书为武汉大学教授刘永济先生的遗著。刘先生对《楚辞》及《文心雕龙》有专门研究,各有著作出版。对词学亦有深湛的修养和丰富的教学经验。此书是刘先生在武汉大学历年讲授词选的讲义,原名《唐五代两宋词选注释》,解放前曾有武汉大学印本。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据旧本排印,并改题今名。

此书卷首为《总论》,虽仅八页,而要言不繁,实为极其精简的词史。其后为词选,其选词分类,颇具特色。著者在《凡例》第一条云:“本书之作,用意在将唐、五代、两宋词的主要流派,系统地介绍于读者。” 故全书选词分为九个流派:一、唐五代各家闺情词。二、变新词风作家李煜及开宋风气作家冯延巳。三、宋初各家小令。四、发展词体作家苏轼及柳永。五、女词人李清照。六、柔丽派词人周邦彦及其同派各家。七、豪放派爱国词人辛弃疾及其同派各家。八、两宋通俗词及滑稽词。九、南宋咏物词。从此分类,可知著者对唐、五代、两宋词流派的观念。

选词前有作者小传,后有注及解,皆简净。

(25)辛弃疾评传 王延梯著 陕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二月初版

辛弃疾是南宋伟大的爱国主义词人,他的词集名《稼轩词》。关于他的生平和词作,已有邓广铭的《稼轩词编年笺注》,蔡义江、蔡国黄的《稼轩长短句编年》(香港版),梁启超的《稼轩年谱》,梁启勋的《稼轩词疏证》等专著。此书是在前人研究基础上编写的辛弃疾传记,其中亦不乏作者自己的研究成果。全书分十章,前六章叙述稼轩生平行实,后四章分析评论其词作。文字深入浅出,可以为研究辛弃疾的入门读物。

(26)词论2 刘永济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三月初版

此书亦刘先生在武汉大学讲授词学的讲义,解放前曾由武汉大学印行,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根据武大印本及刘先生书眉批注重行整理,并加标点,为排印流传,供词学研究者参考。

全书分上下二卷。上卷为《通论》,计名谊、缘起、宫调、声韵、风会共五章,属于词学概论。下卷为《作法》,凡总术、取径、赋情等七章,属于创作方法的指导。全书体例实仿照《文心雕龙》。

此书用文言述作,言简意高,对于词学基础知识不足者,恐不易领会。全书论点,亦间有可议。《风会》篇云:“文艺之事,言派别不如言风会。派别近私,风会则公也。言派别,则主于一二人,易生门户之争;言风会则国运之隆替,人才之高下,体制之因革,皆与有关焉。盖风会之成,常因缘此三事,故其变也,亦非一二人偶尔所能为。” 此论反对词派之说,以一时代词格之改变归之于国运、人才、体制等客观条件,可谓有识。然刘先生在其《词选》中仍用流派为类别,似乎理论与实践不合。又《声采》篇云:“初学作词,最宜联句、和韵。” 此则视文艺创作为仅仅文字声律之技巧,恐不足为训。

(27)词苑丛谈2(清)徐釚撰 唐圭璋校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四月印行

本书是清代康熙年间吴江人徐釚所编的一种词话性质的书,内容分为十二卷,凡体制、音韵、品藻、纪事、辨证、谐谑、外编共七类,都是从古书旧籍中钞撮有关词的记载,也有一部分是徐釚自己写的。因为它是一部趣味性的谈论词学的读物,一向为欣赏文艺的读者所喜爱。但原书为徐氏随得随钞,每条均无标题,而且不注明来历,读者不便检查。唐圭璋先生对此书作了核对整理工作,注明了每条出处,校正了许多误字脱文,并为每条加了标题。卷尾又附了一个《引用书目》,使此书既便阅读,又便检查,可以称为此书的新版善本。

(28)清真集(宋)周邦彦撰 吴则虞校点 中华书局 一九八一年四月初版

此书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吴则虞先生的遗稿,书成于一九五五年,越二十馀年始得印行。此书以林大椿校《清真集二卷附补遗》为底本,更取诸家别本校注之。卷后有参考资料四种:曰传记,曰序录、曰词话、曰版本考辨,研究周邦彦词所需原始资料,大致已备。

吴氏于此书校勘甚勤,然其失在不能判断。林本误处,虽在校记中引别本可证,然而仍不敢在本文中改正。例如第五十七页定风波“苦恨城头传漏永” ,此“永” 字明系“水” 字之讹,郑文焯所校甚确,吴氏虽列入校语,而在本文则仍用“永” 字,则何贵乎校勘哉?又词句标点亦多疏失,例如九十一页青房并蒂莲首句“醉凝眸” ,此“眸” 字是韵,而标点失圈。五十五页意难忘“竹松凉” ,此“凉” 字亦韵,而标点误。诸如此类甚多,或排印时失于校正。

(29)韦庄词校注 刘金城校注 夏承焘审订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四月

温庭筠与韦庄是晚唐二大词人,也是词史上两位最早的作者。但虽然温韦齐名,二人词的风格则不同。韦庄词今存于《花间集》、《全唐诗》者共五十四首,今由刘金城同志一一校注,并附存疑词三首,为韦庄词第一个单行注本。卷首有夏承焘作《论韦庄词》一文,即以代序。卷后附《韦庄年谱》,为夏承焘旧作而有所修订者。其后又附以《十国春秋》中的《韦庄传》。关于韦庄生平的文献,大致已备。初学者欣赏或研究韦庄词,可以取资于此书。

(30)考正白香词谱(清)舒梦兰辑 陈栩 陈小蝶考正 上海古籍书店 一九八一年五月影印

《白香词谱》是清代舒梦兰字白香所编,选择一百个常用词调,逐字标明平仄、韵脚,为填词者的一本简易手册,当时颇为风行。一九一八年,由陈栩、陈小蝶父子重为考正,以新版问世。今由上海古籍书店用当时振始堂初版本影印,供应词学爱好者。

此书在每一个词调后附有“考正” 及“填词法” 两种说明,对于词调的源流、别名,句法韵法的应注意事项,均有详细指导。舒氏原本谬误处,亦逐一辨正。卷尾附录《词人姓氏录》及《增订晚翠轩词韵》,亦为使用此谱者提供方便。

此书原本排印颇多误字,今影印本均未改正。又舒氏原本有序文,此本已删去。这是本书的缺点。

(31)放翁词编年笺注 夏承焘 吴熊和笺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六月

本书为陆放翁(游)词的编年笺注本,分上下二卷,上卷为放翁入蜀前及蜀中作,下卷为放翁东归后作,附以无可编年者。各词之后,均有校记、笺注及编年,体例甚善。惟笺注部分,实皆注释,所谓笺者极少。卷首录夏承焘《论放翁词》一文以代序,卷尾附录研究文献六种,亦便学者。

四十年前,夏承焘讲授杭州之江大学,有学生苏州彭重熙创为《放翁词笺》。后二十年,又有学生四川刘遗贤作《放翁词注》。一九六三年,夏氏嘱吴熊和增删写定,成为此编。吴熊和,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分配到杭州大学任教职,即从夏氏治词学,亦夏氏及门也。

(32)唐宋词简释 唐圭璋选释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七月初版

唐圭璋选释唐五代两宋词二百三十二首,加以简释。曾在香港《大公报》副刊《艺林》发表,今以单行本问世。卷尾有作者《后记》,说明其选释的宗旨,今全录于此,不烦更作介绍:

“清人周济、刘熙载、陈廷焯、谭献、冯煦、况周颐、王国维、陈洵等论唐宋人词,语多精当。惟所论概属总评,非对一词作具体之阐述。近人选词,既先陈作者之经历,复考证词中用典之出处,并注明词中字句之音义,诚有益于读者。至对一词之组织结构,尚多未涉及。各家词之风格不同,一词之起结、过片、层次、转折、脉络井井,足资借鉴。词中描绘自然景物之细切,体会人物形象之生动,表达内心情谊之深厚,以及语言凝炼,声韵响亮,气魄雄伟,一经释明,亦可见词之高度艺术技巧。余往日于授课之暇,曾据拙重大之旨,简释唐词五十六首,宋词一百七十六首,小言詹詹,意在于辅助近日选本及加深对清人论词之理解。”

(33)学词百法 刘坡公著 上海古籍书店印行 一九八一年八月

本书分音韵、字句、规则、源流、派别、格调六个部分,列举词的各种创作方法,如音韵部分则有分别阴阳法、剖析上去法、检用词韵法等八篇;字句部分则有填字至七字句法、填对偶句法等八篇。全书重点在格调部分,从填十六字令法至填莺啼序法共九十八调,一般常用词调,皆在此中。全书共一百三十九篇,题名“百法” 者,言其多也。

此书为初学作词者的入门指导书,所述都是一些基础知识,无甚高论。原本为一九二八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今由上海古籍书店影印流传,惜未加检校,原本误处,均未改正。

(34)全宋词补辑1 孔凡礼辑 中华书局 一九八一年八月

唐圭璋辑录《全宋词》,收宋代词家一千三百三十馀人之词近二万首,然古书有隐而未显者,未可谓之已尽。孔凡礼得睹明钞本宋人《诗渊》等书,又辑得《全宋词》未收之词四百三十馀首,凡词家一百四十馀人,其中惟四十一人已见于《全宋词》,此外一百馀人为新发现的词人。

所辑词四百馀首,从毕大节、寇准到汪元量,包括了宋代各个时期。虽然多数是祝寿词,但也有一些洋溢着爱国主义的杰出作品,如华岳、赵希蓬、汪元量等人的词。

《诗渊》是一部类书性质的书,保存了不少久已失传的宋代诗文资料。孔凡礼作《关于“诗渊” 和“诗渊” 中的宋词》一文,对此书作了详尽的介绍,并考索了许多前所未知的词人的生平,冠于卷端,以代序言。

本书编辑体例、排印版式、封面装帧,悉同于《全宋词》,以便购者璧合配套。

(35)宋词小札 刘逸生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初版

本书选释宋词七十五首,大多是著名之作,而历来解释颇有异同的。作者感于“有些选本,大抵以注出典故为已足,对于词的评论,又是以标举名句为多,通解全篇的著作,实在少之又少。至于谈论技法,则往往深奥难测。” 因此自出手眼,走自己的路,写成此书。作者自述其写作方法云:“我在本集里,并无高深之论,首先力求疏通文义,办法则是逐韵疏解,使整首词的意思明白显豁,然后再就思想性和艺术性进行分析。对于前人的评论,虽间加征引,亦仅适可而止,不图枝蔓。其中我对某作品的理解或评价,或与前人歧异,则亦不避浅薄,详抒己见。” 这样,已可看出此书的内容与价值,无须另作评介了。

(36)全宋词补辑2 孔凡礼辑 中华书局 一九八一年八月出版

唐圭璋先生辑《全宋词》,得宋词近二万首,词人一千三百三十馀家,不意尚有遗珠。孔凡礼先生据明钞本《诗渊》等书,又辑得宋词四百三十馀首,凡词人一百四十馀家,其中惟四十一人已见于《全宋词》,外一百馀家,仅十一家可考知其生年,六十馀家可略知其时代,馀六十家则无可考。

补辑之词,自毕大节、寇准至汪元量,包括宋代各个时期,为研究宋词者提供了新的资料。虽然多数为祝寿之词,但亦有可以反映时代社会之作。

本书编辑体例、版式、字形及开本、封面款式等,悉同《全宋词》,使购读者便于收藏。

《诗渊》为久已亡佚之古书,孔凡礼先生得见一仅存之明钞本,遂辑得如许宋词。本书卷首有孔氏撰《关于“诗渊” 和“诗渊” 中的宋词》一文,以代序文。

(37)涉江词 沈祖棻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二月

沈祖棻是当代著名女词人。祖籍海盐,世居苏州。早岁在南京中央大学肄业,从汪旭初(东)学为词,斐然可观。抗战十年间,侨寓蜀中,作词甚多。佳句流传,播在人口,一时声名籍甚。然当时所作,仅有油印本问世,局限于巴蜀滇黔,知之者犹未甚广。解放后,沈氏执教于武汉大学,一九七七年六月,以车祸逝世。其外子程千帆教授编其《涉江词》五卷,凡三百八十九阕,付湖南人民出版社排印,始得广为国内外词家欣赏。沈氏之词,才情骏发,反映抗战期间人民流离迁徙,生活艰危之状,哀音满纸,可为一代词史。方之李易安,或以为有过之云。

(38)清词选 张伯驹 黄君坦选 黄畬笺注 中州书画社 一九八二年三月初版

本书选录吴伟业至况周颐凡六十八家词一百七十五阕,以代表有清一代词苑。选录者张伯驹、黄君坦,皆词坛耆老,所取自具法眼。凡例云:“本编以《彊村丛书》内《词莂》所采有清一代词家为主,并加以扩充。” 似取舍宗旨,一以彊村为圭臬。然《词莂》所取仅十五家,今扩充者多至五十馀家,恐去《词莂》已远矣。词前有作者小传,词后有注释、笺评皆出黄畬手。然所谓笺评,实皆集录前人评论,非作者有新笺也。

(39)诗词散论 缪钺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重印

作者历任各大学古典文学教授数十年,今在四川大学。一九四八年,曾编集其有关诗词之研究论文十篇,为《诗词散论》,在成都刊行。岁月既久,传本绝少,知交索阅,苦无觅处。一九八〇年,增入一九四三年所作一篇,共十一篇,重付刊印,即此本也。本书中论词者凡四篇:1 《论词》,2 《论李易安词》,3 《论辛稼轩词》,4 《论姜白石之文学批评及其作品》。又《王静安与叔本华》一文,亦与词有关。

(40)瑶华集 上中下三册(清)蒋景祁编选 中华书局影印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

《瑶华集》为清初盛行之词选集,编者宜兴蒋景祁京少,亦词人。全书二十二卷,选录词二千四百馀首,为明末清初五百馀词人之作,刊成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可以代表明末清初词学风尚。自王昶之《国朝词综》问世,此书遂被淘汰,无复版行,至今传本极少。今中华书局假北京图书馆藏本为之影印,分装三册,使罕见古籍,可以廉价得之,亦词苑之善举。

(41)金元明清词选 上下二册 夏承焘 张璋编选 吴无闻 黄畬 周笃文注释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一月

本书收录金元明清词共四百六十五首,由夏承焘、张璋二老选定,吴无闻、黄畬、周笃文合作注释。每家词前有词人小传,后有词语注释,并附录诸家评论,或编者分析笺解。卷首有《前言》一篇,概述金元明清词史,此文曾发表于《词学》第一辑。

清代学者,多以为词至金元以后,无足观者。吴蘅照谓“金元工小令而词亡” ,言其时北曲兴而词衰也。本书编者以为“词在金元明清各代中,都有一定的成就和地位,在不同程度上嗣响宋人而且各具面目,从不同的侧面反映出一定的时代风貌。” 故编选此书,以供学者参考。

对于选词标准,在《前言》中也有所说明:“本书取材以思想健康,艺术性强者为主。思想无害而又艺术性较高,影响较大者,也酌予收录,以存各派风貌。黄色的,病态的,概不阑入。”

(42)周邦彦集 蒋哲伦校编 江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三月

周邦彦在北宋时,不仅为著名词人,其诗文亦为当时作家所称赏,其进呈之《汴都赋》尤其为一代大文。所著《清真集》,原为诗文集,至后世,词名掩其诗文,于是诗文渐渐失传,而仅存词集。本书为研究周邦彦者提供方便,辑录其现存全部词作及诗文。以词集《清真集》为主,用郑文焯校本,益以编者增校。附录三卷,其一为“诗文辑佚” ,其二为王国维撰《清真先生遗事》,其三为编者辑录之《清真词集评》,研究周邦彦者,备此一编,可省力不少。欣赏周词者,亦已得最重要之参考资料。

(43)花间集注 华钟彦撰 中州书画社 一九八三年三月出版

作者为河南师范大学教授,曾著《花间集注》,于一九三五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署名华连圃。时移世易,旧本已不可得。且作者亦不满意于其少作,近年大加改订,除修改原有注释外,更偏重于词调源流之考订,词篇本事之搜辑,词意之注释,已非旧本面目,说为新著,亦无不可。惟原书以明玄览斋本为校勘底本,未免失策,新本未能改弦更张,为美中不足。又初版本排字排版,错误甚多,亟宜于再版时改正。

(44)历代词萃 张璋选编 黄畬笺注 河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四月

这又是一本词选集。选录从唐五代至民国初年历代词家三百馀人,共词七百馀首。编选者以为是历代词中精华所荟萃,故名之曰《历代词萃》。编者自言此书“意在理出词学发展的脉络,使读者获得比较系统的了解。” 至于选词标准,则“以思想意境比较高为主,艺术上确有特色和流传较广的各派词作,亦兼收并蓄,以存其风貌。”

本书于每首词后均附有“注释” 。有许多词后兼有“评笺” ,所谓“评笺” ,实是集录前人论评,未见别有新笺。注释虽较详赡,亦或偶有失误。

(45)宋词举 陈匪石编著 金陵书画社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

本书编著者陈匪石,名世宜,别号倦鹤,南京人。解放前,历任各大学中国文学教授,解放后,任上海文管会通信编纂。一九五九年病逝于上海。

《宋词举》二卷。为一九二七年著者在北京教授词学时编撰之讲义。书分二卷、上卷选南宋六家词二十七首,下卷选北宋六家词二十六首。每词后附校记、考律、论词三种笺释,每家之前,有小传及历代评语。其中“论词” 部分,即现在所谓分析。在此书以前,一切词选,均无如此详赡之分析解释,词选之有作品分析者,本书实为创始。

本书曾于一九四七年由南京正中书局排印出版,现在由南京金陵书画社改版重印,并将著者于一九四九年撰述之《声执》二卷附入。《声执》上卷专论词律及作法,曾发表于《词学》第一辑。下卷评介词学要籍,未曾发表。

(46)重辑李清照集 黄墨谷辑 齐鲁书社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初版

李清照词有《漱玉集》一卷,又有分五卷之别本,见于《直斋书录》。然元明二代,均无传本。明初,吴讷编《百家词》,亦未收《漱玉词》。明末,汲古阁毛氏始用洪武钞本《漱玉词》一卷刻入《诗词杂组》,词仅十七首。清末,王鹏运从《乐府雅词》、《花草粹编》诸选本中搜辑得词五十首,编为《漱玉词》一卷,刊版传世。所谓四印斋本也。近年学者所用,皆此本,然其中颇有误入者,未为善本。

黄墨谷女士为词人乔大壮门生,工于词。积数十年之力重辑李清照诗、词、文,都为一集。卷首为《李清照评论》,次为《漱玉词》三卷,附校勘记、编年及注释。祛伪正误,写定词四十五首,可为定本。其次为《词论》,附以编者诠评。又其次为《诗存》,辑录诗十六首,亦附校注。又其次为文四篇,附以编者所撰《金石录后序考》。又次为《易安居士年谱》,附以辨正易安改嫁事文二篇。最后辑录历代评论文献为一卷。凡今日所可见之李清照著作及其有关资料,皆已萃于此编,对《漱玉词》之欣赏者,李清照研究者,均为可信而有用之善本。惟宋人评论中尚有洪适《隶释》中一则,清人评论尚有俞正燮《易安居士事辑》及陆心源、李慈铭等跋语,未经录入,微为遗憾。

(47)艺蘅馆词选 梁令娴钞 刘逸生校点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初版

艺蘅馆为梁令娴之书斋,梁令娴为梁启超之女。令娴幼承家学,喜音乐,耽吟咏,从麦孺博为词,暇日选钞唐宋及清人词,以资诵习,故曰《艺蘅馆词选》。

此书初分甲乙丙丁四卷。甲卷为唐五代词一百十一首。乙卷为北宋词一百二十九首。丙卷为南宋词一百九十首。丁卷为清人词一百六十七首。其后又增《补遗》一卷,补宋人三家,清人十九家,共七十八首。是为戊卷。别有附录《词论》一卷,收李易安《词论》、杨守斋《作词五要》、张玉田《词源》等诸家论作词法。令娴以为元、明词无大家,故此选不及元、明。

令娴词学,宗常州派,主比兴、寄托、意内言外之旨。故其选词标准,亦承常州衣缽。选温庭筠词二十一首,悉录茗柯评语于书眉。选清真、稼轩、碧山、梦窗四家词凡一百零四首,占所选宋词三分之一,由此可见其词学归趋。

此书眉端多录诸家评语。前贤评语外,尤多麦孺博、梁启超评语,此为他书所不载之资料。

此书刊印于清光绪三十四年。原本罕见。一九三五年,上海中华书局为排印行世,至今传本亦极少。广东人民出版社请刘逸生同志用中华书局本整理校印。改正误属,校定讹字,加标点,删去蒋鹿潭词二首,遂为今本。

(48)宋百家词选 周笃文选注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九月初版

此为新出又一本宋词选,选两宋词人一百家,词一百九十九首。所选甚精当,宋词名作,均在纲罗。作品前有词人小传,后有注释,及编者笺解,皆有助于学者。在近年所出词选注释诸本中,此书为较胜者。

(49)山中白云词(宋)张炎著 吴则虞校辑 中华书局 一九八三年十月初版

张炎,字叔夏,号玉田,是南宋末年到元初的一位重要的词人。他的词继承了姜白石的风格,故词坛并称为“姜张” 。词集名《山中白云词》,在明代三百年中,几乎没有人见到全书。到清初,才有杭州玉玲珑阁和上海城书室两个刻本,收词二百九十六首,分为八卷。从此张炎词的全部,始流传于世。

现在出版的《山中白云词》为吴则虞先生研究张炎十馀年的成果。全部作品用各种版本及选本精校,附参考资料四种,对研究工作者有帮助。可以说是《山中白云词》的一个好版本。

吴则虞先生已逝世多年,此书完稿于一九五八年,二十五年后方得印行、亦不幸中之大幸。

(50)白雨斋词话足本校注(清)陈廷焯撰 屈兴国校注 齐鲁书社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初版

清光绪初,丹徒陈廷焯亦峰覃精词学,著《白雨斋词话》,探讨唐宋以来词学源流得失,评泊历代词家,议论均有卓见,向称词话杰构,为词家枕中鸿宝。然陈氏生前,其书十卷,未尝刻版。光绪二十年(1894),由其门人许正诗等整理,并由其父铁峰审定,删为八卷,木刻问世。嗣后历经坊间石印、铅印诸本,流布甚广。

近年南京大学中文系《全清词》编辑室从陈氏遗族征访得此书十卷本作者手稿,因由屈兴国同志详加校注,用铅字排印发行,于是此书原本面目,一朝呈现,亦词学旧籍整理工作之有功者。

此书除依据十卷本手稿排印外,又逐条编列号次。与八卷本不同之处,均为校注。凡征引词人佳句,均注出全词。陈氏别有稿本《云韶集》词选、《词则》及《词坛丛话》,亦经采录其有关文字作注,以互见陈氏前后观念之同异。有此一编,陈氏之词论毕具矣。

卷尾附录有:1 陈廷焯生平史料。2 记《云韶集》稿本。3 从《云韶集》到《白雨斋词话》。4 屈兴国撰《白雨斋词话的沉郁说》,均可供研究陈氏词论之参考。

(51)饮水词(清)纳兰性德撰 冯统编校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一月初版

纳兰性德为清初一大词家,其词版刻甚多,俱非全本。纳兰生前曾刻《弹指词》、《侧帽词》、《饮水词》,今皆无传本。康熙三十年(1691),徐乾学辑集纳兰遗文,编为《通志堂集》二十卷,其中有词四卷,三百首,是为纳兰词第一结集。后此诸刻,皆以此本为基础。

同年,张纯修刻《饮水诗词集》五卷于扬州,凡诗二卷,词三卷。词集有张氏序,称“此卷得之梁芬手授” ,每卷首有“锡山顾贞观阅定” 字一行。此三卷凡词三百零三首。次序与《通志堂集》本同,唯增词四首,减一首。此为纳兰词之第二本,然恐是异流同源。

此后,道光十二年(1832),汪元治刻《纳兰词》五卷,收词三百二十六首。光绪六年(1880),许迈孙刻《纳兰词五卷,补遗一卷》于《榆园丛刻》中,其词五卷,悉翻汪本,《补遗》二十一首,乃许氏辑得。

一九三六年,陈乃乾编《清名家词》,由开明书店印行(今有上海书店影印本)。其中有《通志堂词》,不分卷。所据即《通志堂集》本,而以汪、许二刻增补,共得词三百四十七首。

冯统同志汇集旧刻诸本纳兰词,清代诸家词选集,以及李慈铭藏本所书题跋,详为校注,成此《饮水词》新定本,后来居上,可无疑议。

冯氏此书为夏承焘先生主编之《天风阁丛书》之一。卷首有夏先生序及所定《丛书》凡例,其主旨在“搜集有清以来重要词家之词集,予以整理,为治词者提供一较周备之校本。” 冯氏此书,乃其嚆矢。

(52)尊前集附金奁集 朱祖谋校 蒋哲伦增校 江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三月初版

《花间集》和《尊前集》是最早的两部唐五代词选集。《花间集》自宋代以后,历代流传,版本众多。《尊前集》是北宋初期的书,编者名字已佚。此书流传极少,明清以来,爱好诗词者难于得读。近代亦从来没有铅印本流传。《金奁集》也是一部北宋初期的词选集,篇幅不多,但亦相当重要。蒋哲伦同志用《彊村丛书》本增校、标点、编辑,并加参考资料,合刊二书为一册,使千年罕见之古籍,得以廉价流传,亦可谓在词学研究方面,作了一大贡献。

《彊村丛书》本的《尊前集》,根据的是明人梅禹金的抄本。朱祖谋虽然校过,但当时尚未见明初吴讷编的《百家词》本。此次蒋哲伦同志用《百家词》本增校,发现有许多字句,以《百家词》本为善。但限于校例,未作评断,希望使用此书者,注意及此。

(53)词则(清)陈廷焯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据原稿影印 上下二册 一九八四年五月初版

清代词家丹徒陈廷焯,字亦峰,著有《白雨斋词话》,已盛传于世。《词则》为其遗稿,未曾刻版流传。百年以来,幸赖其后人及藏书家辗转护持,完好无损,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化身千万,无虑亡佚。

陈氏论词,发扬常州派之理论,对词家之要求,对历代词作之取舍,一曰文字要雅,二曰内容要有比兴。三曰风格要沉郁顿挫。《白雨斋词话》所发挥者,无非此义。《词则》为历代词评选本,将使后人从此选本以印证其《词话》之理论也。

全书分为四集。第一集曰《大雅集》,选录自唐迄清尤雅之词五百馀阕。第二为《放歌集》,选录纵横排奡、感激豪宕之作四百馀阕。第三曰《闲情集》,选录尽态极妍、哀感顽艳者六百馀阕。第四曰《别调集》,选录清圆柔脆、争奇斗巧者六百馀阕。四集之中,“《大雅》为正,三集为副,总名之曰《词则》。求诸《大雅》,固有馀师,即遁而之他,亦即可于《放歌》、《闲情》、《别调》中求大雅,不至入于歧途。” 此陈氏自序之言也。

全书为陈氏手写稿,正文旁有圈点,书眉上有评语,颇有深入之见。

(54)茗柯词选(清)张惠言选录 许白凤校点 江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七月初版

张惠言,字皋文,号茗柯,江苏常州人。他是常州词派的倡导者。他主张尊重词体,内容要有比兴作用,风格要上跻风雅,以救浙派词家主清空、尚形式之弊。他选录了唐、五代、两宋词人四十四家,词一百十六首,分为二卷,名曰《词选》。这是具体表现他的词学理论的一部严格的词选。研究常州派词学者不能不备此书。

《词选》刊于嘉庆二年(1797),越五年,张氏即逝世。至道光十年(1830),其弟张琦重新校刊《词选》,增入张氏外孙董毅的《续词选》二卷,选录词一百二十二首,五十二家。以补张氏选词标准过严的缺点。

这个道光刻本屡经翻刻或排印,流传极广。但解放以后,未有新印本,倒也成为一部难得的古书。现在由许白凤同志根据道光本标点重印,为学人谋方便,亦可为此书续命之汤。不过原书所录词,字句尚多失误,《词选》卷二末一首无名氏《绿意 荷叶》乃张炎词,编者当时未知,失于考究。这些缺点,现在新印本均没有做过校勘工作,未免美中不足。

(55)沈尹默手书词稿四种 齐鲁书社影印 一九八四年八月初版

沈尹默,吴兴人,生于一八八三,卒于一九七一,早岁曾任北京大学教授。中晚年以书法驰誉于世,随意挥洒,辄为人藏弆。沈祖棻、程千帆藏有其手书词稿三种:凡《寄庵词》三卷,汪东所作。《念远词》一卷,《松壑词》一卷,附《诗稿》一卷,皆沈氏自作。此三种皆抗战期间沈氏在重庆写赠沈祖棻、程千帆夫妇者。今沈祖棻亦已下世,千帆出其所藏,嘱齐鲁书社依原本大小影印传世,以为纪念。

齐鲁书社又征访得戴自中所藏沈氏手书沈祖棻《涉江词》一帙,因商得千帆同意,附益印行。千帆又出其所藏沈氏手书《题涉江词》诗词稿二纸,并皆印入。

沈氏书法传世者多大幅行草书,此本小楷俊逸,所书词亦皆佳作,殊可把玩。不独为词籍异品,亦可供书家临摹。

(56)唐宋词通论 吴熊和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一月初版

此书总为七大章:1 词源。2 词体。3 词调。4 词派。5 词论。6 词籍。7 词学。每章各有子目,论述详赡,为近年出版词学概论性著作之出众者。全书主体在第四、五章,论述亦最见作者学识。其他各章,不限于唐宋,亦可谓之“词学通论” 。研究词学者,以此书为初阶,则有关词学之基础知识,大致可得。

卷尾附录《彊村丛书与词籍校勘》,与“通论” 无涉。且词籍校勘乃专门之学,《通论》读者,尚未足以语此。窃谓此文当编入作者论词文集,附于此书,有损本书体例,实为赘疣。

(57)词史 刘毓盘著 上海书店影印 一九八五年五月

刘毓盘,字子庚,浙江江山人。生于清同治六年,卒于一九二七年。清末需次陕西,未补官而清亡。辛亥后,任嘉兴中学教师,北京大学教授。此《词史》即其在北京大学时之讲义。

《词史》全书凡十一章:1 论词之初起由诗与乐府之分。2 论隋唐人词,以温庭筠为宗。3 论五代人词,以西蜀南唐为盛。4 论慢词兴于北宋。5 论南宋词人之多。6 论宋七大家词。7 论辽金人词以汉人为多。8 论元人词至张翥而衰。9 论明人词之不振。10 论清人词至嘉道而复盛。11 结论。以上区分时代风格,提示要点,词史大纲已具。惟各章皆列叙词家小传,并举一二词以见风格,未有深入研讨,仅堪供初学者入门参考,尚未可为词学发展之史述。惟此书本为授徒讲稿,非专门著作,固不必要求太高。

此本原为一九二二年北京大学排印讲义,外间流传不多。一九三一年,上海群众图书公司始据以排印,公开发行。今上海书店即用群众本影印。然北大本及群众本皆极多误字,今影印本亦未能改正,读者当注意之。

(58)宋词通论 薛砺若著 上海书店 一九八五年六月影印新版

本书分为七编:第一编为“总论” 。第二编以下分宋词为六个时期。第一期为北宋初期,以晏、欧、张先为主要词家。第二期为以柳永为首的五大词派。第三时期为周邦彦及其他词家。第四时期为南宋初期,分词家为三类。一、颓废的词人。二、愤世的词人。三、柳永的馀波。第五时期分风雅派及辛派两类词人。风雅派以姜夔、史达祖、吴文英为主,辛派则以辛弃疾为首。第六时期以王沂孙、张炎、周密为南宋末年三大家。另以刘辰翁、文天祥、汪元量等为哀时词人。每一时期,各为一编叙述之。

每编各有引言,概述本时期词学情况。此下即为词人评述。除十馀重要词人,评论较详外,多数词家皆仅有简略之小传,举其一二名词以代表其风格。几乎像一部宋词人名辞典。

此书早在一九三〇年代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今由上海书店据一九四九年三版本影印流传。

(59)花间集校 李一氓校香港商务印书馆 一九七八年二月(再版)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四月(再版)

《花间集》历代均有传刻,版本滋多,各有误谬。李一氓同志博览诸善本,为之校勘,是正不少。诚如校者自言,此书可使读者“不会撞上一个错字,亦给治文学史者有一个可信赖的依据。” 是此本之贡献也。

卷尾有《校后记》,述《花间集》版本源流甚详赡。又有附录,汇集宋元以来诸本题跋,对研究唐五代词者亦极有用。

此书曾于一九五八年七月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一九六〇年十一月,香港商务印书馆用北京纸版印行,是为港本初版。一九七八年二月,香港商务印书馆印行再版本。一九八一年四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北京再版本,故此书前后已有四种版本。

香港再版本与初版本同,亦与北京初版本同。北京再版本则内容已有改易。惟正文十卷仍用旧版,校记则增入《补记》一页。附录亦有移易。卷前插图诸本书影亦有一二抽换。

(60)人间词话新注 滕咸惠校注 齐鲁书社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初版

本书分上下二卷。上卷为《人间词话》,下卷为《附录》。上卷系根据王国维《人间词话》原稿整理而成。各条按原稿顺序编排,文字亦从原稿。原稿引文多处与所引著作原文不同者,均未改动,以存作者之真。原稿已删之若干条及已删之若干文句,照样录出,并加按语说明。下卷辑录《人间词话》以外的(王氏)零星词话。

《人间词话》前后印行者,已有多本,此本校注精审,可谓后来居上。卷首有周振甫序及编者之《略论王国维的美学思想》,亦有新解。

(61)域外词选 夏承焘选校 张珍怀 胡树森注释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初版

此书选辑日本、越南、朝鲜人所作词一百馀首,附录李珣词五十四首。夏承焘选定,张珍怀注释日本人词,馀皆胡树森所注。此东南三邻邦汉学甚盛,作词者代不乏人。此书收日本人词八家七十四首,较为可观。越南词仅白毫子一家十四首,则编者所见殊不广。朝鲜人词以元人李齐贤词五十三首充数。于近代朝鲜词家,一无所获。附录之李珣词,亦早已收入《花间集》,不得目为域外词。从名责实,则此书内容,不免寒俭。

注释仅详于词语典实,其有关各国史事及社会风俗处,均未能注释。是一缺点。然词语注释,亦未尽善。如李齐贤水调歌头词有“真境” 语,注者但云:“指古代神仙所住之地。” 又引《宋史,乐志》“真境胜人间” 语,明其出处。其实“真境” 即仙境,乃一般语词,只要注明唐宋人以真字代仙字用即可。至“真境” 词语,久已有之亦不始于《宋史》。又李齐贤巫山一段云词有“个中” 语,注但引东坡诗“平生自是个中人” ,而未释其义,则何赖于注哉?观此注,可知注者尚不知“个中” 即“此中” 也。

(62)唐宋词选注 唐圭璋 潘君昭 曹济平选注 北京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四月初版

此书为唐圭璋、潘君昭、曹济平三家合作之唐宋词选注本。凡选注唐五代词八十一首,作者十九人,(包括敦煌词)。宋词三百四十八首,作者九十二人。每词先作者小传,次选词本文,次说明、次注释。说明部分甚简要,兼及本事,或阐发词意,略近于笺。注释部分亦较详赡确当。

卷首有潘君昭撰《前言》,文末说明此书三家合作分工情况,明其职责。近年集体合作之书甚多,能交代其分工情况者,惟见于此书。

(63)唐宋词鉴赏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五月初版

此书选唐宋词一百〇七首,由诸家分任撰述解释评论。编者后记云:“本集的目的在于总结艺术经验,提供艺术借鉴,所以鉴赏的词不拘于名家名篇,也不依各家在文学史上地位高低来确定选录篇数的多少。” 又云:“收录的鉴赏文章,一般地说,能够深入浅出地探讨词意,突出重点地分析艺术,将有助于艺术鉴赏和艺术借鉴。” 由此可见本书编辑宗旨。专为艺术性而选赏古代文学作品,为近年来出版物中所未见。

(64)唐五代词钞小笺 刘瑞潞编撰 岳麓书社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初版

本书选录唐五代词五十一家,五百六十六首,系以作者传记资料,历代笔记、词话、稗史、杂记中有关之逸闻本事,间亦加编者按语,评论,搜罗甚广,可备参考。

此书为刘瑞潞遗著。瑞潞,湖南浏阳人,字通叔,号兰御,湘督刘人熙之子。清末毕业于广西优级师范学堂,后考入中国公学,受业于严复。抗日战争时,先后在湖南大学、湖南师范学院任教。解放后,任湖南省府参事,卒于一九六三年,年七十一。

此书成于一九一三年,凡六卷。一九一七年,严复为之序。一九一九年,撰自序。稿藏于家,未尝刊行。今岳麓书社据手稿整理排印,不分卷,以存乡贤文献。

(65)词学全书 查继超辑编 北京中国书店影印 一九八四年一月

这是一部重印的古书,清康熙年间杭州查继超编刊。内容共四种:1 毛先舒的《填词名解》四卷。2 王又华辑录的《古今词论》一卷。3 赖以邠、查继超编著的《填词图谱》六卷。4 《词韵》二卷,题“钱塘雪亭、仲恒、道久编次” ,不知为何人。此书为作词者之简要手册,在清代流传甚广。康熙原刻本已不可见,坊间翻刻及石印本甚多。此本乃北京中国书店用木石居石印本影印者。

此书乃查继超所编刊,四种内容之作者,皆杭州词人。卷首有康熙十八年(1679)查继培序。继超之兄也。中国书店影印本误以此书为查培继所辑编,似未读序文,以序文为编者所作矣。

(66)宋词百首译释 陶尔夫编著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三月初版

本书选录宋词名篇一〇四首,凡作者三十七人。每篇先作者生平简介,次录原词,次注释,次译文,最后为说明。全书卷尾附所选七十词调之声调谱。

此书注释简要,说明部分亦多能透发词意。惟译文部分犹多可商。词人造意布局,较诗为曲,以白话文译诗,尚不易达,何况于词?编者亦深知此中甘苦,在其《前言》中已有声明:“我们还试验着用现代诗体形式对原词进行了翻译。其中,有的是硬译,有的是意译,视不同情况而定。有的译文对理解原作可能会有某些帮助,有的则难免有画蛇添足之嫌,甚至妨碍了读者鉴赏力的发挥。” 此言态度谦虚,然亦是实情。读者当借助于译文,以悟达词意,不可奉译文为准绳也。

宋词中多方言俗语,或同音假借字,时有费解处。姜白石暗香词“翠尊易泣” ,此“泣” 字或本作“竭” ,似较易解,然亦未可定其为假借字。此书译作“面对这翠绿的酒杯,泪湿春衫衣袖。” 直以“泣” 为“哭泣” 解,“易” 字又未达意,此即所谓“硬译” 也,恐译者亦无所施其技耳。

(67)辛弃疾词选注 马 群选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六月初版

辛稼轩词总六百馀首,本书选其七十八首、各加注释,略多于十分之一,皆为传诵人口之佳作。卷首有编者所作《前言》,概述辛稼轩生平及词作风格特征,要言不繁。注释亦详赡扼要。惟诸词编列次序,既不依著作年代,又不以词调长短为序,不知以何为标准。

此书排印辛词,以一韵为一行。上下片之间,空一行。形式颇似新诗,在横行排印之书籍中,此法亦善。读者可以注意韵法、句法,及上下片之异同变化。例如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上片结句为“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下片结句与上片句法相同,应作“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编者断句则为“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一望即知其误矣。

此书为《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丛书之一,此丛书已出版数十种,皆袖珍小册,便于携带,定价又廉,为古典文学普及读物中最受欢迎者。

(68)词名索引 吴藕汀著 中华书局 一九八四年七月初版

词有同调异名者,亦有寓声改名者,宋元以后,自度新腔愈多,词调名愈繁。嘉兴吴藕汀集古今词调名,编此索引,为词学研究者提供一种有用之工具书。

此书以万树《词律》,杜氏《拾遗》、徐氏《补遗》,及康熙《词谱》为基础,从历代词籍中增补调名,按首字笔划多少,编为索引,各注明其出处。调名始见于唐《教坊记》者,亦注出之,以明其原始,内容、体例较夏敬观《词调溯源》为胜。

惟书名称《词名索引》实有未安。当曰《词调名索引》。犹乐府题名不可称为“诗名” 。此“调” 字必不可省。又此书乃编录而成,并非“著作” ,题为“吴藕汀著” ,亦似失检。又此书封面印“修订本” 三字,内封又有“重订本” 三字,似旧有此书,已曾行世,《例言》中亦未有说明,不免使读者疑惑。

(69)六家词钞(清)王先谦辑 岳麓书社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初版

清王先谦钞录湖南人词六家,汇刻之,题曰《诗馀偶钞》,刊于光绪十六年(1890)。六家者:1 孙鼎臣《苍筤词钞》。2 周寿昌《思益堂词钞》。3 李洽《捣尘集词钞》。4 王闿运《湘绮楼词钞》。5 张祖同《湘雨楼词钞》。6 杜贵墀《桐花阁词钞》。湖南词人,历代皆少。晚清稍盛,湘绮、湘雨,最为大家。

《六家词钞》即《诗馀偶钞》之排印本,卷首增彭靖序,述湖南词学渊源及六家传略。

(70)历代词论新编 龚兆吉编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初版

此书分“词的起源” 、“词的特点” 、“词的创作” 、“艺术技巧” 、“词的继承和发展” 、“词的风格、流派” ,“词的鉴赏、批评” 等七大类,各分子目若干,节取历代词话、词籍中评论语汇集于各类目之下,可以供词学批评家参考。书名“新编” ,不甚适当,盖以前未尝有此等书也。应题作“类编” ,则名副其实。

(71)唐宋词学论集 唐圭璋 潘君昭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五年二月初版

此书为唐圭璋、潘君昭合撰之词学论文集,全书收论文十五篇;论唐五代词者四篇,论两宋诸词人者十一篇,皆曾在报刊发表过。

第十五篇为《释吴梦窗朦胧词两首》。此题在词学界为初见。所谓“朦胧诗” 乃指近年新诗创作之不易理解者,实有贬义。吴文英词虽晦涩,犹有理趣可寻,与新诗之“朦胧” 不同,今以此新名词移用于梦窗词,恐从此词苑多一重公案。

此书前后无序跋,不见著者编集旨意,亦一缺点。

(72)淮海居士长短句 徐培均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八月初版

此为经过整理、辑录、校注之淮海居士词集。据现存三个宋刻本《淮海居士长短句》及明刻诸集,录得词七十七首,为上下二卷。各有校记及笺注。次为《补遗》一卷,录得词三十四首,逸句五则。次为《存疑》一卷,凡词五十八首。后有附录四种:1 淮海词版本考。2 秦观词年表。3 辑录传记序跋。4 辑录总评。

此书“补遗” 、“存疑” 诸词,大多出于坊本《草堂诗馀》。最不可信。赵万里曾辑录淮海居士词,辨之甚确。

此书编者似未见宋本《草堂诗馀》,亦未见赵万里书,不无遗憾。

(73)茅于美词集 茅于美著 香港广宇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五月初版

湖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九月初版

茅于美为茅以升先生之长女,早年肄业浙江大学外文系,兼从缪钺学词。其后赴美留学,归国后,在出版总署,社科院文研所、北京师范学院等处任职,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外文系副教授。

茅于美作词四十年不辍,所作不下三百首,有《夜珠》、《海贝》等集,曾以油印本流传亲友间。其词疏俊,颇获好评。一九八三年曾有香港铅字排印本,内地未有流布。现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增删修订本,内容为《夜珠词》一卷,皆一九三七至一九四五年之作。《海贝词》一卷,为一九四五至一九八四年之作。卷首有缪钺、茅以升序,卷尾有冯至跋。

湖南版胜于港版,惟港版有铜版照片插图甚多,湖南版则仅留卷前图版四页,不如港版之能助读者企仰也。

(74)词与音乐 刘尧民著 云南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八月

云南大学中文系刘尧民教授于一九四〇年为学生讲授词学,拟著《词史》,其初稿第一章《词之起源》即有十万字,于是改名《词与音乐》,于一九四六年单行出版。刘尧民教授于“文革” 期间逝世,其《词史》终未成书。一九七九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决定重印《词与音乐》,由刘氏门生张文勋据旧印本校订重排再版,保留原本之罗膺中(庸)序及熊庆来题签,即此本也。

刘氏此书以诗与音乐的关系,探讨声诗、长短句、词之发展源流,论证繁富,大多精确。罗序许之为“划时代的作品” ,评价甚高,殆非溢美。此书早已于一九八二年出版,而词学界未闻称道,编者亦于近日始见到,亟为介绍。

(75)词学概说 吴丈蜀著 中华书局 一九八三年六月初版

此书分十章,从各个方面为初学者讲解词这一文学形式。第一、二章讲词的起源与流派。第三章,词的分类和体裁。第四章,词的异名和有关词的专用语。第五章,词牌、词谱、词调。第六章,词韵。第七、八章,词律。第九章,词的句式。第十章,诗词的区别。关于词的各方面基础知识,都有说明,这是一本较好词学入门书。

(76)朱淑真集注 冀勤辑校 浙江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一月初版

此书为现存朱淑真诗词之全集本,以郑元佐注本为基础,前集十卷,后集八卷,皆诗集,依郑元佐本原编。外编二卷,第一卷为《断肠词》。用郑元佐本,第二卷则为编者辑录之诗词《补选》。卷后有“附录” 三种,曰“序跋” 、“书录” 、“丛论” ,亦编者所辑集。

注释部分亦用郑元佐本,由编者正误、补缺,已非旧观。注释之后,为编者所作“校勘记” ,所用校本亦颇广。

此书编辑体例及注释、校勘,皆较精审,研究或欣赏朱淑真诗词者,得此可谓善本。

此书为《两浙作家文丛》之一。

(77)二晏词选 柏 塞选注 齐鲁书社 一九八五年一月初版

本书为北宋晏氏父子之词选集。晏殊《珠玉词》全本一百三十六首,今选三十八首。晏幾道《小山词》全本二百五十六首,今选七十八首。二晏佳作,具备于斯。

每首词后,有编者注释,详其典故、名物。其后有编者诠解,分析其句法、章法、字法,兼及思想内容、艺术特长。评论、见解,不落凡俗。

卷首有编者所撰《前言》,总论二晏词风。卷尾有“附录” 三种:一、《宋史 晏殊传》。二、《珠玉》、《小山词》各本题跋。三、《二晏行年简谱》,据夏承焘所撰二晏年谱而损益之。

(78)张伯驹词集 张伯驹著 中华书局 一九八五年五月

本刊故编委张伯驹生平作词逾数千首,晚年自为编定,存千馀首,分为六集。解放以前所作曰:《丛碧词》,解放以后所作曰:《春游词》、《秦游词》、《雾中词》、《无名词》、《续断词》。其一生盛衰、遭遇、流徙之迹,可按词而得之。《丛碧词》曾有木刻本,油印本,馀五集则初印也。

《词集》已由中华书局用繁体仿宋字排印出版,卷端有周汝昌序,卷尾有楼宇栋后记。

(79)乔大壮手批片玉集 黄墨谷录 齐鲁书社 一九八五年五月

乔曾劬,字大壮,四川华阳人,为前辈词家。四十年代,任中央大学教授。抗战胜利后,应许寿裳之邀,去台湾大学任教。许被狙击而死,大壮不得意,归,自沉于苏州。年五十六,时为一九四八年七月三日。

大壮词有《波外乐章》四卷,未刊行。仅《雍园词钞》中发表其数十首。其弟子厦门黄墨谷藏其手批周邦彦《片玉集》,今由齐鲁书社影印流传。原迹后附黄墨谷过录批语清本,以便览诵。

书后附唐圭璋《回忆词坛飞将乔大壮》及黄墨谷之《先师大壮先生遗事》并《后记》,于词人身世及艺事有详细介绍。

(80)梦秋词 汪 东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五年七月

前辈词人汪东,字旭初,别署寄庵,江苏吴县人。早岁在日本参加同盟会,追随孙中山从事革命,民国建立后,历任内务部佥事,浙江象山、于潜、馀杭等县知事。抗战期间,任监察院监察委员,礼乐馆馆长等职,抗战胜利后,任中央大学教授、文学院长。新中国成立后,任江苏省政协委员会常委,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苏州市委主任委员、江苏省委副主任委员。一九六二年,曾在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讲授词学。一九六三年逝世。

汪氏以词蜚声国内,为一代杰出词人,生平作词,多至四千首,夏敬观称其词“潜气内转,开合自如,一篇之中,回环往复,一唱三叹。”

《梦秋词》二十卷,凡词一千三百八十馀首,为汪氏晚年自定写本。今由齐鲁书社用原稿影印传世,洋装一巨册,为近年所出词籍精本。

(81)唐宋词风格论 杨海明著 上海社科院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三月

此书从文学创作的风格角度论词,分上下二编。上编为“唐宋词的主体风格及其变革” 。下编为“杂论” 。唐圭璋为撰序言云:“自来治词学者,有词选、词论、词史、词集考订、词人年谱之作,然尚未见有专从风格入手,作纵横谈者。海明此书,亦史亦论,寓史于论,实为首创。既有宏观之综述,又有细密之论析,融研究、评论、赏析于一炉,自出新意,颇有创获。” 以此为介绍,可不烦多赘。

(82)爱国词人辛弃疾 邓乔彬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五月

此书为普及性的爱国词人辛弃疾的传记,全书六万字,分为七章,以浅显的笔调,叙述辛弃疾的生平及其作品,后附《生平大事年表》。适宜于青少年阅读,为《祖国丛书》之一。

此书有关于辛弃疾之插图多幅,由济南市博物馆供稿,颇能助读者兴趣。

书前后无著者序跋,插图亦无目录,正文第一章之始,无序引语,使读者在阅读之前,犹不知辛弃疾为何许人。此为本书之缺点。

(83)填词要略及词评四篇 陈声聪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六月初版

此书是帮助青年学习填词的指导书。箸者以为词之所以美,主要在它的格律和声韵较诗繁复,故学习作词,不能不具备格律与声韵方面的一些基础知识。此书内容共分七个部分,凡十二章:1 总述。2 3 音律。4 5 结构形式。6 7 技法。8 品藻。9 词籍。10 欣赏。11 12 馀论。其中技法二章,尤其是经验之谈。

另有词学论述四篇:1 读词枝语。2 闽词谈屑。3 论近代词绝句。4 《人间词话》述评。其2与4,皆曾在本刊发表过。

著者陈声聪(兼与)为老一代诗人,早年即负诗名。近十年间,雅好填词、论词,遂有此著。今年已出版其《兼于阁诗话》(上海古籍出版社),乃其论诗之作,此书则为其论词之绪馀也。

(84)疏影楼词(清)姚 燮著 沈锡麟标点 浙江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八月初版

姚燮,字梅伯,浙江镇海人,晚清词家。梅伯于艺事多能,书、画、诗、词、曲,无不精擅,生当鸦片战争、太平军起义、戊戌政变,政治、民生动乱之时,其诗词中均有记录或反映。《疏影楼词》五卷,乃早年所作。初刻于道光十三年,光绪初有重印本,今已不易得,惟已收入陈乃乾所编《清名家词》。

别有《续疏影楼词》八卷,乃梅伯中晚年所作词,晚年自定稿本,未尝刊行。现为李一氓同志所藏。浙江古籍出版社合正续二编排印传世,由沈锡麟标点。卷首有钱仲联所撰《前言》,卷尾附李一氓所撰《读词札记》。

此书为姚梅伯词之全集,续集八卷,词坛未闻,收藏词籍者,尤宜亟置一编。

(85)词学论稿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九月

此书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研究室为汇报中文系教师科研成果而编刊。故其作者皆华东师大老中青年教师。所收皆近年词学论文,曾在各种刊物上发表过。共收论文三十二篇,三十馀万字,涉及词学研究之各个方面,可供词学研究者及高等院校中文系教师为参考资料。

(86)吕伯子词集 吕贞白著 手稿影印本 一九八六年九月

本刊编委吕传元,字贞白,号伯子,江西九江人。早岁即能为诗词,来上海,从况周颐学,与陈运彰、赵叔雍为况门三俊。词学之外,又擅流略之学,箸有《淮南子斠补》(已刊)、《吕氏春秋斠补》(未刊)诸书。解放后,任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审,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学系兼任教授。一九八四年十月,以脑溢血逝世。

贞白虽工于词,然解放以后,绝口不谈词,亦不以所作示人。下世后,其女姮以其手自编定之词稿影印数百部,得之者始惊其词作之多。

《吕伯子词集》为书名,其词稿之总名曰《浅语词》。分为三卷:第一卷曰《碧双寐语》,卷二曰《荔香乐府》,卷三曰《挹芬琴趣》,总三百馀阕。小令宗《花间》、欧、晏,慢词宗白石、梦窗,造诣甚高。

(87)蒋鹿潭年谱考略 水云楼诗词辑校 冯其庸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六年九月

冯其庸同志研究清词人蒋鹿潭(春霖)垂四十年,集录甚富,考核甚精。以其成果,编为二集,合印一书。考定词人生平者,为《年谱考略》,考定词人作品者,为《诗词辑校》。凡有关蒋鹿潭之资料,几已搜采无遗,而作者于《后记》中表示“仍感到不满意” ,亦可见其治学之虚怀。

(88)清词菁华 沈轶刘 富寿荪选编 安徽文艺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十月版

清词近来甚为文家注意,清词选本,亦已有龙榆生、张伯驹、黄君坦等数种。最近又出《清词菁华》,选录清代词人三百八十家之词一千馀首。有作者小传,词后间有评论,乃选家论词法眼,不依傍旧评。是此书胜处。

但《序言》中述其编选体例云:“为考见清词一代渊源继承之迹,凡清初遗民之卓有成就者,清末名家之殁于民国者,并予选录。” 集中清初词人自万寿祺至吴伟业,皆纯然为清代词家,不得谓之“遗民” ,更不得谓之“清初遗民” 。卷尾所选,如张尔田、王蕴章、邵瑞彭、姚华等十馀家,皆纯然为民国时词人,不入清代文苑。至所谓“考见继承之迹” ,则选唐五代词可以兼收欧、晏,选宋词可以并及元人。岂非体例不严,是此书之一病。

新得词籍介绍(八)

(89)李后主评传 高兰 孟祥鲁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五年九月

本书作者高兰早年曾肄业于燕京大学,作为研究课题,成此《李后主评传》,发表于燕京大学之《文学年报》第一期,时在一九三二年。今重印此稿,并由孟祥鲁为书中所收后主诗词作注释。

全书分五章:1 引言。2 李后主小传。3 李后主的死。4、5李后主词的艺术。最后附《李后主年表》。除第三章外,每章后均附作品注释。故此书体例甚为别致,虽曰“评传” ,实已将后主全部词作及诗、文、佚文集于一编。

夏承焘《南唐二主年谱》成于一九三五年,唐圭璋《南唐二主词汇笺》成于一九三六年,王仲闻、詹安泰诸家所著则在一九五〇年代,均在此本之后,故此书实为最早之李后主研究成果,而其以单行本问世,则迟至五十年以后,亦可慨矣。

(90)珠玉词(宋)晏 殊著 吴林杼校笺 江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

此书据汲古阁刻本《珠玉词》,用别本校勘,加以笺释。共收词一百三十四首。每词先列原文,继以“校” 、“笺” 、“评” ,或有词牌考释。书后有附录四种,为传记、版本资料。全书大致可观,不免有穿凿处。例如“黄蜀葵花” ,本是花名,而笺注引《说文》云:“蜀,葵中蚕也。” 不知何意?又《花草粹编》是一部书名,而书中引用,皆作《花草 粹编》,亦误。又笺释语词,有未达处。例如“无那” 、“争奈” 等语,仅引王维、白居易诗,而不作释义,恐青年读者仍不能知其为何义也。

(91)词话丛编 全五册 唐圭璋编 中华书局 一九八六年一月

唐圭璋先生以平生精力,编纂《全宋词》及《词话丛编》,对文学史及学术文献,功效甚伟。《词话丛编》曾于一九三四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线装本二十四册,共收历代词话六十种。印二百部,屡经战乱,存者无多。解放以后,唐先生乃进行改编,增益扩大,改正旧编谬误。今本收词话共八十五种,篇帙增多一倍,然尚有十馀家词话著作,知其名而未得见,以未能收入为憾。可知此编集工作,亦非易事。

(92)宋词纵谈 陈迩冬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四月

这是一部简明扼要的宋代词史,以漫谈式的文体写成,故曰“纵谈” 。全书仅四章。第一章为“词是怎样一种文学形式?” 第二章为“词世界与宋词的四个时期,三大系派。” 所谓四个时期,乃以晏、欧、张先为第一期。柳永、苏轼、秦观、周邦彦为第二期。辛弃疾、姜夔、吴文英为第三期。王沂孙、张炎为第四期。所谓三大系派,是从词作的风格区分:晏欧为一派,苏辛为一派,周姜为一派。第三章为“宋词的重要作家和作品” 。第四章为“宋代词人是怎样写词的?” 这一章是为初学填词者讲一些文学技巧。

本书为《文学爱好者丛书》之一,可以为青年欲窥词学门径者的基础读物。

(93)唐宋词小令精华 徐培均评注 中州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五月

此书选录唐宋人小令词,凡三百馀首。先录本文,次为注释,又次为评析。评析部分或解析词句结构,或说明言外之意,比兴作用,或胪列前人评语,皆对读者颇有启发。卷首有《前言》,长达一万馀字,叙述或评论有关令词之各种问题。

“凡艺术上有一定特色,可供欣赏和借鉴,而思想内容又较为健康者,均酌予入选,得词三百馀首。其中,名家、大家的作品,入选较多。小家的优秀作品,亦酌予收入。意在尽量反映唐宋小令的全貌。” 此为评选者之选录宗旨。

(94)曝书亭词(清)朱彝尊撰 吴肃森编校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七月

夏承焘先生曾计划编刊清代以来重要词家之词集,为《天风阁丛书》,以继《彊村丛书》,此《曝书亭词》即其第一种,委其高足吴肃森任编校之役。书未成而夏老谢世,此书出版,夏老不及见也。

此书汇合康熙本《曝书亭词》、翁之润刊《曝书亭词拾遗》、叶德辉刻《曝书亭删馀词》三种于一编。其《叶儿乐府》乃北曲小令,本当删去,今仍依旧本附于词后。

校记但胪列异文,不作判断。慢词断句,颇有疏失,是此书不足处。

(95)词学概论 宛敏灏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七月

安徽师范大学教授宛敏灏先生掌教数十年,深于词学,近年以其旧编《词学讲义》增补改写,成此《词学概论》。本书分十二章,凡词的起源、体制、词调、作法、音律、词谱、词韵、词话等各方面均有系统的、详细的叙述,在同类著作中,尤为高手。中文系大学生,中学语文教师,诗词爱好者,有此一书,得益不浅。

(96)船子和尚拨棹歌(唐)释德诚撰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十月

唐高僧德诚,俗称船子和尚,主持上海市金山县法忍寺多年。船子以刺舟济渡为善业,尝咏其渔钓生涯为《拨棹歌》三十九首,与张志和《渔父》词俱为唐词。然《拨棹歌》久已失传,船子和尚亦久不为佛徒所知,知之者又皆以为宋时人。近年其歌发现,本刊第二辑(1982)曾有文介绍之。文发表后,得知上海图书馆藏有元至治壬戌(1322)坦上人原刻本,遂与清嘉庆九年(1804)刻本合并影印,列入《上海文献丛书》。此书元、明、清刻本均称《机缘集》,强调其歌词为禅机语。今改题为《船子和尚拨棹歌》,复其原名,又表示其为唐代歌词也。

(97)灵谿词说 缪钺 叶嘉莹合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

本书为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叶嘉莹与四川大学教授缪彦威(钺)合作的词论集。全书凡三十九篇,四十三万言。首二篇论词的起源,论词体的特质。以下分别评论唐五代两宋词人三十二家。叶作十七篇,缪作二十二篇。每篇皆以论词绝句一首为纲,继以详赡之解说,全书体例甚为新异,可谓一种新型词话。解说之内容,不仅论评各家词人之风格与艺术,亦推衍及词学演变之过程,兼有词史之作用,两家所论,各有胜义。卷首有叶氏所撰《前言》,详述撰写本书的动机、体例以及论词绝句、词话、词论诸体之得失。卷尾有缪氏所撰《后记》,叙述其与叶氏合作本书之经过。

本书获得中国社会科学院及加拿大社会人文科学研究理事会之赞助,列为中加文化交流科研项目之一。

(98)梦桐词 唐圭璋著 江苏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

唐圭璋先生致力于《全宋词》及《词话丛编》之纂辑工作,词学既邃,词功尤伟。平生精力,悉用于此二巨著。因此作词甚少。此本收唐先生一九二六年以来所作词一百三十三首,由曹济平加注。书前有《自序》,后有附录,为唐先生所撰《自传及著作简述》。

(99)淮海词(宋)秦 观著 陈祖美选注 浙江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

秦少游词今存不过八十馀首,此本选注七十馀首,实已近全集矣。每词之下,有“评赏” 、“注释” 二目。评赏部分,颇能道出作意。注释亦详赡,有助于学者,然亦不无疏失。卷尾附录五种,曰:1 本传。2 行状叙录。3 词评选辑。4 轶事掇拾。5 苏轼、秦观交游及其文风述评。前四种皆资料汇集,第五种则为注者所撰,于苏、秦二人文学关系,颇有发明。

卷首有高邮新修文游台摄影,东坡、少游与孙莘老、王观国尝同游于此。

(100)词学研究论文集(1949—1979)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三月

(101)词学研究论文集(1911—1949)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三月

右二书均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研究室编。前集选自建国以来至一九七九年止国内报刊所载词学论文六百馀篇中选录较重要者四十一篇,后集从辛亥革命至一九四九年止全国报刊所载词学论文六百篇中选录较重要者二十二篇。二书后均附有各该时期论文索引。

凡报刊所发表之单篇论文,最有时间性,若非作者本人收入其专著,即不易为学者所知见。此二书编印目的,即在于延续单篇论文之生命,以利于词学研究者之参考。

前集编印时,尚未有续出后集之计划,故书名未用“前集” 或“上集” ,不意出版后颇受国内外学者欢迎,尤其希望获得民国时代之资料,因此编印了后集。但考虑到将来有继续编选之可能,故书名不变,而系以内容所及年限,以为区别。读者如欲购置此书,请注意里封面所标年限。

(102)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四月qq

(103)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八月

(104)唐宋词鉴赏辞典 江苏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

(105)宋词鉴赏辞典 燕京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十月

继《唐诗鉴赏辞典》之后,全国各出版社掀起一种编印各种文学鉴赏辞典之热潮。唐宋词鉴赏辞典已见三家。南京版限于唐宋,上海版兼及辽金,北京版惟收宋词。三书皆煌煌巨帙,集百馀人之力,解析唐宋词千百首。印刷精美,既为良好之文学读物,又可为文房装饰品,宜其风行一时,销路大畅。惟因作者知识水平高低不均,书中赏析文字亦有深有浅,有精辟,有谬误,读者宜慎思而明辨之。

(106)花外集(宋)王沂孙撰 吴则虞笺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七月

此为吴则虞先生遗著。起稿于抗日战争时,成于一九五八年,三十年后,始得印行问世,先生下世已二十馀年矣。

王沂孙《花外集》,旧有孙蜀丞(人和)笺校本,甚精审。吴氏此书,即以孙氏本为底本,从而增广斠正之,可谓“后来居上” 。词共六十四首,每首后有校字、笺注、斠律、汇评四目,各有论断。附录四种,收罗参考资料略备。

吴氏有校辑《山中白云词》,中华书局印行,本刊第五辑已有介绍。此二书皆可谓整理宋词之力作。

(107)话柳永 罗忼烈著 香港星岛教育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七月

香港大学教授罗忼烈先生于词专研周、柳。前年已有校辑《清真集》问世,今又得其研究柳永之新著。本书七万言,分为八章研讨:1 柳永的家世。2 名、字与科第。3 葬地和卒年。4 宦迹、词踪和自白。5 柳词家法。6 颂圣贡谀之作。7 柳词之流传。8 佚诗之辑录。对柳永之生平及词作,俱有深入之探讨,对大陆学者研究柳永之失误处,多所辨正。此书可谓简明之《柳永评传》,作者题其书名曰“话” ,谦词也。

(108)江花四声词 香棣方著 一九七三年八月 香港印

此为香港词人香棣方所著词集,凡词二〇二首,计小令、中调一〇八首,长调九十四首。作者极重视平仄四声。集中小令、中调,均守万氏《词律》所定平仄,长调悉遵周邦彦词各调所用四声。并于长调词每首均缀四声旁谱,故名其集曰《江花四声词》。

词后常有“词边馀话” ,或论词法,或叙本事,宛然词话。其词以令引为佳,长调恐不免为四声束缚。

此本前年有香港友人寄惠,此间词友皆不知香君为何如人。读其词叙知为东莞人,一九二八年曾在上海编《汗血》月刊,一九四八年移居香港云。

(109)麝塵莲寸集 汪 渊集句 程淑校注 安徽文艺出版社 一九八九年一月

晚清绩溪诗人汪渊,字诗圃,又作诗甫,著有《藕丝词》、《遥天笙鹤词》。又有《麝塵莲寸集》四卷,乃集唐宋人词句为词,得二百八十四首,其夫人程淑为作校注。书刊于清光绪十六年(1890),有谭献序。

安徽文艺出版社重印此集,由许振轩、林志术夫妇点校,改正原本所引出处、文字之误。台湾亦曾于一九七九年重印此集。

汪氏集句为词,浑成自然,天衣无缝,可称佳构。海峡两岸,重印此集,不谋而合,可知真赏,无处不在。

(110)宋词纪事 唐圭璋编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

唐圭璋先生集录两宋人笔记中词话之有词可系者,凡三百数十事,合为一编,名曰《宋词纪事》,仿厉樊榭《宋诗纪事》、张宗橚《词林记事》之例也。

卷首有吴梅序,表扬此书之长处。次为编著者自序,述其辑编本书之宗旨。二序作于戊寅二、三月,即公元一九三八年,其时抗日战事突发,吴唐师徒,皆流离迁徙于湘鄂间。乃知此书为唐先生早岁所成,及今始得刊行,距书成五十年矣。

(111)迦陵词选 马祖熙笺注 江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五月

马祖熙同志熟读迦陵词数十年,其自作词,亦大有迦陵风韵。近年以退休多暇,精选迦陵词一百三十首,分为四卷,各加笺注。注则解其文辞典故,笺则考其本事,或作词年代、背景,此非熟知陈维崧生平事状者不能秉笔,在时下众多诗词选注本中,此书当属上乘。

书后有附录三种:1 陈维崧史传。2 前代序跋。3 诸家评论。皆为重要参考资料。

(112)敦煌曲子词斠证初编 林玫仪撰 (台湾)东大图书公司版 一九八六年五月

敦煌卷子中有许多曲子词写本,自从罗振玉、刘半农向英法抄归《云谣集》曲子词三十首后,国人始知有此《花间集》以外之民间歌词。其后,向觉明、王重民诸家又陆续抄得零篇不少,至今可知者已将及二百首。此诸词皆民间传钞本,多用俗字,又多误字,不易解读。历经朱古微、唐圭璋、冒广生、任二北、蒋礼鸿诸家校释,犹有疑字,未能写定。然敦煌词学,因此而盛。近三十年间,香港有饶宗颐作《敦煌曲订补》、台湾有潘重规作《云谣集新书》、韩国亦有车柱环作《云谣集考释》,可见大陆闭关时期,敦煌词学,在海外转盛。

林玫仪女士为久享盛名的文学博士,淡江大学教授,专研词学,勤于著述。尝参考前辈诸家考释,证以原卷影本,作此《敦煌曲子词斠证初编》。全书分三编:上编证释《云谣集曲子词》三十首,中编证释普通杂曲子一百二十首,下编证释新增及残缺曲子词二十六首。皆辨析精微,可据以写定者不少。书后附图版六十四页,皆原卷影本。

(113)辛弃疾年谱 蔡义江 蔡国黄编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七年八月

蔡义江、国黄昆仲先已有《稼轩长短句编年》一书,于一九七九年由香港上海书局出版,《词学》第四辑已有介绍。今作者又改编为年谱。卷端为《前言》,次为《辛弃疾世系》,录自辛启泰《稼轩先生年谱》。次为《辛弃疾年表》,又次为《年谱》正文。其后有附录五篇,皆有关文字。

据作者《前言》云:其尊人蔡竹屏先生曾累年研究陆放翁诗,兼及稼轩词。有《陆放翁诗词选》于一九五八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一九八二年,修订补充后再版。作者昆仲之稼轩研究,皆在其尊人之指导与帮助下完成云。

(114)唐五代北宋词研究 (日本)村上哲见著 杨铁婴译

陕西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七年八月

村上哲见是日本近年来研究中国诗词有卓越成就的学者,一九七四年,在京都大学完成论文《北宋词研究》,获得文学博士学位。以后曾任奈良女子大学教授,现任日本东北大学教授。其论文经大量增补,改题《宋词研究——唐五代北宋篇》,于一九七六年由东京创文社出版。今中文本即从此本译出。

此书论述唐宋词,考索精详,条理细密,在日本学术界极受注意,被誉为日本“第一部正式的词学研究著作” 。又有好评云:“由于此书的出版,可以说我国关于词的研究才正式地开始。” 其评价之高可知。

本书译者亦熟悉词学,原本中所有误字均已改正,译笔亦畅达可诵。

(115)词学考诠 林玫仪著(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

本书为林玫仪女士又一词学著述,内收《柳周词比较研究》、《李清照词论评析》、《郑文焯之词学理论》等论文十篇,皆一九八一年至一九八五年间所作,议论多有可取。卷首有郑因百(骞)序,台静农为题封面,皆其业师也。

(116)词学十讲 龙榆生著 福建人民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七月

此书为已故词学者龙沐勋(榆生)之遗稿。一九六二年,龙先生在上海戏剧学院讲授词学,编有讲稿两种:一为《唐宋词定格》已于一九七八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改名《唐宋词格律》。一为《倚声学》,今改名《词学十讲》,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印行。

十讲内容为:1 唐宋歌词的特殊形式和发展规律。2 唐人近体诗和曲子词的演化。3 选词和选韵。4 论句度长短与表情关系。5 论韵位安排与表情关系。6 论对偶。7 论结构。8 论四声阴阳。9 论比兴。10 论欣赏和创作。

又有附录三种:附录一:四声的辨别和练习。附录二:谈谈词的艺术特征。附录三:宋词发展的几个阶段。

龙先生涵泳于词学,对词的音乐性,颇有心解。此稿为戏剧学院学生讲授,偏重于词乐。其第四、五两章,非但对填词者有助,亦有助于流行歌曲之创作者。

(117)温韦冯词新校 曾昭岷校订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

湖北大学曾昭岷教授校定温庭筠《金荃词》、韦庄《浣花词》、冯延巳《阳春集》各一卷,合印为此书。前有前言、凡例,后有附录。三家词皆逐首审校,考辨精当。校记后有集评,罗列前人,兼及当代,诸家对此词之评论。每卷后有附录四种:其一为《考定伪词》,其二为《序跋著录》,其三为《传记资料》,其四为《总评》。全书之后,亦有附录二:其一为《三家词总评》,其二为《引用书目》。

此书论证平允,搜集资料详备,编撰体例甚善,可称佳著。学者得此一编,温、韦、冯三家词之欣赏与研究,资料毕具于是,无劳他求矣。(秋浦)

(118)张元幹年谱 王兆鹏著 南京出版社 一九八九年八月

张元幹是两宋之间政治文学都有关系的一位词人。他的生平没有较详的记载,近年来,词学昌盛,始有人从事研究。新出《张元幹年谱》是一本很详赡的张元幹传记。著者王兆鹏为唐圭璋指导的博士研究生,此书为其博士论文。

张元幹之家世籍贯,自来未有明确记载。近年福建永泰县文化馆发现明万历十九年重修《永泰张氏宗谱》,详载张氏世系。著者利用此史料,钩稽词人生平出处、事迹,历历可信。

卷末附《〈芦川归来集〉版本源流考》,亦有助于宋词研究者。

(119)词学综论 马兴荣著 齐鲁书社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

此书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本刊主编之一马兴荣所著。卷前有唐圭璋撰序,为之介绍。略云:“是书上编谈词的起源、词调、词的平仄、句式、对仗、词韵。下编谈词的发展流变。” 全书重点在下编。此书材料丰富翔实,论证严密,富有新见,且能深入浅出。

卷尾附《词学简要书目》对初学者有助。

(120)清人选评词集三种 尹志腾校点 齐鲁书社 一九八八年九月

本书实印清人词评三种:1 黄苏选评《蓼园词选》、2 谭献评《周氏词辨》、3 周济选评《宋四家词选》。谭、周二家评论宋词,皆守张惠言兄弟宗旨,为常州派词学理论书。自晚清至民国初年,颇有影响。《蓼园词选》虽成书于乾隆中,惟有稿本传钞,未尝雕版,故见者不多。民国九年(1920),赵叔雍从其师况周仪借得藏本,为之刊刻,此书始有流传。黄氏时代较早,且其所评词皆从《草堂诗馀》中选录,故其论词宗旨,与谭、周两家不尽同。然此书传世极少,今得广为印行,亦是佳事。

本书为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编《明清文学理论丛书》之一。

(121)词林集珍(袖珍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 一九八九年二月

《词林集珍》精选唐、五代、两宋脍炙人口的词集三十三种,分订为三十册。其中温庭筠、韦庄词合为一册,称《温韦词》。南唐李璟、李煜词合为一册,称《南唐二主词》。李清照、朱淑真词合为一册,称《漱玉·断肠词》。本书装潢精美,汇为袖珍型丛书,小巧别致,便于披阅和携带。

本丛书所收词集为:1 《温韦词》、2 《南唐二主词》、3 冯延巳《阳春集》、4 柳永《乐章集》、5 张先《张子野词》、6 晏殊《珠玉词》、7 欧阳修《六一词》、8 晏幾道《小山词》、9 苏轼《东坡乐府》、10 黄庭坚《山谷词》、11 秦观《淮海词》、12 贺铸《东山词》、13 周邦彦《片玉词》、14 李清照、朱淑真《漱玉、断肠词》、15 张元幹《芦川词》、16 张孝祥《于湖词》、17 陆游《放翁词》、18 辛弃疾《稼轩长短句》、19 陈亮《龙川词》、20 刘过《龙洲词》、21 姜夔《白石词》、22 史达祖《梅溪词》、23 吴文英《梦窗词》、24 刘克庄《后村长短句》、25 蒋捷《竹山词》、26 刘辰翁《须溪词》、27 周密《蘋洲渔笛谱》、28 王沂孙《花外集》、29 张炎《山中白云词》、30 仇远《无弦琴谱》。以上计唐、五代词五家、北宋词十家、南宋词十七家、宋末元初词一家。所以这部袖珍丛书虽名为三十种(册)实收共词集三十三种,词人三十三家。

(122)清词史 严迪昌著 江苏古籍出版社 一九九〇年一月

本书著者严迪昌近十年来专志于清词,单篇论文之散见于各刊物者,皆与清词有关。今结集其所得,为《清词史》,煌煌巨帙,凡四十五万言,于清词之演变、派别,重要词家之倾向与风格言之甚详。发微抉隐,多前人所未及注意者。三百年清词之精神与面目,得此一编,历历可知。

作者在《绪论》中谓“词史” 与“词学史” 、“词论史” 有区别,故此书不专章论及“词话” 、“词论” 著作。然此书中论述历朝词家之文学认识及作品风格,势必涉及词论,而词学亦即在其中。文学作品本身,不能成史。作者此书,虽曰“词史” ,亦可见有清一代之“词论” 、“词学” ,恐不能谓“词史” 与“词论史” 、“词学史” 截然无涉也。

(123)词学杂俎 罗忼烈著 巴蜀书社 一九九〇年六月

香港大学中文系教授罗慷烈集其近年来所作词学杂文三十七篇为此书。作者自言“平时读词,既不是为了学习填词,也不是为鉴赏文章。” 故此书所收散文,皆关于词人之传记资料及与词有关之事。其中论及张先、柳永、周邦彦、姜夔诸文,皆治词者不可不知之资料。

(124)词学集刊 汪经昌编 台湾省立师范大学国文系出版 一九六六年六月

汪经昌,字丛史,苏州人,为故词曲家吴梅之入室弟子,任台湾省立师范大学国文系词曲教授。在该校成立二十年纪念时,辑其弟子词学著述为此编

本书收论述四篇:1 詹昭伦之《诗馀牌词杀声考》。2 李福子之《历代诗馀私集签目》。3 司徒珍珠之《云谣集研究》。4 陈雪华之《玉田词研究及校读》。以下为学生习作词选。

陈雪华一文实为全部《山中白云词》之集评及校记,篇幅最多,占二五〇页。

此书未经出版商发行,流传不多,近承香港友人寄赠,故为著录。

(三)词学期刊

(1)《词学》创刊缘起

在迎接“四化” ,开展科学研究的高潮中,作为上层建筑的文艺学的研究,也相应地出现了提高和深入的前景。我国的古典文学具有悠久的历史,广大的领域,优越的传统,繁富的作家作品。每一个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固然不可能博涉多方,全面淹贯,而全面的研究,则有待于个人的专业分工。我们创刊《词学》,就是企图在浩汗的古典文学研究工作中,分取一个专业作为我们耕耘的园地。尽管我们对词学的研究,还只是浅尝,但有了这个园地,可以集中国内外学者的词学研究成果,互相商榷,互相切磋,互通信息,互为补益,大家都可以借此获得研究的方便。为此我们不自量力,试办这个专攻词学的集刊。我们希望得到国内外同道学人的支援,使这个刊物能为词学研究者提供专业论坛,为词学爱好者提供专业读物,为从事古典文学教学或文化工作者提供进修及参考资料。

一九八一年一月

(2)《词学》编辑体例

《词学》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研究室的不定期刊物,专载有关词学的论著、文献、资料。每年约出版二至四辑。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每集内容暂拟分为下列各栏:

(一)著述 发表国内外学者有关词学研究的新著。

(二)文献 发表:1 已故词人学者的词学遗著。2 前代词籍之未曾刻印者,或流传极少,不易见到者。3 古籍中有关词学的零星资料,经辑录整理可供参考者。

(三)转载 重要的词学论著,曾发表于国外各种报刊,为学者所需要参阅者,本刊当及时转载,以供便利。(已收入国内出版之单行本者,因其易得,不再转载。)

(四)书志 古今词学书籍浩如烟海,但现今有印本流传,为学者所易见者,仅属一小部分。本刊每集将发表新旧词学书籍的述评、提要,为古籍作著录,为新书作介绍,为词学研究及爱好者作访书指导。

(五)文录 发表有关词学的单篇杂文,如词集序跋、词人小传、论词书简、遗闻佚事等。作者不限存没,以未尝发表者为主。

(六)词苑 本刊不提倡作词,故不对外征求词作。但词学研究及爱好者不免见猎心喜,拟古习作。如承惠寄,亦当甄录,以供观摩,或者亦有助于文心韵律之商榷。但酬应倡和,无病呻吟之作,本刊未敢登用。

(七)琐记 丛谈札记,偶有一得,每篇不超过五百字者,用作补白。

(八)图版 本刊每集有图版四页,影印有关词学的书画文物。

本刊著述、文录、琐记三栏,欢迎国内外学者惠稿,文体不拘,要求简净。文献、书志、图版三栏,尤其希望国内外词学及文物收藏家惠借秘笈珍品,公诸同好。

(3)《词学》第一辑编辑后记

我们创办《词学》的计划,还是一九七九年秋间开始酝酿起来的,由于各种客观条件的困难,这个计划几乎不得不打消。但现在这个计划毕竟实现了。今天我们发排了第一辑的全部文稿,这是我们在半年以前所不敢期望的。

由于这个计划不是一开始就有把握,我们不敢公开对外征稿。几个月来,只是向少数熟悉的师友请求支援。夏承焘、唐圭璋两位词学前辈,非常热心帮助我们办成这个刊物。他们同意担任本刊的主编,对我们的编辑事务,随时给予指导。张丛碧、俞平伯、任中敏等十二位先生,都是深于词学的专家,他们同意为我们的编委,让我们随时随事请教。在本刊筹备期间,我们已获得他们不小的助力。现在创刊伊始,我们首先应当向他们致谢。

集中研究词学诸问题的专业刊物,在三十年代,曾有过龙沐勋主编的《词学季刊》,出版了十一期,因抗日战争发生而停刊。四十年来,这一门的刊物,一直是个空缺。我们不自量力地创刊《词学》,怀有为词学研究重振旗鼓的心愿,妄想以这个刊物来开开风气,藉此以“鼓天下之动” 。但望本刊问世之后,在古典文学的研究领域中,能产生良好的影响,号召更多的词人、学者,不论老年、中年、青年,能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对古典文学的这一专业部门进行新的研究、整理和评价。

我们在这一集里特地安排了两篇文章,对宋代以来直到现在的词学研究情况,作一个简单扼要的叙述。说明过去的词学研究,有那些成果,指示今后的词学研究,可以有那些课题和门径。对于有志研究词学而正要入门的读者,这两篇文章,或者可以作为一堂导言课。一切学术研究的方向,用一句简单的成语来说,是“继往开来” 。我们志在“开来” ,必须先能“继往” 。要能继往,必须先能正确了解这个“往” 。

夏承焘先生给了我们两篇文章和几首近作词。夏先生几十年来,孳孳不倦地专心于词学,他的日记里也有许多关于词的资料。从日记中反映出来的生活情况,也可以见到夏先生研究词学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夏先生允许我们发表他早年的日记,从本辑开始,以后每辑都将有续载。

宋人作词,换头处句法常有不同,这是由于配合音乐性,作者认为什么句法为美,就用什么句法。清代万红友作《词律》,把换头句法不同的词,定为“又一体” ,这是错误的。夏先生从宋元词中找出各式换头改变的情况,归纳成一些实例。由此说明,词虽是格律很严的文学形式,但在换头处还是可以有相当的自由的。

张丛碧老先生是多才多艺的文艺家。诗、词、戏曲、书法,色色俱精,而尤以大收藏家负盛名,因为天下闻名的陆机《平复帖》、展子虔《游春图》、杜牧书《张好好诗》,都是他的箧中秘宝,现在都已献为国有。《丛碧词话》是他的旧作,曾印过一个油印本,在朋友间流传。现在我们将它发表,使它可以有更多的读者。

马群同志,在北京广播学院任教。她近来在研究南宋遗民刘辰翁,把《刘辰翁事迹考》的初稿交给我们发表,以便征得读者的意见。但她所致力的是全面的刘辰翁,不限于词人的刘辰翁,故此文对刘辰翁的词,没有侧重联系。

陈匪石(世宜)是当代著名词家,历任各大学教授。著有《宋词举》,曾在好几个大学用作词学教本。《声执》上下两卷,是他的遗著,上卷专论词的声律、韵律,很有精到的见解,我们现在把上卷全文发表在这里,供词律研究者参考。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是研究古典文学批评的“热门” ,有关论文已见过不少。我们收到两篇关于王国维的评论。陈兼与先生是老一代的词家,他近来写了一部《人间词话述评》,抒写他自己的意见。原文甚繁,这里发表的是一个节本。安徽师大中文系的祖保泉同志对王国维的词首先进行了评论。我们把这两篇论文发表在一起,为王国维研究备一说。

《词学》打算每辑转载一些台湾及国外的词学论著,以促进这一专题的文化交流。本辑译载了日本早稻田大学松浦友久教授的关于“越调诗” 的研究论文。它给我们一个信息,原来张志和渔父词这种形式的诗,在日本当时曾名之为“越调诗” 。这个名称,对诗词分化的历史很有关系。本刊第二辑将发表施蛰存关于张志和、船子和尚的渔父词的札记,以资参证。

在古典文学研究领域里,词还不是一块大园地。但从近年报刊论文中看来,词的问题却已出现了不少。关于词的起源、风格、流派,时时有新的论争。我们为贯彻双百方针,追求真理,愿意将本刊向各方面持有不同观点的作者提供共同的论坛。本刊将不是词学研究的“一言堂” 。即使本刊编者也参加讨论,他的观点也只是个人的,而不是代表本刊的。这一情况,将来可能会引起误解,我们以为有必要在此先作申明。

一九八一年二月

(4)《词学》第二辑编辑后记

《词学》创刊以后,承各方面读者来信推许,以为是继《红楼梦集刊》而起的又一个古典文学专题研究刊物。许多读者对第一辑的内容和形式提了不少宝贵的意见,使我们有所遵循,考虑逐步改进。

现在,我们将第二辑呈献给读者。这一辑是早已编好了的,编辑体例,仍和第一辑相同,没有什么增减。论述部分,收入从各个角度研究词学的文章十二篇。

宛敏灏先生作《张孝祥年谱》,已历二十馀年,近年才写成定稿。全文凡四万字,对张孝祥的生平、行事,诗、词、文的年代、社会、生活背景,已了如指掌,为《于湖词》的研究者做好了基础工作。本刊将分两次刊毕全文。

夏承焘先生写日记数十年不辍,其中有关词学者特多,故以《学词日记》为题,付本刊逐期发表。本辑所载为一九三一年七月至九月的日记,为前辑所载的续稿。

《唐词长调考》的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学的助教,本文是他的硕士论文。原文甚长,我们请他另写一个节本,供本刊发表,和香港学术界互通声气。

豪放与婉约,是概括宋词的两种创作风格。本刊集中发表了三篇论文,对这两种词风各有不同的探索。

此外诸文,论及周邦彦、刘龙洲、张志和,也论及宋人的咏物词。这些文章,都有各人的心得。

《苏轼初期的送别词》的作者西纪昭是日本汉学家,译者孙康宜女士是台湾学者。现在美国耶鲁大学任教,著有《晚唐至北宋词学发展史》(英文本)。此译文曾发表于台湾出版的《中外文学》(1978年10月),我们据以转载,以介绍日本学者的研究成果。

张炎的《词源》是宋人所著词学理论的重要著作,其上卷中有《讴歌要旨》歌诀八首,论到唱词的方法。这八首歌诀,因为词的唱法早已失传,故现在已很不容易了解。四十年前,冒鹤亭曾作过注释,词学界似乎无人议其是非。赵尊岳(叔雍)是况周颐的门人,旅居新加坡时作《玉田生〈讴歌要旨〉八首解笺》,对这八首歌诀作了新的注解和笺释。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饶宗颐先生又作了些字义方面的补充。此两文均发表于《词乐丛刊》第一集(1958年香港版),我们现在据以转载,供国内词乐研究者参考。

汪旭初(东),龙榆生(沭勋),都是著名词人,也是词学研究者。他们故世多年,遗稿颇有散失,我们正在搜集他们的遗著。本辑发表了两篇,都是值得珍视的。《支机集》是差一点就会亡佚的明末词集,船子和尚的拨棹子三十九首,一向没有人发现,我们作为词学文献分期发表,使它们得以广为流传,不至绝迹。

本辑文字,长达万字以上者,仍然较多。我们希望寄稿作者,尽量约束,不要冗长,使我们便于增加篇目,充实内容。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

(5)《词学》第三辑编辑后记

今年是清代词人陈维崧(其年)逝世三百年纪念,又是黄景仁(仲则)逝世二百年纪念。马祖熙同志研究陈维崧的《迦陵词》多年,已完成了一部《迦陵词选笺注》,另外为本刊写了一篇论《迦陵词》的文章,以作纪念。关于黄仲则的纪念文字,未有人写,我们印了他一幅词稿手迹,这是黄氏后裔葆树同志供应的。

这一辑论述的重点是关于清代词派及词人的研究。编者并未预定集中关于清词的论文,但各方面送来的恰巧都是研究清词的成果,由此可见清词已引起了词家的重视。《张惠言词选述评》作者饶宗颐先生是香港中文大学教授,于词学有深湛的研究,著作甚多,本刊第二辑已转载过他的一篇关于张炎《讴歌要旨》的文章。本辑这一篇是初次发表。

钱仲联教授的《光宣词坛点将录》三易其稿,方才写定,可与汪辟疆的《光宣诗坛点将录》媲美。“点将录” 也是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一种形式。

本刊《词苑》一栏,选稿并不从严,但希望不要有不合声律的作品,也不要有非常迂腐或幼稚的作品。年来我们收到词作甚多,可选者实在无几,极为抱歉。老一代词人寄来的词作,很多是数十年以前所作,我们也不欲选录,希望以后能寄些新作来。

本刊收到投稿甚多,拟选用者当即通知作者,希望不要再向别的刊物投寄。本刊编辑部人手少,凡寄来短稿、油印稿、复印稿及词作,如不选用,亦不退还,请原谅。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

(6)《词学》第四辑编辑后记

本辑内容,仍与以前三辑保持一致。“论述” 与“文献” 两部分是本刊重点内容。香港中文大学罗忼烈教授给我们寄来了《清真词与少陵诗》一稿,细致地阐发了周邦彦词所受杜甫诗的影响,这是研究周词的一个新的角度。

盐城周梦庄同志研究水云楼词人蒋鹿潭多年,著有《蒋鹿潭年谱》,油印流传已久,今交本刊发表。周老并以家藏蒋鹿潭画像及水云楼图交本刊制版印行,也是词学重要文物。

夏老的《天风阁学词日记》在本刊连载后,颇受读者欢迎,因为可以从中看到夏老一生研究词学的历程,有益于了解他的治学方法。这份日记,从本刊第一至四辑,每期只发表三个月。从第五辑起,决定每辑发表六个月。

周笃文、冯统两同志见到了纳兰成德妻卢氏的墓志,为本刊提供了一篇考略,对纳兰词的研究,也极有帮助。

周笃文同志是词家,也精通医学。他为敦煌曲子定风波作了新的校释,补正前人所校的失误,文章虽短,却颇有价值。

此外,本辑还有关于宋、金及清词的论文四篇,也都是详赡的著述。

“文献” 部分,本辑的重点是发表晚清词人陈庆森的《百尺楼词》。这部词集稿本,百馀年来似乎无人见到。广东文献工作者也只知道陈庆森“有《百尺楼词》,藏于家” ,而无从寻访。现在我们据北山楼藏原稿本排印发表,为清词增补一家全集。

我们觉得本刊是词学研究专刊,应当尽可能将较重要的论文转载,为词学研究者提供方便。本辑从《学林漫步》转载了唐圭璋同志的一篇。另外又从最近重印出版的《花随人圣盦摭忆》中摘录了全部与词有关的笔记,改题为《花随人圣盦词话》,转载于此。这些词话,都与晚清著名词人郑文焯、王鹏运、朱祖谋有关,是晚清词史的重要参考资料。宋元以下,历代都有许多笔记著作,其中散见不少词话资料,我们计划把它们辑集起来陆续发表。

从本辑起,“丛谈” 成为专栏,以集中各种短章随笔。补白材料亦列入这一栏目,庶几在安排版面上可以灵活运用。

一九八四年四月一日

(7)《词学》第五辑编辑后记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我们在华东师范大学举行了一次词学讨论会,承许多词学研究同志送来论文,琳琅满目。本辑所发表的论述,有一部分就是那一次会上提出的佳作。今后本刊可以做到每年出版二辑,希望词学同志们不吝惠稿,予以支援。

村上哲见博士是日本东北大学文学教授,著名汉文学家,著有《宋词研究》、《李煜》等词学论著。他曾于八四年来访本社,与本刊编者晤谈,对本刊表示热心支持。本辑所发表的《柳耆卿词综论》,由我校硕士研究生周慧珍译述,经村上博士审改过。关于柳词之“俗” ,近来颇有人试作评论。我们在收到村上博士这篇论文的译稿后,又收到刘初棠同志的论文,一起编入本辑,请关心柳永词的同志们研究一下中日两方学人的意见。

本刊第二辑发表了两篇研究张炎《词源》中《讴歌要旨八首》的文章。一篇是已故词学者赵尊岳的,一篇是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饶宗颐先生的。由于编者的疏忽,二文中所有的“㖫㖮” 全部误成“唆㖮” 。经饶先生来函指出,并另作一文补充解释,我们感到非常抱歉。这二篇文章原载于香港出版的《词乐丛刊》(1957),我们转载时,是请人抄录后付排版的。抄录者误㖫为唆,于是排字工人和校对者都依之而误。过失是在编者没有将抄稿与原本仔细核对。诚如饶先生文中所云“这不是排印的疏忽” 。不过这两个字,并无意义可寻,抄写者不熟悉《词源》,误㖫为唆,亦属常情。

周泳先同志是词学界旧人,三十年代曾著《唐宋金元词钩沉》,为辑佚工作的佳著。搁笔数十年,未有述作。最近寄来了一篇探索忆秦娥词的札记,亟为发表,一则以备一说,一则为今天的词学界介绍几乎已被遗忘的词学前辈。

陈方恪(彦通)前辈喜读王国维的词,曾将《观堂长短句》全部和作,取名《适屦集》,自谦为“削足适履” 之举。近来南京有四位词人,追踪接武,也各自应和,合印一册,在同好之间传阅。但油印不多,得者不广。本刊《词苑》栏特将五家和词,连同王国维原作,一并印出,以广其传。全集和词,在宋代已有三家和《清真集》开了先例。晚清又有王鹏运等三家和《珠玉词》。现在又有五家和《观堂长短句》,看来此道还并未冷落。和诗和词,都是被限制在韵脚,从和作中,可以看到各人的文字工夫,对于初学作诗词者,或者可以有些启发。

一九八五年十月一日

(8)《词学》第六辑编辑后记

一九八七年是辛稼轩逝世七百八十年纪念,听说山东方面将有纪念活动。为了响应这个文学祭典,本刊发表了三篇关于稼轩词研究的文章。词人顾随的《倦驼庵词说》,共两部分。一部分说稼轩词,一部分说东坡词。都曾于四十年代初在天津报纸上发表过,但一向没有单刊本。编者曾于一九八一年借到一个全稿抄本,当时就想分期在本刊上发表,使新一代的学者有机会见到苦水词人的文采和词学鉴赏力,可惜这个设想蹉跎下来,没有实现。今年春初,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了《顾随文集》,这两部分“词说” 亦已收入。但“文集” 内容浩繁,卷帙巨大,定价不廉。恐欲睹“词说” 者感到艰于购置,因此,我们商得出版社及作者家属同意,将《稼轩词说》部分在本刊发表,以广其传。

本刊创办时,编委十六人,数年之间,张伯驹、黄君坦、吕贞白、夏承焘、徐震堮先后下世,词学界失去前辈学者,本刊失去热心指导及支持者,使编者有“徐陈应刘,一时俱逝” 之哀。夏承焘先生为本刊编委及主编,自一九七八年以来,对编者多所匡掖,情谊难忘。今特为先生编一“纪念特辑” ,征集先生之友好、门弟子各撰一文,以伸景仰哀悼之情。来稿不止十二篇,限于篇幅,略有去取,作者谅之。

由于邮局改变文稿邮资标准,本刊编辑部无法负担退稿邮资。自明年起,来稿不能采用者,恕不退还。如来稿附有足够邮资者,不在此例,尚希鉴原。

一九八六年九月

(9)《词学》第七辑编辑后记

本辑论述文字十一篇,从温飞卿到陈子龙,各个时代、各种风格的词人,都有人从事深入的研究。《西湖吟社考》对一个南宋晚期的文学团体作了全面的探索。这些论文,都显示了近年青年学者的研究成果,可以说是开始了词学研究的繁荣时期。

水原渭江先生是日本的汉学家,现任大谷女子大学教授。他的父亲琴窗先生也深通中国文学,喜欢用汉文填词,著有《琴窗词稿》二卷。渭江先生是词学世家,近年研究敦煌发现的词乐舞谱,著有《词乐研究》、《敦煌词舞谱之解读》等数十种。今承惠寄其《敦煌写本南乡子舞谱之解读》的汉译本,亟为发表。我国学术界研究敦煌学者,为数无多,而研究舞谱者,犹寥若晨星,此文发表,希望能推动一下敦煌词学。

本刊每辑都有《新出词籍介绍》一栏。近年来词学书籍出版甚多,编者未能及时见到,加以本刊出版迟缓,所谓“新出” 往往已是二三年以前之事。因此,从本辑起,改栏目为《新得词籍介绍》,庶几名实相副。而且各地私人油印本词集,虽未正式成为出版物,亦可在此栏中箸录报导。

一九八七年九月十日

(10)《词学》第八辑编辑后记

运用西方现代美学理论,是近年我国文艺批评界的一种新倾向,开始于对文学创作的评论,侵入到对古典文学的研究、评论。本刊第六辑已有方智范一文,为本刊开了风气。现在本辑又发表邓乔彬、赵山林二家的论文,反映这一派的文学评论正在发展。

马兴荣、谢桃坊、周玉魁诸家的论文,还是用传统的研究方法,用考证、校勘、比较、归纳等方法,探索作家作品在其特定时期的真实情况或意义。

编者以为这两种研究方法并不互相背离,也不会有此兴彼废的趋势,而是互为因果的。传统研究方法的成果,可以为新型文学评论提供正确、坚强的论据。反之,新型文学批评也必须先充分理解古代作家的真实思想及行为,作品的真实意义,兼及作品的正确的原始文本,才能进行没有误解的正确评论。今后,我们的古典文学研究工作,恐怕应当以传统的研究方法为第一道工序,它可以获得自己的成果,也可以为第二道工序——进行新的文评,作基础性的资料服务。

周笃文、何令龙两家的论述,都涉及词的音律问题。这方面的研究,近来从事者不多,因为只有能填词的才有兴趣。正因为很少人注意词的音律问题,前代学者关于音律的某些论点,还有许多未成定论的,编者为此很乐意发表这两篇论述,使这一方面的词学研究,不致绝响。

清代词人纳兰成德的手简,原迹为夏衍同志所得,一九六一年曾由上海图书馆影印精装,作为国际文化交流的礼物,并未公开发行。印数甚少,外间亦无传播。本刊承方行同志惠借一册,得以抄录全文,公开发表,特在此向方行同志致谢。关于成德夫妇墓志一文,在《文史》杂志上发表已三十年,亦久已不为词学家所知,今特转载于本刊,为纳兰研究提供两份重要的参考资料。

故词人沈祖棻生平作词甚富,晚年编定其《涉江词》,选存极严,删汰不少。其外子程千帆不忍馀稿散亡,汇为一编,作为《涉江词》的“外集” ,交本刊发表,以图保存(分刊于第八、九辑)。这些作品,多数是作者本人不很满意的,也有因某种原因,作者不欲发表的,希望研究作者词学的,应当作为参考资料使用。

近年来,海外学者对中国的词,也有欣赏和研究的兴趣。美国耶鲁大学副教授孙康宜女士为本刊提供了一篇报导:《北美二十年来的词学研究》,全面地向我们介绍了美国词学研究情况。这篇文章引起了编者对海外词学者的注意,已决定将本刊第九辑编为国际词学论文的专号。现已约请美国、加拿大、日本、南朝鲜,以及香港和台湾的许多作者撰文。孙康宜女士的报导,也将发表于第九辑,希望能在一九九〇年年底前后出版。

本刊第一辑印一万五千册(1981),第七辑仅印二千册(1989)。并非由于本刊的读者锐减,而是由于近年低趣味的通俗出版物大量冲击文化市场,使新华书店对纯正学术出版物的发行、推广能力受到影响。全国有二千二百个县,如果每县能分配到本刊三册(这是肯定可以售出的),本刊也可以印六千册。盐城周梦庄先生来信说:“盐城一地,至少可以销售五十册。” 但本刊第六、七辑,盐城朋友都买不到。编者收到不少读者来函,询问《词学》已出了几辑?多数读者只买到第四辑。这一情况,使编辑同人丧气。但本刊还是要编下去,出版社也愿意全力支持。现在,本刊要与读者取得直接联系。凡爱护本刊,需要每期购买者,或各文化单位需要按期购置者,请将本人姓名或单位名称,及比较固定的住址写寄本刊编辑部。在本刊每辑出版前,由本部通知信息,以便及时向出版社函购,或向当地新华书店订购。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日

(11)《词学》第九辑编辑后记

在本刊第八辑的《编辑后记》中,我们曾预告第九辑将为《国际词学专号》。这一辑中,论文部分都是海外学者的著述(因为包括台湾、香港,故不称“国际” 而称“海外” ),共十四篇,约略可以见到海外学者研究词学的各个方向。高友工教授以新的语言学理论解释中国古典诗歌的文学语言,对我们会有启发。加拿大的叶嘉莹教授是我们已经很熟识的词学者,她的《迦陵论词丛稿》和《灵豁词说》(与缪钺教授合著),都在大陆出版,享有好评。孙康宜教授在耶鲁大学教中国文学,著有《词的演进》(1978)和《六朝诗研究》(1988),最近又完成了一部关于柳如是及明末女诗人的著作。刘婉女士是博士研究生,她分析姜白石词的方法显然是高友工教授的衣钵。茅于美女士是故桥梁专家茅以升教授的长女,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外语系教授,她把李清照的《漱玉词》全部译成英文,即将在美出版。现在我们发表了休斯教授为她写的序言。李清照词在美国已经有了两个译本,茅译已是第三本了,故休斯教授在序文中作了比较。

日本方面,我们得到三篇文章。东北大学的村上哲见教授已是本刊的老朋友了。他近十年来,几乎一心专研中国的诗词。他的《唐五代北宋词研究》已有中文译本。前年,他曾参加了济南的李清照学术讨论会,《日本所存漱玉词二种》就是他向大会提出的报告。今年九月,辛稼轩纪念会在上饶及武夷山举行,村上教授也去参加了。泽崎久和先生是研究我国唐宋文学的,有关于李商隐、陆龟蒙等的著作。我们以前未有联系,去年收到了他研究《花间集》的论文,也是对《花间集》文学语言的一种考索。

高丽诗人李齐贤(益斋),于元至治三年(1323)来我国,受元朝官职,与当时文人赵孟頫、姚燧、虞集、张养浩等相结交,居中国十七年,于至元六年归国(1340)。在中国时,多作诗词,朱古微以其《益斋词》一卷刻入《彊村丛书》,遂为元词一家。然关于其传记资料,尤其是居中国前后之行事,中国文献中无可考索。近年,韩国印出其诗文遗集曰《益斋乱稿》,引起彼邦学者的研究兴趣。本刊编辑部征得有关文字数篇,亦承彼邦学者惠赠《益斋乱稿》,内有益斋年谱、墓志铭等传记资料,可供我国研究元词者参考。本刊拟于第十辑编一特辑,集中介绍此元代高丽词人。本辑先发表池荣在教授一文,以为前奏。

车柱环教授为韩国著名汉学家,研究中国古今文学,博涉多方,亦有关于李益斋之论述。今先发表其比较高丽和中国词学研究之论文,对我国学者,可谓空谷足音。

林玫仪女士为研治古典文学博士,淡江大学教授,叶嘉莹女士之高足。近年专志于词学,发表著作甚多。今年九月,曾与叶嘉莹女士连袂来大陆,参加辛稼轩纪念会,尝作演讲,听众钦佩。

香港中文大学饶宗颐教授和黄坤尧先生,均为本刊热心支持者,各有文字发表于本刊前辑,可不须介绍。

一九九〇年除夕

(12)《词学》第十辑编辑后记

本辑有域外学者文二篇:车柱环先生是韩国檀国大学教授,深于汉学,著作甚富,为彼邦汉学前辈。孙康宜女士为美国耶鲁大学教授,去年新任东亚语文系主任。另有林玫仪女士文一篇,她为台湾淡江大学教授,去年新任“中央研究院” 研究员。

郑骞,字因百,北京人。曾任燕京大学、上海暨南大学教授,一九四八年去台湾,历任各大学教授。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八日逝世,年八十六。郑先生长于词曲,今从其文集《景午丛编》中转载《成府淡词》,并林玫仪女士作纪念文,使大陆同文,仰其丰彩。

《天风阁学词日记》(1940年)发表至本辑完毕,以后不再续刊。夏先生毕生治词,日记数十年不辍,皆与词学有关,其锲而不舍之治学精神,殊可佩服。《日记》早年部分已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印行,我们希望续编亦能早日问世。

前年,厦门大学历史系韩国磐教授到韩国讲学,为我觅得有关高丽词人李齐贤的资料及其诗文集《益斋乱稿》的影印本,使我们对这位在元代奉使来华的高丽词人,有了更多的研究资料。本刊第九辑已发表了池荣在教授的一篇介绍文字,现在再转载一篇墓志铭和一篇年谱,关于李齐贤的生平行实,大致可以知道了。至于他的词,朱古微已辑入《彊村丛书》,根据的也是高丽本《益斋乱稿》,故并无损益。

这两年来,出版界情况很乱。关于词的书,各省都有出版,而上海不易见到。有些出版物,质量不高,我们也不愿为之介绍。因此,“新得词籍介绍” 一栏,从本辑起,不再设置。

唐圭璋先生于一九九〇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逝世,去今已越二年。本刊辑录其友生哀悼纪念诸文,在本辑发表,已嫌过迟,甚为抱歉。

本刊第九辑,从发稿到印行,经历了一年多时日,学术书刊,难于出版、发行,而需要者,实际并未减少。这一矛盾,使本刊同人非常困惑。希望爱好本刊的读者,随时将姓名地址通知本刊编辑部,以便联系。

一九九二年三月

(13)《词学》第十一辑编辑后记

近来收到的文稿,几乎都是研讨词学史和词学理论的,现在编录为一辑,可以说是一个词论专号。更巧合的是茅于美教授寄来了一篇关于吕碧城的文章,而刘梦芙接着寄来了一篇关于丁宁的文章,恰好都是介绍现代女词人及其词的同类作品。这几位作者散在各地,对词学研究的趋向却不谋而合,我们有些感到:词学研究的风向,似乎正在有所转移。

周玉魁是河北固安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近几年来,他致力于词调、词律的研究,颇有成就。他走的是一条独往独来的道路,目前似乎还没有第二人在做这些繁琐的工作。我们鼓励他继续努力,为前人或时人的工作纠非正误,弄清一些问题,亦是有益的劳作。

台湾的林玫仪教授近年写了不少词学论文,今春寄来了一篇研讨陈廷焯词论的文章,对陈氏早年及晚年的词论观点,作了细密的分析,对浙派及常州派词论的得失,作了评判,编者以为这是一篇研究《白雨斋词话》的重要论文。原文先发表于《第二届国际汉学会议论文集》(台湾版),今略有删节,转载于本刊,以饷大陆学者。

叶嘉莹教授寄来了她的关于《花间集》的力作,长达四万言,从女性主义观点来论析《花间》词风,大有新论,亟为转载,使大陆学者,接纳此种新的文学评论趋向。此文原稿曾两次在旅途中遗失,居然都能珠还合浦,亦为幸事、奇事。原文发表于台湾《中外文学》第二十卷第八九期。有注文九十七条,皆注明引文出处,今一概删略,以节约篇幅,好在正文中大多已有交代,不难检查。

《试论朱敦儒的〈樵歌〉》是已故词学家龙榆生(沐勋)先生的遗稿。此文写成于一九五七年,因“反右” 事起,未及发表。近日由其子厦材检出送来,嘱为刊布。此文中有若干观点,显然受当时极左思潮之影响,希望读者注意取舍。

书价日涨,本刊不得不约束篇幅。“词苑” 一栏,本期暂缺。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14)《词学》第十二辑编辑后记

几年来,本刊编委万云骏、宛敏灏、缪钺、王起及本刊老友陶尔夫、喻朝刚、朱德才等几位先生先后逝世,本刊同人均甚哀悼,特追记于此,以志永念。

本期论文涉及面比较广,而且颇富新见。作者大都是我们的老朋友,本刊的热心支持者。首次在本刊发表论文的刘石博士在北京《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刊物编辑部工作。方秀洁博士为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东亚学系教授,著有《吴文英与南宋之艺术》等词学著作。方秀洁教授这篇论文的译者陈磊先生现在美国耶鲁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陈庆元先生是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刘庆云先生是湘潭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嫣梨博士任教于香港浸会学院,施议对博士是澳门大学中文学院教授,黄文吉博士是台湾彰化师范大学国文系教授,他发表在《宋代文学研究丛刊》第三期的关于明钞本《天机馀锦》的介绍、论评的文章,我们转载于本刊,以飨大陆学者。本辑论文中有好几篇都积压了较长时间,这是我们很抱歉的。

清初徐沁的《春草》词共四卷,不见著录。我们从沙铭璞先生处得到这部稿本的抄件,现予刊出。我们欢迎类似的词籍稿本。

本刊在创刊时,我们就曾经说过:“我们为贯彻双百方针,追求真理,愿意将本刊向各方面持有不同观点的作者提供共同的论坛。本刊将不是词学研究的‘一言堂’。即使本刊编者也参加讨论,他的观点也只是个人的,而不是代表本刊的。” 我们过去是这样做,现在和将来也坚持这样做。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

(15)海外学者怎样研究“词”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同仁办了两个刊物。一个是徐中玉教授主持的《文艺理论研究》,一个是我主持的《词学》。前者的研究对象是古今中外的文艺理论,后者的研究对象是古典文学中的一种文学类型:词。

《文艺理论研究》是双月刊,到现在已出版了六十四期,《词学》原来计划为季刊,后来改为每年出版二期的集刊。

这一辑的《词学》是“海外词学专号” ,编集了十二篇海外学者研究词的论文。凡美国四篇,加拿大一篇,日本二篇,韩国二篇,台湾一篇,香港二篇。其中有美国耶鲁大学教授孙康宜的《北美二十年来词学研究概况》,使我们知道美国学者研究中国词的盛况。

这一本《词学》集刊,我主编了十年,自己知道愈编愈好,因为逐渐获得海内外学者的资助。现在,我仍借《读书乐》一角,为《词学》第九辑向历期读者报一个信息,就作为一次新闻发布会吧。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三十日

(四)港台版词籍经眼录

本刊自出版以来,承香港、澳门、新加坡、日本、美国、加拿大各地友好惠寄有关词学之出版物,亦有台湾出版者,可见词学研究,在大陆之外,亦颇不寂寞。今将所得港台版词籍编目著录,以备读者征索。原在大陆出版而在香港再版或台湾翻印者,不列入此目。

(1)词乐丛刊 饶宗颐编 香港大学 一九五八年十月初版

词乐是词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可惜的是,随着词的衰亡,宋词乐谱大多散佚,流传至今的除明代王骥德《曲律》所载《乐府混成集》中《娋声谱》、《小品谱》三段外,惟有姜白石词里的十七首词有自注旁谱。这一遗存达七八百年之久的重要词乐文献,无疑为今人研究词乐提供了可贵的资料。自清代中叶以来,不少学者相继对白石词旁谱进行考辨或译释,但是,这些用宋代俗字谱记写的白石歌曲,其音字符号终不易为今人所尽解。

《词乐丛刊》发表了饶宗颐、赵尊岳、姚志伊诸家对词乐研究的最新成果,足以引起学者们的重视。饶宗颐先生所撰《白石旁谱新诠》以日本所传《魏氏乐谱》为根据,对姜谱俗字符号发微探赜,有新的贡献。《魏氏乐谱》系明代魏皓四世祖元琰所传,据饶氏考证,谓此谱来源甚古,容有唐宋之遗声。因此,由魏氏谱推阐白石旁谱,可谓独辟蹊径,有所创获。

书中附有《魏氏乐谱》影本,传自日本,为中土所未见。后附饶氏《魏氏乐谱管窥》一文,详述此谱来历及价值。

本书又有赵尊岳箸《讴歌要旨八首解笺》,对张炎《词源》中《讴歌要旨》作新的研究及解诂。赵氏精研词学,兼通昆乱,所作考释极多精到之见。

(2)词籍考 饶宗颐著 香港大学出版社 一九六三年二月初版

香港大学教授饶宗颐,覃精词学,为南天耆宿。尝以词籍版本目录之学,百年以来,尚无治文史者为之董理,遂发愿作《词籍考》,如朱竹垞《经义考》之例。其计划分1 词集类,2 词谱类,3 词韵类,4 词评类,5 词史类,6 词乐类,凡六门。词集类中又分别集总集二目。此《词籍考》仅为全书之第一册,所著录者仅词集类之别集一种。全书分七卷。卷一为唐五代词集考,卷二至卷六为宋代词集解题,卷七为辽金元词集考。非但于历代词集之版本流传,详加考索,且于词学有疏证,有品藻。考词人之生平,叙词流之升降。亦兼有词史、词语之用,允为词学中超超玄著。独惜续编至今未闻刊行,跂予望之。

(3)近代粤词搜逸 余祖明纂辑 私人集资排印 一九七〇年香港版

近代岭海词人,自汪芙生、沈伯眉、叶兰台三家以后,俊才辈出,雅音甚盛。然有集传世者,不逮十一。余氏此书,意在掇拾先辈遗珠,存文征献。故选词时代则论始于三家之后。其已有词集刊行于世者,不复选录。现在词人之作,亦不入选。自丘逢甲至余肇湘凡得词人八十三家,词四百阕,亦可当粤东之《绝妙好词》矣。

(4)词林探胜 周宗盛著 台湾台北市水牛出版社 一九七六年初版

本书叙述唐宋词人趣闻逸史、词作本事。作者自言其内容“偏重于故事性、趣味性、通俗性。” 则类似《词林纪事》、《本事诗》等前人所著也。全书凡三十篇,附录二篇。每篇皆用七字标题,如“山抹微云秦少游” 、“白衣卿相柳耆卿” 之类。盖各篇均曾在报纸副刊发表,故仿小说回目制题。卷前有台湾师范大学教授李辰冬序,亟称其“搜集资料之丰富” ,然通览全书,实不见有前人未及之新资料,李氏之言,恐不无溢美。

(5)敦煌云谣集新书 潘重规撰 台湾台北市石门图书公司 一九七七年一月初版

台湾学者潘重规于一九七六年出席法国汉学会议后,滞留巴黎匝月,得敦煌词《云谣集》全卷照片以归。因取罗振玉、王国维、胡适、冒鹤亭、任二北、蒋礼鸿诸家考释研究之,觉犹有剩义,可资商榷。于是详究敦煌卷子文字书写之惯例,探求唐季俗文学词语之正诂,撰成《云谣集校笺》一卷。又据其释文,写定《云谣集杂曲子新书》一卷。卷首有《绪言》,述其研究缘起,次为《云谣集卷子解说》,卷末附印《云谣集杂曲子》敦煌写本全部照片及摹本。

此书为近年来研究《云谣集》之重要成果。潘氏所撰校笺及写定之释文,已引起此间学者之注意,以为潘氏之书,犹未可为定本,尚可展开讨论云。

(6)天涯情味谈姜夔 何美铃编著 台湾台北市庄严出版社 一九七八年十月初版

此书为介绍南宋词人姜夔及其词的普及读物,列入《古典新刊》丛书第二十九种。此丛书之宗旨在于“以浅近生动的白话,透过现代学术研究的眼光,重新阐述中国古典作品。”

本书共三章:第一章《江湖逸客姜白石》。第二章《白石词析论》。第三章《白石词选粹》,选释词十八首。全书论述无甚新见,多征引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又有引用周汝昌著作处。

卷后有《古典新刊》目录,关于词者尚有《唐宋名家词欣赏》、《浅斟低唱柳三变》、《肠断西风李清照》、《帝王词人李后主》、《金戈铁马辛稼轩》等,书皆未见。

(7)芝园词话 王季友著 香港中华书局 一九七九年一月初版

本书著者曾为香港《大公报》附刊《文采》栏陆续写词话小品,分别编印为《宋词选讲》及《芝园词话》二书。《芝园词话》凡六十四篇,皆千字左右之作。评论所及,多清人词。或述词人佚事,或论词家风格,虽为趣味性之普及读物,然作者亦颇有卓见。《宋词选讲》出版较早,闻已绝版,故不可得。

(8)唐五代词详析 汪志勇著 台湾台北市华正书局 一九七九年八月初版

此书为唐五代词之选释本,首录敦煌民间词,次为唐人词,又次为花间词,殿以南唐。每首词下,分“作者传略” 、“注” 、“阐释” 三目。卷端有“叙论” 一篇,分“词的概说与特质” 、“词的起源” 、“唐五代词简介” 、“浅论填词” 、“重要入门书籍” 共五段。书名称“详析” ,所阐释者实无甚详处。叙论亦皆常谈。重要入门书目中有夏承焘之《温飞卿系年》、《韦端己年谱》,皆世界书局出版。又有《唐宋词人年谱》,明伦出版社出版。引用书中有任二北之《敦煌曲初探》、《敦煌曲校录》,皆未列入书目。

(9)稼轩长短句编年 蔡义江 蔡国英编 香港上海书局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初版

本书为考索辛稼轩词创作年代之新著作。卷首有编者说明,略说梁启超、邓广铭诸家作辛词编年,其有年可系者,均不足半数,本书作者则已将辛词全部编年。梁、邓二家编辛词,皆从乾道四年稼轩任建康府通判时开始,本书作者所编年则始于绍兴三十二年稼轩任江阴签判之时。似乎于辛词创作年代,别有资料可为依据。然观其编年说明,多从揣摩词意决定,似可商榷。此书虽在香港出版,然作者蔡义江乃杭州大学副教授。其书在国内流行未广,然已引起治辛词者有所论议。

(10)唐五代词研究 陈弘治著 台湾永和市文津出版社印行 一九八〇年三月初版

本书为关于唐五代词之叙论性研究。全书凡六章:1 绪论,2 唐五代的词体,3 唐五代的词风,4 唐五代的词家,5 唐五代词的成就,6 结论。后有附录二:1 词的起源与发展,2 重要参考书目。书目中有刘大杰之《中国文学发展史》,任二北之《敦煌曲校录》。又胡云翼之《宋词选》亦常见称引,然书目中未录。

(11)沧海楼词钞 刘景堂著 香港东雅印务公司承印 一九八〇年

番禺刘景堂为旅港词坛老辈,集其平生所为词,自印此册,以贻同好。全书分《心影词》、《海客词》、《沧海楼词》,《沧海楼词别钞》、《沧海楼词续钞》、《空桑梦语》,凡六卷,总称《沧海楼词》。其词小令取径五代北宋,慢词亦力追片玉,雅韵欲流,卓然大家。书用洋纸,写印甚精,惜非公开出版物,流传不广。

(12)温庭筠 黄坤尧著 台湾国家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二月初版

本书为《国家古风丛书》之第十七种。卷首有出版社的《国家古风丛书序》,说明此丛书的编辑体例及出版意义。略云:“在这套丛书里,传记、作品并重,史事、趣味兼顾。从古圣先贤的生活时代、环境与自身性格,去分析、综合,藉以阐明他们的人格风范。” 由此,可以知道,这是一套古代人物的传记丛书。

本书分上下篇。上篇为《事迹考》,搜集温庭筠的大量资料,考索其全部作品,勾勒出他的生平。对于没有详细史传的古代人物,这是近年来新型传记的作法。作者此书,可与冯至的《杜甫传》比美。下篇为《著述考》,论述了温庭筠的诗、词及其他杂著。

作者黄坤尧,广东中山县人。一九七二年,台湾师范大学国文学系毕业。现为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导师。

二 词选(历代词选集叙录)

(一)云谣集

词选集旧时所知,当以《花间集》为最早。自敦煌石室写本诸词出,《云谣集》遂为今所存最古之词集。敦煌藏书发现于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旋为法国人伯希和所知,窃取其精好者,捆载以去。今在巴黎国家图书馆。英国人斯坦因闻风踵至,亦窃去数千卷。今在伦敦博物院。嗣后始为清学部所悉,派员将残馀者约万卷辇运至北京。今在北京图书馆。中间辗转流入中外私人藏家者,亦数千卷。伯希和、斯坦因所得各有曲子词写本数百卷,其较完整者为《云谣集》一卷。武进董康旅游伦敦,录斯坦因所得本归。此卷有题目,曰《云谣集杂曲子共三十首》,然写本已残缺,仅存十八首。罗振玉先得传本,据以印入《敦煌零拾》,复以所藏写本鱼歌子、长相思等六首,别题《小曲三种》增附之。

朱古微得董氏所贻录本,取罗氏印本参校之,印入《彊村丛书》,时为民国十三年(1924)。其时北京大学教授刘复在巴黎,得阅伯希和所获卷子,传录其珍异者,归国后,汇刻为《敦煌掇琐》,其中亦有《云谣集》残卷及其他曲子,时为民国二十年。此卷亦题《云谣集杂曲子三十首》。残存十四首,朱古微取以校伦敦本,除凤归云二首重出外,馀十二首均为伦敦本所缺。二本凑合,正得三十首,其为《云谣集》全帙无疑。朱为之狂喜,嘱龙沐勋、杨铁夫参校写定,欲补刻入《彊村丛书》。会淞沪抗日战起,因循未果,而朱旋以疾卒。民国二十一年,龙沐勋辑《彊村遗书》,因以此本刻入,以成其师门遗志。《云谣集》全本遂传于世。大理周泳先辑《唐宋金元词钩沉》,亦掇拾《云谣集》以外之敦煌曲子词,得二十一首,为一卷,名曰《敦煌词掇》。其书于民国二十五年出版。至是,敦煌词之缀辑成编者,凡五十一首矣。

王重民亦治敦煌学者,专志赴法,阅巴黎藏本数年,尽录其所见曲子词。又以诸家校《云谣集》,字句间犹有疑讹,遂以原写本摄影一通。既归国,汇录所得诸家藏本敦煌词为一集,谓之《敦煌曲子词集》。其书成于民国二十九年,至一九五〇年始版行于世。此书搜录敦煌写本词凡一百六十一首,其所得已远迈前人矣。敦煌词结集之渊源,大略如此。然英、法二都所藏卷子,未尽为国人所睹;北京所藏,亦未整理竣事;私家所蓄,犹有秘而不宣者,安知不更有曲子词未经传录乎?若曰敦煌词已尽于王君所录,犹非其实也。

《敦煌曲子词集》凡三卷:上卷为《长短句》,中卷为《云谣集杂曲子》,下卷为《词》。复以写本中词之可以考知其为唐昭宗、温庭筠、欧阳炯所作者,共五首,别为附录。王君自叙其分卷之义云:“《云谣集》称所选为杂曲子,是今所谓词,古原称曲子。按曲子源出乐府,郭茂倩称曲子所由脱变之乐府为‘杂曲歌辞’,或‘近代曲辞’。伯三二七一、斯六五三七两卷,调名下均著‘词’字。是五七言乐府原称词(即辞字),或称曲,而长短句则称曲子也。特曲子既成为文士摛藻之一体,久而久之,遂称自所造作为词,目俗制为曲子,于是词高而曲子卑矣。遂又统称古曲子为词,故次伯三二七一、斯六五三七为一卷(下卷),以示曲子渊源所自;次《云谣集》为一卷(中卷),以存旧选本原来次第;次长短句为一卷(上卷),以总汇所得敦煌佚词。” 按王君此说,观念殊为混淆。夫称曲子者,即曲也。盖自音乐观点言之,唐人乐府有江南曲、明妃曲、罗唝曲、转应曲,皆是也。或曰歌,如捉搦歌、拔蒲歌、白纻歌之类是也,歌即曲也。称词(或辞)者,自文学观点言之,唐人歌诗有明君词、柘枝词、渌水词、凉州词,皆是也。词者,歌词、文词之义,唐五代时犹未为文学体制之名称也。长短句之本义,即是五七言歌诗,至北宋时始渐渐用以专指令慢曲辞,遂与诗无涉。王君以敦煌写本中此二卷调名下均用“词” 字,因以为当时已立词名,故别为一卷。今观此卷中诸作,或通篇五言,或通篇七言。惟斗百草有和声“喜去喜去” 。乐世词、何满子、尤与白居易所作同为七言绝句。此皆唐之歌诗,应补入《全唐诗》乐府卷中,不得谓之曲子词也。窃谓此书当删去下卷,以《云谣集》为上卷,以其他诸曲子词为下卷,斯可谓之《敦煌曲子词集》矣。

《云谣集》诸曲子,文字雅俗不一,可见非一人所作,惟题材皆不外乎闺怨艳情,与《花间集》诸词无异。“云谣” 事出《穆天子传》,意此书亦文人所集,故得标此雅名。欧阳炯序《花间集》云:“是以唱云谣则金母词清,挹霞醴则穆王心醉。” 疑当时《云谣集》已传于西蜀,故序言及之,虽用旧典,亦指新集也。

《云谣》诸词均不著作者,惟内家娇“两眼如刀,浑身似玉” 一首,王重民注云:“伯氏三二五一号卷子亦载此曲子,题作《御制临钟乔内家乔》。” 临钟乔当是林钟商之误。按斯氏二六〇七号卷子有御制曲子二首,无曲调名,又有菩萨蛮二首,不著撰人,然即《中朝故事》、《梦溪笔谈》、《碧鸡漫志》诸书所载唐昭宗乾宁三年驾幸华州时所作者,此二卷当为同时写本。凡称御制者殆皆昭宗作,然则《云谣集》必编成于昭宗朝,如以天复三年(昭宗最后纪年,公元九〇三年)计之,已早于《花间集》成书三十馀年。故《云谣集》实为今所存最早之词集。

(二)花间集

《花间集》题“银青光禄大夫行卫尉少卿赵崇祚集” ,前有武德军节度判官欧阳炯序,时为大蜀广政三年夏四月。序略云:“今卫尉少卿字弘基,广会众宾,时延佳论,因集近来诗客曲子词五百首,分为十卷。以炯粗预知音,辱请命题,仍有叙引。昔郢人有歌阳春者,号为绝唱,乃命之为《花间集》” 云云。赵崇祚,其人史籍无考,惟从序中得知其字为弘基。欧阳炯,益州人,初事王衍,为中书舍人,后事孟知祥及昶,官至侍郎门下同平章事,从昶归宋,授左散骑常侍,有词十七首在集中。

此书所录,皆唐五代时令曲歌词。韵律婉媚,辞藻艳丽,作者十八人,始温庭筠,终李珣,盖自大中以来,八十年间,才士所撰新兴曲子词之精选结果,陆放翁所谓“近世倚声填词之祖也。” 集名花间,炯序中所释,其取义殊不明晓。然韩退之《进学解》云:“诗正而葩” ,后人因称《诗经》为葩经。《说文》云:“葩,华也。” 段玉裁云:“华,丽也。草木花最丽,故凡物盛丽皆曰葩。” 又《一切经音义》引《声类》云:“秦人谓花为葩。” 盖葩即古花字也。又三陇民间流行之小令曲,俗谓之花儿,至今犹然。又古希腊有诗铭集,曰anthologie,义云花束。今欧洲语谓诗文选集皆曰anthologie、其编纂者则谓之anthologist,义云采集花儿者。古今中外,以花喻诗,不谋而合,《花间集》之取义,殆亦同然。

《花间集》旧本,今所存者,有南宋三刻。其一为绍兴十八年晁谦之校刻本,有晁氏跋云:“建康府旧有本。比得往年例卷,犹载郡将监司僚幕之行,有《六朝实录》与《花间集》之赆。又他处本皆讹舛,乃是正而复刊,聊以存旧事云。” 盖宋时州府,或刊版印书,为官吏馈赠之用,建康府曾刻《六朝实录》及《花间集》二书。晁谦之知建康府,得阅昔年官场规例,因知其事,故重刻《花间集》,以存旧事。揆其文义,似谦之未尝得见建康府旧刻本也。其所谓建康府旧本及他处刻本,当是北宋时刻,今不可知矣。

晁刻原本,清时曾为述古堂钱氏藏书,今在北京图书馆,一九五五年文学古籍刊行社曾影印行世。明正德辛巳吴郡陆元大依宋本翻刊《花间集》,即用晁本影刻。行款字迹,悉如原书,书贾得之,多裁去末行题记,以充宋本,其精善可知。清末仁和吴昌绶《双照楼汇刻古本词集》,其《花间集》即影刻陆元大本,犹能存其面目。周弘祖《古今书刻》著录苏州府有《花间集》,当即此本。陆其清《佳趣堂书目》有震泽王氏刻本《花间集》十卷,吴昌绶疑其即陆元大所刻版,归王氏后刷印者也。此外尚有清光绪间邵武徐氏刻一本,亦从陆元大本出。

其二为淳熙末年鄂州刻本,聊城杨氏海源阁藏书也。此本无刊刻者序跋题识,因每叶皆利用淳熙十一、十二等年鄂州公文纸背刷印,故定为淳熙末年鄂州刻本。清光绪十九年王鹏运从海源阁假得此书,命工影写覆刻,是为四印斋丛书本,宣统年间上海书坊取王氏刻本付之石印。今皆不甚易得。中华书局《四部备要》中之《花间集》,即依此本排印。

其三为开禧刻本,有开禧元年陆游二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引陆放翁跋语,则其著录者殆即此本。明吴讷编《百家词》,其《花间集》亦似据此本,惟并合十卷为二卷耳。汲古阁毛氏刻《词苑英华》,其《花间集》亦用此本,然行款字体,已非宋本之旧。民国初年,宣古愚又重刊汲古阁本,此书余所未得。开禧刻原本今不知在何许,惜其未有摹刻或影印,无从见其版本面目。

明刻本有《汤显祖评花间集》,并十卷为四卷,有评点、眉批、音释,殊无胜处。疑书商借名为之,虽有汤显祖序,未可遽信。然书贾以其为万历中闵刻朱墨套印本,极居为奇货。余得一本,费四十金矣。此本不知所从出。又有万历壬寅玄览斋刻巾箱本《花间集》十二卷,附补遗二卷。书无序跋题识,署“西吴温博编次” ,亦不详其为何许人。改原本十卷为十二卷,不解有何必要,且并欧阳炯序文中“分为十卷” 语亦改作“分为十二卷” ,使不知者竟以为真有十二卷之古本矣。补遗二卷,辑录李白、张志和、白居易、李煜诸家词,犹有可说,乃兼收元末歌妓刘燕哥所作太常引一阕,则谬妄甚矣。此本有影印传世,在《四部丛刊》中。殆当时以其罕见而取之。此外明代尚有不知名之刻本数种。杨用修《词品》云:“《花间集》久不传,正德初,予得之于昭觉僧寺,乃孟氏宣华宫故址也。后传刻于南方。” 汤显祖序亦谓“杨用修始得其本,行之南方。” 似明刻此书皆出杨用修所传本。毛晋跋谓“有俗本谬其姓氏” ,朱竹垞跋谓“坊刻误字最多,至不能句读” ,则有坊间恶刻本矣。又朱竹垞跋其所藏本云:“《花间集》十卷,作者凡一十七人” ,又云:“此旧刻稍善,爰藏之,而书其后。” 此亦不知是何本也。集中作者,诸本皆十八人,而朱云十七人,岂误计耶,抑书有缺夺耶?

以上为宋至清《花间集》刻本流传之大略。惟元刻本未闻。清末光宣以来,石印书极盛,《花间集》亦有数本。余所得者,扫叶山房本也。

《花间集》注本,前代未闻。明俞弁《逸老堂诗话》谓孙光宪词“一方卵色楚南天,注以卵为泖,非也。” 赵叔雍作《花间集考》,据此以为《花间集》明以前尝有注本行世。按晁谦之刊本偶有一二校语,附于句下,此注亦即其一。俞氏所见,殆即晁本,或陆元大翻刻本,非别有全注本也。入民国后,始有李冰若撰《花间集评注》(开明书店版),华连圃撰《花间集注》(商务印书馆版),有裨初学。近年则有李一氓校本,取《花间集》诸本及诸家词之见于其他集本者,校其异同,正是袪非,写为定本。用力甚劬,然亦有过于主观,偏信鄂本处,犹可商榷也。

(三)尊前集

明万历十年,嘉兴顾梧芳刻《尊前集》二卷,其序云:“若玄宗之好时光、李太白之菩萨蛮、张志和之渔父、韦应物之三台,音婉旨远,妙绝千古。他如王、杜、刘、白,卓然名家,下逮唐末群彦若干人,联其所制,为上下二卷,名曰《尊前集》,梓传同好。” 又云:“余素爱《花间集》,胜《草堂诗馀》,欲播传之。曩岁客于吴兴茅氏,兼有附补,而余斯编,第有类焉。” 寻此诸语,似此集为梧芳所创编。然其序又云:“先是,唐有《花间集》。及宋人《草堂诗馀》行,而《尊前集》鲜有闻者。” 是又明言《尊前集》为《草堂诗馀》以前之旧籍矣。明人文字之无理路,多如此。或者故为恍忽之辞,以惑世人耶?其后汲古阁毛氏重刻此书,径谓“《尊前集》旧本失传,梧芳采录名篇,厘为二卷。” 乃实指其为顾氏所编矣。清康熙中,朱竹垞得吴宽手抄本《尊前集》,取顾刻本勘之,则词人之先后、乐章之次第,无有不同。始知此书犹是宋初人旧编。盖吴宽世次,早于顾氏也。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犹以陈振孙《直斋书录》无此书,且疑张炎《词源》为伪书,故谓“朱彝尊定为宋本,亦未可尽凭。” 则未尝详考之于宋人书也。

《直斋书录》歌辞类虽不著此书,然宋人称述此书者数见不鲜。王灼《碧鸡漫志》谓“李白清平乐三首,《尊前集》亦载此三绝句,止目曰清平词。” 又言“唐《尊前集》载和凝麦秀两岐一曲,与今曲不类。” 《苕溪渔隐丛话》引《古今词话》云:“赵崇祚《花间集》载温飞卿菩萨蛮甚多,合之吕鹏《尊前集》,不下二十阕。” 又欧阳修《近体乐府》有罗泌跋云:“今观延巳之词,往往自与唐《花间集》、《尊前集》相混。” 又同书长相思词,有罗泌校注云:“《尊前集》作唐无名氏词。” 旧本《金奁集》菩萨蛮题下注云:“五首已见《尊前集》。” 张炎《词源》云:“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为长短句,至唐人则有《尊前》、《花间集》。” 以上皆宋人记载之近在眉睫者。可知北宋时已有此书,岂可以陈振孙偶失著录而疑之。

惟宋人多称唐《尊前集》,以为唐人所撰。然考之集中载李煜词,题曰李王,其为北宋人语无疑。盖后主卒于太平兴国三年七月,追封吴王也。《东坡志林》跋后主词,亦题作李王词。至《古今词话》称吕鹏《尊前集》,此殆有误。《花庵词选》谓唐吕鹏《遏云集》载李白应制词四首,则吕鹏所撰乃《遏云集》,未必兼撰《尊前集》也。罗泌谓《尊前集》有无名氏长相思词,今所传本,乃无此词,亦不录无名氏词。又李白清平乐三首,今虽在集中,乃题作清平调,而不曰清平词。由此可知此书自北宋以来,已经改窜,非当时之旧矣。且今本首列明皇、昭宗、庄宗、李王词,其次为李白以下至李珣词,先君后臣,编次不紊,而李珣词后又出李王望江南等词八首,其下又重出冯延巳词七首,其下又有李王词一首。疑此皆后人增入,非原本次序也。

今所知《尊前集》最早者,为明初吴讷编《百家词》本《尊前集》一卷。此本旧无著录,前人多未见。民国二十九年始由商务印书馆据天津图书馆藏抄本排印传世。其次为朱竹垞所得吴宽手抄本,今不知其存佚。次为顾梧芳刻二卷本,亦已难觏。次为丁氏善本书室藏梅禹金抄一卷本,今当在南京图书馆。复次为汲古阁重刻顾梧芳二卷本。以上皆明刻明抄也。有清一代,词学甚盛,而此书久不闻传刻。至清末,朱古微始据梅禹金抄本刻入《彊村丛书》,遂不复为罕见之秘笈。

(四)乐府雅词

《乐府雅词》,宋曾慥编,卷首有绍兴丙寅上元日慥自序,略云:“以所藏名公长短句裒合成编,或后或先,非有诠次,凡三十有四家,虽女流亦不废。又有百馀阕,平日脍炙人口,咸不知姓名,则类于卷末,以俟询访,标目拾遗云。” 陈振孙《直斋书录》有《乐府雅词》十二卷拾遗二卷,当即此是。然此书久不传于世。元明两代,未闻称引。清朱彝尊从上元焦氏抄得一本,仅上中下三卷,及拾遗二卷,然书中具载三十四家所撰词,当为足本,疑后人并合十二卷为三卷也。孙星衍则疑原书本为三卷,又拾遗二卷,《直斋书录》误作十二卷也。嘉庆中,江都秦恩复得一旧抄本,则为正集六卷、拾遗二卷。秦氏刻以流传,即《享帚精舍词学丛书》本也。其后南海伍氏刻《粤雅堂丛书》,又据秦氏本刻之。涵芬楼印《四部丛刊》亦收此书,以所藏旧抄本影印流通,则为正集三卷、拾遗二卷,殆即朱彝尊所得本。今秦伍两家刻本均不多觏,学人所资,十九皆涵芬楼影印本。然此本抄写甚草率,误夺颇多,亦有妄改处,未可谓为善本。

曾序“名曰《乐府雅词》” 下,即云“九重传出,以冠于篇首,诸公转踏次之,欧公一代儒宗” 云云。此自述其编次之义例,然不详所谓“九重传出” 者是何篇什。检《文献通考》,此书下所引原序,则“名曰《乐府雅词》” 下云“调笑集句,欧公一代儒宗” 云云,始知此序两本皆有误夺。《雅词》本夺去“调笑集句” 一语,而《文献通考》则夺去“九重传出” 以下三句也。盖卷首所录之调笑绝句,乃自宫中传出,疑是御制,故冠于篇首,示尊君也。

此书选录,以雅正为标准。故于欧阳修词则不取其艳词,以为皆当时小人谬托公名者。又不取柳耆卿、黄庭坚词,殆亦病其俚俗故耳。然集中亦无苏东坡词,盖曾已刻东坡词集,故此书不复重出。然曾氏自言“涉谐谑则去之” ,今集中收陈莹中之减兰、拾遗卷中之永遇乐,皆谐谑之鄙俗者,何以又破格取之?此不可解也。

拾遗二卷,序既言“咸不知姓名” ,今卷中诸词下颇有注撰人姓名者,或疑是后人补注。然《文献通考》引此语作“或不知姓名” ,则注姓名者又似原本如是。余细玩序文,窃以为当以“咸不知姓名” 为是。盖正惟此百余阕皆不知作者,故编于卷末,以俟询访。若曰“或不知姓名” ,则何不将既知姓名诸阕录入正编,而犹待询访耶?

又拾遗第一首声声慢下不注撰人,然此词见《岁时广记》,称御制胜胜慢。第三首念奴娇下注云“御制” ,然则此二词皆道君作。其第二首声声慢咏梅或亦道君所撰。如“御制” 字乃原本所有,则何不将第三首移入正编卷首?如曾氏不知第一首亦为御制,又何以恰恰冠于卷首?此皆甚可疑也。窃以为此三词亦九重传出,故编于卷首,如正编调笑集句之例。至第三首下所注“御制” 字,乃后人所加,盖不知第一首亦为御制耳。

《岁时广记》卷十引拾遗词绛都春慢一阕,检《雅词》拾遗卷中无此词,则当时必别有书名《拾遗词》者,未见著录耳。

曾慥,字端伯,有拂霓裳转踏词述开元天宝遗事,见《碧鸡漫志》。今未见传本。又有调笑转踏十友词,仅存词三首,破子二首,见《花草粹编》。又向子諲《酒边词》中有曾作浣溪沙和词一首。今所见曾词,惟此六首而已。

(五)梅苑

王灼《碧鸡漫志》云:“吾友黄载萬所居斋前,梅花一株甚盛,因录唐以来词人才士之作凡数百首,为斋居之玩,命曰《梅苑》。” 周煇《清波杂志》云:“绍兴庚辰,在江东得蜀人黄大舆《梅苑》四百馀阕。” 此《梅苑》之见于当时人著录者。然陈直斋《书录》不著此书。元、明以降,并未见称述。惟陈耀文辑《花草粹编》,多所取资。然清初朱彝尊作《词综》,犹采不及此。至钱遵王《读书敏求记》始见此书著录,而误黄载萬为载方;盖所得抄本作俗体书,以万为萬,又传抄误万为方也。

乾隆中,曹楝亭刻《群贤梅苑》十卷于扬州,是为此书刻本复传之始。卷首有黄载万自序,称其书辑录于己酉之冬,抱疾山阳时。按王灼《碧鸡漫志》自序撰于己巳三月,谓其书属稿于乙丑冬寓成都时。则黄书成于建炎三年;王书成于绍兴十五年,序于绍兴十九年;周煇得此书于绍兴三十年也。《四库全书提要》谓“建炎三年,正高宗航海之岁,山阳又战伐之冲,不知大舆何以独得萧闲,编为是集。殆己酉字有误乎?” 其置疑固宜,然大舆蜀人,自号岷山耦耕,其所谓山阳,或岷山之阳,而非淮安。当时蜀中未蒙兵灾,士夫宴安如故,容或有之。至《四库提要》谓“厉鹗《宋诗记事》以大舆为蜀人,乃以序中自号岷山耦耕,及《成都文类》载其诗,以意推之耳。无确证也。” 此则馆臣未检《清波杂志》之失也。

王、周二家均称此书曰《梅苑》,今乃题曰《群贤梅苑》。周称此书收梅词四百馀阕。今本目录所标,凡五百八阕,其词缺失九十六阕,犹有四百十二阕。且书成于建炎三年,则所收当尽为北宋人咏梅之作,然今本中有王圣与词,已在南宋季世,又李易安清平乐词有“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之句,显为南渡后晚年所作。此外词下未标作者姓氏者甚多,词格亦有不类北宋者,可知今所传本已非黄氏原书。书名冠以“群贤” 二字,尤为书棚本之习尚,故知此乃南宋书棚增广之本也。

全书十卷,皆咏梅之作。宋人极赏梅花,赋梅之作几乎人人集中有之,自非高手,皆不免于熟滥。此书在今日已无甚可观,惟其保存宋人词为他书所未见者不少;又别见于诸家本集者,字句异同,亦可资校勘,所可取者,仅此而已。其书以词调为次,先慢词,后引近,后小令;然亦不尽以此为序,殆亦中经增添窜乱之故。

楝亭刻本至民国初有宣古愚重刻本,已依戈顺卿校本有所改定。其后上海古书流通处影印《楝亭十二种》,此书亦与焉。民国八年有武进李祖年圣译楼刊本,附有校勘记一卷,据曹元忠过录何义门、戈顺卿两家校语,参互校订,于此书之正误理惑,与有力焉。后此则赵万里有《梅苑》辑本一卷,从故书中补得失佚词若干阕,又纠正李氏校勘数十条,亦此书之功臣也。

(六)草堂诗馀

《草堂诗馀》亦宋人所选词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王楙《野客丛书》序于庆元元年,其书已引《草堂诗馀》张仲宗满江红词又《蝶粉蜂黄》一条引《草堂诗馀》注。可知此书出于庆元以前。” 余尝考高宗绍兴时尚无“诗馀” 之名,故疑此书当出于孝宗乾道淳熙之时。《直斋书录》称此书“二卷,书坊编集者。” 则是书贾射利者所编刻,故所选颇芜杂。然宋人词选,明清两代学者所见唯有此书。故朱竹垞谓“古词选本皆佚不传,独《草堂诗馀》所收最下最传。” 其致慨也宜矣。

此书宋刻原编二卷本,已不可见。清末缪荃荪、吴昌绶先后收得明洪武壬申(1392年)遵生书堂刻本,题作《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馀》,分前后集,每集又分上下二卷,前有《类选群英诗集总目》,前集分春景、夏景、秋景、冬景四类,后集分节序、天文、地理、人物、人事、饮馔、器用、花禽七类,子目六十有六,下注出典,后附词话。各类中多有新增或新添字。其注所引用书,有《绝妙词选》、《玉林词话》,所增添之词,有冯伟寿、黄叔旸诸作。可知是淳祐以后人所笺注增附也。吴昌绶即以此本影刻入《双照楼汇刻词》,是为今日所存此书最古之本。

天一阁藏有嘉靖戊戌(1538年)闽沙陈钟秀校刊二卷本,题云《精选名贤词话草堂诗馀》,有南京国子监丞陈宗模序。其内容分时令、节序、怀古、人物、人事、杂咏六类,次序与洪武本不同,注亦有异。其目录题《重刊草堂诗馀》。此书似较近原本。清光绪间王鹏运即据此本重刻,是为四印斋本。嘉靖中,又有安肃荆聚春山居士所刻大字本《草堂诗馀》,与洪武本同。今《四部丛刊》所影印者,即此本,锲刻甚陋,误夺尤多,非善本也。

嘉靖庚戌(1550年),云间顾从敬刻《类编草堂诗馀》四卷,题武陵山人编次,开云逸士校正。以小令、中调、长调分编,间采词话,有何良俊序,称“从敬家藏宋刻,较世所行本多七十馀调” 。实则顾氏取旧本按词调长短重编,伪托依据宋刻以欺世也。宋本依题材内容分类,盖当时用以选歌,有此需要。至明代,词已不用于歌筵,而为文人填词之兔园册子,以词调长短区分为便。故此本既出,而旧本渐废。清人所读,大抵皆此本也。

万历间,有上元昆石山人刻四卷本《草堂诗馀》,乃用顾从敬编本略增注释。又有金溪胡桂芳所刻三卷本,则用顾本而改其分类。又有吴郡沈际飞所刻六卷本,则用顾本加评注,又增辑续集四卷,别集四卷,新集四卷,俗称《草堂四集》。汲古阁刻《词苑英华》中所刻四卷本,即用顾本而尽删其词话。今通行之《四部备要》本,即依照汲古阁本排印者。以上皆顾从敬本之苗裔也。

又有杨慎(升庵)批点四卷本《草堂诗馀》,不知所从出。今有明万历中闵刻朱墨套印本。清光绪中,宋氏忏花庵曾据以复刻,改为五卷。此外明季尚有坊刻本,今皆不易得矣。[1]

此书宋刻原本序跋不传,《直斋书录》以其为坊肆刻本,不屑齿录,亦未引其序文,书名取义,遂不可知。明杨慎撰《词品》,其自序中云:“昔宋人选填词曰《草堂诗馀》。其曰草堂者,太白诗名《草堂集》,见郑樵书目。太白本蜀人,而草堂在蜀,怀故国之意也;曰诗馀者,忆秦娥、菩萨蛮二首为诗之馀,而百代词曲之祖也。今士林多有其书而昧其名,故余于所著《词品》首著之。” 杨氏此说,后来皆承袭之,然亦未知其所本。以李白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乃黄花庵语。诗馀之义,余别有文详之,此不赘。

遵生书堂、春山居士两本,注虽庸陋,然出宋人手,其所引用,颇多旧籍。如《本事曲》、《丽情集》、《古今词话》,原书今皆亡佚。又诸宋人笔记、诗话,亦可以资校勘。于学者不无裨益。

(七)绝妙词选

《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十卷、《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十卷,宋黄昇编。昇字叔旸,号玉林,别署花庵词客,亦词人也。宋本《中兴以来词选》有玉林自序,略谓“长短句始于唐,盛于宋。唐词具载《花间集》,宋词多见于曾端伯所编,而《复雅》一集,又兼采唐宋,迄于宣和之季,凡四千三百馀首。吁,亦备矣。况中兴以来,作者继出,及乎近世,人各有词,词各有体,知之而未见,见之而未尽者,不胜算也。暇日裒集得数百家,名之曰《绝妙词选》。佳词岂能尽录,亦尝鼎一脔而已。” 又有胡德方序,谓“玉林此选,博观约取,发妙音于众乐并奏之际,出至珍于万宝毕陈之中,使人得一编,则可以尽见词家之奇。” 二序皆作于淳祐九年己酉(1249年),殆即成书开雕之岁。二书总曰《绝妙词选》,今俗称《花庵词选》。盖其后有周公瑾《绝妙好词》一书,题名略同,故称“花庵” 以别之。

此书选录极精,博观约取,宜非虚誉。词人名下均附缀数语,著其名号仕履,或及其词之风格长处,或著其词集名称、卷数、撰序者姓名、或引录时人品藻语。词题下又偶有评注,如李白清平乐令下,记唐有吕鹏作《遏云集》,载李白应制词四首。又张泌江城子词下,谓唐词多无换头,以证时人合二首为一首之误。又苏东坡卜算子词下,引鲖阳居士评语。凡此皆甚有益于读者。今时逾七百馀载,尤为研究词史者之重要资料。魏庆之《诗人玉屑》有《中兴词话》十六则,皆黄叔旸《绝妙词选》所遗。盖此书开版后续添而未及收入者。今已合录为一卷,收入《词话丛编》。

此书宋本久已不传,旧有明万历二年(1574)龙丘舒伯明复宋刊本,刻于梁溪寓舍者,亦甚罕见。明末毛氏汲古阁辑刻《词苑英华》中有此书,即据万历本。自是流传渐广。商务印书馆编印《四部丛刊》,从无锡孙氏假得万历本,影印行世。今学者所用,皆此本矣。武进陶湘假得宋本《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十卷,乃《石渠宝笈》旧本,疑即《四库全书》据以著录之所谓内府藏本。陶氏摹刻之于《宋元明本词籍丛书》,而《唐宋诸贤》一选终未见宋刻本。陶氏所刻本有黄玉林自序及胡德方序,商务印书馆所影印之万历本则以胡德方序移在《唐宋诸贤》一选之卷首。余亦购得万历本《中兴以来词选》一部,卷首有胡德方序,而缺黄玉林自序。因疑此二序原皆在《中兴以来》一选中,盖花庵原意,欲续《乐府雅词》及《复雅歌词》二书,故以南渡以后诸作为断限。其后复增《唐宋诸贤》一选。此书必别有玉林自序,舒伯明所得本适缺失,故取二序分刻于二选卷首以欺世耳。陶氏所刻宋本版心有“后一” 、“后二” 等字,盖谓后编卷一、卷二,可知此乃《唐宋诸贤词选》雕版后取二编合刻之,遂有前后编之目。然则此虽宋刻,犹非玉林序中所云亲友刘诚甫所刻之原本也。

(八)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宋赵闻礼选录词集。《直斋书录解题》云:“《阳春白雪》五卷,赵粹夫编,取《草堂诗馀》所遗以及近人之作。” 其卷数与今传本不同,“粹夫” 则赵闻礼之字也。《草堂诗馀》亦选本,其未收者,不得谓之“所遗” 。且《阳春白雪》中亦有已入《草堂诗馀》者,如周美成、贺方回、苏东坡诸家所作,更不得谓取《草堂诗馀》所遗。陈氏此言,殊不可解。

今本《阳春白雪》凡八卷,又外集一卷,沉湮已久。清初朱竹垞撰《词综》,此书与《乐府雅词》、《绝妙好词》均所未见。高江村撰《重刻绝妙好词序》,亦言此书与《乐府雅词》名存书佚。乾隆间编纂《四库全书》,亦未采录及此。至道光中,江都秦恩复始得一元钞本,遂摹写刊版以传,惜无善本可校,但略注所知异同,亦未能详备也。至道光九年(1829),江都秦恩复始刊版以传,刻入《词学丛书》中。秦氏跋谓“世鲜传本,鱼鲁之讹在所不免,又无善本可校,寻访数年,虽有分借,得失互见,未可据依为断” ,故只略注所知异同,亦未能详备也。次年,瞿世瑛清吟阁刊本刻成。是书徐楙跋语曾叙其源流云:“赵闻礼所选《阳春白雪》八卷、《外集》一卷,为赵氏星凤阁写本。其原本藏范氏天一阁,元赵松雪手写草书,真球璧也。长塘鲍渌饮先生借缮正书,始有传本在世。第草书有不可识者,时奚铁生岡工草书,渌饮相与质疑,兼证以宋人词集,粗可句读,尚多阙疑,故《知不足斋丛书》中迁延未刻。” 赵孟頫“手写草书” 后为吴纯攜去,未知所踪。幸鲍廷博曾缮为正书,赵辑宁亦分缮一份,始赖以传世。鲍本因草书字体难以辨识,部分文字尚多疑义,故未刻入《知不足斋丛书》。赵本即所谓星凤阁钞本,于假得余氏浣花所藏何氏澂怀堂正本参校后,即予付梓。道光十年甫刻竣,适秦刻本问世,故又以秦刊本校订数十处,附录书后。咸丰三年(1853),南海伍氏又据秦刻本重雕,收入《粤雅堂丛书》中。此本由谭玉生任复校之役,颇有是正。此书至今仅此二刻,百年以来,流传日少,亦非易得。

刻本之外,此书尚有钞本数种传世。鲍廷博之正书钞本,至道光二十五年(1845),为戈载于扬州骨董店购得。戈氏于舟次即校读一过,其后又以秦刻本复勘一过,此本现藏上海图书馆。鲍氏另获一清钞本,尝手自校订,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阮元亦曾得一旧钞本,后“依样仿写” ,刻入《宛委别藏》中。另嘉庆二十五年(1820),黄丕烈自钱塘何梦华处得一元人钞本,较其姻家袁寿阶所藏少《外集》一卷;其后又购得一残钞本,遂校诸本同异,并钞配为全帙,现藏北京图书馆。该馆尚藏有边浴礼道光二十五年钞本。

此书无原序,想元钞本已佚失。外集一卷,不知何所取义。所录词皆豪放一派,如张仲宗、辛稼轩之贺新郎,贺方回之小梅花,刘过之沁园春之类。与正集八卷纯取婉约者不同,或者其所以编为外集之义乎?

又此书编次,殊无伦次,既不以人分,又不以词调分,一卷之中,令慢杂出,似随选随钞,随意分卷者。作家署名,或名或字,即己作亦或称赵立之,或称赵闻礼。至张孝祥词则题于湖先生,宋齐愈词则题其别号求退翁,黄庭坚词则题山谷,陈师道词则题后山,皆不著姓。洪皓词则题洪忠宣公,亦有谬误其作者者,皆有待于校订。

赵闻礼,字立之,一字粹夫,临濮人,有词集曰《钓月集》。周密《浩然斋雅谈》录其集中小令二阕,然又谓“集中大半皆楼君亮、施仲山所作,安知非他人者。” 可知赵集当时已经窜乱,今更全佚矣。周密所选《绝妙好词》中有赵闻礼慢词六首,赵亦自录其令慢词八阕入《阳春白雪》,此皆必非楼君亮、施仲山作也。

别有一书,亦曰《阳春白雪》,前集五卷、后集五卷,乃元人杨朝英所编北曲选,今亦有传本。又宋女词人吴淑姬有词集五卷,亦名《阳春白雪》,亡佚久矣。周泳先曾辑得五首,刊入《唐宋金元词钩沈》中。

(九)绝妙好词

《绝妙好词》七卷,宋末周密选录南渡以后诸家词,而以其同时人所作为多。书久失传。清康熙初,朱竹垞编《词综》时,犹未及见。虞山钱氏述古堂藏一旧钞本,乃绛云楼故物,其书不著周密姓名,但题“弁阳老人” 辑。故钱遵王跋云:“或曰弁阳老人即周草窗,未知然否。” 盖当时犹以为疑。然张炎《词源》已言:“近代词如《阳春白雪》、《绝妙词选》亦有可观。但所取不甚精一,岂若草窗所选《绝妙好词》为精粹。惜此版不存,墨本亦有好事者藏之。” 据此则可证弁阳老人果为周密,钱氏未见《词源》耳。密,字公谨,别号草窗,亦词人,有词集曰《苹洲渔笛谱》。据张炎言,又可知此书版片早毁,故流传未广,在元时已为难得。明三百年间,词家均未寓目,藏书家著录则述古堂元钞本七卷外,唯汲古阁有精钞本二卷,宋刻原本竟未见也。

嘉善柯南陔煜与钱遵王有戚谊,于康熙二十三年从钱氏录得此书,与从父寓匏及兄弟辈共订缺误,刻本流传,是为此书发现后第一刻本。柯南陔序无年月,此刻本余亦未尝见,不知何时所刻。至康熙三十七年(1698),钱塘高士奇重刻一本,序称:“草窗所选,乃虞山钱氏秘藏钞本,柯子南陔得之,与其从父寓匏舍人及余考校缺误,缮刻以行。” 此本每卷第一行下有“清吟堂重订” 字,所谓清吟堂高氏刊本也。余初以为柯南陔序所云“重新梨枣” 即是此刻。后见厉樊榭笺注黄简下云:“柯本作阑,高本作兰,俱误。” 乃知柯氏先有一刻,清吟堂本已是重订柯本者矣。然清吟堂原刻余亦未见墨本。余所有者,为小瓶庐刻本,卷首有柯、高二序。每卷第一行亦有“清吟堂重订” 字,而扉页有“宋本重刊” 字,盖坊贾复刻清吟堂本,而诡称依宋本而雕者也。

柯、高二本,流传似亦不多,至康熙六十一年,厉樊榭跋其所藏钞配残本,已云“近时购之颇艰” 。至雍正三年(1725),始有群玉书堂项氏一刻,有澹斋项絪序,每卷末有勘定人姓氏,第一卷项絪,第二卷陈撰,第三卷徐逢吉,第四卷金士奇、张隆,第五卷赵昱、江洁,第六卷洪正治、程鸣,第七卷余所见本末页残缺,不可知。其人多杭城名士,想亦是钱唐刊本,剞劂精极。今亦罕见。此外又有陆钟辉刻本,似在乾隆初矣。

乾隆十三年(1748),厉樊榭谒选县令入京,道经天津,寓查莲坡水西庄,觞咏数月。查方为《绝妙好词》作笺注,厉心有同好,遂相与搜讨,助成其役,竟不入京就选。书成于十四年之夏,既定稿,而莲坡忽病故。十五年春,其子善长、善和付之梓,题云《绝妙好词笺》,是为宛平查氏澹宜书屋刊本。自此以后,《绝妙好词》原本不复重刻,世所通行者,皆查厉两家合笺本。

钱遵王跋谓此书“总目后又有目录” 。余所得小瓶庐以后诸刻本皆仅有总目,不知所谓“又有目录” 者何物也。又卷前已题“弁阳老人周密辑” ,高刻本于各卷中作者标名,皆先别号,后姓、名,后字。如张孝祥则题作“于湖张孝祥安国” ,范成大则题作“石湖范成大致能” ,此元人刊书款式,与凤林书院《草堂诗馀》、《乐府补题》同。至查厉笺本,则已单标姓名,而字号著于小传中矣。高刻本总目于人名下均注明选录词数。查厉笺本概从删除。此书所选诸词人,姓名多不甚显。钱遵王跋谓“此本又经前辈细看,批阅,姓氏下各朱标其出处里第,展玩之,心目了然。” 可知原书但有姓名字号,别无小传。高氏刻本亦未将所谓前辈朱标之出处里第刻入。至查厉笺本,则附以小传,里居出处十得八九。词后辑附宋元人著述,凡有关词中本事,词外佚闻,及诸家评论,与其人之名篇秀句,不见于此编者,皆极详赡。《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讥其“泛滥旁涉,不尽切于本词,未免有嗜博之弊。” 以经典注疏义例绳之,固中其失。然笺注艺文,非经典之比,凡足以资博闻多识者,固不厌其繁也。

道光中,仁和余集,字秋室,以草窗所录词见于杂著者多同时人所赋,为《绝妙好词》所未载,因别录为《续钞》一卷。其后钱塘徐楙字问蘧,又以余所搜未尽,又续补一卷,合为《绝妙好词续钞》上下二卷。道光八年(1828),徐氏重刻《绝妙好词笺》,即以此续钞二卷附于后。周密诸杂著中所称引之好词,皆萃于此编,学者称便。同治十一年(1872),会稽章氏又以此本重刻,今市上所可得者,大抵皆章氏本。余所得《绝妙好词》诸本,亦止于此。坊间必尚有别刻,如郑文焯所言赵闻礼风入松词结处缺六字一句者,不知是何时坊刻也。

此书历经朱竹垞、柯氏叔侄、昆季、高江邨、厉樊榭、查莲坡、余秋室、徐问蘧诸家校订,用功不少。然诸刻本犹有失误,取诸家别集或其他选本校勘之,字句每多异同。清光绪中,郑文焯有《绝妙好词校馀》一卷,附刻于其所著《冷红词》后,可供参考。惜所校仅数十事,且论断亦有欠安,未为尽善。

此书第七卷仅录周密、王沂孙、赵与仁、仇远四家之词。王沂孙以下,似皆为草窗后辈,故密自录其所作二十二首于前。仇远词有佚缺。余疑原书当有八卷,仇远以下皆佚失。第四卷施岳词亦佚六首。意者原书分装两册,每册四卷,故所残缺者皆在卷末。或谓卷首总目分明是七卷,始张孝祥、终仇远,凡一百三十二人,岂能证其残佚。按朱竹垞跋此书云:“第七卷仇仁近残缺,目亦无存,可惜也。” 可知钞本总目,亦是后人依残存诸家编录,已非原刻本之旧,故亦不能据目录证其无残缺也。又此书当是周草窗晚年所辑,必为元时刊本,小瓶庐刻本题“宋本重刊” 者,妄也。此书殆未尝有宋刻。钱大昕以此书列入《元史·艺文志》,是也。

(一〇)唐宋人词选佚书

以上自《云谣集》至《绝妙好词》凡九种,唐宋人选录之词集,今所存者,已尽于此。南宋时坊刻词选必甚多。或名存而书佚,或并书名亦不复可知。今取诸家书目所载,或宋元人笔记中所称引,而可知其梗概者,集录于此,以备研考。

(1)遏云集

黄叔旸《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录李白清平乐令二首,注云:“按唐吕鹏《遏云集》载应制词四首,以后二首无清逸气韵,疑非太白所作。” 可知唐时有吕鹏所编《遏云集》,花庵曾有其书,从之选录李白词二首而弃其二,然书名唯见于此,别无著录。

(2)麟角集

此书未见宋人记述,元好问《新轩乐府引》曰:“《麟角》、《兰畹》、《尊前》、《花间》等集,传播里巷。子妇母女,交口教授,淫言媟语,深入骨髓,牢不可去。” 又朱晞颜跋周氏《埙篪乐府》曰:“旧传唐人《麟角》、《兰畹》、《尊前》、《花间》等集,富艳流丽,动荡心目。其源盖出于王建宫词,而其流则韩偓《香奁》、李义山《西昆》之馀波也。” 二家褒贬不同。周氏明言是唐人书,元氏亦列于《花间集》之前。然宋人无道及此书者,何也?疑是宋末坊贾伪托唐人之书,而盛行于元时者。

(3)家宴集五卷

陈振孙《直斋书录》有此书,陈氏解题云:“序称子起,失其姓名。雍熙丙戌岁也。所集皆唐末五代人乐府,视《花间》不及也。末有清和乐十八章,为其可以侑觞,故名《家宴》也。” 此乃北宋刊本,陈振孙时流传已罕,故编者姓名,一经残失,便不可知。宋以后并陈氏所得本亦佚失。

(4)谪仙集

此书余未尝见宋元人记录。清康熙时,朱竹垞编《词综》于“发凡” 中言:“古词选本,若《家宴集》、《谪仙集》、《兰畹集》等,皆佚不传。” 然咸丰中陈庆溥序《绝妙好词》云:“窃见宋人选词,如《乐府雅词》、《阳春白雪》、《谪仙》、《兰畹》诸集,靡不精粹。” 似尝得见《谪仙》、《兰畹》二书者,然明清以来藏书家绝无著录,疑陈氏谬言欺世耳。

(5)兰畹曲会

王灼《碧鸡漫志》云:“《兰畹曲会》,孔宁极先生之子方平所集,序引称‘无为莫知非’,其自作者称‘鲁逸仲’,皆方平隐名,如子虚、乌有、亡是之类。孔平日自号演皋渔父,与侄处度齐名,李方叔诗酒侣也。按黄花庵《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八有鲁逸仲词三首,花庵谓“词意婉丽,似万俟雅言。” 然不注其名号、里居、出处,盖此词皆从《兰畹曲会》选录,花庵殆不知其为孔方平之隐名也。其水龙吟一阕,又见于《梅苑》,称孔方平撰,斯可证矣。梁任公作《兰畹集考》,谓方平当是其字,惜不得其名。然厉樊榭《宋诗纪事》云:“孔夷,字方平,元祐中隐士。” 则其名固未佚也。特不知樊榭何所据耳。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九云:“旧本《兰畹集》载寇莱公阳关引,其语豪壮,送别之曲,当为第一。” 又《容斋四笔》卷十三云:“余家旧有建本《兰畹曲集》,载杜牧之一曲。” 又刘将孙《新城饶克明词集序》云:“乐府有集,自《花间》始,皆唐词。《兰畹集》多唐末宋初词。” 是可知此书所选,为唐末宋初之作,当时已有旧本、建本,则版刻必多。又宋本《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卷三有水调歌和苏子美沧浪亭词,注云:“此词载《兰畹集》第五卷。” 从知此书至少当有五卷。

欧阳公《近体乐府》之外,旧本《南唐二主词》及冯延巳《阳春集》中均有校语,引及《兰畹曲会》可略知此书内容。近人周泳先即据此辑得一卷,共十六首,唯鲁逸仲三首未录入。或不敢断定花庵所选亦从此书出也。

此书大约亡于元代。元末朱晞颜为周氏《埙篪乐府》作序引,已云:“《兰畹》唐人所编。” 明人杨升庵《词品序》则云:“孟蜀之《花间》,南唐之《兰畹》。” 乃以此书为南唐人所集,皆未尝得见此书,姑妄言之耳。

(6)复雅歌词五十卷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有此书。陈氏解题云:“题鲖阳居士序,不著名姓。末卷言宫调音律颇详,然多有调而无曲。” 黄花庵《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序云:“《复雅》一集,兼采唐宋,迄于宣和之季,凡四千三百馀首。” 据此可知此书为北宋末年所出一大词选集。今所存唐、五代、北宋词总计恐不足四千首,可知此书中必多失传之作,其亡佚甚可惜也。《花庵词选》于苏轼卜算子词下引鲖阳居士评论语作注,又可知此书兼附编者评论,此又北宋词论之不可见者矣。今世传本《岁时广记》引《复雅歌词》七则,皆录其词而述其本事。赵万里从群书中辑得一卷,入词话类。然余观黄花庵序中语,似此书犹是词选集。惟编者于词后或系以评论注释而已。

(7)聚兰集

此书不知编集人姓名,惟《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谓书中有苏东坡西江月寄子由词,又卷四十谓书中有东坡赠郑守许仲涂减字木兰花词。此外不见引录。恐元人已不得见。《花草粹编》卷四有东坡西江月词,注云出《聚兰集》,疑是陈耀文据《苕溪渔隐丛话》所言编入,未必真见原书也。

(8)本事曲

杨绘,字元素,绵竹人。元祐初以天章阁待制知杭州卒。尝仿孟棨《本事诗》撰《本事曲》,录时人所撰词,而系以本事,盖词选而又兼词话之类也。《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一,称杨元素《本事曲》有林逋点绛唇草词,又卷三十八称《本事曲》有白衣妇人菩萨蛮词,又卷三十九引《本事曲》云:南唐赵公,撰谒金门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云云。又《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引《本事曲》,谓小词春光好“待得鸾胶续断弦” 是陶谷使钱塘赠驿女词。此外则《诗话总龟》引《漫叟诗话》,有洞仙歌词。《西塘耆旧续闻》引《本事曲》鱼游春水一词。《分类东坡先生诗》卷十二润州甘露寺弹筝诗下,注引《本事曲》记东坡采桑子词本事。《敬斋古今黈》引范仲淹定风波词五首,亦出于《本事曲》。《中吴纪闻》谓杨元素《本事集》误以吴感折红梅词为蒋昼侍郎之殿丞所作。《能改斋漫录》引《本事集》载韩魏公维扬好词四章,所谓“二十四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 者是也。《南唐二主词》注蝶恋花“遥夜亭皋闲信步” 一阕云《本事曲》以为山东李冠作。又《岁时广记》亦引《本事词》四则。此皆其书内容之可考见者。或称《本事曲》,或称《本事词》,或称《本事集》,当以《本事曲》为正。苏东坡有与杨元素书,称此书所收凡一百四十馀曲,卷帙似不甚多。此书大约亡于元末,今有赵万里辑本。

(9)混成集

《混成集》为宋内府所刊歌词乐谱。周密《齐东野语》云:“《混成集》,修内司所刊本,巨帙百馀,古今歌词之谱,靡不备具,只大曲一类,凡数百解,他可知矣。然有谱无词者居半。霓裳一曲,凡三十六段。尝闻紫霞翁云:‘幼日随其祖郡王曲宴禁中,太后令内人歌之。凡用三十人,每番十人,奏音极高妙。翁一日自品象管作数声,真有驻云落木之意,要非人间曲也。’” 据此可知此为宋教坊所用乐谱之集大成者,见于《宋史 乐志》诸曲,当时必皆有谱,故得有百馀巨帙。所谓“古今歌词” 者,指唐以来燕乐歌词,非谓古乐府歌词也。有谱无词者居半,则有词者亦及半数。全书卷帙既富,存词虽半数,亦必可观。宋人著录此书,仅见于此。

明季,王骥德《曲律》云:“予在都门日,友人携文渊阁所藏刻本《乐府大全》,又名《乐府浑成》一本见示,盖宋元时词谱,止林钟商一调中,所载词至二百馀阕,皆生平所未见。以乐律推之,其书尚多,当得数十本。所刊凡目,亦世所不传。所画谱,绝与今乐家不同。” 文渊阁为明代北京宫中藏书楼,王骥德所见,当即周密所云之《混成集》,可知此书在明代,尚存于内府,然至明季,已为人窃取,流散在外者,必不止王骥德所见之一本也。然正统六年,杨士奇编《文渊阁书目》中犹未载此书,则此必后来从民间访求入库者。

清初,黄虞稷编录有明一代之书为《千顷堂书目》,其卷三十二集部词曲类有《乐府浑成集》一百五册,当即周密所志,王骥德所见者。一百五册,与周密所言“巨帙百馀” 亦合,可知此书刻本,明代犹存全帙。王、黄两家,均称《浑成集》,必刻本如此,然则作“混成” 者,疑周密笔误也。全书正名当是《乐府浑成集》,别名《乐府大全》,“浑成” 即“大全” 之义。此书未见于清人著录,亦未尝有人称引,殆亡于明清之际。

杨湜撰《古今词话》,为词话专著之始。其书亦亡,今有赵万里辑本。明人沈雄亦作《古今词话》,书名相同,贻误后人。《直斋书录》有《类分乐章》三十卷,《群公诗馀后编》二十二卷,《五十大曲》十六卷,《万曲类编》十卷,皆当时书坊刻本,亦词选、词谱之书,或有从《浑成集》中裁篇别出者,今皆亡佚无可考索。

以上著录唐宋两代词选集,今存者九种,知有其书而已佚者十三种。区别其性质,可分数类。《云谣》、《花间》、《尊前》、《草堂》,皆为选歌而作,其编选宗旨,惟在供应宴席歌唱,故其所选之词,必须声情优美,又须适应时令,又须具备各种宫调。《乐府雅词》独标举雅正,乃为排斥郑声而作,此为词选之注意于思想内容者,清张惠言作《词选》,是其苗裔。《复雅歌词》虽以“复雅” 为名,然其书采录至四千三百馀首之多,恐名不副其实。《花庵词选》二种为断代词选,各取名家词若干首,既不收市井淫哇,亦不废赋情艳语,可谓之文人词选。《阳春白雪》为江湖词人选集,相当于《江湖词人小集》,亦可谓一流派。《绝妙好词》则纯然为吴梦窗词派之选集,自梦窗以至草窗,实代表南宋末年词风,是选集而有文学史意义者。此外如《梅苑》纯取梅词,《本事曲》、《古今词话》,侧重纪事,《混成集》为曲谱之流,已不得谓之词选集矣。

(一一)中州乐府

女真入关建国,享祚百二十年,文教未臻极盛,儒士诗人,皆中原遗老及其子孙。元好问网罗一代诗篇,纂《中州集》十卷,又甄录词人之作,为《中州乐府》一卷。此乃金代唯一之诗词总集。傥无此书,则金代艺文,几乎无可征访。

《中州乐府》选录词人三十六家之作,共词一百二十四阕,多有可观。此书旧本传世凡三本,其一为元至大庚戌平水进德斋刻本,吴昌绶据以摹刻入双照楼丛书中。其二为明嘉靖十五年九峰书院刻本,有彭汝寔序,毛凤韶后序。汲古阁毛氏既据弘治本刻《中州集》,又据此本刻乐府,遂合二书为一。朱祖谋刻《彊村丛书》,其《中州乐府》亦用此本。其三为日本五山翻刻本《中州集》,后附乐府一卷,行欵与元至大本悉同。武进董康据五山本刻《中州集》,又以傅增湘所藏元刊本校补之,今《四部丛刊》中所收,即用董氏刻本影印。

彭汝寔序谓此书所录“凡三十六人,总一百二十四首,以其父明德翁终焉。人有小叙志之,中间亦有一二怜材者。” 毛子晋跋云:“其小叙已见诗集中,不复赘。” 似《中州集》与《中州乐府》原是二书,不相丽属。故乐府所收词人,虽有已见于诗集中者,仍系以小叙。毛氏合刻二书为一,遂删去乐府集中小叙,以免重复。不知邓千江、宗室文卿、张信甫、王玄佐、折元礼五人,诗集中所无,今一并将小叙删去,遂不可考其生平,故彊村翁于毛氏有“疏矣” 之叹。然余考之,至大本有小叙者亦仅宗室文卿、张信甫、王玄佐、折元礼四人,并非人人皆有小叙。此与彭序所言不合者一也。又至大本以折元礼望海潮词为殿,明德翁词在折词之前,此与彭序所言不合者二也。余校阅二本,颇不得其解,疑至大本《中州乐府》原附刻于《中州集》之后,故凡未见于诗集者,各系小叙。九峰堂本则别册单行,故取诗集中小叙增入之。至毛氏又合二书为一,于是乐府集中小叙,概从削除,而未及注意其中有不见于诗集之词家也。折元礼于元氏或是后辈,故列于明德翁之下。后人不审,易其编次。彭氏不言其所据以翻刻之版本,想当在至大本以后耳。又彭序云:“中间亦有一二怜材者。” 此言亦不明晓,岂谓其人仕履不足称述,故仅录其词,如邓千江者耶?抑谓其中不尽佳作,姑录之以存其人者耶?此则不可知矣。

(一二)元草堂诗馀 天下同文

《名儒草堂诗馀》三卷,亦明人所未知,晦迹至清初始显。雍正甲辰,厉樊榭从吴尺凫假得一钞本过录之。庚戌,又借得朱竹垞旧藏钞本,补改数十字,添入吴本所缺姓氏。癸丑冬,寓广陵马氏,得见新购元刻本,复有增校。今《粤雅堂丛书》及《读画斋丛书》中所刻,即用厉樊榭钞校本付梓。近人傅增湘得元刻本,吴昌绶据以摹刻入《双照楼丛书》,然其本与厉氏钞校本缺页佚句皆同,疑此即马氏所藏之本,而吴尺凫、朱竹垞所得钞本,并从此出。

此书题云:《精选名儒草堂诗馀》;下有“甲集” 字。卷前有书坊小启云:“唐宋名贤词,行于世,尚矣。方今车书混一,名笔不少,而未见之刊本。是编辄欲求备不可,姑欲摭拾所得,才三百馀首,不复次第,刊为前集。江湖大宽,俊杰何限。傥有佳作,毋惜缄示,陆续梓行,将见愈出愈奇也。” 上卷第二行云:“庐陵凤林书院辑。” 中下二卷第二行云:“凤林书院辑。” 凤林书院者,书坊名也。

此书所选,皆至元、大德间南宋遗民,自刘秉忠、许衡以下,凡六十家之作。厉樊榭谓其“词多凄恻伤感,不忘故国,而于卷首冠以刘藏春、许鲁斋二家,厥有深意。至其采撷精妙,无一语凡近,弁阳老人《绝妙好词》而外,渺焉寡匹。” 此论殆非溢美。六十家中,姓名唯见于此书,而出处生平无可考见者甚多。若无此书,则元代词人有并姓名亦不可知者矣。

《草堂诗馀》当时盛行。书商牟利,袭用其名,而冠以“名贤” 二字,以为区别。今则通称《元草堂诗馀》或《凤林书院草堂诗馀》云。

同时有周南瑞者,编《天下同文》甲集五十卷,亦元大德、延祐间刊本。其卷一至卷四十七为诗,最后三卷为词。然三卷所录,仅卢挚、姚云文、王梦应、颜奎、罗志仁、詹玉、李琳七人之作,共二十九阕。吴昌绶初据汲古阁旧藏钞本排印传世,后得元刻本,遂影刻入《双照楼丛书》。

元人词选,今所存仅此二本,皆元初人作。延祐以后,未见有选刻。凤林书院一刻而后,又不知有无续刻。《天下同文》词二十九阕,中有十阕已见于凤林书院选本。实只十九阕为诸书所未载。

(一三)词林万选

《词林万选》四卷,明杨慎选录唐温庭筠至明高启词。卷首有嘉靖癸卯季春守楚雄府桂林任良幹序,略云:“升庵太史公家藏唐宋五百家词,颇为全备。暇日取其尤绮练者四卷,名曰《词林万选》,皆《草堂诗馀》之所未收者也。间出以示走,走遂假录一本,好事者多快见之,故刻于郡斋,以传同好。” 是此书乃慎谪居云南时所纂,明嘉靖二十二年刻于楚雄府者。今所传唯明末汲古阁毛氏所刻一本。毛跋谓“予向慕用修先生《词林万选》,不得一见,金沙于季鸾贻予一帙,不啻咽三危之露,而聆秋竹积雪之曲矣。” 可知当时原刻本已不易觏。

此书编录颇无伦次,卷一有东坡词七首,卷四又出东坡词七首,卷一有晏幾道词八首,而分列二目。卷三有秦观词三目,而分列三首。书中题署作者姓名,亦不一律。韩偓、杜安世、王庭珪,则署其名;张仲宗、柳耆卿、辛幼安,则署其字;贺东山、张于湖、陆放翁,则署其别号;黄庭坚则题山谷,晏幾道则题小山。所采录词亦有误其主名者。如梦令“曾宴桃源深洞” 一首,升庵《词品》已言世误传为吕洞宾作。而此书中仍以此词属吕洞宾。又玉楼春“东风捻得腰儿细” 一首,见于宋人小说,一士人所作,此本乃以为东坡词。此皆毛氏跋中已摘出者。其类此者犹多,如卜算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一首,乃王观词,此本亦误作东坡。首二句又误为“眼是水波横,眉是山峰聚” 。皆有待订正。

杨升庵才高胆粗,勇于著书,故所撰珉玞糅杂。僻居滇海,未必有万卷书供驱使,家藏唐宋词五百家,殆亦大言欺世。嘉靖三十三年成都周逊序其《词品》云:“翁为当代词宗,平日游艺之作,若《长短句》,若《填词选格》,若《词林万选》,若《百琲明珠》,与今《词品》,可谓妙绝古今矣。” 崇祯初,沈际飞《草堂诗馀》四集发凡云:“如升庵《填词选格》、《词林万选》、《词选增奇》、《填词玉屑》、《诗馀补遗》、《古今词英》、《百琲明珠》等书,已不复见。” 此皆杨氏所撰词学书目也。《升庵长短句》三卷,有十三世孙崇焕民国丁丑新刊本。《词品》六卷,已有丛书集成本。今皆易得。《百琲明珠》亦词选,传本极罕。余曾见大足刘氏有一帙。至《填词选格》、《词选增奇》、《填词玉屑》诸书,至今未闻有收藏者。

(一四)花草粹编

《花草粹编》十二卷,明陈耀文晦伯所集唐宋元人词,有万历癸未冬日耀文自序,万历丁亥三月顺阳李蓘序。陈氏自序略谓词于“唐则有《花间集》,于宋则有《草堂诗馀》,余尝欲铨粹二集,以备一代典章,因循未果。嗣以飘泊东南,纳交素友淮阴吴生承恩,姑苏吴生岫,皆耽乐艺文,藏书甚富。余每得之假阅,辄随笔位序之。久之,遂成六卷。移疾归来,游息竹素,因复益以諸人之本集,各家之选本,记录之所附载,翰墨之所遗留,上溯开天,下讫宋末,曲调不载于旧刻者,元词间亦与焉。其义例以世次为后先,以短长为小大,为卷一十有二,计词三千二百八十馀首。是刻以《花间》、《草堂》而起,故以花草命编” 云云。盖此书选录标准不一,或以词佳入选,唐宋诸大家名作是也。或以备题入选,如缕缕金之为仅见孤调是也。或以搜逸入选,如宋元诸小说所载艳词、情词是也。所选词有原题者,必录原题。无作者姓名者,注明出于某书。或有姓名而非世所习知者,亦注明录自某书。有词话本事可参考者,偶亦附录词话本事于后。编次亦颇不苟且。然所注作者姓名,或以名,或以字,或以别号,或但有名字而无姓。出处书名或注于题下,或注于词末,殊不一致。其最谬者乃以《乐府雅词》所录大曲薄媚西子词排遍三章移置于煞衮之后,可知于大曲体制,全不了解。然此书采摭繁富,所引用之书,有今已亡佚或残缺者,其存亡续绝之功,亦不可没也。卷首附刻沈伯时《乐府指迷》,尤有功于词苑。盖此书久无人知,今所存者,实以此本为最早,向使陈氏不附刻之,沈书殆已不可得见矣。

此书传本甚少。昔时词家,多恨不得见。今则有陶风楼影印本,足资挹注,不如古人之艰于访求。《四库全书》著录此书,谓有二十二卷,附录一卷,又云:“卷首有延祐四年陈良弼序。刊刻拙恶,仅具字形。而其文则仍耀文之语,盖坊贾得其旧版,别刊一序弁其首,以伪为元版耳。” 此与陶风楼所印本不合。然既是用旧版刷印,当不至增广卷帙。疑二十二卷乃一十二卷之误。所增附录一卷,或即沈氏《乐府指迷》,未睹库本,不知然否。

陈耀文序谓尝从淮阴吴承恩、姑苏吴岫假阅藏书,因得成书六卷。然吴承恩亦编有《花草新编》一书。余在上海图书馆见一写本,卷帙不多,体例与《粹编》相若,惜未遑校核,疑吴氏有意增补而未竟其功者。

清咸丰初,钱塘金绳武假得瞿颖山所藏《花草粹编》,用聚珍版刷印百部。书未传播而太平军兴,浙中离乱,故此本尤为难得。今所知者,唯南京图书馆有一部,犹是丁氏善本书室故物,秘之书库,未有模印。余幸从华亭故家得一全帙,遂为寒斋词籍球璧。金氏此书无序跋,亦无刊印年月。每页版心下有“评花仙馆校本” 一行。其书分十二卷为二十四卷,亦十二册。其校订之功,以统一作者姓名,刊正误字为主。然亦颇有舛误。如忆王孙四首,李重元作,见《花庵唐宋词选》,金本改题李甲。不知李甲字景元,非重元也。又万俟雅言当改作万俟咏。金本仍从陈本之旧,殆不知雅言是其字也。陈本有数词注云:“蒲江” ,此乃卢祖皋词,金本亦未改。盖此诸词皆汲古阁本《蒲江词》所未刻者,金氏未见《蒲江词》全本,不敢定也。李珣南乡子“避暑信船轻浪里” ,见《花间集》,金本改作“刺船” ,不知何所本。王衍甘州曲“可惜许,沦落在风尘” ,金本删去“许” 字,遂成七言一句,此大谬也。顾夐荷叶杯五首,“知摩知” 、“羞摩羞” 等“摩” 字,金本均改作“么” 字。牛峤杨柳枝“不愤钱塘苏小小” ,金本改作“不分” ,此又妄改古字之例矣。陈本于无名氏之作,凡在题下注明出处者,金本皆改题“无名氏” 而删其出处书名。如醉公子、一片子二词,原注出《乐府诗集》,金本则改作“无名氏” 。如梦令下原注《古今词话》,金本改作“后唐庄宗” ,不知陈氏所引《古今词话》一则,明言此是庄宗掘得断碑所刻三十二字,非庄宗自作。且陈氏又于词下注云:“《仙鉴》太白作。” 可知此词作者,相传尚有李白一说。金氏乃从俗本迳题后唐庄宗作,亦不如陈氏之谨慎也。此外陈本误而金本未能校改者,亦不在少数。如张志和渔父词“松江蟹舍主人欢” ,陈本“舍” 误刻作“合” ,金本亦仍作“合” 。薄媚西子词,金本亦沿陈本之误,未予改正。可知其校订亦疎。余取金本第一卷与陈本校,即得谬处五十事,因知金本亦未能胜于陈本。

(一五)词的

《词的》四卷,题茅暎远士评选,晚明刻本。书极少见,藏书家未有著录。余得一本,卷首有骈文序一篇,失其末页,不能知何人手笔。文但铺陈俪语,于此书内容及著者,均无叙述,明人骈文之下乘也。所选录者,以唐宋人词为主,间亦及元明,止于马浩澜。所取皆俗艳之作,又多承前人之误,未能校正。如浣溪沙“兰沐初休曲槛前” 乃孙光宪作,见《花间集》,此本承《尊前集》之误,以为温庭筠。鹊踏枝“贴鬓香云双绾绿” 非李冠词,此本亦承《花草粹编》之误,属之李冠。蝶恋花“海燕双来归书栋” 乃欧阳修词,此本据《花草粹编》归之俞克成。“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乃晏殊名句,此本属之李璟。青玉案“年年社日停针线” 乃黄公绍词,此本作无名氏。张伯远小桃红“一汀烟柳索春饶” 乃北曲,亦不当阑入词选。王通叟减字木兰花“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乃脍炙人口之名句,此本乃作“眼似水波横,眉似山峰聚” ,尤为谬妄。书眉略有评语,了无胜义。然此书版刻尚精,每半页十一行,行十八字,大字悦目,不类坊本,殆文人好名,欲传著述于后世,而才学不足以济之。晚明人书,类此者不尠。且当时词学方在复兴,而宋人词集犹罕见,刻行此书,或亦应一时之需要。入清而后,词学大盛,选本后来居上者甚多,此书遂晦迹矣。

(一六)词菁

《词菁》二卷,钱塘陆云龙雨侯评选。每半页九行,行十九字。第一卷第一行题“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词菁” 。卷首有“辛未仲夏翠娱阁主人题” ,实陆云龙自叙也。辛未为明崇祯四年(1631),即此书刊成之时。叙文略谓:“至我明郁离,具王佐才,厕身帷幄,宜同稼轩,时露英雄本色,乃似柔其骨,丽其声,藻其思,务见菁华之色,则所尚可知已。其后名贤辈出,人巧欲尽,悉为奇险之句,幽窈之字,实缘径穷路绝,不得不另开一堂奥。试取《花间》《草堂》并咀之,《草堂》自更新绮者。特其中有欲求新而得误,似为吴歈作祖,予不敢不严剔之,诚以险中有菁,俳不可为菁耳。具眼者倘不罪我而知我。” 此文略论明词,自郁离子(刘基)不为稼轩豪语,而所尚在柔骨、丽声、藻思,斯为词之菁华。其后名贤,竞为新绮,承《草堂》之馀绪,然亦有堕入俳调,夷于吴歌俗曲者,则陆氏所不取。

此书卷一分天文、节序、形胜、人物、宴集、游望、行役、称寿,凡八类,卷二分离别、宫词、闺词、怀思、愁恨、寄赠、杂咏、题咏、居室、动物、植物、器具、回文,凡十三类。每类选词少则二三首,多至六十首,二卷合共二百七十馀首,自李白至当时名妓王修微,历代词人各有选及;而以明人词为较多。

此书评选、刊刻,俱甚草率。宫词类目录中有李白清平乐,而书中无此作。有薛昭蕴小重山,而书中作韦庄小重山。温庭筠更漏子“玉炉香” 一首既见于闺词类,又见于怀思类,相去仅三页。浣溪沙“新妇矶头” 一首乃黄山谷词,而目录及书中皆不详其作者。天文类收李后主秋霁“虹影侵階” 一首与其前胡浩然春霁“迟日融和” 一首字句多同,不知从何误入。又有无名氏词数首,亦皆传诵人口,非不可考者。至于评语,刊在书眉,偶作一二语,亦多肤浅。陆云龙,杭州文士,其翠娱阁刻书甚多,余尝有《翠娱阁皇明十六家小品》,版刻较精。又有《翠娱阁文韵》四卷,《文奇》四卷,则选古今散文,妄加删削,变长文为小品,与《词菁》之妄改文字,谬误作者姓氏,皆明人刻书之恶习。

(一七)古今诗馀醉

《古今诗馀醉》十五卷,十竹斋刊本,半页八行,行十八字。首页题荆南潘游龙选,内江范文光参,秣陵陈珽订,海阳胡正言校。卷前有崇祯九年范文光、陈珽、管贞干序,又潘游龙自序。崇祯十年郭绍仪序,则此书殆刊成于崇祯十年(1637)。诸序皆空泛语,无可采。

此亦明末风行之词选集,虽曰“古今” ,然所录者多明人词。王修微为当时吾乡名妓,尝为女冠,工诗词,与柳如是、杨宛齐名。此集选录王修微词特多,可知当时为其才情发越鼎盛之时。

余所得此书有增附《精选国朝诗馀》一卷,皆清初诸家词,盖入清后以旧版刷印时增刻者,或者当时有政治上之需要。

(一八)倚声初集

《倚声初集》二十卷,武进邹祗谟程邨、新城王士禛阮亭同选。卷首有邹祗谟序,又王士禛序,皆撰于顺治庚子,则此书刊刻年代当为顺治十七年(1660)。王阮亭序云:“诗之为功,虽百变而不可以穷,《花间》《草堂》尚矣。《花庵》博而未核,《尊前》约而多疎,《词统》一编,稍撮诸家之胜,然亦详于隆万,略于启祯。邹子与余,盖尝叹之。因网罗五十年来荐绅、隐逸、宫闱之制,汇为一书,以续《花间》《草堂》之后,使夫声音之道,不至湮没而无传,亦犹尼父歌弦之意也。书成,邹子命曰《倚声》。陆游有言:‘唐自大中后,诗家日趋浅薄,会有倚声作词者,颇摆落故态,适与六朝跌宕意气差近。’厥义盖取诸此。” 此编者自述其书标名之义与选词之时代断限也。自明天启崇祯至清顺治十七年,此五十年虽曰明末清初,然所录诸词家实皆明人,此书实清初人所编晚明词选,不可语为清初词选也。

全书二十卷,凡小令十卷,选词一千一百十六首。中调四卷,选词三百六十四首。长调六卷,选词四百三十四首。合共词一千九百十四首,词人四百六十馀家,在清初诸词选集中,最为繁富。

词选之前,别有《前编》四卷。其第一二三卷录时人词话,及论词杂文,第四卷为《韵辨》,录沈谦、毛先舒、邹祗谟论词韵诸文,可代表清初作家词学观点。

邹王二序之后,《前编》之前,有《爵里》三卷,录词家四百六十馀人之名字、籍贯、仕履及词集名。其中颇有名位不显于后世者,赖此书可备徵考。

词选二十二卷之后,有附录二卷,曰《名家词话》一卷。皆当时词家议论。曰《沈谦词韵略》一卷,为当时通用之词韵。

此书标名《倚声初集》,当时必有续刻二集之规划,然未见藏书家有此著录,殆成书者仅此一集耳。

(一九)今词初集

《今词初集》二卷,清顾贞观、纳兰成德同选录清建国以来三十年间词家一百八十四人之作。卷首有康熙十六年(1677)鲁超序,后有毛际可跋。鲁序云:“吾友梁汾常云:诗之体至唐而始备,然不得以五七言律绝为古诗之馀也。乐府之变,得宋词而始尽,然不得以长短句之小令中调长调为古乐府之馀也。词且不附庸于乐府,而谓肯寄闰于诗耶?容若旷世逸才,与梁汾持论极合,采集近时名流篇什,为《兰畹》、《金荃》树帜,期与诗家壇坫并峙古今。” 又云:“余惟诗以苏李为宗,自曹刘迄鲍谢,盛极而衰。至隋时风格一变,此有唐正始所自开也。词以温韦为则,自欧秦迄姜史,亦盛极而衰。至明末才情复畅,此昭代之大雅所由振也。词在今日,犹诗之在初盛唐。唐人之诗,不让于古,而谓今日之词与诗,必视体制为异同,较时代为优劣耶?兹集具在,即攀屈宋宜方驾,肯与齐梁作后尘。若猥云缘情绮靡,岂惟不可与言诗,抑亦未可与言词也。” 此二节,持论均极高。词有诗馀之称,葢以为词乃诗之发展,为诗之绪馀。亦或以为词源于乐府,当为古乐府之发展,不当卑之为诗馀。今鲁氏引顾梁汾之说,以为词极盛于宋,乃新兴独立之文学形式,非古乐府与诗所能统率,此则前人未发之论也。然鲁氏以清词拟之初盛唐诗,为一代正始元音,此言未免标举过甚,抑亦拟不与伦。唐诗有创造,故唐诗可于古诗外自立门户。清词何尝有创造?清初之词,温韦晏欧之复兴而已;乾嘉以后之词,苏辛姜张之复兴而已,岂得比于唐诗乎?若其以此集之选,“为《兰畹》《金荃》树帜” ,则言之允矣。毛际可跋云:“是选主于铲削浮艳,舒写性灵,采四方名作,积成卷轴,遂为本朝三十年填词之准的。” 亦足为此书之定评。

此书康熙原刻本,余未尝见。余所得者为光绪二十三年无锡张蓥重刻本。张氏跋称“是书旧本罕觏,假同里秦氏微云草堂藏本重刊以行。” 此本上下卷各一册,版刻亦精好。其后上海书坊曾据以石印,妄改书名为《绝妙近词》。不知《绝妙近词》为孙麟趾所选,刻于咸丰五年,所收皆嘉庆、道光间词人之作,岂可以此书混同之耶?

书名“初集” ,当时必有续刻二集之计划,然实未尝有续集,此与《倚声初集》同为书坊之病。

(二〇)林下词选

《林下词选》十四卷,松陵周铭勒山编集。卷首有康熙辛亥尤侗、吴之纪、赵沄序各一篇,皆骈、文空泛。序后为周铭撰莺啼序题词一阕。次为凡例八则,辛亥春正月勒山书。次为参校姓氏题名,凡朱彝尊、朱执信、徐釚等十四人。全书为历代妇女词选。卷一至四为宋词,卷五为元词。卷六至九为明词。卷十至十三为清词。卷十四为补遗。每半页九行,行二十字。康熙十年(1671)刊本也。

《凡例》第一则云:“词选之兴,在宋时已有定本,然至今日而亡缺者过半矣。惟《花间集》最为近古,率皆唐人之作,恨其未备。他如《尊前》一书,已非原选之旧,而周草窗《绝妙好词》元世即无可考据。独黄玉林《花庵词选》,巍然独存,非今日之灵光乎?余不敏,欲辑宋末以逮国朝,继花庵词家所未及,名曰《草庄绝妙词选》,业经校定,但家鲜藏书,肆无善本,恐详于今而略于古,故尚稽时日。搜览之馀,先订历代闺秀,为《林下》集,以公诸世,要亦尝鼎一脔也。” 据此则可见当时词家尚未见《草堂诗馀》及《绝妙好词》。然《草堂诗馀》有明刊本,不知周氏何以未举。周氏有《草庄绝妙词选》,未闻传本,殆未刊行。别有《松陵词选》三卷,亦周铭编,有传本,亦有近代铅印本。松陵,吴江也。

《凡例》第八则云:“选词之难,十倍于诗。盖诗之途广,易求佳本,词则拘于腔调,作者既少求其协律者,尤不可多得。而况深闺幽处,其灵奇之秘,更未易搜讨,而欲一无所漏也,得乎?余之为是选也,所就正折衷,与夫采葺惠示者,则有顾茂伦、沈偶僧、吴闻玮、叶学山,而朝夕商校者,实惟吴子超士。至所购未刻秘本,则有吾邑叶仲韶先生所订《填词集艳》,于中得十之一二,而吾友西吴沈凤羽尔燝所编闺人词曰《初蓉集》,更为详赡,于中盖得十之三四焉。” 可知周氏此编,多袭取吴沈二家成书,亦当时书贾伎俩也。

吾友黄裳藏此书有二本。一本版心有“宁静堂” 字。每卷末行下有“丰草庄定本” 字,别一本则此二行皆削去,扉页题“海阳金天三辑” ,又“宜堂藏版” 。目录页有加刻“海阳金成栋天三重校” 一行。盖周氏原版归金氏后所改。此本自第七卷以下每卷皆增入新选词数页,二本内容亦已不同。

(二一)清平初选

《清平初选》后集十卷,云间张渊懿砚铭、田茂遇髴渊同选辑,参定者有钱芳标、曹尔堪、王贻上、彭孙遹、董俞、尤侗、陈其年等十许家,皆备名为重者。卷首有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七月计南阳序,称“诗馀之学,至今日而极盛,采辑者无虑数家。大抵旧曲不如新声,原谱不若变调;非欲异耳目,所以广词源,畅声教也。” 又云:“吾郡张子砚铭、田子髯渊,心好而广搜之,裒然成帙。于是掇其秾华,撮其英异,意欲其曲而婉,思欲其巧而俊,采欲其艳而纤,调欲其变而雅。吐纳乎《香奁》《金荃》之腴,而进退乎李、晏、秦、柳之度。” 此书纂辑之缘起,选录之标准,灼然可知矣。

吾邑自陈子龙、夏完淳、李雯、宋存标昆季,以《花间》、《尊前》之雅音,振明词之衰敝,建立云间词派。明末清初,三吴两浙词人,多宗其旨。张田两家,为郡中后起之秀,计南阳亦云间词派中坚,其纂辑此书,实云间词派之结集也。陈子龙、夏完淳二公以抗清殉节,其著作在清初犹有禁,故此集中未录其词。张田两家,皆以奏销案坐废乡里,寄情翰墨,不敢远通声气,故集中所收,以郡人为多,遂使此书局于方隅。然吾郡当时词人比肩,或有集,或无集。有集者,至今亦多不传,则此书所录,尤吉光片羽之仅存者。余尝与同里周迪前共辑《云间词徵》,于此书多所取资,是则此书于吾乡文献,大有保存之功。此书原刻本,余与周君皆未能得,所得者乃宣统辛亥上海书坊石印本《词坛妙品》。一九七九年,余在北京图书馆得阅原刻,见其凡例云:“是选分前后两集,启祯以前为一集。本朝诸家为一集。有词名最著而此选不及者,概登前集。” 始知此书当有两集,各十卷,北京图书馆藏本题《清平初选后集十卷》,即今石印本《词坛妙品》。惟原书尚有张渊懿序、凡例及词人姓氏录,石印本均已删削。

前集十卷,未见藏书家箸录。

(二二)瑶华集

《瑶华集》二十二卷,亦清初词选集。宜兴蒋景祁京少编次。卷首有康熙二十五年秋八月宋犖序,又有康熙丁卯三月顾景星序。则此书殆即刊成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宋序称“蒋子京少笃学嗜书,不屑为章句之业,尤肆心风雅,于《花间》、《草堂》,盖兼综而条贯之。犹以近日倚声,未有全书,乃网罗数十年来填词宗工,荟萃成帙,命曰《瑶华集》,合二十二卷。蒋子之意,盖将使后之学者,由此知乐也。” 此则以词为乐府之苗裔,故云尔也。

二序之次,有《刻瑶华集述》三十八则,述其编选宗旨及凡例。其言云:“《倚声集》上溯庆历比于诗之陈隋。此集惟断自六七十年来,词人出处,在交会之际,无不甄收,与《倚声》所辑,时代稍别。” 此言其选录词人之时代断限,自明末清初至康熙二十五年。《倚声集》则上限早至隆庆万历,其作家生不及清朝,故二书录词之时代,稍有区别也。

又云:“小令、中长调,古无其名,强分枝节,宜为朱日讲竹垞所斥也。但字数多少,必加编次,而长短以序,庶便观览。” 又云:“填词与诗格等,而归于工妍,则为论尤严。小令约至十数字,长调衍至百十字,结构疏略,字法重见,作者草草,使读者兴味索然。近惟陈检讨其年惊才逸艳,不可以常律拘,而体制精整,必当以白石、玉田诸君子为法。守此格者,则秀水朱日讲竹垞耳。” 由此二则,可知此书编者论词宗旨,已服膺朱彝尊,与邹祇谟、王士禛选《倚声初集》趋向微异,盖自此而浙派兴矣。

又一则云:“得《乐府补题》而辇下诸公之词体一变。继此复擬作《后补题》,益见洞筋擢髓之力。” 此文亦清词重要史料。盖其时《乐府补题》久晦而初显,词家摹仿有作,咏物之词盛行。词学风气,遂不得不从唐五代转向南宋晚期,于是碧山、玉田尚矣。

《述》后有词人姓氏一卷,分省箸录所选词人姓、名、字、里、爵及集名,凡五百又七家,亦有助于检索。合《倚声初集》所录四百馀家,去其复出,则自明隆庆以后讫清康熙中叶,词人具萃于此矣。

词二十二卷,凡收词二千四百六十七首。其后有附录二卷:一为《名家词话》,一为《沈谦词韵略》,亦如《倚声初集》之例。

此书仅有蒋氏天藜阁原刻本,自朱王两家《词综》出,此书与《倚声初集》皆不传,遂为近世难得之书。一九八二年,中华书局用北京大学藏本影印问世,遂不虞亡佚。

(二三)众香词

《众香词》六集,题“玉峰徐树敏师鲁、金阊钱岳十青选” 。明清之间女作家词选也。卷首有康熙己巳九月长洲尤侗序,又康熙庚午花朝丰南老友吴绮序,皆骈俪文,无实际语。冠于集者为红兰室主人岳端序,未署年月。略谓“今我皇上圣驾所临,其父老士女恭献颂赋,讴歌者踵接肩比。余欲采而辑之,博搜幽秘,编诸管弦,以识一朝之郅隆,有志焉而未逮也。适有吴门钱岳邮致其所纂女史《众香词》者,是余之志藉钱岳之力以毕遂者。” 据此则钱岳此编,似迎合宗室贵人意志而从事者。然红兰主人所欲纂录者,乃父老士女歌颂康熙之作,钱岳此书,则闺阁词人抒情咏怀之词,其实不相干涉。钱氏求序,姑作此言耳。

此书为钱岳十青所编,选录明代隆万以后至当世女流词人四百数十家之词,按封建社会妇女等级制分为六集:以“礼乐射御书数” 为次序。礼集所选为“筓珈” ,皆夫人、恭人、孺人、小姐之辈。乐集所选为“女宗” ,如姑媳、母女、姊妹之类。射集所选为“玉田” ,如伉俪唱酬之作。御集所选为“珠浦” ,乃寡妇烈女之作。书集为“云队” ,入选者为婢妾、女冠、宫女之流,柳如是、陈圆圆词皆在此集中。数集所录为“花丛” ,皆妓女。马湘兰,卞玉京、杨宛皆入此集。从来诗文选本,向不以作者社会地位之贵贱为区别,惟此书编者钱岳,不欲“使缁素之流,溷乎袆翟;北里之贱,厕于副笄。” 于是有此创举。然编者既以婢妾妓女为贱民,又何必选录其词耶。

明末清初,妇女能为诗词者甚众,徐湘蘋、朱中楣、叶小鸾之词,不亚于《漱玉》、《断肠》,至若秦淮诸名妓之词,恐不免有捉刀人,未可尽信也,

此书无刊刻年月,吴绮序于康熙庚午,或即在是年刊成,康熙二十九年(1690)也。书为扬州缪友晨所刻,甚精,每半页十三行,行二十四字。原本已极难得,有董康影印本传于世(1933年上海大东书局出版)。

(二四)草堂嗣响

《草堂嗣响》四卷,锡山顾彩天石编辑,阙里孔传铎振路、传鋕西铭仝定。卷首有序,余所见本已全佚,不知何人撰。序后有顾氏所撰《例言》十三则,其一云:“昭代词家林立,人欧晏而家苏辛,虽海内选刻充栋,搜罗莫罄,盖前辈名作,美不胜收,而后来者,正未艾也。余管窥一隅,讵敢云选乎?兹帙也,因偶客山东,与振路、西铭两先生朝夕唱和,兼得盖平黄子以永遗稿,意欲汇成一遍,聊以自携,而兼取平日所爱名家诸作。参列其间,以为程式。皆就见闻所及之一二,不备不繁,名曰《草堂嗣响》。” 此自述其编辑此书之缘起也。盖顾氏客山东,与东道主孔氏昆仲唱和为词,又得黄以永遗词,遂增选时人词,合为此书,当时词学大兴,词选集版刻甚富,如《古今词汇》、《倚声初集》、《瑶华集》者,皆煌煌巨帙,顾氏此书,殆亦投机牟利之物,故自谦其不备不繁,先塞人口耶?《例言》作于己丑六月,康熙四十八年(1709)也。

以下《例言》皆自述其编选标准。“词有同调异名者,皆好事者厌常喜新,故为多歧。今皆止从一名,亦不注别名于下。” 又谓:“宋世之词,皆登诸弦管,今则既不入歌,则当取其易于成诵者,安用彼诘屈聱牙者哉?……兹集调之太聱牙者不录。” 又云:“近见有创新调为自度曲者,虽才人不难自我作古,然亦无异于后人杜撰古乐府名目也。兹集调名不见于谱者不录。” 又云:“宋人词多不著题,盖有即咏本意,其他什九皆言情及四时景耳。若尽著题,必连篇云:春景、春景、闺情、闺情、亦觉可厌。兹集惟咏物、吊古、赠答著题,馀余悉不用。” 关于词分小令、中调、长调,则云:“不知何人画此界限,朱竹垞太史曾斥而非之。然既有此名,仍之可也。今定小令为一卷,中调为一卷,长调为二卷,依《草堂》例。” 以上观点,皆与《倚声》、《瑶华》诸选家有所不同,然亦有可议也。

《例言》之六云:“善为词者,命意欲高,亢激不可。选语欲丽,雕琢不可。措辞欲近,俚俗不可。设色欲鲜,堆砌不可。下字欲隽,纤巧不可。言情欲深长,淫亵不可。吊古欲慷慨,咆哮不可。咏物欲精细,穿凿不可。赠答欲婉挚,率直不可。写景欲清新,平弱不可。擬古欲镕化,蹈袭不可。全意欲贯串,敷衍不可。押韵欲稳当,强叶不可。短调欲简警,庸淡无奇不可。长调欲顿挫,头上安头不可。至于用字犯重,亦当避之。有意而犯,无妨也。” 此一则论作词法甚佳,然已非本书选词凡例。本书所选词,若以此绳之,多有不合格者矣。

《例言》后有本书入选词人姓氏录,仅一百二十人,各著姓氏、名字、籍贯及词集名,而不具官职爵秩,《例言》云:“嫌其类于《搢绅便览》也。” 此又与《倚声》诸集不同。然清初词集、亡佚者多,词人生平,有不可考者,著明官爵,在当时固未免俗气,在后世则又惜其未详矣。

此书惟有辟疆园刻本一种,分装四册,每半页十行,行二十一字。

(二五)古今词选

《古今词选》十二卷,清吴江沈时楝焦音选,长洲尤侗、秀水朱彝尊定。卷首有康熙五十三年顾贞观序,又五十四年七夕沈时栋自序,则此书殆刊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序后有《选略》八则,明其凡例。其第一则云:“古今选本,若《绝妙好词》、《唐词小令》、《金荃》、《兰畹》《万选》、《广选》、《草堂》及汲古阁《宋词六十家》、《倚声》、《词综》、《花钿》、《十六家词》、《浙西六家》、《今词初集》、《清平初选》、《西泠词选》、《名家词钞》及各家专集,指不胜偻,而独古今合刻者,未睹成书。况国朝人文蔚起,霞烂云蒸;碧海珊瑚,须罗铁网。是集悉从秘本钞辑,新颖夺目,有未经传诵于世者,庶自古迄今,上下搜罗,略无遗憾。” 按此则列举古来所出词选,而谓皆未有古今合刻者,其言甚谬。《金荃》、《兰畹》、《草堂诗馀》,皆宋人所编,兼收唐宋人之作,岂非古今合刻乎?汲古阁《宋六十家词》、《十六家词》、《浙西六家词》、《名家词钞》,皆汇刻专集,非选本也。明季有《古今词统》,《古今诗馀醉》、康熙十七年有《古今词汇》,皆古今合刻之词选,而为当时盛行之书,沈氏不容不知,乃没而不举,自诩其创制,岂不妄哉?顾序称其书历三十馀年而成。沈氏《选略》亦云:“是集探讨三十馀年,久欲付梓。兹得费梅原先生捐俸寿枣,始遂夙怀。” 则沈氏编辑此书,在刊版前三十年,其时《古今词汇》亦已问世,先例犹新,岂可云“未睹成书” ?若其所谓“秘本钞辑” 云云,俨然书贾广告,亦可知其纂刻此书,不特沽名,亦且牟利而已。

《选略》第二则述其选词标准云:“是集雄奇香艳者俱录,惟或粗或俗,间有败笔者置之。即名作不登选者,犹所不免。如坡公‘大江东去’,虽上下千古,脍炙齿牙,然公瑾当年,奚待小乔初嫁而后雄姿英发耶?是亦此词之白璧微瑕也。四方同志,幸勿以强作解事见诮。” 此论可谓奇绝、谬绝。以雄奇香艳为选词标准者,古来未闻。从来论东坡此词者,亦未尝以此言为败笔。沈氏独发此论,大类酷吏断狱,此岂能解词者哉?大抵此书于古人词则随意钞录,于今人词则或从已出选本中窃取,或则逢人乞稿,得即编入,实未能精于抉择,其自夸为从秘本钞辑者,必此类也。清初人词选,此本最为下劣。民国十九年,居然有扫叶山房石印本为之流传,而清初其他较佳之词选,反而日就湮没,此亦好书之一厄也。

(二六)兰皋明词汇选

《兰皋明词汇选》八卷,题“西吴胡胤瑗殿陈、李葵生西雯、顾景芳宋梅同选” 。卷首有康熙壬寅三家序各一篇,又凡例十三则,入选词人姓氏六页,凡二百十二人。凡例称“是集肇自亥冬,成于今夏。” 则选集之役,始于康熙五十八年己亥,刊版成于康熙六十一年壬寅(1722)也。

胡殿陈序云:“明自刘杨而后,作者辈出,惜选家未以专本见。若顾汝所、钱功父、沈天羽、陈仲醇诸本,非网罗未广,即远近杂陈。” 凡例云:“明词之选,前此不下数十家,第先后相仍,罕闻专集。以故或失则滥,或失则疎。是选为一代全书,搜揽历年,既非窥豹,而参同考异,宁刻毋宽。较之昔人,不翅删其什五,则耳目之间,盖已新其七八矣。” 可知在此以前,明词虽有选录,皆厕于唐宋元词之间,不成专集。此本则“博搜三百年骚雅,纵陈而扬扢之。” 有明一代词家之总集,断代为编,实始于此。胡序有云:“大抵词不难于取,而难于去;不难于多,而难于少。去斯精,少斯富,此余辈汇选之意也。” 凡例中又述其选词标准云:“雅意精简,知交名位,概不滥竽。” 可知其取舍之间,未尝不谨严将事。然统观全书,庸陋之作,往往而是。此或由于明词标格,本不能高,一也。其中不免有因人而存者,二也。三家手眼,不称斯役,三也。词后辄有三家评语,亦无深语,此可知矣。虽然,此书纂于明社初屋之时,兵燹之馀,典籍散亡,此三人者汲汲于收拾前朝文献,录为此编,其志固可尚,其功亦不可没也。其时朱彝尊既辑《词综》,复从事于选采明词,青浦王昶得其遗稿,又增广之,遂成《明词综》十二卷,刻于嘉庆七年。后来居上,诸明词选本皆废而不传。然朱王两家当亦尝取材于此书。

此书后附刻《诗馀近选》二卷,皆李西雯、胡殿陈、顾宋梅、闻西昆仲、孙质声、郑孚尹六家之词,各系师友评语,犹未脱明人声气标榜之习。卷首有吴门许虬竹隐序,称“鸳湄诸子,遂以乐府名家。岁在摄提,先梓其所为《诗馀近选》一集。” 因知此集亦刻于康熙六十一年壬寅。此六家者,皆嘉兴人也。

(二七)词综

《词综》三十六卷,清朱彝尊辑,汪森、柯崇朴、周汏助成之。卷首有康熙十七年戊午汪森序,又朱彝尊撰《发凡》十六则。彝尊论词,以为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故作小令当宗北宋,作慢词当法南宋,而以姜夔、张炎为正宗。宋人词选,若《乐府雅词》、《绝妙好词》诸书,清初犹未流传。毛晋所刻《宋六十一家词》以外,宋词人别集,传本尤稀。词家所奉为圭臬者,惟《草堂诗馀》一刻。朱氏病其所收词最下,而其书最传,欲有以夺之,遂选录唐以来迄元人词得一十八卷,名曰《词综》。逾数年,广为二十六卷。汪森又从苕霅间藏书家抄得四卷增益之共三十卷,刻以行世。凡观览宋元词集一百七十家,传记、小说、地志总三百馀家,历时八载而后成书。此皆汪森叙言所述也。然《四库全书》著录本则此书为三十四卷,今代传本则三十卷之后,尚有补人三卷,补词三卷,共三十六卷。嘉庆初,青浦王昶又增辑补人二卷,合而刻之,是为三十八卷本。今日所传者,皆此本也。中华书局据王氏三泖渔庄刻本印入《四部备要》,题云:“据原刻本校刊” ,非也。原刻本当为康熙时所刻三十卷本。其后有三十四卷本,三十六卷本,皆汪森所增补。此三本余皆未见,盖自王氏刻本行,而前此诸刻本皆亡矣。

朱氏辑此书,初意自出手眼,选录唐宋金元四朝雅正之词,示学者以规矩,而排除《草堂诗馀》之不良影响。故其选晏、欧、苏、柳、秦、黄诸家词,去取极严。吴文英、王沂孙、周密、张炎之词,所取特多,则以为宋词之极诣在此。若其全书选录标准一律如此,则其书当不失为一家之言。惜朱氏同时又有网罗文献之志,好奇多爱,广搜之稗官小说,逸书秘笈,凡有片词可采,辄以录入。则其功又在拾遗补阙,辑佚存人。宗旨两歧,规矩各别,是其失矣。

朱氏于《发凡》中列举纂辑此书时采录书目,未得见录书目,非但昭示著书态度之郑重,亦可使后人藉此以知当时词籍流传情状。以朱氏之孳孳于词者数十年,遍览中秘书,南北藏书家所蓄古籍,经眼者多,然犹未得见四卷本张子野词、陶南村钞本白石道人词、足本《山中白云词》、汪元量《水云词》、曹冠《燕喜词》、袁去华《宣卿词》、曾慥《乐府雅词》、赵闻礼《阳春白雪》、周密《绝妙好词》,盖此诸书当时尚未发现也。至如蔡柟、张孝忠、林淳、钟将之诸家词,朱氏以只字未见为恨。今则《永乐大典》残帙中已可辑得数阕。唐圭璋辑《全宋词》,已悉得而收之,可以弥朱氏之遗恨矣。

朱氏为清词浙派之开山,其辑此书,虽自谓以夺《草堂诗馀》之席,实亦将以塞当时云间词派之敝。且其书搜罗浩博,所徵采诸书,里闾儒士,犹未能具得,故问世以后,即为学者所尊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盛称之,以为朱氏“立说大抵精确,故能选择不苟如此。” 王昶亦言此书“为后世言词者之准则。” (见《明词综》序)然自张氏《词选》、周氏《词辨》出而树常州之赤帜,其论词主北宋,尚比兴,朱氏之说,颇受讥弹,于此书亦渐生非议。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斥之为“不知词之本原” 。文廷式云:“自朱竹垞以玉田为宗,所选《词综》,意旨枯寂。后人继之,尤为冗漫。以二窗为祖祢,视辛刘若仇雠,家法若斯,庸非巨谬。” (见《云起轩词钞》自序)王闿运亦谓朱氏“所选如黄茅白苇,其所作乃如嚼蜡。” (见《湘雨楼词》序)又云:“取《词综》览之,所选乃无可观。” (见《湘绮楼词选》自序)盖词学门户既别,毁誉顿变,书之废兴冷热,固文学风尚有以转移之也。

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云:“自竹垞太史《词综》出而各选皆废。各家选词,亦未有善于《词综》者。惜彼时宋元善本书匿而未出,仅见毛氏所刻与世俗流传刊钞各本,每有错脱。梓时又多帝虎之误,均未校改。” 此则朱氏书之又一失也。丁氏于其《词话》中为正误数十条,仅得一斑,谬误处尚不在少数。万红友作《词律》,即据此书所载词考定句格音律,遂有承此而误者,此又朱氏书之贻害也。

丁氏词话又云:“陶凫香宗伯以竹垞太史《词综》采摭未广,竭数十年力,搜罗荟萃,成补遗二十卷。虽经杨伯夔、吴更生诸君参详校订,而鲁鱼亥豕,尚所不免。且间有脱字衍字,未经校定。” 陶凫香为吴县陶梁,壮年馆于青浦王昶家,为王氏辑《词综》及《湖海诗传》。中年后入仕,犹不废词学,所著有《红豆树馆词》八卷。此《词综补遗》二十卷,丁氏云刊于道光中,余未尝见。

许昂霄有《词综偶评》,为其读《词综》时之札记,附刻在其《初白庵诗评》中,此亦读《词综》者所宜参考者也。

(二八)清绮轩历朝词选

《清绮轩历朝词选》十三卷,华亭夏秉衡选。秉衡字平千,号谷香,清乾隆十八年举人,官陕西盩厔县知县。著作有《清绮轩集》,余未尝见。词选有乾隆十八年沈德潜序,又夏氏自序。则此书成于举孝廉入仕之前也。全书所录,唐宋人词居其半,元明词仅取一二。清词篇什,几与两宋相埒。论其体例,颇不相称。然夏氏于《凡例》中已申明之,博于今而约于古,是其书取舍之宗旨也。当时《词综》、《历代诗馀》已出,为历代词选之巨帙。专录本朝词者,则有《倚声集》、《瑶华集》,卷帙亦富。夏氏约取古今词,成此一编,使寒士可得而有,故一时盛行,与《白香词谱》同为乾嘉间学词者之津梁。流行既广,毁誉不一。《白雨斋词话》极诋之,其言曰:“《清绮轩词选》大半淫词秽语,而其中亦有宋人最高之作。泾渭不分,雅郑并奏,良由胸中毫无识见,选词之荒谬,至是已极。” 然今人任中敏则云:“《清绮轩词选》向以纤艳为人诟病,但选旨惟一而分明,选材俱符其选旨,论选集之体例,则甚觉其合。较之无一定宗旨,踳驳凌乱者,固有作用矣。” (见《词学研究法》)两家对此书之评品,判然二极,良可异矣。按夏氏《凡例》云:“词虽宜于艳冶,亦不可流于秽亵。尝见韩魏公、寇莱公、赵忠简勋德才望,昭映千古,而所作小词有‘人远波空翠’、‘柔情不断如流水’、‘梦回鸳帐馀香嫩’等句,非不尽态极妍。然不涉绮语,故不为法秀道人所诃也。是集所选一以淡雅为宗。” 此即任氏所称选旨唯一而分明也。

今按其集中所录,侧艳之作虽多,要皆能以淡雅为度。陈廷焯乃斥之为“大半淫辞秽语” ,斯亦过矣。夏氏生当乾隆初年,亦云间词派中人,其选词标准,仍取唐五代北宋一流。东坡、稼轩豪放之作,梦窗、玉田雕缋之词,取录甚少。故奉浙派为圭臬者,憎其纤艳凡俗;主常州者亦病其纯取赋体,比兴不足。自茗柯《词选》出而此书渐归隐晦。此亦词学风气转移使之然也。

此书乾隆初刻本为巾箱小本,每半页六行,行十二字。版刻甚精,今已不易得。咸同以后,词风再变,“纳兰” 、“忆云” 、“水云楼” 词脍炙人口,而此书又应运而显。光绪二十一年,有满人荣勋字仲铭者,为重刻大本,以应需求。卷端改书名为《历代名人词选》,版心则仍题《清绮轩词选》。此本流传甚广,今可得者,皆此本也。

(二九)昭代词选

《昭代词选》三十八卷,吴县蒋重光子宣选辑,吴县张玉穀荫嘉、元和沈光裕瞻文参定。清乾隆三十二年丁亥刻本。卷首有蒋重光所撰凡例五页,又序文二页。凡例述其选词宗旨,颇有与其他选本甚异者。其第一条云:“前明科甲臣工又入仕本朝,如吴梅村、龚芝麓、曹秋岳、梁苍岩等,诸人词俱名家,然取冠本朝,殊乖教忠之道;一概置而不录,于体为宜。” 按吴梅村等既入仕于清,便为清人。从来选录清代诗文者,未尝以其为降臣而屏弃之。康熙帝选《历代诗馀》,亦收此数家之作,列于“本朝” ,未予斥退。此诸人于明则为贰臣,蒋氏如编选明词,即不宜以此数家入选,“免乖教忠之道” ,今所选乃其本朝之词,此诸人实清代最早之词家,于清词甚有影响,岂可退而不录。蒋氏编词选而以“教忠” 为宗旨,此其所独异也。

凡例又云:“名妓佳词,兹集间登一二,则并附之末,不复间厕,致混贞淫。” 又述其序次作者之例云:“人之先后,固以时次,然科甲与杂宦、诸生、布衣相间错出,亦觉不伦。兹集以世祖十八年为一辈,圣祖六十一年,凡十五年为一辈,世宗十三年为一辈,今上三十二年以前,凡十六年为一辈。而就一辈中则先次科甲而以杂宦、诸生、布衣约略次焉。寓序爵于序齿,秩然不乱。” 此二例皆可见蒋氏于封建礼教、等级观念之浓厚。自古以来,诗文选集多矣,未有以爵秩编次者,而蒋氏创为此例,此又其所独异也。

从凡例及自序中,可知蒋重光乃痿废久卧之病夫,延张玉穀、沈光裕二人馆于其家,为纂此书,五年而成,蒋氏居选辑之名,而张沈退居参定。更可知蒋氏必富有,财力足以刻此巨帙,以博身后之名,而张沈则寒士之供役使者也。此书选取各家词,多寡极悬殊。大多数作家,仅选入一二阕,而顾贞观选六十八阕,尤侗七十四阕,纳兰成性一百一阕(成德误为成性),朱彝尊一百七十二阕,陈维崧一百九十一阕,此亦从来选本所未有也。书中又有沈光裕词二卷,一百五十七阕;张玉穀词二卷,二百数十阕。此必二家所作词全帙,为刻之以酬其捉刀之劳。此外所选诸词人,名家或仅一二阕,不甚知名而词实不佳者,或录至一二十阕,选云乎哉!书不足道,而版刻甚精。卷尾有“金陵穆大展刻字” 一行,此必当时刻书高手。卷六、七、十二各缺数版,目录中亦挖去姓名,此必其人身后得罪,文字遭禁,故刊落之。然卷七所削乃吾乡钱芳标之词,余从残留数页中词按验得之。此人文字,未闻有禁,则不可解矣。

(三〇)自怡轩词选

《自怡轩词选》八卷,云间许宝善评选,有嘉庆元年吴蔚光序,许宝善自序,书当刻成于此年。卷前有凡例九则,其一云:“是书之刻,只取词之精粹者。” 其二云:“小令唐人最工,即北宋已极相悬,南宋佳者更少。故集中以唐人为主,而南北宋人附之。” 其三云:“是选以雅洁高妙为主,故东坡、清真、白石、玉田之词,较他家独多。其有家弦户诵而近于甜熟鄙俚者,概从削弃。惟高竹屋御街行,刘龙洲沁园春,咏物虽极刻画,不至伤雅,故亦收之。” 此皆其选词之宗旨也。故集中所录,以唐五代北宋之作为多,南宋惟取雅正流利一派,金元词略附一二而已。

许宝善,字穆堂,青浦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官至监察御史。此书为晚年归隐时作,别有《自怡轩词谱》,与此书并行。其自作词集曰《自怡轩词》,余未尝见。穆堂于词,虽守云间派家法,以《花间》、《尊前》为主,然其尚雅洁,斥甜熟,实已为南渡后标格。盖白石、玉田之雅洁,不可求之于温、韦、晏、欧。故其选南宋诸家慢词,不得不兼受朱竹垞之影响。此其与《清绮轩词选》之坚守陈子龙壁垒者不同,则时使之然也。集中颇附评语,亦多中肯。惟卷首刻《玉田先生乐府指迷》十四则,实为《词源》之下卷,此则承陈眉公《宝颜堂秘笈》之误也。

(三一)国朝词雅

《国朝词雅》二十四卷,清华亭姚阶茞汀编次。卷首有嘉庆三年青浦王昶序,歙县汪启淑序。王序云:“华亭姚子茞汀,负隽才,偕其友汪子秋白,张子悔堂远春等撰《词雅》一书,宗宋而祧明,辑百馀年来诸家之作,以续竹垞之后,其功甚伟。杀青过半,未竟而殁。吾友汪子秀峰工诗文,擅箸述,续成而梓之。” 汪序云:“庚子秋,予访旧云间,茞汀秀才阶忽枉顾,徵予所为词。述其所选《国朝词雅》已得二十馀卷,欲搜罗近时倚声诸家,以广采择。” 又云:“今年夏,过家秋白书斋,见案头《词雅》稿剞劂未竟。秋白怂恿成之,乃覆加讐校,且乞序于述庵王少司寇。” 因知姚氏此书,垂成于乾隆四十五年,刊版未成而姚氏卒。至嘉庆三年,同选者汪大经秋白请于汪启淑,出资成其功,盖前后越十八年矣。

此书旨在续朱彝尊《词综》,故选录标准,一以《词综》为模式。小令取淡雅,不取秾丽;近慢取刻画寄兴,不取流利赋情。云间词派之影响,至是编而遂歇。姚茞汀、张远春,皆松江人。汪秋白,嘉兴人,寓松江。三人皆科名未达,里巷之儒。交游不广,声气罕通。故所得皆三吴两浙词家之作,而乡人之词,采撷特多。囿于方隅,是此书之病也。此书梓行时,王昶方纂录《国朝词综》,至嘉庆七年,全书四十八卷刻成问世,博大丰赡,远逾《词雅》,于是姚氏此书,遽被淘汰。咸同以后,知有此书者鲜矣。

(三二)明词综

《明词综》十二卷,青浦王昶纂。卷首有嘉庆七年王昶自序。朱彝尊辑《词综》,止于元代。其后尝有意于结集明人词,有遗稿未刻。昶得其稿本,合以生平所搜录诸作,得词三百八十家,为十二卷,附刻于朱氏《词综》之后。其书视《兰皋明词汇选》为赡博。明代词学不振,词集刊本尤不经见,有此书以存一代文华,亦不可废。入选诸作,佳者寥寥,则明词本色固皆如是,亦非所以病王氏也。王氏于序中略论明词云:“明初词人,犹沿虞伯生、张仲举之旧,不乖于风雅。及永乐以后,南宋诸名家词皆不显于世,惟《花间》、《草堂》诸集盛行。至杨用修、王元美诸公,小令中调,颇有可取,而长调则均杂于俚俗矣。” 可见王氏亦深知明词之陋,而此编之所以多选小令中调也。

王氏此书,搜罗虽广,遗漏亦在所不免。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已为补录十馀家,恐尚可补续。丁氏又论其书所列词人世代有未当者。如梁寅、张肯乃元朝遗老,陆冰修、周青士入清三十年尚在,皆不当以为明人也。所收词亦有误谬。如卷二收铁铉之浣溪沙一首,乃唐李牋词,见《花间集》,而王氏失于考究。卷十二有乩仙女鬼之词,皆后世好事者作小说诡为之,亦不宜入选。又卷七收蒋平阶词,卷十收杜陵生词,盖不知杜陵生即蒋平阶也。徐渭乃山阴人,误作江阴。钱澄之字饮光,误作敛光,此或剞劂之失矣。

(三三)国朝词综附二集、续编、补编

《国朝词综》四十八卷,清王昶纂。卷首有嘉庆七年十月王昶自序。略云:“余弱冠后与海内词人游,始为倚声之学,以南宋为宗,相与上下其议论。因各出所著,并有以国初以来词集见示者,计四五十年来所积既多。归田后,恐其散佚湮没,遂取已逝者择而抄之,为《国朝词综》四十八卷。选词大指,一如竹垞太史所云,故续刻于《词综》之后。” 王昶一生学问著作,皆步趋朱彝尊。朱好搜罗碑版,王撰《金石萃编》;朱辑《词综》,王既纂《明词综》,又作此《国朝词综》,合朱氏《词综》刊版行世,谓之《列朝词综》。其论词宗旨,一守朱氏之说;选词标准,并依朱氏。然自顺治至嘉庆,清词流派,已经再变。词家云起,各有风格,未可以一家一体绳之。王氏选小令则不取《花间》、《尊前》秾丽之作,选近慢则专取白石、玉田、二窗刻镂婉约之作,屏弃辛刘豪壮之词,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论之曰:“竹垞选《词综》,当时苏辛派未盛,故所登寥寥。至国朝则铁板铜琶与晓风残月齐驱并驾,亦复异曲同工。划而一之,无怪有遗珠之叹。若蒋藏园,若黄仲则,集中佳作,皆不入录。” 又论其选陈其年词之失云:“《湖海楼集》裒然数寸许,然腹笥既富,成篇自易,堆垛之病,同于繁缛。去其浓醯厚酱,真味乃见。述庵乃宝其椟而多遗其珠,动以姜史相绳,令此老生气不出。余所以不能无间于《国朝词综》者,率以此类。盖选家须浏览全集,取其长技,不得以意见为去取也。” 谢氏此论,固中王书之失,然实亦涉及文学选集之标准问题。朱氏《词综》既有选录精粹之志,又有网罗散佚之功,王氏继轨有作,亦同时秉此二旨,固不能责其必一一从全集中选录也。自来操选政者,势必以一己之意见为去取,岂可以他人之意见为去取乎。王氏此书所收之词,其从各家集本选拔者,大体皆属上乘。陈其年词选录至三十首之多,虽颇汰其雄健之声,然所取犹为合作,未可讥之为买椟也。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国朝词综》之选,去取虽未能满人意,大段尚属平正,余亦未敢过非。” 此则持平之论也。

《国朝词综二集》八卷,亦王昶所纂。卷首有其从孙绍成嘉庆八年所撰序,略云:“前集四十八卷所收自顺治至同时词人之已故者。书成之后,犹有现存朋游二三十家并零章小集,填溢箧衍。绍成因请择其尤者编成二集八卷,合刻以传。” 盖此集所收词家,大多为王昶后辈。王氏齿爵俱尊,不欲以后辈之作,录入前编,故托言应绍成之请,别为卷帙。其实乃以五十六卷之《国朝词综》分为二编,此其自占身分之计耳。

《国朝词综续编》二十四卷,黄燮清编纂。卷首有潘曾莹序,无年月。又有同治十一年张炳堃序,同治十二年胡凤丹序、诸可宝序。潘序云:“黄君韵甫取乾嘉以来《词综》未及登者,蔚成巨编,其规式悉依竹垞,兰泉两先生选本,故名之曰《词综续编》。” 张序云:“其姓氏已载前编者,概不复列。有补人而无补词,得五百八十六家,凡二十有四卷。甄录澄汰,一踵前规。” 此其书之内容也。补人之词,不过一卷,自第二卷以下,皆嘉庆至咸丰之间作者。黄氏此稿,生前未及刻版,其婿宗景藩为刻于武昌。距黄氏成书时,已十馀年矣。此书虽继续朱彝尊、王昶两家编选宗旨、体例,然此一时期词家虽多,俊彦殊少。且词风又变,流派滋繁。选录之际,亦不复能株守朱王两家藩篱。加以黄氏亦贪多务得,未能审慎。其第一卷所收丹阳荆搢之念奴娇词,乃宋人张孝祥所作,见汲古阁刻《于湖词》。其他误传剽窃之作,谅必尚有,实未能如王氏之精审也。

黄氏此书有一疑案。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云:“闻吴县戈宝士明经载有《续绝妙好词》,嘉善黄霁青太守安涛有《续词综》之辑,所采定多佳什,觅其书不获。周季贶司马云:‘戈氏词未刻。黄氏《续词综》系藏黄韵珊大令宪清家,乱后存否,未由知矣。’”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亦言及此事,且云:“然则韵甫此书,其即本于霁青欤?” 盖疑黄燮清攘取此稿为己作也。黄安涛,字霁青;黄燮,字韵甫。丁氏误作宪清字韵珊。此二人名字极易混同。丁绍仪得之传闻,容或有误;然据周季贶言,则黄霁青实有成稿,在黄韵甫处,则韵甫此书来历,诚有可疑矣。

丁绍仪亦有《国朝词综补》。其《词话》云:“《国朝词综》选择最为美备。然其书成于嘉庆初元,迄今已六十馀年。即乾嘉以前,亦多遗漏。余念兵燹后文字摧残不少,词虽无适于用,亦一时风雅所系。爰就耳目所及,凡司寇未入选而其人堪论定者,汇录为《国朝词综补》六十卷,计得一千五百馀家。生存各家,未忍屏置,亦仿王氏例汇为二集十二卷,终以僻处海澨,搜罗未广为憾。” 丁绍仪,黄燮清同时人。两家各致力于续辑《词综》。黄官鄂渚,丁客闽海,彼此不相闻问。黄书录词五百八十六家,丁书乃及一千五百馀家,是丁氏之书为富矣。然黄书刊于同治十二年,今有铅字排印《四部备要》本,尤易得。丁书刻于光绪九年,仅五十八卷。不知所刻是否残帙,或刻版时有所删减,非《词话》所云七十二卷之旧耶。余未得此书,无从著录。

以上诸家《词综》,选录清代自顺治至咸丰七朝词二千数百家,虽意在存人者多,而清词佳丽,亦已萃于此编。清人词集,失传者多,求清词者,舍此亦莫由矣。至于咸同光宣四朝诸家词,有近人林葆恒所辑《补国朝词综补》,其书成稿未刻印,当别为一文志之。

(三四)补国朝词综补

上海沦陷时,叶恭绰先生闭门谢客,邀同好数人纂辑《全清词钞》。同时林葆恒亦致力于纂补《国朝词综》。二家之书,卷帙浩繁,虽先后告成,而艰于印行。叶氏之书,解放后,由北京中华书局排版就绪,未及印刷,而“文化大革命” 事起。一九七五年,始由香港中华书局印行问世。林氏所纂,仅写清稿二部。林氏逝世后,其一部归上海图书馆,一部则由其后人保存。余皆无从得见。近日从友人处得见当时油印本例言及选录诸家姓氏录,始得略知其内容。

其书名为《补国朝词综补》,盖志在续补丁绍仪之书也。例言有云:“是编初仅就家藏各词选录,所得不及三千。嗣荷叶遐庵先生以所辑《清词钞》稿本见示,又举张艮庐先生手钞词二十馀巨册悉以相付,遂成大观。此外如夏吷庵、吴眉孙、仇述庵、龙榆生诸先生,或以藏书相假,或以钞词见示,乃臻完备。” 据此则叶氏之书先成,林氏从而取资,则所录词多有同者。姓氏录共四千又九十七人,词六千八百九十八首,分为一百卷。其所补不但丁绍仪以后之光宣两朝,即顺康雍乾以下,凡为王氏、黄氏、丁氏三家《词综》所未收者,亦增补之,故裒然成巨帙矣。

例言又云:“诸家著作,间不叙明生地,或以古地名标注,藉示新奇。客中无书可考,姑就原名列入待考。” 按古今地名,检核亦非难事。林氏久居上海,闻藏书甚富,乃云“客中无书可考” ,岂上海公私藏书,犹不足供其检阅耶?此诡言也,直不惮烦耳。于此可见当时务取人多词富,其词既未必佳,其人之姓名字里亦不遑考校,则此书之率尔可知矣。

例言又云:“易代之际,前明志士不仕本朝者,概不列入,以成其志。其虽为前明遗老,而无辞徵却聘事实者,误行列入,在所不免。” 按此例大奇。夫明朝遗老,未必皆膺清廷征聘,自无辞徵却聘之事。既曰遗老,则其生年大半在明,岂可列于清人。且既以仕不仕为取舍之标准,则此言亦为赘矣。

例言又云:“生存之人,本可不列,但衰病闭门谢客,交游过从极鲜,海内词人,何者生存,何者已没,实无从知其究竟。既爱其词,即欲存其人,未忍遽从割弃。且按黄选采及樊增祥、诸可宝,丁选采及潘祖荫、俞樾,则同时生人,本可入选,已有成例。况所选仅只数首,绝非标榜。但恨限于见闻,不免遗珠而已。” 按姓氏录中于并世词人,几皆入录。如吴湖帆、夏承焘、胡光炜、瞿宣颖、卢前、孙人和、钱萼孙、姚华、王易、陈家庆、吕凤,皆纯乎现代文人,辛亥革命时,年未及壮,岂可视同遗老乎?黄丁二选,旁及时人者,同乎其为清人也。今所补录,乃前朝文献,援此为例,庸非悖妄?

林氏以前清遗老自居,清亡已三十年,犹目其书曰“国朝” 。例言、姓氏录中凡仪字皆缺笔。纪年但用干支,又妄以当代词人并予入选。其书初但汇集诸家词选,继复取叶氏《词钞》稿补苴成之。未尝广徵有清一代词家专集,郑重选拔。其体例之谬妄既如此,其内容之芜杂亦可知。此书殆不可行于世,故述其大概,亦四库存目之义也。

(三五)词选

清嘉庆二年,常州张惠言馆于歙县金氏,教读其子弟。金氏诸生好填词,惠言以为“词虽小道,亦诗骚之流,顾失其传且数百年。自宋之亡而正声绝,元之末而规矩隳,窔奥不辟,门户卒迷。” 乃与其弟琦选录唐宋词共一百十六首,分为二卷,以授诸生,用为学词规范。金生应珪出资刊版,而歙人郑善长复录同人词九家为一卷,附刊于后,名其书曰《词选》。后人以“词选” 为通名,不便作书名,故或称《张氏词选》,或称《宛邻词选》,或称《茗柯词选》。宛邻书屋,张氏斋名也。茗柯为惠言别字,亦其文集、词集之名。此书卷首有惠言序,卷尾有金应珪后序,附录一卷,有郑善长序。

清词自顺治、康熙以来,虽称极盛,而流衍愈下。浙派为大宗,惟以刻鹄姜、张为务,面目似矣,意境则枯瘁。云间诸子,流于俗艳。陈其年门下,则以叫嚣粗厉为豪放,自以为苏辛馀响。张氏兄弟有慨于此,遂选此编,欲以杜各家之弊。惠言于序文中主张词之作用,同于诗骚,当有比兴之义,非苟为雕琢曼辞而已。此文虽仅五百字,实为唐宋以来词学理论之重要文字。金应珪后序,分析当时词家有三弊,以发挥其师之说。自此以后,张氏外孙董毅、董士锡、乡人周济,各有述作,以发扬光大张氏之说,遂有常州词派,使清词风气为之一变。

《词选》仅取唐词三家二十首,五代词八家二十六首,两宋词四十四家一百十六首。行世之后,读者病其选择太严,于是其外孙董毅又续选唐词四家九首,五代词六家十三首,两宋词四十二家一百首,为《续词选》二卷。道光十年七月张琦序而刻之,其时惠言已下世矣。

郑善长附录词,虽叙文中称九家,实有十二家。盖黄景仁、左辅以下七家,为张氏兄弟之友,皆常州人,张氏以为其词可几于古者。其次为张氏兄弟词,善长以为宜录之以佐证其词论者。此所谓九家也。其后复有张氏弟子金应珪、金式玉及郑善长三家,附刻焉而不入家数,示不敢与师门等列也。

嘉庆二年《词选》初刻本,余未尝见。今所有者为道光十年重刻本,凡《词选》二卷,《续词选》二卷,《附录》一卷。其后一切木刻,石印翻版,皆此本也。

自《花间集》以来,词之选本多矣,然未有以思想内容为选录标准,更未有以比兴之有无为取舍者,此张氏《词选》之所以为独异也。其书既出,词家耳目,为之一新,然是非从违,亦颇不一。大抵誉之者皆同意张氏之说而间有商榷,毁之者皆不取张氏比兴之说,从根本上否定其词学观点,诸家对此书之评论,极有关于词学理论之研究,学者不可不参阅之。

(三六)词辨

《词辨》二卷,清周济所选唐五代以来词十卷之残本也。周济,字介存,号止庵,常州人。少时识同邑董士锡晋卿,董为张惠言兄弟之甥,于词得二张之传而所作出其上。周济初学词于晋卿,其后造诣渐异,论说亦互有短长。及周氏授读吴淞,弟子田端学作词,周氏因欲次第古人之词,辨其是非,与二张、董氏各有岸略,庶几他日有所观省,遂选录唐以来词为十卷,其第一卷为“正” ,第二卷为“变” ,三、四卷为“名篇之稍有疵累者” ,七、八卷为“大体纰缪,精彩间出者” ,九卷为词话,十卷为“庸选恶札,迷误后生,大声疾呼,以昭炯戒者” 。稿既成,付之田生。田携以入京,渡黄河,稿没于水。周氏既未留副本,不遑重作,稍稍追忆,仅录得正变二卷,刻木以传之。卷首有嘉庆十七年周氏自序乃十卷成书时所撰。卷尾有《介存斋论词杂著》数十则,其后有周氏跋,叙其十卷原稿之内容,又谓追忆所得正变二卷,尚有遗落,恐其久而复失,乃先录付刻,以俟将来。此文乃刻版时所选,然未署年月,不知刻于何时。余所藏本,为道光二十七年吴县潘氏滂喜斋刻本,有潘曾玮序,谓以承龄子久所抄本付梓。序中不言有旧刊本,且嘉庆十七年至道光二十七年,不过三十年,如先有刻本,当不至亡佚。然则潘氏此本,或者已为初刻本耶?

向来文学选本,皆根据选者手眼,录取菁英,示后生以规臬。周氏此选,兼及五等,合作之中,犹分正变,盖以九品论人之法,用于文评,亦词选之新例。惜其全稿沦亡,莫得而审其铨衡矣。

周氏论词宗旨,略同于张氏兄弟,亦以诗骚比兴为主。其以蕴藉深厚之作为正,骏快感激之作为变,亦继承风雅正变之说也。《论词杂著》数十则,于宋词大家多有评泊,与二张之说,颇有出入。二张不屑吴文英,周则以吴文英为一大家,此其大异者也。

《词辨》有谭献复堂评本,于所选各词均有评释,足以阐发张周宗旨。然持论亦有小异。其自序云:“大抵周氏所谓变,亦予所谓正也。” 可知谭氏于正声之观念,宽于周氏矣。

(三七)宋四家词选

《宋四家词选》,不分卷,亦周济选录。初稿名《宋四家词筏》,定稿后改今名。四家者,周邦彦、辛弃疾、王沂孙、吴文英也。周氏以两宋词分为四大派,各以一大家为之领袖。其余诸家,就其风格之相近者,分隶于四家之下。周邦彦,“集大成者也” ,欧阳修、张先、柳永、秦观、贺铸、晏氏父子等诸家隶焉。辛弃疾“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 范仲淹、苏轼、姜夔、陆游、陈亮、蒋捷等诸家隶焉。王沂孙则“餍心切理,言近旨远,声容调度,一一可循。” 毛滂、康伯可、范成大、史达祖、张炎等诸家隶焉。吴文英则“奇思壮采,腾天潜渊,返南宋之清泚,为北宋之秾挚。” 赵令畤、陈克、陈允平、周密等诸家隶焉。词选之以流派分者,又为周氏独创,然亦用张为《唐诗主客图》之意也。卷首有周氏《叙论》,叙则述其区分四家之宗旨,与夫作词之门径;论则于所选诸家各有简评,兼及声韵格律之所宜。书中辄加眉批,多用二张比兴之义诠词,亦有独到语。此《叙论》及眉批,亦为常州派词学理论之所寄。

周济此书,后人极有意见。以两宋词纳于四派,已可商榷,而以数十家分隶于此四家麾下,尤招异议。长沙张伯禥云:“《宋四家词选》辞典理博,绍衣武进,虽四科分隶,微谬铨衡,而弗野弗荡,锵洋正声,悬的引弧,轶候盖寡。” (重刊《词选》叙)此许其去取之精,评论之审,而不满于其科分之谬也。今人任二北亦云:“《宋四家词选》立周、辛、王、吴四家为中心,领袖一代,以其馀若干家为附庸,则另有机轴,非寻常之言源流派别者可比也。然其入主出奴之处,牵强附会者多,确切投合者少,集百十人而议之,恐亦难得两人之全同也。” (《词学研究法》)此议其隶属之失当也。大抵四科之间,王、吴蹊径实同,且王出于吴,更不当别立一宗,居吴之前。周邦彦以前,宋词犹承唐五代馀绪,亦莫能入此四家藩篱。是故以二晏、欧阳隶周邦彦,以姜夔隶辛弃疾,以范成大、康伯可隶王沂孙,以赵令畤、陈克隶吴文英,皆使人不能无疑矣。

周氏《叙论》,作于道光十二年冬,此成书之年也。其门人符南樵录得一本,欲付刻而未果。以其本归潘曾玮。曾玮既刻《词辨》,后得此稿,亦未刊行。至同治十二年,始由其从子祖荫序而刻之,距成书时已四十年矣。此本今称滂喜斋刻本。祖荫序中言周氏尚有《论词》一书,以婉、涩、高、平四品分之,其选调视万红友所载只四分之一。此据符南樵所言,而其稿不可复见,可知周氏词学论箸,犹多遗佚。

(三八)宋七家词选

《宋七家词选》七卷,清吴县戈载辑,道光十七年刊本。卷首有道光十六年高邮王敬之序,及戈氏自题湘月词一首。载字顺卿,一生致力于词学,尝谓“词之大要有二:一曰律,一曰韵。律不协则声音六道乖,韵不审则宫调之理失。” 故于律则增订万氏《词律》,未成书;于韵则撰《词林正韵》三卷,刊于道光元年,有坊间石印本,四印斋重刻本,为近世词家所遵用。其《凡例》中自言有《六十家词选》、《七家词选》、《乐府正声》、《续绝妙好词》诸书。今惟有《七家词选》,馀皆未闻有刻本。

《七家词选》者,选录周邦彦、史达祖、姜夔、吴文英、周密、王沂孙、张炎七家之词,戈氏以为此两宋词学之正宗也。每家各选词数十首,而于其后附以评论、校释。选词以协律、审韵为标准,校释亦惟及韵律。王敬之序谓“所以选七家词,盖雅音之极则也。律不乖忤,韵不庞杂,句择精工,篇取完善。学者由此而求之,渐至神明乎规矩,或可免于放与拘之失,而亦不致引误笔以自文,效凡语以自安乎。” 盖此书之作,旨在针砭当时词家失律落韵之失也。周济所撰《宋四家词选》,以辛弃疾为一大家,戈氏则不取辛弃疾。周氏取词,以有比兴意义可寻者为主,戈氏则重在声律谐美。周氏评论,致力于思想内容及创作风格,戈氏则致力于考订格律声韵,以纠正汲古阁所刻诸词集、朱氏《词综》、万氏《词律》诸书之误。此两家词选之不同也。

戈氏论周邦彦云:“清真之词,其意淡远,其气浑厚,其章节又复清妍和雅,最为词家之正宗。” 论史达祖云:“周清真善运化唐人诗句,最为词中神妙之境,而梅溪亦擅其长,笔意更为相近。予尝谓梅溪乃清真之附庸。若仿张为作词家主客图,周为主,史为客,未始非定论也。” 论姜夔云:“白石之词,清气盘空,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其高远峭拔之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词中之圣也。” 论吴文英云:“梦窗词以绵丽为尚,运意深远,用笔幽邃,炼字炼句,迥不犹人。貌观之雕缋满眼,而实有灵气行乎其间。细心吟绎,觉味美于回,引人入胜,既不病其晦涩,亦不见其堆垛。此与清真、梅溪、白石并为词学之正宗,一脉真传,特稍变其面目耳。” 论周密云:“其词尽洗靡曼。独标清丽看韶倩之色,有绵渺之思,与梦窗旨趣相侔,二窗并称,允矣无忝。” 论王沂孙云:“其词运意高远,吐韵妍和,其气清,故无惉滞之音;其笔超,故有宕往之趣,是真白石之入室弟子也。” 论张炎云:“玉田之词,郑所南称其飘飘征情,节节弄拍。仇山村称其意度超玄,律吕协洽,是真词家之正宗,填词必由此入手,方为雅音。玉田云:‘词欲雅而正。’雅正二字,示后人之津梁,即写自家之面目,知此二字者,始可与论词,始可与论玉田之词。” 凡此诸论,皆可见其所重者在词之风格、形式与文辞耳。戈氏自作词曰《翠微花馆雅词》,多至三十卷,守律协韵,无可议矣,然其词情景迂滞,句意平实,乏飞动之气,无婉约之致,当时即有“泥美人” 之诮,此其毕生词学之失,在有学识而乏才情。

戈氏此书原刻本枣版已毁于咸同兵燹,传本绝少。余所有者为杜文澜校注本。杜氏晚年校订此书,为之重刻,刻事未竣而杜逝世,其姻娅金吴澜继志成之,卷端有光绪十一年金氏序,详其始末。重刻本序次、字句,悉依旧本,惟每卷后戈氏跋语,略有删汰。杜氏校注,刊于书眉,大多皆考校格律音韵之语。盖杜氏词学,亦在此也。校注中又举诸家词句二十馀处,以为戈氏妄改,以就其韵律之说。余尝取各家刊本及选本,一一为之覆核,知戈氏所录,多有旧本可证,并非臆改,然亦有数处惟见于戈本,则杜校信矣。

余所得别有一本,为蒙香室刻本,亦刻于光绪十一年六月。书前后无序跋,王敬之序及戈氏自题湘月词,亦均削去。第七卷后附刻《玉田先生乐府指迷》五页,实乃张炎《词源》下卷之节录本。按秦恩复于嘉庆十五年据元钞本刻《词源》上下卷,始纠正陈继儒、姚培谦之误。至道光八年,又依戈氏校订本重刻之。可知嘉道之间,戈氏已见《词源》全本,且用功校订之矣,何以附刻于此书之后,仍误称《乐府指迷》耶?且杜文澜重刻本并无此附录,杜氏题识中亦未言删去此文,然则此乃蒙香室妄自增入,必非戈氏原本所有也。

(三九)微云榭词选

《微云榭词选》五卷,清樊增祥辑。光绪三十四年戊申望江诵清阁铅字排本,用有光纸印。卷首有光绪四年戊寅樊增祥自叙,称此书“意在补宛邻之阙遗,作词林之南董,无俾筝琶之响,糅乎正始之音。其已见《词选》者不录,录其未收者,自唐及元,凡一百四十三家,都四百二十九首。间加诠注,密勘丹黄,小舫巾车,不离怀袖;花朝雨夜,每伴香灯,非曰灾梨,聊同嗜枣,出而问世,其犹俟诸?”

可知此书乃补充宛邻《词选》及董毅《续词选》而作,故选录宗旨,亦继承之。卷一为唐、五代词,卷二为北宋词,卷三以下为南宋及金元词。书成,秘之箧中,其弟子望江余诚格录得稿本,以为“精讨锱毫,核量文质,前路有导,玄灯在斯。” 遂于光绪三十四年戊申七月七日序而排版,以传于世,已在樊氏成书后三十年,时樊氏已谢世矣。樊序云:“间加诠注,密勘丹黄。” 可知原有评解,今排印本惟作者下间有小传,文字异同,篇什互见者,偶有余氏校注,此外别无所谓诠注者,盖余氏付印时悉删去之矣。

晚清词人,颇喜选录,以寄其论词宗尚。各矜手眼,比类观之,亦可见当时词坛趋向。其有诠评者,尤足为词品别录。惜其书今多不传,视古书更为难得。樊山老人此书,四十年来,余仅得此一本,讯诸词家,皆云未闻,故为之著录,恐后人将不知有此书也。

(四〇)箧中词

《箧中词》六卷,《续集》四卷,清仁和谭献仲修纂录。卷首有光绪四年立秋日谭献自序,略谓“至于填词,仆少学焉。得本辄寻其所师,好其所未言,二十馀年而后写定就所睹记,题曰《箧中》” 。又有光绪八年壬午秋金坛冯煦序,其言曰:“仲修有《箧中词今集》之选,始自国初,迄于并世作者,而以所为《复堂词》一卷附焉。刻于江宁,属为校字。是选与青浦王氏、海盐黄氏颇有异同,旨隐词微,且出二家外。其题词名者,从别集,仅题名者,从诸家选本。第就箧中所存,甄采百一,布之四方,以为喤引。续有所得,则仿补人补词之例。”

此书刻于光绪八年秋七月,然不可知正续二编是否同时所刻。第一至五卷每卷第一页第一行有“箧中词” 书名刻于上,又有“今集一” 至“今集五” 刻于下。此“今集” 二字殊不可解。冯序称书名为《箧中词今集》,刻本则分刻其名于上下,亦不知何意。二序各述此书宗旨及选例,其言亦不尽合。谭序之意,似谓箧中所贮二十年来抄录所得,写定成编,故命曰《箧中》,冯序之意,则以为但就箧中所存书选录成编,故曰《箧中》。二说未知孰是?

第六卷首页第一行,上刻《复堂词》,下刻《类集五》,盖以此卷为其《复堂类集》之第五卷也。然版口则刻曰“词六” ,又为《箧中词》之第六卷矣。《续集》四卷,每卷首页第一行上刻“箧中词” ,下刻“今集续” ,“今集续二” 、“今集续三” 、“今集续四” 。然则此书名实为《箧中词今集》,续者,“今集” 之续编,而非《箧中词》之续编也。此“今集” 之义,甚不可解,岂因唐人元结有《箧中集》之撰,故别之为“今集” 乎?然元氏书称《箧中集》,非《箧中词》也。《箧中词》未尝有旧集,则何为乎有“今集” ?一书之中,卷帙标题,混乱至此,亦罕有其比。

复堂论词,一宗常州,集中选茗柯、止庵词皆至十首,评语中备致倾倒,其选词标准,亦用比兴、寄托之说。然于嘉庆以前诸家词,则又不得不尊重当时风气。其选朱竹垞词十八首,陈其年词九首。论曰:“锡鬯、其年出而本朝词派始成,顾朱伤于碎,陈厌其率,流弊亦百年而渐变。锡鬯情深,其年笔重,固后人所难到,嘉庆以前,为二家所牢笼者,十居七八。” 选厉樊榭词亦十八首,论曰:“填词至太鸿,真可分中仙、梦窗之席,世人争赏其饾饤窳弱之作,所谓微之讥碔砆也。” 又曰:“浙派为人诟病,由其以姜张为止境,而又不能如白石之涩,玉田之润,录乾隆以来词,慎取之。” 此复堂于二派之间,折中之论也。

此书于辛亥革命前后三四十年间,曾风行一时,以为清词选本之精要者。然其书实不得谓之选本,盖其从别集选录者极少,嘉庆以前词,大多从王、黄二家《国朝词综》中抄撮,嘉道以后,多以朋好传钞一二词录存之,几有存人之意。《续集》四卷,皆取资于丁氏《国朝词综补》。卷中补人补词,凌乱失序。故自题其书为“纂录” ,不敢蒙一选字。其自序谓“得本辄寻其所师,好其所未言,” 此二语亦不甚可解,岂自知其抄录之际,宗旨不严,故为此惝恍之辞耶?

复堂为晚清词家,以此书负盛名。其论词亦颇有精警语,然于其时辈,不免世情,辄多过誉。又所录诸词,以集本校之,文字多有异同,岂所得录稿,已有讹夺,抑复堂以己意改之?瑕不掩瑜,此书之谓也。

(四一)宋六十一家词选

《宋六十一家词选》十二卷,清金坛冯煦选录,宝应成肇麐审定,光绪十三年丁亥刻本。卷首有冯煦自序,略谓“少时于宝应乔笙巢先生处见毛晋刻《宋六十一家词》,始知其为宋词之渊薮。逾三十年始从宿迁王氏池东书库假得一编,读之三月,未尝去手。念离乱之余,此书或为煨烬,以得之之难,而海内传本不数数觏也,乃别其尤者,写为一编,复邮成子漱泉审正之。再写而后定,遂寿之木,以质同好” 云云。是此书乃毛氏汲古阁刻《宋六十一家词》之选本,仍按毛刻次序,就各家集中选十之一二,所选极精,可为毛刻之简编。当时毛刻全帙至不易得,此书既出,颇为词家称赏。今则毛刻已有影印,排印诸本,购致不难,然此书犹当珍视,盖已抉取菁英,汰其凡下,实宋词选本之至善者也。卷首有《例言》十六页,乃冯氏对诸家词之评论,颇多精到语。唐圭璋纂《词话丛编》,录取此评语,题为《蒿庵词话》、近来更有单刊本矣。

冯、成两家,皆清季词人之宗尚唐、五代、北宋者,成肇麐有《唐五代词选》,可与此书合璧。此书版刻极精好,近年亦已不易得矣。

(四二)词则

《词则》二十四卷,清丹徒陈廷焯选评。廷焯,字亦峰,生于清咸丰三年(1853),卒于光绪十八年(1892),年仅四十。廷焯幼而好词,弱冠,从其乡人庄棫学为词,初从浙派说,以姜、张为师法,后从常州二张,以唐、五代、北宋词为正宗,作《白雨斋词话》,以申张氏之说,于词之风格主雅正,于词之内容,主有比兴,有寄托。又提出沉郁顿挫为词之气骨。其书既出,天下翕然,以为“词话” 中旷古之作。

廷焯以张氏《词选》篇幅过狭,不足以见诸贤面目。且去取之间,亦有失当。遂别选历代词为《云韶集》二十六卷,其宗旨大凡,具见于其《词话》中。晚岁,自病其书芜杂,改弦更张,为《词则》四集,二十四卷,书成二年,遽以病没,稿藏于家,子孙世守之,至一九八四年夏,始由上海古籍出版社用原稿影印出版,世间遂有传本。

《词则》分为四集:曰《大雅集》六卷,选词五百七十一首。曰《放歌集》六卷,选词四百四十九首。曰《闲情集》六卷,选词六百五十五首。曰《别调集》六卷,选词六百八十五首。总计全书四集、二十四卷,词二千三百六十首,亦可谓词选之繁富者。然此书佳处,在评不在选也。

《词则》四集,集各有序,述其区分之意。卷端有总序,又撮其大要言之。其言曰:“自唐迄今,择其尤雅者五百馀阕,汇为一集,名曰《大雅》。长吟短讽,觉南邠雅化,湘汉骚音,至今犹在人间也。顾境以地迁,才有偏至,执是以寻源,不能执是以穷变。大雅而外,爰取纵横排奡、感激豪宕者四百馀阕为一集,名曰《放歌》。情态极妍、哀感顽艳者六百馀阕为一集,名曰《闲情》。其一切清圆柔脆、争奇斗巧者,别录一集,得六百馀阕,名曰《别调》。《大雅》为正,三集副之,总名之曰《词则》。求诸《大雅》,固有馀师,则遁而之他,亦即可于《放歌》、《闲情》、《别调》中求大雅,不至入于岐趋。” 由是可知,陈氏选词,以雅正为归,《大雅》一集,固其心目中以为词之最为雅正者,即《放歌》等三集,虽不入正宗,亦不失其为变风、变雅也。

陈氏于所选词,几乎每词皆有眉评,议论均有卓见,不拾人牙慧。其评论宗旨,亦重在于扶雅放郑。其评朱淑真生查子(年年玉镜台)词云:“宋妇人能词者,自以易安为冠。淑真才力稍逊,然规模唐、五代,不失分寸,转为词中正声。” 即此一例,可见其论词趋向。陈氏此书,自序于光绪十六年五月,后二年,即下世。此稿湮沉百年,不得令光宣诸词老见而讨论之。惜哉!

(四三)湘绮楼词选

《湘绮楼词选》三卷,湘潭王闿运选,卷端有清光绪二十三年丁酉立冬后八日王闿运自序,略谓“早岁与孙月坡同客南昌,颇闻绪论,识其门径,及至成都,年垂五十,与及门诸子谈艺,间及填词,稍稍为之,则阑入北宋,非复前孙氏之宗旨。然箧中故无词本,仅有三十年前孙曼青所赠《绝妙好词》,其词有规格,不入苏黄粗鄙之音,犹孙说也。又十馀年,杨氏妇兄妹学诗之功甚笃,然未秀发。余间为女妇言:亦知有小词否?靡靡之音,自能开发心思,为学者所不废也。周官教礼,不屏野舞缦乐,人心既正,要必有闲情逸致,游思别趣,如端坐正襟,茅塞其心,以为诚正,此迂儒枯禅之所为,岂知道哉。其后主船山书院,日短得长,六时中更无所为,爰取《词综》览之,所选乃无可观。姑就其本,更加点定。馀暇又自录精华名篇,以示诸从学诗文者,俾知小道可观,致远不泥之道云。”

王闿运,字壬秋,晚清经师之兼达文学者。其诗文以汉魏为宗,华腴而有骨力。此序则明其论词宗旨,盖颇厌朱竹垞、孙月坡力宗南宋之说,以《绝妙好词》、《词综》为无足观,遂有此选,鼓吹晚唐、北宋,甚至谓靡靡之音,亦学者所不废,此从来经师儒士所不敢言也。其书不分卷次,但有前编、续编、本编之别,故今以为三卷。

前编选录后唐庄宗至南宋人词四十一首,后编选录南唐冯延巳至南宋人词十一首,本编选录南宋张孝祥至元仇远词二十四首。续编殆是增补前编,本编则其义未详,所选皆晚宋诸家词之流利显豁者,盖仍以北宋标格取之也。三编之中,吴文英仅取风入松(听风听雨)一首,张炎词无一首入选,辛弃疾则去其高亢豪放者,其宗旨由是可见。盖以为南宋词之本色,在此而不在彼也。

所录诸词,皆用密圈标其警句,且大多有眉批,胜义妙绪,随在而有,足以启发学者。然王氏好改字,而所改实不佳。如周邦彦少年游“纤指破新橙” ,王氏改指作手,批云:“手原作指,则全身不现,作手乃有两人对坐。” 又欧阳修临江仙“燕子飞来窥画栋” ,王改窥为归,批云:“原钞作窥画栋,垂帘矣,何得始窥?且此写闺人睡景,非狎语也。岂有自嘲自状之人,因垂帘不能归栋,故窥也。” 又苏轼念奴娇“小乔初嫁了” ,王改了作与,批云:“嫁了,是嫁与他人也,故改之。” 又水调歌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王改有作惹,批云:“作有则语意臲卼,又与下二有字犯,为改一惹字。” 如此之类,皆可一噱。范仲淹御街行“都来此事” ,王批云:“都来,即算来也,因此字宜平,故用都字,究嫌不醒。” 按:都来即算来,是也。然此乃宋人常语,诗词中数见不鲜,非因宜平而改用都字也。王氏熟于汉魏语词,而于宋元人语,似犹茫昧,其何以读词曲哉。

此书原刻本未见,余所得者乃原刻本之石印翻本,题“丁巳季秋月湘绮楼藏版” ,乃一九一七年,是成书后二十年始雕本也。

附记

《历代词选集叙录》共四十三篇,皆作于一九六二至一九六五年间。其时余耽于词学,阅词籍甚多。每得一书,必为著录。词选之类,成此四十三篇。自一九八一年本刊创始,逐期发表,至此结束。

明清二代,词之选家甚多,余所得见,仅其一部分之著于耳目间者。清康熙间有傅燮诇之《词觏》及《诗馀类选》,先著、程洪合选之《词洁》六卷;嘉庆间有刘逢禄之《词雅》五卷;道光中有戈载之《绝妙近词》十卷;同治初有杨希闵之《词执》八卷,外集六卷。或知其名而恨未见,或早年见过而失于著录,今亦不及补叙。

别有地方词选,如《曲阿词综》、《松陵绝妙词选》、《常州词录》诸种,虽尝经眼,以其志在存人,备郡邑文献,无补于词学,故未著录。

辛亥以来,自梁令娴之《艺蘅馆词选》、朱古微之《宋词三百首》、胡适之《词选》以迄当代诸家所选,卷帙亦已夥颐,然月旦时人,余则岂敢,故亦舍而不录,以俟后生。

一九八六年七月,舍之施蛰存记。

(以下未出版)

(四四)绝妙好词七卷 项氏群玉堂刊本

此书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一字,版刻甚精,卷端有雍正己巳七月澹斋项絪序,述其刻书源起,次为题跋附录一页,目次三页。正文每卷末有勘定者姓氏:卷一项絪,卷二陈撰,卷三徐逢吉、厉鹗,卷四金士奇,卷五赵昱、江潆,卷六洪正治、程鸣,卷七末页阙失,不知谁某。其人多籍钱塘,则此本殆刊于浙中,盖《绝妙好词》第二刻也。

(四五)汇选历代名贤词府全集九卷附周德清中原音韵一卷 上海图书馆藏

明新都鳙溪逸史选编,一得山人点校。卷首序佚,存《叙略》十二则;卷末有嘉靖丁巳中秋日一得山人跋,后有汪氏惟稣印。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白口单边。凡诗馀小令二卷、中调二卷、长调四卷,别集、附集共一卷,盖坊贾以《草堂诗馀》为底本而加以增辑者。其《叙略》之一云:“长短句名曰曲,取其曲尽人情,惟婉转妩媚为善,不以豪壮语为尚。如岳武穆、文文山、汪文节公、谢叠山诸公之作,则又忠义所发,感激人心,不可以常例编也。为别集,是以豪放之作别为一卷,不与《草堂》旧词同科。附集则集句、回文诸什体也。”

附罗振常跋

《历代名贤词府》九卷附元周德清《中原音韵》一卷,明嘉万间刊本,题鳙溪逸史编,不著姓字。盖明时坊间纂录,以《草堂诗馀》为底本而加以增辑者。观其以刘龙洲为明人,浅陋可知。自来词目及藏书目皆未见著录,殆以坊刻斥之也。顾其所辑既多,所录又皆旧本,今日名家词集脱逸者多矣,以此等选本校之、补之,必非无裨。《草堂》亦为坊本,然后世言词选者,无不与《花间》并称。盖当时名家专集俱存,徒见其东纂西录,未有伦纪;及阅时既久,专集多佚,乃见增重,固未可以坊刻轻之也。丁巳中秋后二日上虞罗振常志于蟫隐庐。

(四六)花草新编 抄本残存四册(卷三、四、五,又残卷)上海图书馆藏

抄本,半页九行,行十八字,题“射阳吴承恩汝忠甫纂辑” 。以小令、中调、长调分类,所选多北宋人词,惟邓中斋《唐多令》一阕为宋遗民之作。

(四七)词的

明刊本《词的》四卷,题茅暎远士评选。半页九行,行十八字。有骈文序,皆浮艳语,于词学无所阐发,缺失篇末作者署名,亦无从知刊本岁月。第一卷佚十四页,未能抄补。第一、二卷小令,第三卷中调,第四卷长调。选录温飞卿以下至周永年、马浩澜诸家词,宗旨仿佛《花庵词选》。远士评语不多,著于书眉,殊肤浅,无精辟语,词文、主名时有舛误,然所收宋人词与别本少有异同,亦可备参校也。此本为徐积馀、林子有旧藏,有两家藏书印。一九五六年林氏书散出,因从秀州书屋得之。

(四八)熙朝咏物雅词十二卷

南汇冯金伯墨香编次。此书卷端有嘉庆戊辰长至后三日冯金伯自序,又凡例九条。其序略谓“咏物之词,唐及五季,绝无仅有,至宋而盛。其最著者,如林君复、欧阳永叔之咏草,苏长公之咏杨花,史梅溪之咏燕,张功甫之咏蟋蟀,姜白石之咏梅,皆脍炙人口者。至晚宋则有宛委山房之咏龙涎香,浮翠山房之咏白莲,紫云山房之咏莼,馀闲书院之咏蝉,天柱山房之咏蟹,一调数题,工力悉敌,总名之曰《乐府补题》,又为咏物词之大观矣。予曾辑宋元明三朝咏物词为一编,采撷未周,旋有《熙朝乐府雅词》之役。因念我朝词学大昌,词人杰出,即如追和《乐府补题》,广之续之,其散见于诸家集中者,光熊熊然不可掩。于是按调寻题,悉心搜剔,得词七百馀首,厘为十有二卷” 云云。所收多三吴两浙词家之作,局于知见故也。辑咏物词为一编,似当以物为纲,使读者得胪列诸家同题之作,以为参比。今仍依调分,遂觉漫无次第,此其失也。书半页十行,行二十一字。墨香所纂书有《词苑萃编》流传较多,此本已不经见。书表页题名右方有广告二行云:“《熙朝乐府雅词》、《咏物雅词二编》二种嗣出。” 然均未尝见。

(四九)玉琼集

《玉琼集》十二卷,清吴县朱和羲编纂,有光绪七年自序,谓“词选旧有蒋氏《昭代词选》、姚氏《国朝词雅》、王氏《国朝词综》、孙氏《绝妙近词》四家。别有戈氏《续绝妙好词》及黄霁青《续词综》,俱未竣事,稿本散失。因于咸丰辛酉避乱乡居时,藉旧存各家专集并友朋稿本,苟未收入前四集中者,选其优者录之,得四百馀家。丙子春,友人迻赠黄韵甫《国朝词综续编》二十四卷,遂汰其复出者,又别增续得诸家词,犹有一百六十五家,成书十二卷。取《花间集序》‘镂玉雕琼’语,名之曰《玉琼集》” 云云。

朱和羲有《万竹楼词》一卷,皆秀才语,甚凡俗。此书所录,优者殊不多,盖广徵同时朋辈所作入录,但求成书而已。其书不知有无刻本,未见著录。所谓“别增续得诸家词” ,其后又为丁杏舲《词综补编》所取资。今丁氏书亦不易得,此书尤不行于世。吾友周迪前尝钞得一本,余从而假观,始得著录之。

(五〇)国朝词综补五十八卷 无锡丁绍仪杏舲辑 光绪戊戌张僖以原版校补重印

丁氏《词综补》五十八卷,于光绪九年刊印于闽中,未几而丁去世,家什萧然,眷属留滞闽南,无以为归计,遂以所刻书版求售。《词话》版归张蕴梅,《词综补》版以百金售之玉涶词人张僖,张复细加校雠,改补完整,重印以行,即此本也。

(五一)国朝金陵词钞八卷附闺秀一卷 陈伯雨辑 秦际唐序 光绪廿八年三月刊

此书采摭九十一人,又闺秀十五人,共词一千一百六十二首。然第一卷录汪世泰词九十二首;第二卷录严骏生词一百又二首;第三卷录邓廷桢词一百又一首;第四卷录汪士铎词七十九首;第五卷录何兆瀛词一百八十首;第六卷录汪度词四十三首,又许宗衡词四十八首;第七卷录濮文昌词九十八首;第八卷录端木埰词四十一首,又杨长年词二十一首。此十家之作,已及八百又五首,占全书五之四矣。其余诸家词,散入各卷,殆成附骥,又闺秀词不列卷次,皆体例之不善也。

[1] 知圣道斋旧藏李西涯辑《南词》中,亦有《草堂诗馀》,未见著录,不知是何本。

三 别集

(一)南唐二主词叙论一 版本

南唐二主词见于宋人著录者仅二本:尤袤《遂初堂书目》有《李后主词》,无说明,不详其版本、内容。陈振孙《直斋书录》有长沙刻本《南唐二主词》一卷,解题云:“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撰。卷首四阕:《应天长》、《望远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尝书之,墨迹在盱江晁氏,题云‘先皇御制歌词’,余尝见之,于麦光纸上作拨镫书,有晁景迂题字,今不知何在矣。馀词皆重光作。” 可知其书中不分中主、后主,惟前四阕为中主所撰,据晁氏所藏后主写本录入。此二宋本原刻,今皆未闻遗存。

今世所传南唐二主词古本,有明万历庚申(1620)谭尔进刻本《南唐二主词》一卷,有谭氏序,未说明其版刻来源,但云“是集世所传南唐二主词” ,可知为当时通行本。此书今有赵万里影写复刻本。又有常熟吕远墨华斋本《南唐二主词》一卷,亦万历庚申年刻,目录后附《直斋书录解题》一则。又吴讷《百家词》中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李西涯辑《南词》中亦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汲古阁有《南唐二主词》钞本一卷。此为明本之已知见者。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无锡侯文灿刻《名家词》十种,内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此本流传不多。至光绪中,江阴金武祥辑刻《粟香室丛书》,用侯刻本《名家词》复刻之,列为丛书之一。同时,无锡刘继增得吕氏墨华斋本,又得汲古阁所藏钞本,合侯刻本相校,则编次全同,惟侯刻已分题中主、后主。吕本卷末增益《捣练子》一首,注云:“出升庵《词林万选》” ,此则显为吕氏所补入者矣。此外所有注引,三本皆同,可知犹存宋本之旧,或即直斋所著录之长沙本也。刘继增取三本及诸选本校其异同而为之笺,别录补遗八首,附于后,称《南唐二主词笺》,是为二主词有笺本之始。其书刻成于光绪二十年(1894),仅硃印数十本,未及墨刷,而版片遽毁。一九一八年,无锡图书馆据所藏硃本用铅字排印,有徐彦宽跋,叙其始末。

宣统元年(1909),王国维得知圣道斋藏旧钞李西涯辑《南词》本《南唐二主词》一卷,以诸选本相校,作《校勘记》,又辑录补遗词十二首,写定为《南唐二主词》一卷、《补遗》一卷、附《校勘记》,收入《唐五代二十一家词辑》中。同时,番禺沈太侔又以此本收入《晨风阁丛书》中,此所谓《南词》本也。此本与谭、吕两刻内容全同,盖同出一祖本者。王国维考定此为南宋初辑本,疑即《直斋书录》所著录之长沙书坊本。

康熙四十八年(1709)刊成之《全唐诗》,有南唐嗣主词三首,后主词三十五首,不知出于何本。康熙五十四年刊成《词谱》,其中收有南唐中主《望远行》词,注云:“从二主词原本校定。” 又于《采桑子》调名下注云:“李煜词名《丑奴儿令》。” 又《玉楼春》调名下注云:“李煜词名《惜春容》。” 此所谓原本皆与谭、吕、毛诸本不同,可知当日馆臣必有别本参校,然今竟不知其为何本也。

一九二一年,刘毓盘在北京大学主讲词学,曾校辑唐宋金元词六十卷,内有《南唐二主词》一卷,凡中主词三首,后主词四十六首,所据者为清人朱景行从《永乐大典》录出之《全唐诗》本。此本余未尝见,亦未见著录,仅见于刘氏跋文。刘氏《校辑唐宋金元词》有北京大学排印本。王仲闻云:“朱景行《南唐二主词集》辑自《历代诗馀》,非《永乐大典》。《全唐诗》所收二主词亦不自《永乐大典》录出。” 见《南唐二主词校订》。

一九三一年,林大椿汇录《唐五代词》,其中所收南唐二主词,用王国维校《南词》本,惟于王氏补遗诸作,略有去取。此书有商务印书馆排印本。

以上为明清以来南唐二主词版刻流传之大略。刘继增、王国维、刘毓盘于二主词之校录,用功最勤,然刘继增不知有《南词》本,王国维不知有吕本,刘毓盘不知有毛钞本。若谭尔进本、吴讷《百家词》本,发现较晚,又为三家所不及见。故其所校,犹有缺失。一九三六年,唐圭璋尝荟蕞诸本,参究得失,成《南唐二主词汇笺》一卷,附以二主年表,论评集录,其本最善。

近年则有王仲闻撰《南唐二主词校订》,以吕远墨华斋本为主,据所见诸本校订其文字异同,亦兼及作品真伪之考证。又有詹安泰取二主词逐首加以注释、校勘,冠以长序,于二主词之思想、艺术多有阐发。其书名《李璟李煜词》,所据者亦王国维辑补本而小有更张之。

二主传记则有马、陆二家《南唐书》在。《吴越备史》、《江南馀载》、《江南野史》诸稗史及宋人笔记中,亦往往有二主遗事。唐圭璋始作《二主年表》,罗罗清疏。夏承焘作《南唐二主年谱》,于二主之为国君、为词人,钩稽群书,互有发明,最为详赡。

二 考词

《南唐二主词》吕本、谭本、《南词》本、吴讷本、毛钞本,同出一源。吕本除增入从《词林万选》辑录之《捣练子令》一首外,其他本文及注引,最存宋本之旧观。目录后又附《直斋书录解题》一则,以说明前四首为中主词,更可知此即依长沙书坊本复刻者。此本所录中主词四首,后主词三十四首(内不全者六首),其来源凡三:

(一)录自当时所传后主手迹本

中主词四首:《应天长》、《望远行》各一首、《浣溪沙》二首,据晁氏家藏后主手迹录入,有后主题字云:“先皇御制歌词。” 则此为中主所作,无可疑矣。然原书注此语于第一首《应天长》题下,或疑所谓“先皇御制歌词” ,仅此一首而已。幸陈振孙尝见此墨本,知所注乃指卷首四阕,故于“解题” 中说明之,且云“馀词皆重光作” ,可知原本虽有此注,而编列时未有区别。若使无直斋解题,则至今或以为后三首乃后主词矣。《浣溪沙》二首,《尊前集》、《花庵词选》、《古今词话》均误属后主,可知当时辗转钞录,均不知有此墨迹本也。

后主词《浪淘沙》一首据池州夏氏藏墨迹。《采桑子》、《虞美人》,据王季宫家藏墨迹。《玉楼春》、《子夜歌》,据曹功显节度家藏本。《谢新恩》残词六首据孟郡王家藏本。此十一首外间均无著录,可信其为后主所作。惟《阮郎归》“东风吹水日衔山” 一首,前有“呈郑王十二弟” 一行,词后有注云:“后有隶书‘东宫书府’印。” 此当是依墨本过录者,然未说明所从来。此词之后,为传自池州夏氏之《浪淘沙》一首,岂此词亦得于夏氏耶?王国维录此词时颇有疑惑,其跋语云:“按《五代史·南唐世家》,从益封郑王,在后主即位之后,此既云‘呈郑王’,复有东宫府印,殊不可解。不知史误,抑手迹伪也?” 其后王氏得见蜀石经宋拓本残卷,其卷首有篆文“东宫书府” 方印,始考定此印乃宋钦宗青宫之物,隶书则为篆书之误。曹功显即曹勋,孟郡王即孟忠厚,王季宫未详其名。从而考定《南唐二主词》编成当在绍兴之季,曹功显拜节度之后,加太尉之前。如是则“东官书府” 印与“呈郑王” 之间并无矛盾。以上为王氏论断。然余以为后主作书赐其弟,而题曰“呈” ,仍有可疑。此词又见于冯延巳《阳春集》,题作《醉桃源》。又见于欧阳修《近体乐府》。又见于《兰畹曲会》,云是晏殊作。如是则此手迹恐是伪托,犹未可定为后主所作。

(二)从《尊前集》采录者

《尊前集》有李王词五首,又有李王词八首,又有李王词一首,共十四首。其中《浣溪沙》二首乃中主词,误以为后主作。盖宋人称“李王” ,皆指后主也。《更漏子》二首“金雀钗” 、“柳丝长” ,乃温飞卿作,见《花间集》,此亦误入。其他十首,皆后主作。此本悉数采录,惟《更漏子》第一首“金雀钗” 亦予录入,似未考其同为温飞卿词。《望江南》二首则并合为一首之两叠。又《子夜啼》“花明月暗” 一首,又见于杜安世之《寿域词》,然马令《南唐书》已言后主乐府有“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之句,《古今词话》亦云后主为小周后作此词,则此为后主所作无疑。或杜安世偶书此词,为后人辑集时羼入,亦未可知。《子夜啼》调名未见出处,此本改题为《菩萨蛮》。《蝶恋花》“遥夜亭皋闲信步” 一首,《本事曲》、《后山诗话》、《草堂诗馀》、《花庵词选》均以为李冠所作。《乐府雅词》以为欧阳修作。惟《尊前集》以为李后主词。《全唐词》、《历代诗馀》从之。按此词亦在欧阳修《近体乐府》中,其为李冠词抑欧阳修词,尚未可定,然必非后主词也。林大椿在《唐五代词校记》中云:“《南唐书》载李冠善吹洞箫,悲壮入云。元宗将召之,会军旅事兴,不暇。周显德中,北游梁、宋,每醉辄登市楼长啸,后不知所终。李冠虽与后主同时,而冠善吹箫,未传有他词于世,且《尊前集》题李王作,则《本事曲》之说,未足证信。” 按林氏此说甚谬。此李冠乃北宋初人,《花庵词选》有李世英词二首,其一即此阕,其二为《六州歌头·咏骊山》。花庵注云:“名冠,山东人。” 是李冠即李世英也。其人与王樵、贾同齐名,著有《东皋集》,今佚。山东长清县学宫旧有《重修文宣王庙记》石刻,李冠撰并书,天禧二年八月十五日立。碑阴有《增修文宣王庙记》,亦李冠天圣四年所撰。可知其人时代稍早于欧阳修。《后山诗话》记王安石盛赞李冠“朦胧淡月云来去” 之句,则此词为北宋李冠作,可以无疑。《本事曲》撰者杨绘与苏东坡同时,其书虽多不实,而此词则可信也。李冠此词,后世选家常有采录,林大椿殚力于词学,乃不知北宋有词人李冠,而以南唐之吹箫李冠当之,可谓失之眉睫矣。总计此本采录《尊前集》中李王词共十三首,并合其二,则为十二首。除去中主二词,则为十首。然此本于《虞美人》调下注云:“《尊前集》共八首,后主煜重光词也。” 此不可解,岂其中有二首原已删去,而为后人重入者耶?

(三)取资于其他选本、杂著者

《临江仙》、《浣溪沙》、《浪淘沙令》取于《西清诗话》。《浪淘沙令》又见于《花庵词选》。《捣练子令》出于《兰畹曲会》(《尊前集》亦有此词,冯延巳作)。《破阵子》出于《东坡志林》。《菩萨蛮》“铜簧韵脆” 见《古今词话》。《乌夜啼》“林花谢了” 见《乐府雅词》,调名《忆真妃》,不著撰人姓名,字句亦小异。或者依别本录入。《长相思》亦见《乐府雅词》,题孙肖之作。此本注云:“曾端伯《雅词》以为孙霄之作,非也。” 可知亦别有依据。

集中未注明出处者:《乌夜啼》“昨夜风兼雨” 一首,《望江梅》“闲梦远” 一首,《菩萨蛮》“蓬莱院闭” 一首,今皆无可踪迹。明人辑《花草粹编》均有之,乃录自此集者也。《望江梅》一首实是《望江南》二首,误合为一,又误“南” 为“梅” 也。

二主词之先见于北宋人书如《尊前集》、《兰畹曲会》、《本事曲》、《古今词话》、《西清诗话》者,文字已多异同,入南宋则《草堂诗馀》、《渔隐丛话》、《花庵词选》诸书所载亦不一。至后世则《草堂诗馀》版本滋多,所录二主词递有增益;明人所编《词林万选》、《花草粹编》、《词统》、《词的》诸书,均各有窜改。故今日而求二主词原本,已不可得。诸家校辑,亦莫能定孰为主本,只能以意为去取,择善而从。

王国维以此书注中引曹功显节度、孟郡王、曾端伯诸人,考定此书之编辑者当在绍兴之季,曹功显已拜节度之后,加太尉之前。余以为此但可考定《玉楼春》、《子夜歌》、《谢新恩》诸词传录之年限,而非此书编刊之年代也。《临江仙》残阕后原注引用《西清诗话》一条,其下并有按语,此按语乃苕溪渔隐胡元任之言。因知此词此注乃录自《渔隐丛话》,则此书编集之年代,必在《渔隐丛话》版行之后。考胡元任自序其《丛话》前集六十卷在绍兴十八年戊辰(1148)春,其后官闽中,及归苕溪,又撰后集四十卷,序于丁亥,则为乾道三年(1167)矣。今世传本于前集序文后有“绍兴甲寅槐夏之月陈奉议刊于万卷堂” 一行。甲寅乃绍兴四年(1134),其时元任尚未命笔撰此书,岂能先已刊版?此“绍兴” 二字必“绍熙” 之误。绍熙五年,岁次甲寅(1194),此陈奉议为《渔隐丛话》刊版之年也。窃以为《南唐二主词》之编集,当在绍熙五年以后,而长沙书坊刻此集,当在宁宗朝,故不得谓之南宋初也。

三 辑补

南唐二主词补遗之辑,始于吕远。其刊本末有《捣练子》“云鬓乱” 一首,其他诸本俱无,可见是吕远据《词林万选》补入。其后刘继增又补入八首,王国维补入十二首,其九首与刘辑本同,实增入三首。唐圭璋又增入一首,共十三首。此十三首,十之七皆非后主词也。兹分别考论之。

《捣练子》一首,吕本注云:“出升庵《词林万选》。” 刘、王二家从之。然此词《词林万选》以前未见选录。“斜托香腮春笋嫩” 之句,宋人尚不肯为之,而况唐五代人?显是明人俗曲中语,或竟是升庵伪撰,必非后主作也。

《浣溪沙》第一首“风约轻云” ,刘、王二家均据《草堂诗馀》补入,以为中主作。按洪武本、荆聚本《草堂诗馀》所载此词,题下均无作者姓名。惟此词前适为李璟“手卷真珠” 一首,汲古阁本《草堂诗馀》始在此词下题李景作。沈际飞订正本《草堂诗馀》则题为苏东坡作。又注云:“旧刻李景,误。” 汲古阁刻《东坡词》“浣溪沙” 题下注云:“旧刻四十五首,考‘风压轻云贴水飞’是李后主作,‘玉碗冰寒滴露华’是晏同叔作,俱删去。” 然而元延祐本《东坡乐府》中有此“风压轻云” 一首,而诸本二主词中均不收此作,诸家选本亦未见有以此为后主词者。至于“玉碗冰寒” 一首则实在《珠玉词》中,而延祐本《东坡乐府》则无有。可知“玉碗冰寒” 确为晏同叔作,毛氏删之,是也。“风压轻云” 则确为东坡作,毛氏删之,误也。刘、王二家以此词补入二主词,亦误也。

《浣溪沙》第二首“一曲新词” ,洪武本、荆聚本《草堂诗馀》皆在苏东坡一首之后,亦未标作者姓名,惟词后附《苕溪渔隐丛话》一则,已说明此为晏同叔词,至汲古阁刻本则题李景作,盖误以“手卷真珠” 一首以后之二首亦为李璟词也。此词为晏殊著名之作,刘、王二家不容不知,乃据谬本《草堂诗馀》补入二主词,何也?

《乌夜啼》“无言独上” 一首,仅见于《花庵词选》。花庵录后主词六首,其《山花子》(即《浣溪沙》)二首乃中主词,误属后主。《虞美人》、《清平乐》、《浪淘沙》三首皆已入《南唐二主词》,惟此首未经采入。《花庵词选》序于淳祐九年己酉(1249),刊本流传,当更在其后。《直斋书录》有《草堂诗馀》而无《花庵词选》,可知其书年代更迟。此时长沙本《二主词》必已刊行,花庵或犹未见,故不能订正《浣溪沙》之误属后主。至此阕则编《二主词》者未及见,故未采入。花庵从何处得此词,今亦无可考,然花庵评云:“此词凄惋,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 其来历亦似无可疑,且又明定为后主入宋后之作,此阕固当补入也。

《更漏子》“柳丝长” 一首,见《花间集》,温飞卿词也。惟《尊前集》误作李后主,刘、王二家录入补遗,皆不信《花间集》而信《尊前集》,异哉!

《长相思》“一重山” 一首,刘、王二家均据《草堂诗馀》录补。王本注云:“别见邓肃《栟榈词》。” 检洪武本、荆聚本《草堂诗馀》,此词编在李太白《忆秦娥》之后,题下未标作者姓名。汲古阁本及沈际飞本则均作李后主“秋怨” 。可知是明人类编《草堂诗馀》时所标,亦不知何所依据。邓肃,字志宏,北宋人,卒于绍兴时。其《栟榈词》集中有《长相思令》三首,其首章即此词。其二章云:“一重溪,两重溪,溪转山回路欲迷,朱阑出翠微。梅花开,雪花飞,醉卧幽亭不掩扉,冷香寻梦归。” 其第三章亦类此。三词风格一致,皆邓一时所作无疑,俗本《草堂诗馀》不可信也。

《柳枝》一首,据《墨庄漫录》所载后主手迹录补,刘辑本题作《杨柳枝》。此实七言绝句,歌诗也。唐人多编入诗集,《全唐诗》亦收入后主诗作中。辑《二主词》必亦以为诗而不取。然《花间集》亦收七言《杨柳枝》词,则以此首补入,亦有例可援。

《后庭花破子》一首,元好问词也。高丽本《遗山新乐府》有此调二首,其一即此。王恽《秋涧乐府》、赵孟頫《松雪词》,亦尝以此调制词。邵复孺《蚁术词选》有《后庭花》二首,亦即此调。唐宋人词中之《后庭花》,皆与此句格不同,可知此乃金元时始行之曲调,冯延巳、李煜安得先为此词?王国维据陈旸《乐书》之妄语,补入后主词,实为大谬。朱彝尊《词综》、张宗橚《词林纪事》均以此词为元好问作。万树以为此调乃北曲小令,故不收此调入《词律》,惟于唐、宋《后庭花》调后附载赵孟頫一首,释云:“此即《西厢》衬残红一曲,带字是衬字。” 盖赵词末句为“带荷叶归去休” ,较诸家所作多一字,明是曲中之衬字也。

《三台令》一首惟王国维辑补本有之。王氏注云:“见《历代诗馀》引《古今词话》。” 按《历代诗馀》并不收此词,惟于《词话》卷中引明人沈雄之《古今词话》一则,称此词为李后主《三台》词。此说不知出处。唐人以“三台” 为歌诗者甚众,大率七言绝句。此首乃五言绝句,要之亦歌诗也。然《全唐诗》所录二主诗中亦不收此作,恐沈氏有误,未可轻信。且即使为后主作,亦不可辑入词集。

《浣溪沙》“转烛飘蓬” 一首见《阳春集》,冯延巳词也。《花草粹编》亦以为冯延巳词。惟《全唐词》及《历代诗馀》题李煜作,未知所据。此词仍以归冯延巳为是。

《渔父》二首,《全唐词》、《历代诗馀》皆以为后主作,刘氏据《古今诗话》补入。王氏据彭元瑞《五代史注》所引《翰府名谈》补入。此二书皆久已亡佚,此条盖从《诗话总龟》所引转录。《总龟》原本亦北宋人所著,较可信。《渔父》词或入诗集,或入词集,固亦两可。然王氏云:“笔意凡近,疑非后主作。” 余亦有同感,或当时已知其误传,故宋人不录也。

《开元乐》一首,见《东坡全集》引述,清光绪中邵长光辑本《二主词》有之,唐圭璋依邵本辑补。按《开元乐》即《三台》。唐人作《三台》,或五言,或七言,或六言,皆绝句体。万红友取六言者入《词律》,是以五、七言者为歌诗也。此标准未免独断。《词律》所取者为韦应物“冰泮寒塘水绿” 一首,此作在《全唐诗》中,亦歌诗也。东坡不知从何处录得此首,论之曰:“李主好书神仙隐遁之词,岂非遭罹多故,欲脱世网而不得者耶?” 按东坡此言,未肯定此为后主所作,“好书” 非好作也。且其所谓“词” ,乃文辞之义,非谓此作是曲子词也。又《开元乐》之名,始于宋代,南唐时尚未有此调名,故此首亦在所宜删。

以上诸家辑补后主词十三首,惟《乌夜啼》、《柳枝》、《渔父》共四首差可入录,此外或伪托,或误其名氏,不足取也。

杨升庵云:“李后主《捣练子》‘深院静,小庭空’云云,辞名《捣练子》,即咏捣练,乃唐词本体也。” 此见其《词品》,然其《诗话》中又云:“复有‘云鬓乱’一篇,其调亦同,众刻无异。尝见一旧本,则俱系《鹧鸪天》。二阕之前,各有半阕:节候虽佳景渐阑,吴绫已暖越罗寒。朱扉日暮随风掩,一树藤花独自看。云鬓乱,晚妆残,带恨眉儿远岫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阑干(其一)。塘水初澄似玉容,所思还在别离中。谁知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日和月到帘栊(其二)。” 此二词绝未见于宋元古籍,盖升庵自造之而诡托旧本也。著《词品》时犹以“深院静” 一首为《捣练子》,未加前四句而为《鹧鸪天》。编《词林万选》时犹以“云鬓乱” 一首为《捣练子》,亦未加前四句而为《鹧鸪天》。然此首已是伪作,吕远不察,据以补入《二主词》。其后又各加四句,改为《鹧鸪天》,自诩得见旧本后主词,以欺世人,此升庵惯技也。然其所增,实为佳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白居易诗也,借用入词,更有韵味。况蕙风极赏其语,以为“虽重光复起,宜无间然” 。词家品藻,固无须别真伪,卿为升庵解嘲可也。然朱景行信升庵妄说,以此二词补入《二主词》,则谬矣。

胡应麟《诗薮》云:“后主诗今存者四首,附《鼓吹》末。与晚唐七言律不类,大概是其词耳。凡词人以所长入诗者,其七言律非平韵《玉楼春》,即衬字《鹧鸪天》也。” 按《全唐诗》辑录后主诗十八首,然无所谓“鼓吹” 者。其七言律诗六首中,句格亦无近词者。胡氏所见,必有别本后主诗,今莫可考。

四 评论

唐诗自王、孟、李、杜而至于昌黎、东野,六朝秾丽之辞,荡涤无馀。诗学趋势,质浮于文。其诗意不能高远者,元轻白俗之病兴焉。昌谷、玉谿,应运而起,致力于藻缋雕饰,齐、梁绝绪,于焉复振。歌诗面目,为之一新。然其势亦不能长久,温飞卿继轨有作,已是强弩之末。遂乃移其技于长短句,居然自张一军,大似虬髯之王扶馀。云礽鼎盛,历韦端己而至于《花间》诸家,蔚为大国矣。南唐偏踞江东,《花间》影响,不甚浓重。然冯延巳犹未能尽祛秾华,不假雕饰,惟后主乃纯用自然,从性情中遣辞琢句,长短句风格,至此又复一变而为雅淡。是故后主之词,于唐五代为曲终奏雅,于两宋苏辛一流则可谓风气之先。从来诸家评论后主词者,虽取喻不同,大率不违此旨。

胡应麟云:“后主乐府为宋人一代开山。盖温韦虽藻丽,而气颇伤促,意不胜辞。至此君方是当行作家,清便宛转,词家王、孟。” 此即谓温韦文采虽饶,而内涵固甚贫乏;后主则情深辞清,方之于诗,犹王维、孟浩然也。

纳兰成德云:“《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贵重。后主兼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 此言《花间》诸词内容浮薄,于读者无所感召,虽复绚丽温润,仅堪把玩而已。宋词之病则反是,意馀于辞,辞不饰义,惟后主能兼具二美,且其情志之表达,又极隐秀,不作直露之辞,故有烟水迷离之致。

周介存云:“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 此言温韦之间,虽有浓淡之别,要之皆事修饰;惟后主则国色天然,不施粉黛。此“粗服乱头” ,喻其天然,非贬辞也。王国维以为介存“置后主于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者矣。” 乃以为介存以严妆为高境,殊未喻介存之意也。

王国维云:“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自句以至于神,即自形式以至于内容。其言盖谓温飞卿词惟有秀丽之字句,韦端己词则有思想内容,故其秀丽在骨。后主则有思想内容而不露圭角,故其秀丽在神。神者,精神也,风格也,亦即成德所谓“烟水迷离之致” 也。

以上诸家论后主词,皆可与鄙见相参,故引述之,略加诠释。此外论者纷如,有合有不合。谭复堂云:“后主之词,足当太白诗篇,高奇无匹。” 以后主比李白,而其取喻则在“高奇” 。又周介存云:“李后主词如生马驹,不受控捉。” 其意亦近似。此说也,余窃有疑焉。后主词风格非放逸者,亦未尝高奇特异,比之李白,似非其伦。陈廷焯云:“李后主、晏叔原,皆非词中正声。” 白雨斋论词,主沈郁顿挫,温柔敦厚,以温飞卿为正声,故以为后主词虽以情胜,终非正声。吴瞿安云:“中主能哀而不伤,后主则近于伤矣。” 此言亦可为白雨斋注释,皆茗柯之偏见也。夫后主之词,情生文者也。飞卿词高处,亦仅得文生情,况犹有文不及情者耶?后主有亡国失位之痛,入宋以后诸作,何尝不沈郁?何尝不敦厚?“诗言志,歌永言” ,论文终当先观其志。温飞卿词,志实浮薄,徒有丽句,乃许以为词中正声。中主无亡国之痛,其词不过赋春恨秋悲,皆词人恒有之情,其哀亦已甚浅,云何能伤?乃许以为胜于后主。此二家之说,皆可议也。

“温柔敦厚” 、“哀而不伤” ,皆孔氏论诗之言。“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 ,此其论诗教之言也。其意盖谓一国之人民,性情温柔敦厚,而不堕于愚顽,则可知其为深受文化教育之民也。“温柔敦厚” ,谓民风也,非谓文艺之思想倾向也。且“温柔敦厚” 亦必须以“不愚” 为限度。“温柔敦厚” 而愚顽无知,亦不足取也。后世论文者,以“温柔敦厚” 为文艺作品思想倾向之要求,又削去“而不愚” 三字,遂使感情激切之作,悉归屏弃。然则又何以解“可以群,可以怨” 乎?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孔氏评《关雎》之言也。《诗序》曰:“《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 此文即疏解孔氏之言。汉儒以《关雎》主题为述“后妃之德” ,故一切疏解,皆本此义。然此诗本文中,实未尝见此义。从毛序所释,则“乐而不淫” 者,谓乐得淑女,乃爱其德,非淫其色也。“哀而不伤” 者,谓哀慕窈窕,而不伤善道。可知所乐者与所淫者为二事,所哀者与所伤者亦为二事。而司马迁论《离骚》,则云:“《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此即误解孔氏之旨而妄为演绎之也。“乐而不淫” ,非“好色而不淫” 也。“好色” 则“淫” 矣。“哀而不伤” 非“怨诽而不乱” 也。既“怨” 又“诽” ,岂能不鼓“乱” 乎?自此以后,文论家辄以“哀” 与“伤” 为抒情之二度,可以“哀” ,而不可极哀,极哀则“伤” 矣。于是“哀而不伤” ,是谓“温柔” ,是谓“敦厚” ,得中庸之道矣。于是二千年来,文艺作品之感情激切者,皆受贬斥。当代文论家或有以此为儒家诗教之病毒而批判之,余则以为此乃儒家诗论之被误解者也。

五 诠释

中主词今仅存四首,皆杰作也。《浣溪沙》二首,尤有继往开来之义。“青鸟” 、“丁香” ,“鸡塞” 、“玉笙” 二联,世人多激赏之,然犹是句秀而已。全词眼目,初不在此。“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还与容光共憔悴,不堪看。” 此二语又质直,又沈挚,无限感伤而出之以自然,似不假思索者,此其所以为高妙也。“风里落花谁是主” ,感盛衰之运,谁执其柄也。李于鳞释云:“言落花无主之意。” 詹安泰释云:“落花随风飘荡,无所归宿,谁是它的主人呢?” 皆似隔靴搔痒,未曾探得本旨。“菡萏” 、“西风” 二句,倒置语也。“还与容光共憔悴” ,此一“还” 字(作“远” 者误),承“菡萏” 句而来,便转到容光,觉李清照“人比黄花瘦” 之句,未免费力。余尝戏效杨升庵,衍此词为绝句二首云:“西风愁起绿波间,菡萏香销翠叶残。还与容光共憔悴,鲛罗掩手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悄无人处倚阑干。”

后主入宋以后所作词,余定为七首:《虞美人》“春花秋月” ,《子夜歌》“人生愁恨” ,《破阵子》“四十年来” ,《望江南》二首“多少恨” 、“多少泪” ,《浪淘沙》二首“往事” 、“帘外” 是也。古来亡国之君多矣,亡国而后犹能寄心翰墨,抒写其亡国之哀者,惟南唐后主而已。“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独自莫凭阑,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 此等词句,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论其文辞,则自然淳朴;论其感情,则回肠九转。非亡国之君不能有此感情;无此感情,亦不能以自然淳朴之言辞动人。然而亡国之君,未必皆能有此感情;有此感情者又未必能以如此淳朴自然之言辞表达之,此后主之所以卓绝千古也。后主之文字功夫,可方陶元亮,性情之沉挚,则过之矣。

鹿虔扆《临江仙》云:“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此亦感伤亡国之词,在《花间集》中,已是凤毛麟角。然观其用字造句,曰“荒苑” ,曰“愁对” ,曰“寂无踪” ,曰“歌吹声断” ,曰“人事改” ,曰“野塘” ,皆刻意作《芜城赋》语,而最后仍明白点出“暗伤亡国” 。刻意勾勒,何等费力,后主不用此一句也。若其感情,则鹿太保毕竟是旁观者,岂如后主之为身受之痛乎?

陆放翁诗云:“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后主词云:“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此同一意境也。故知亡国之恨,未可以旷达遣之。虽放翁所悲为民族之败亡;后主之恨为一姓小朝廷之覆灭,其事固有异,其悲慨之深则一也。

后主承平时所作词,大多皆宫闺狎媟、侧艳意淫之作。《玉楼春》“晚妆初了” ,《一斛珠》“晓妆初过” ,《菩萨蛮》“花明月暗” ,《乌夜啼》“林花谢了” ,《浣溪沙》“红日已高” 诸阕,最为脍炙人口。遣词造语,固是本色当行,其志则惑溺弥甚,不啻为其纨袴政治之供状,不足称道也。然而流风所扇,则秦七、黄九、彭十诸家艳词,皆其苗裔矣。

《乌夜啼》“昨夜风兼” ,《清平乐》“别来春半” ,《捣练子》“深院静” ,《望江梅》“闲梦远” 诸阕又别是一格。所赋悲秋恨别之情,孤舟寒砧之景,均非南朝天子生活中所有之事,此乃偶作寒士语,以郊、岛诗入长短句,词之境界,至此又复一变。入宋以后,文人之词,皆其衍流。词之逐渐离去其贵族性、宫闱体,实肇始于此。

后主《临江仙》词,相传为宋师围城时作,此附会之说,不足信也。此词宋时所传凡四本:蔡絛《西清诗话》云:

南唐后主围城中作长短句,未就而城破:“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曲栏金箔,惆怅卷金泥。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草低迷……” 余尝见残稿,点染晦昧,心方危窘,不在书耳。

此为见于著录之第一本。陈鹄《耆旧续闻》云:

《西清诗话》载江南后主《临江仙》,云围城中书,其尾不全。以予考之,殆不然。余家藏李后主《七佛戒经》、又杂书二本,皆作梵叶。中有《临江仙》,涂注数字,未尝不全。后则书太白词数章,是平日学书也。本江南中书舍人王克正家物,归陈魏之孙世功君懋。予,陈氏婿也。其词云:“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皇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后有苏子由题云:“凄凉怨慕,真亡国之音也。”

此第二本也,词全未残。《宣和书谱》载御府所藏江南后主行书二十有四卷,内有乐府《临江仙》,此第三本也。此词不传于世,未知视蔡、陈二本何如。自此以后,辗转钞录,互有出入,异本滋多。明万历庚申谭、吕二刻本则前段第四句忽作“画帘珠箔” ,《雪舟脞语》所引则作“曲栏琼室” ,竟不知其所从来矣。大约宋人所常见者乃不全本,而不全本亦有二。《墨庄漫录》载刘延仲补三句云:“何时重听玉骢嘶,扑帘飞絮,依约梦回时。” 盖据蔡絛传本补之也。康伯可亦有《瑞鹤仙令》补足李重光词一阕,见《阳春白雪》卷三。其词云: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恨小楼西。曲屏朱箔晚,惆怅卷金泥。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草低迷。闲寻旧曲玉笙悲,关山千里恨,云汉月重规。

此词上片第四句为五言句,故康氏补足下片亦为五言。且调名又不作《临江仙》,想其所见传本如是。然则康伯可所据,又别是一本,此当为第四本矣。

刘延仲所补,极婉约,其意境与原作亦合。康伯可补词,全无重光蕴藉气度,且作入宋以后语,视刘作远矣。《耆旧续闻》载此词来源甚详,当非妄语。夏臞禅先生谓:“据此,乃后主书他人词,非其自作。” 余窃以为此说未允。陈氏言后主书此词,涂注数字,正可证其为自作之词,故每写一通,辄有改易。故稿本流传,各不相同也。若其书李白词,固未尝有涂注也。其与李白诗同在一本,盖未必一时所书,或书己作,或书古人之作,偶尔濡笔,何足疑哉!

此词亦后主承平宴闲时所作。墨迹词稿有残句六段,其第三段云“樱桃落尽阶前月” ,其第五段云“樱桃落尽春将困” ,皆与此词首句近似,正可见是当时构思之迹。陈鹄传本晚出,北宋人所见皆残本,故蔡氏附会之,以为是围城危急中所作,不可信也。补作者,亦多事也。

后主《采桑子》词“欲寄鳞游,九曲寒波不溯流” ,此谓所思在西,而江流东下,鱼书莫达也。此句重在“溯” 字。詹安泰注云:“路途曲折遥远,更无从达到。” 殊未喻作者之意。张子野《卜算子》云:“江水东流郎在西,问尺素何由到。” 秦少游《虞美人》云:“欲将幽恨寄青楼,争奈无情江水不西流。” 康伯可《风入松》云:“塞鸿不到双鱼远,叹楼前流水难西。” 范成大《南歌子》云:“欲凭江水寄离愁,江已东流,那肯更西流。” 皆祖述后主词意也。然后主此语亦出于晋民间《子夜歌》:“不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又《秋歌》:“恶见东流水,终年不西顾。” 至于唐人李挺之有诗云:“去年三月洛城游,今日寻春到凤州。欲托双鱼附归信,嘉陵江水不东流。” 此则用其意而变其辞。盖所思在东,而嘉陵江水则南流也。

姚宽《西溪丛话》论张子野“江水东流郎在西” 之句,以为有误。引古乐府《缓声歌》云:“思东流之水,必有西上之鱼。” 因据此释云:“凡鱼皆逆流而游,故东流之水中,鱼皆西游。” 如此,则自后主以下,词人皆失于格物矣。按古乐府此句,自其前后文观之,并非言鱼皆西游也。原句云:“当复思东流之水,必有西上之鱼。” 黄晦闻笺云:“穷则当思其变。水,东流也;而鱼则有西上者。夫鱼挟于东流,可谓穷矣,然力能西上,则由穷而知变矣。” 黄氏此解是也。古乐府言水虽东流,亦或有敢于西上之鱼,故用“当复思” 三字以表其意,初不以为一切鱼皆逆流而游也。

后主《浪淘沙》“金锁已沈埋,壮气蒿莱。” 诸本多误作“金琐” 或“金剑” ,惟吕远本不误。詹安泰注以为“金琐” 即“金琐甲” ,故引杜甫诗“雨抛金琐甲,苔卧绿沉枪” 句下仇兆鳌注为说。非也。“金锁” 即“铁锁” ,拦江拒敌之物。《晋书·王濬传》云:“吴人于江上要害之处,以铁锁横绝之。又作铁椎,长丈馀,暗置江中,以逆距船。王濬乃作大筏数十,方百馀步。又作火炬长十馀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遇锁,燃炬烧之,锁即溶,船无所得。” 后主词即用此事。“金锁已沉埋” ,谓国防尽毁也。刘禹锡《西塞怀古》诗曰:“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后主兼用其语。

《虞美人》:“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王湘绮云:“朱颜本是山河,因归宋不敢言耳。若直说山河改,反又浅也。” 按后主此词上片已敢言“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何至不敢言“山河改” 。然既有前句,则此处用“山河改” ,于义重复,当非后主本意。詹安泰解云:“改变了红润的面色,这里是泛指人事。” 此亦拘泥于字面之说。词宜用代字,而代字皆宜活用。“朱颜” 即人物也。此二句即“王侯第宅皆新主” 之意耳。其下“问君都有几多愁” ,此“都有” 乃唐宋人语,即“共有” 、“总有” 之义,俗本皆误改作“能有” 。

《长相思》“帘外芭蕉三两窠” ,詹解云:“窠,同棵,植物一株叫一窠。” 此注亦误。窠与棵有别。一株,俗称一棵。一窠则是一丛也。草本植物,一根多茎,谓之一窠,芭蕉、海棠、牡丹,皆称窠,不称株或棵也。窠亦写作科,唐谭用之诗:“高添雅兴松千尺,暗养清音竹数科。” 竹亦一根多茎之植物也。

后主《玉楼春》句云:“临春谁更飘香屑” ,“临春” 字诸本多作“临风” ,非也。“临春” 是楼阁名,詹本失注。“香屑” ,詹本引《词林纪事》许蒿芦说云:“飘香屑,疑指落花言之。” 盖皆未知此句用事出处。按《陈书·后妃传论》云:“至德二年,乃于光照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皆以沈檀香木为之。……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 此李后主以陈后主自况也。味“谁更” 字,可知此亦入宋后作。

一九六三年四月稿,一九七二年二月润文。

《南唐二主词》谭尔进本即吕远本,未及改正,附记于此。

一九八六年六月

(二)读冯延巳词札记

冯延巳,马、陆两家《南唐书》皆有传,近来又有夏承焘先生所作《冯正中年谱》,其生平政治、艺文行事,班班可考,无俟缕述。史称其“工诗,虽贵且老不废。尤喜为乐府词。能书,似虞世南。” 今其诗竟无传本,墨迹亦未闻有收藏者,惟乐府词则有《阳春》一集,与李璟、李煜俱为南唐文学之代表。

冯延巳词集之最早记录,为南宋时陈振孙之《直斋书录解题》,其言云:“《阳春录》一卷,南唐冯延巳撰。高邮崔公度伯易题其后,称其家所藏,最为详确,而《尊前》、《花间》诸集,往往谬其姓氏。近传欧阳永叔亦多有之,皆失其真也。世言‘风乍起’为延巳所作,或云成幼文也。今此集无有,当是幼文作。长沙本以置此集中,殆非也。” 据此可知陈氏当时所见冯延巳词有二本:一为高邮崔公度跋之《阳春录》,其中无“风乍起” 一首。别一本为长沙坊刻本,收“风乍起” 一词。

现代所传冯延巳词集,最早者为吴讷编《百家词》本。此书流传之迹甚晦,明、清二代学词者未尝称述。一九三〇年代,商务印书馆据天津图书馆所藏旧本排印,始传于世。明末,汲古阁毛氏有一旧钞本《阳春集》,未及刻版流传。清康熙时,无锡侯氏辑刻《名家词集》,其中收冯延巳《阳春集》一卷,卷首有宋嘉祐戊戌(1058)十月陈世修序。此书侯氏原刻今亦不易得,惟光绪中江阴金武祥所刻《名家词》即为侯氏本之复刻,今犹可得。其后,王鹏运据彭氏知圣道斋所藏汲阁旧本付之剞劂,是为四印斋本《阳春集》,时光绪十五年(1889)。同时,无锡刘继增亦得一旧钞本《阳春集》,因取诸本校勘而刻之梨枣,时为光绪二十年(1894)。刘氏同时刻《南唐二主词笺》一卷,皆仅有硃印数本,未及墨刷,而其版遽毁,故此二书流传极少。民国七年(1616),无锡图书馆据所藏硃印本付之铅印,今或可遇之。民国二十年(1931),林大椿辑《唐五代词》,内有冯延巳词一百二十六首,即据四印斋本编入,亦可视为冯延巳词集。民国二十二年(1933),南京书店印行陈秋帆撰《阳春集笺》一卷,附校记一卷,此为冯延巳词有铅印单行本之始;亦为冯词有笺校本之始。以上为余所知见冯延巳词集诸本,其所从出者,皆嘉祐本也。

嘉祐本有“风乍起” 一词,或以为即陈振孙所言之长沙本。此说非也。嘉祐本是北宋刻,长沙坊本乃南宋刻。或者长沙本即嘉祐本之复刻,此则未可知矣。

高邮崔公度跋《阳春录》,在元丰中(见宋本《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中罗泌跋文),后于陈世修者二十年,其书亦北宋刻也,然未闻流传。汲古阁刻欧阳修《六一词》,其《归自谣》、《蝶恋花》等四词下皆注云:“亦载《阳春录》。” 阮郎归第三首下注云:“上三阕并载《阳春集》。” 此乃毛晋据罗泌校语录入,其一条又误“录” 为“集” ,非毛氏曾得见《阳春录》原本也。惟罗泌校语原有十一条,而毛氏仅录其五,岂以为其它六词皆可定为欧阳修作,无须置疑耶?《全唐词》载温庭筠《更漏子》“玉炉烟” 一首,下注云:“互见《阳春录》。” 此注未详来历,岂当时馆臣果曾见高邮本《阳春录》耶?

侯氏本与四印斋本所据钞本不同。刘继增所得又别是一本。且刘氏尝更见一钞本,又与其所得者不同。《爱日精庐藏书志》著录《阳春集》一卷,云从钱塘何氏传录。然则嘉祐本之传钞本见著录者,已有六本。此六本殆互有异同,故诸家所校,亦有出入。此则由于钞手之误。或妄人随臆意改,宋刻祖本不出,无可究诘矣。

陈世修序文颇弄狡狯,其言曰:“冯公延巳,乃余外舍祖也。” 又曰:“公以金陵盛时……为乐府新词……日月浸久,录而成编。” 又曰:“公薨以后,吴王纳土,旧帙散失,十无一二。今采获所存,勒成一帙,藏之于家。” 此数语者,所以表示:1 己与冯氏有姻亲世谊,故其所采辑诸词,来源可信。2 《阳春集》为冯延巳手编之词集,集名乃冯氏自定。3 旧编已十无一二,故今采辑成编,仍名曰《阳春集》。4 编成此集,目的在保存冯公著作,非为刊本贸利,故“藏之于家” 。今按其书中所录,有见于《花间集》而为韦庄、温庭筠、欧阳炯、和凝之作者,有见于欧阳修词集者,有见于《尊前》、《兰畹》诸选集而不题为冯作者。剽窃之迹,已自显然,而陈氏又自注以实之。如《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 一首,其下注云:“《兰畹集》误作牛希济。” 此词原在《花间集》中,本是牛希济作,《兰畹集》从《花间集》选录,何尝有误?而陈氏故意不言《花间集》,无非混淆视听,使读者以为其所注可信耳。实则凡有此等注语者,皆非冯延巳词,此其欲盖弥彰之迹也。至于集名“阳春” ,亦必非冯延巳自题。冯氏必不自诩其所作为“阳春白雪” 之音也。嘉祐以前,未闻《阳春集》之名,此必陈世修自题之而于序中隐约归之于冯延巳耳。

南唐纳土,后主入朝,二主词及冯延巳词遂流传于汴都,宋初文士不能不受其影响。晏殊、晏幾道、欧阳修皆爱好冯延巳词,其所自撰乐府歌词,亦与冯延巳词风格相似。当时冯词尚无专集,流传者皆散阕钞本,或布于歌人之口。二晏、欧阳词亦未编集行世,辗转传钞,容或误其作者。当时坊间所刻《尊前》、《金奁》、《兰畹》诸选集,乃至杨元素撰《本事曲》,皆有此失。故陈世修敢于妄辑冯词,刊版贸利,岂真为“藏之于家” 哉。

嘉祐本既非善本,学者遂以不得见高邮本为恨。然以余考之,高邮本亦未必佳也。《直斋书录》引崔公度跋,有云其“家所藏最为详确,而《尊前》、《花间》诸集往往谬其姓氏,近传欧阳永叔亦多有之,皆失其真也。” 又罗泌校正欧阳修《近体乐府》,有跋语一则云:“元丰中,崔公度跋冯延巳《阳春录》,谓皆延巳亲笔,其间有误入六一词者。近世《桐汭志》、《新安志》亦记其事。今观延巳之词,往往自与唐《花间集》、《尊前集》相混,而柳三变词亦杂《平山集》中,则此三卷,或其浮艳者,殆非公之少作,疑以传疑可也。” 合此两家所述,可以揣知崔跋之内容。崔自矜其家所藏冯延巳词皆延巳亲笔,故最为详确。此所谓“亲笔” ,殆非墨迹之义,盖言其皆延巳所自撰。故凡有互见于《花间》、《尊前》诸集者,皆“谬其姓氏” 者也;凡有以为欧阳修词者,“皆失其真” 者也。此其诡言,与陈世修同。盖崔公度本亦剽窃《花间》、《尊前》诸书及欧阳修词成之。欧阳修《近体乐府》中有罗泌校注十一条,谓此十一首皆见于《阳春录》。罗泌不敢定其孰是,故只得“疑以传疑” 。崔公度则竟云是误入六一词者,则坚持其所录皆延巳亲笔也。又罗泌校语十一条,以今本《阳春集》按之,亦无不合。可知崔公度之《阳春录》未必胜于陈世修之《阳春集》,惟《阳春录》无“风乍起” 一词,《阳春集》则有之,《阳春集》有“归自遥” 三首,《阳春录》则题作“归国遥” ,今所知二本之不同,惟此二事耳。

陈世修序《阳春集》在嘉祐三年(1058),欧阳修文集乃其长子发所编定,共一百五十三卷,熙宁五年(1072)七月编成。是年闰七月二十三日,欧阳修逝世,年六十六,谥曰文忠。故此集刊本时名曰《欧阳文忠公集》。此集北宋时原刊本已不可见,今所传者为南宋时复刻本,绍熙二年(1191)孙谦益校刊。其中三卷为《近体乐府》,庆元二年(1196)罗泌校定。罗泌称欧阳修词旧有《平山集》,此当是北宋时坊刻,今未有传本,亦未尝见于藏书家著录。《六一词》乃南宋时长沙坊刻本之题名,北宋时尚未有称某某词者。故罗泌跋中所述崔公度言“其间有误入六一词者” ,但谓冯延巳词有被误认为六一居士所作者,此“六一词” 犹非书名也。罗泌又云:“今观延巳之词,往往自与唐《花间集》、《尊前集》相混。” 此即疑崔公度所编不实也。然其下文又云:“而柳三变词亦杂《平山集》中。” 此则又因《平山集》中既有柳永词混入,亦可能有人以冯延巳词误作欧阳修词。罗泌此跋,于欧阳修词之真伪,疑信不决,故取“疑以传疑” 态度,此其慎也。

陈世修本,近人疑为伪讬。因序中称冯延巳为“外舍祖” ,以年代推之,不可能连为祖孙辈。夏承焘先生以为“外舍祖” 当释作“外家之远祖” ,故不能以此致疑。然夏先生以为陈书亦实有可疑之处,因序称冯延巳“与李江南有布衣之旧” ,而李昪为升州刺史时,延巳才十岁;李昪官参知政事时,延巳十七岁,故谓“其语失实” 。按夏氏此论,乃误以为“布衣” 指李昪,而陈世修本意实谓冯延巳以布衣受知于李昪耳。陆游《南唐书》谓延巳“以文雅称,白衣见烈祖,起家授秘书郎。” 可知陈序固未尝失实也。又夏氏既疑陈编为伪讬,因谓马令《南唐书》称延巳“著乐府百馀阕” ,故以为“陈编殆据此数而杂摭欧、李诸词实之。” 余则以为陈编非伪。马令《南唐书叙》撰于崇宁四年(1105),在陈世修编集之后四十馀年,在崔公度编集之后二十馀年,可知此乃马令据陈崔二本而言延巳有乐府百阕也。

或谓陈世修本称《阳春集》,崔公度本称《阳春录》,可知“阳春” 是冯延巳自题集名,若此二家俱出于自造,又何必书名雷同?余以为此正陈世修诡言之效也。陈序既暗示《阳春集》为延巳编集时原名,崔公度堕其术中,不敢改易,遂改“集” 为“录” ,以示二本区别,此亦张小泉、张小全之类也。欧阳发所编欧阳修文集,虽成于熙宁五年,恐至元丰中犹未刊版。柳永与欧阳修同时而先卒。在欧阳修身后,坊贾刻《平山集》而杂以柳词,亦甚易欺世。故崔公度得循陈世修之旧轨,取他人词讬之于冯延巳。然考之其所窜入者,又与陈世修本几乎完全相同,余因是而又疑崔本实据陈本而稍加增改者也。

今代所传《阳春集》共收词一百十九首。已见于《花间集》者凡十二首:温庭筠三首,韦庄三首,牛希济、薛昭蕴、孙光宪、顾夐、张泌、李珣各一首。《花间集序》作于蜀广政三年(940),其书专录西蜀、荆南诸诗人之作,不及南唐。其时延巳三十八岁,必曾见此书,岂能攘窃他人之工。此必陈世修窜入,自当剔出,还诸《花间集》。

见于《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而经罗泌校注云“亦载《阳春录》” 者凡十六首。《近体乐府》编定时,欧阳修尚生存,极可能为亲自编定而假名于其子者。且其中有数首见于《乐府雅词》及《花庵词选》,皆以为欧阳修作。此两家选本皆精审。《乐府雅词》收欧阳修词多至八十三首,编者曾慥且云:“欧公一代儒家,风流自命。词章幼眇,世所矜式。当时小人或作艳曲,谬为公词,今悉删除。” 可见曾慥编集时尝郑重甄别,肯定其所取八十三首中无他人所作混入。故余以为此十六首亦当剔出,非冯延巳作也。

此外有《思越人》一首,亦见于晁补之《琴趣外编》,题作《朝天子》。词较浅俗,不类唐五代语,应以晁作为是。又有《醉春风》“严妆才罢” 一首,陈世修注曰:“《兰畹集》误作欧阳永叔。” 然欧阳修《近体乐府》中不载此词。《古今词话》谓《瑞鸪鹧》调五代时已有,即引冯延巳此词为证。可知此词确为冯作,岂崔公度本题作《瑞鹧鸪》耶?又有《鹤冲天》“晓月坠” 一首,《尊前集》、《花庵词选》均以为和凝所作,题为《喜迁莺》。然《南唐书》云:“延巳《鹤冲天》词‘晓月坠’前段,见称于世。” 其言必非无根。《花间集》所录和凝词中,亦无此词,故此词亦可定为冯作。又《南乡子》第二首前叠“细雨泣秋风” 与后叠“玉枕拥孤衾” 韵脚不同,显为二词各残佚其半。《花草粹编》合为一首,《历代诗馀》、《全唐词》、四印斋本均承其误。刘继增校订本析为二首,是也。然刘氏以为是单遍小令,则又承《词谱》之误也。

四印斋本又增辑得冯词七首,惟《寿山曲》一首曾有《侯鲭录》称引,可证为冯词。此外《玉楼春》“雪云乍变” 一首《尊前集》作冯词,但欧阳修《近体乐府》中亦有之,当属之欧阳修。又《采桑子》“樱桃谢了” 一首乃晏殊作,见《珠玉词》,亦当剔出。又《长相思》一首,《莫思归》一首,《金错刀》二首,皆从《花草粹编》辑录,所据不可根究,四词皆鄙俗,必非冯延巳词。

余写定《阳春集》,从一百十九首中汰除二十九首,补遗惟留《寿山曲》一首,共得九十一首,皆冯延巳词,无可疑者。此则陈世修之功,亦未可以其妄收赝鼎而没之也。

混入《阳春集》诸词,皆佳作也。欧阳修十六首尤婉丽缠绵,前人选冯延巳词辄以欧阳诸作当之。朱竹垞《词综》取冯词二十首,其中八首为欧阳所作,一首为韦庄词,一首为张泌词。韦张二词均见于《花间集》,以朱竹垞之博闻慎学,乃亦信《花间集》中有冯词误入,此不可解也。张惠言《词选》取冯延巳词五首,其《蝶恋花》三首,《清平乐》一首,皆欧阳修所作,《虞美人》一首虽是冯作,非其佳者。周济《词辨》取冯词五首,其《蝶恋花》四首皆欧阳修所作,《浣溪沙》一首,则《花间集》中张泌之词也。陈亦峰《白雨斋词话》盛称冯延巳《蝶恋花》四首,以为“极沈郁之致,穷顿挫之妙:情词悱侧,可群可怨。” 此四首实亦欧阳修词也。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云云,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 乃不悟此词正是欧阳修作也。观乎此,可知历来评论冯延巳词者,皆未识冯词真面目也。

张惠言、周济均称冯延巳《蝶恋花》词“忠爱缠绵,宛然骚辩之义。” 陈亦峰且云:“‘庭院深深’一章,他本多作欧阳永叔词,细味此阕,与上三章笔墨的是一色,欧公无此手笔。” 又云:“晏欧词雅近正中,然貌合神离,所失甚远。冯正中意馀于词,体用兼备,不当作艳词读,若晏欧,不过极力为艳词耳。” 此皆尊冯而抑晏欧之论,然其所据以立论者,皆在此《蝶恋花》四首,而不悟此四首皆非冯作也。今以此四词还诸欧阳修,则三家所论,直是梦呓矣。

向来研究冯延巳词者,均坐二失。其一为过信《阳春集》。凡《阳春集》与欧阳修集互见者,皆断为冯作误入欧集。余则以为《阳春集》中若无《花间集》诸词混入,犹或可信其皆为冯作。今《花间集》词十二首赃证具在,又安能保其必无欧阳修词窜入耶?且如《蝶恋花》二首、《归自谣》二首,并见《乐府雅词》,其为欧作之证,强于冯作,顾乃必欲以为冯词者,何也?唐圭璋先生以为“《阳春集》编于嘉祐,既去南唐不远,且编者陈世修与冯为戚属,所录自可依据。元丰中崔公度跋《阳春录》,谓皆延巳亲笔,愈可信矣。” 此亦深为陈、崔二家所惑,而不思《花间集》词十二首将如何发落也。其二则以唐五代词为不可逾越之高境,非宋人所能企及。故二晏、欧阳虽步武延巳,亦仅能得其一体。刘熙载云:“冯正中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 即其一例。夫“俊” 与“深” ,如何衡量?晏殊岂无深处,欧阳亦不乏俊语。惟心目中先有尊冯之成见,遂悬此深俊二格,以贬抑晏欧,总之谓晏欧皆不及冯耳。此则持文学退化论者厚古薄今之弊也。余以为令词肇兴于唐,自巷陌新声转而为士夫雅奏。温飞卿出,始为之选声设色,琢句研词,写宫闱婉娈之情;鬯尊俎筝琶之乐,歌词面目,从此一新,流风所被,遂成格局。此后则韦端已领袖蜀西,冯正中导扬江左,揄芬摛藻,纵未必迈越《金荃》,而托物取象,乃庶几继承楚些。比兴之义,于是乎入词矣。韦端己情至而言质,冯正中义隐而辞深,王国维谓“冯正中词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 此即言其于词之内容,有所拓展,为宋人之先河也。温、韦、冯、李之词,于宋人皆有影响,晏氏父子,所得犹在温韦之间;欧阳修则凌轹韦冯,青出于蓝矣。《蝶恋花》四首,固是欧公绝诣,冯延巳所不能到也。此四首与欧公其他词作,气韵一致,入《阳春集》则此四首与彼十首之间,深浅判然,愈见其非一手所制矣。

《阳春集》中所收《花间集》词十二首,皆与《花间集》所载不尽同。其一二字舛异者,或出传录之讹,姑置不论。然亦有全句异文者,此必为妄人改窜,谬托为冯延巳词,陈世修信而取之。又或竟是陈世修所作伪迹,亦未可知。至其所改易字句,皆不能胜原作,此亦可知其必非冯延巳作也。《虞美人》第三首“金笼鹦鹉天将曙” ,此李珣词也,原作“金笼鹦报天将曙” ,改本竟不成义。《菩萨蛮》第三首“人人尽说江南好” ,此韦庄词也,末二句原作“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今改作“此去几时还,绿窗离别难” ,与上文全不贯串。《浣溪沙》第一首乃孙光宪作,其起句云:“桃杏风香帘幕间” ,今改作“桃李相逢帘幕间” 。第三句原作“画梁幽语燕初还” ,今改作“画堂双燕语初还” ,竟不通矣。又第二首“醉忆春山独倚楼” ,其下片全录张泌词,而上片三句又与《花间集》全异,而此改本上下二片亦词意不属,陈秋帆已疑其“为陈世修辑刊时所删易” ,余亦云然。

冯延巳词自当以《鹊踏枝》十首、《采桑子》十三首、《虞美人》四首、《抛球乐》八首、《菩萨蛮》八首为最精湛之作。《鹊踏枝》“花外寒鸡” 、“几度凤楼” 、“霜落小园” ,《采桑子》“中庭雨过” 、“笙歌放散” 、“昭阳记得” 、“洞房深夜” ,《虞美人》“碧波帘幕” 、“玉钩鸾柱” ,《菩萨蛮》“画堂昨夜” 、“娇鬟堆枕” 、“沉沉朱户” 诸作尤为高境。其情深,其意远,非温飞卿、韦端己所能及,岂但吐属之美而已。虽然,冯蒿庵以冯延巳词比之于韩偓之诗,以为“其义一也” ,此则窃恐未然。韩偓以《香奁》一集寓家国兴亡之恫,君臣遭际之哀,是有意于比兴者也。冯延巳则初无此情此志,其作词也,固未尝别有怀抱,徒以其运思能深,造境能高,遂得通于比兴之义,使读者得以比物连类,以三隅反,仿佛若有言外之意耳。

附记:

一九六二至一九六五年间,我研读唐宋词,写了不少札记。随时随事,漫写备忘,长篇短记,芜杂凌乱。只有唐五代词部分,大略成篇。因经常引用旧书,故仍用文言写作,免得文体不纯。近来各方面索稿,愧无新著,故钞出数篇应命,向国内外同行请教,此文亦其中之一。

一九七九年四月二十六日 作者记

(三)淮海词宋刻本

《淮海居士长短句》宋刻本三卷,先后经故宫博物院及番禺叶氏影印传世,古香袭裾,暇日展阅,自是一快。然其中有数字与张綖刻本不同。说者皆以宋本为胜,恐不尽然。即如《水龙吟》“小楼连远横空” 句,《艇斋诗话》已述其本事,乃为妓楼琬东玉作。欲藏楼琬二字,因用张籍诗“妾家高楼连苑起” ,则张刻本作“连苑” 为是。《草堂诗馀》亦作“连苑” 。而宋刻本则作“连远” 。连远而又横空,于义为滞。

又“疏帘半卷” 。宋本作“朱帘” ,亦与下句“单衣初试” 不谐。又《一落索》“杨花终日空飞舞” ,飞舞为连词,空飞舞,谓徒自飞舞,故下云“奈久长难驻” 。空与奈,实相照夜。宋刻本作“飞空舞” ,朱卧庵本误从之,皆不及张本,不当过信宋本也。惟《望海潮》“茂草台荒” ,张本作“荒台” 确是妄改。既曰茂草,又曰荒台,盛耶衰耶?然宋本此句亦必有误。详此句上下文义,疑当作“茂苑台荒” 耳。又《阮郎归》“身有恨,恨无穷” ,亦误。张本、毛本均作:“更有恨,恨无穷。” 更,谓更漏也。《菩萨蛮》句云:“独卧玉肌凉,残更与恨长。” 亦即此意。

(四)竹山词

《竹山词》余所见凡三本:1 元钞本。2 吴讷《百家词》本。3 毛氏汲古阁刊本。吴、毛二本殆同出此元钞本。元钞本有缺页二版,《忆秦娥》一首不全。吴本存其真,毛本径刊落之。《昭君怨》一首,元钞本误低二格,似有夺文。实则此乃单遍小令,文义格调俱全,吴、毛二本皆删去之,非也。

毛本题词较元钞本多“虽无诠次,庶几无遗逸云” 一语,又增一“湖滨散人” 署名。窃疑此乃毛氏诡诈,彼知其有缺佚,故以全璧欺人耳。张倍仁《妙香室丛话》谓“蒋竹山词有全集所遗,而升庵《词林万选》所拾者,最为工丽。如《柳梢青》‘学唱新腔’云云,又《霜天晓角》‘人影纱窗’云云。” 按此所举二词,今三本中皆有之,《霜天晓角》一首,亦未入《词林万选》,不知张氏所见此二书,为何本耶?

(五)陈著《本堂词》

《四明近体乐府》录《西庐词话》云:“陈著《本堂词》,诸选本未登。慈谿郑氏二老阁有《本堂集》写本,编词四卷,世间罕有。厉樊榭撰《宋诗纪事》,曹廷栋撰《宋诗存》,皆未见也。余为录存六首,其《宝鼎现》、《贺新郎》二阕,亦苏辛之俦也。”

按陈著《本堂词》,诸家著录,未见有四卷本。《彊村丛书》据丁氏善本书室抄本《本堂集》刊词仅一卷,长短无次。西庐所选六首,皆在后半卷中。此所说:老阁郑氏藏四卷本《本堂词》,不知果有其书否?

(六)陈大声及其《草堂馀意》

陈大声是明代中叶著名的词曲家。名铎,别号坐隐先生,又号七一居士,睢宁伯陈文的曾孙。原籍下邳,徙居南京。武宗正德年间,袭职济州卫指挥使。他的著作很多,有《秋碧轩集》、《香月亭集》。大约都是诗文集。散曲集有《秋碧乐府》、《梨云寄傲》。词集有《草堂馀意》。皆见于《千顷堂书目》,但至今已流传极少。

陈大声的散曲,主要是南曲,《曲品》称之为“南音嘹亮” 。一九三〇年代,卢冀野从艺芸精舍钞得《秋碧乐府》及《梨云寄傲》,刻入《饮虹簃散曲丛刊》,研究曲学者才易于见到。

况周仪藏有《草堂馀意》一部,清光绪三十年,为王鹏运借去,在北京付刻。刚写好版样,王鹏运忽然殁于苏州旅舍。原书及样本都失去,无法觅得。一九三二年,赵尊岳在北京访得了原本,欲刻版以传,因循未果。抗战期间,赵氏在南京刻他所编的《惜阴堂汇刻明词》,《草堂馀意》亦在其内。《明词》全书刻版竣工,刚刷出一部朱印样书,而抗战胜利,赵氏旅游到新加坡去了。《明词》版片,旋即散失,于是《草堂馀意》第二次流产了。

一九六二年,我在龙榆生寓所闲话,谈起赵氏所辑明词。榆生说,那个朱印本已归他保存。我就向他借归,检点一过,才知已不是全帙。但我求之多年的《支机集》和《草堂馀意》却赫然都在。我立即请人钞下了这两部极希见的明人词集,视同枕中秘宝。

十年浩劫中,榆生病故,他的遗书文物,亦不久就散去,那部唯一的朱印本《明词》,恐怕已深入“侯门” ,不可踪迹。现在因创刊《词学》的机会,我把《草堂馀意》全部印出,使这部再遭厄运的,况周仪称之为“全明不能有二” 的词学秘籍,终于能够公之于世,为王赵二家实现了遗志。

《草堂馀意》是一部非常古怪的词集。作者把《草堂诗馀》中春意、夏意、秋意、冬意这四部分的词,每首都照原韵和作一首。但在每首词的调名下却并不全署自己的姓名。只有原书无署名者,才署名陈大声,其馀则仍署原作者名,例如苏东坡、周美成。其实这些词也都是陈大声的和韵之作。这样的编书体例,倒是从来没有的。

我经过核对,陈大声的和作并不和原作完全一样。句法、字数常有参差。原作用领字的句子,和作往往没有领字。或者由于他是曲家,以为词中的领字都是衬字,不妨省去。

上下二卷的最后一首都是《如梦令》。这两首词在《草堂诗馀》中找不到原作。大约这是陈大声自己写了为这两卷《馀意》作题词的。

关于陈大声的遗闻轶事,有卢冀野的《陈大声评记辑》,发表于《词学季刊》第二卷第四期(1935年),可以参考。

附录 坐隐先生

本刊第一辑第二一一页介绍陈大声,称陈“别号坐隐先生” 。乃据卢冀野文录入,未及查考。出版后承徐润周先生指教,始知“坐隐先生” 乃汪廷讷之别号。“坐隐” 乃棋家自况,汪廷讷善弈,故自号“坐隐先生” 。汪亦工词曲,好刻书,以环翠堂刻本著名。《草堂馀意》亦环翠堂刻本,故题作“坐隐先生精订” 。

又陈大声卒于正德二年,其词曲活动及仕宦,实在成化、弘治年间。拙文所言,亦误。此二事皆当更正。

(七)秋水轩诗词

毗陵庄莲佩《盘珠词》,昔曾在国学扶轮社出版之《香艳丛书》中得之,词一卷,即名《盘珠词》,共八十八阕,无诗。后读金武祥《粟香随笔》,因知如皋冒氏有诗词汇刻本,并由金氏补入佚诗及断句,并附以金武祥祖捧阊《守一斋笔记》之关于庄莲佩者一条。但去年我在上海来青阁书庄买得冒氏刊本《秋水轩集》,缪荃孙旧藏本,计古今体诗五十七首,诗馀八十八阕。无金氏补辑之佚词及断句,亦无《守一斋笔记》,且并序跋亦无之。很失望,后得光绪初盛宣怀刻本,即所谓思补楼聚珍本,诗词并刊,与冒氏刊本校,字句略有出入,但诗亦只五十七首,词亦只八十八阕。惟有一盛宣怀跋文,云:

庄莲佩名盘珠,阳湖庄有钧女,同邑孝廉吴轼妻,颖慧好读书,幼从兄芬佩学诗,出笔凄丽,词尤幽怨,入漱玉之室,毗陵女史能乐府者,莫之先也。嘉庆间,病绝复苏,谓家人曰:“顷见神女数辈,迎侍天后,无苦也。” 卒年二十有五,吴德旋《初月楼稿》、李兆洛《旧言集》俱有传。阳湖盛宣怀识。

最近又购得光绪乙未可月楼刊本《秋水轩词》一卷、补遗一卷。有跋语云:

吾郡庄莲佩女史《秋水轩词》,哀感独绝,脍炙人口,惜抄录流传,不免讹脱。道光中费氏刊本仅止二十八阕,光绪初,思补楼聚珍本诗词并刻,而词得八十八阕,亦未能悉为校正。兹以诸家所藏钞本参校盛氏本,改其讹涣,补其缺逸,付诸手民,以广其传焉。光绪乙未闰端午,无闷居士跋。

无闷居士不知何许人,但可知必亦是毗陵人。我们从这一节跋语中,可知《秋水轩词》的最早刻本当为道光中的费氏刻本。可月楼刊《秋水轩词》卷首仍转刻费氏原序,署名费瑄,其辞曰:“《秋水轩词》,吾师吴承之夫子德配庄孺人著也……犹忆癸未岁,瑄负笈从夫子游,手录孺人小词一帙授瑄,越今几二十年矣。” 可知吴轼字承之,费瑄乃其门人。费氏所刻只其师手录之词二十八阕也。

可月楼刊本《秋水轩词》一卷,亦八十八阕,附补遗一卷,凡词十一阕。庄莲佩词似乎当以此本为最完备了。

关于庄氏的生平,《初月楼稿》及《旧言集》中的传,我都未曾见到,但《守一斋笔记》却在《粟香室丛书》中找到了。兹一并抄录于此:

吾常才媛颇有,而以庄莲佩为最。佩名盘珠,庄友钧上舍之女,余姊丈蒋南庄刺史之外孙女也。幼娟好颖慧,父母钟爱之。女红外,好读书。友钧故善说诗,莲佩听之不倦,每谓父曰:“愿闻正风,不愿闻变风。” 友钧授以汉唐诸家诗,讽咏终日,遂耽吟咏。稍长益工,将及笄,已裒然成集。古今体凡数百首,古体如《苦雨吟》,《牧牛词》,《养蚕词》,逼真古乐府。今体清新婉妙,佳句颇多。五言如“霜欺残夜月,虫碎一庭秋。” “浮云一片来,庭树忽无影。” “水寒鱼窟静,叶落燕巢空。” “庭院忽疑月,溪桥欲断人。” “山容怜雨后,秋色爱霜前。” 七言如“雨意暗滋三径草,鸟声啼破一溪烟。” “展卷却如人久别,惜花又值梦初过。” “凉生池馆因秋近,润遍琴书为雨多。” “霜华欲下秋虫觉,节序将来病骨知。” “叶声满院秋扶病,花影半栏人课诗。” “嫩柳似波春欲动,薄烟如雾月初生。” 此类皆可传诵。立庵,其外叔祖也,曾有《早春十咏》,莲佩属和《咏月》,结句云:“一样闲亭清影里,梅花含笑柳含颦。” 《咏草》一联云:“一线柔香初见影,几茸嫩绿远成痕。” 结句云:“无数楼台遮不住,暗拖烟雨出城根。” 《咏鸟》一联云:“唤雨梅梢闺梦断,弄晴雪后晓寒清。” 尤脍炙人口。嫁中表吴生,字承之,翁远宦,姑早丧,仍依母家。育子女,兼操家政,吟诗稍暇,辄时填小词,亦新隽可爱。体弱多病,年二十五,值清明,填《柳梢青》云:“风声鸟声,者番病起,不似前春。苔绿门间,蜂喧窗静,剩个愁人。隔帘几日浓阴,才放出些儿嫩晴。薄命桃花,多情杨柳,依旧清明。” 其父见之,惊谓不祥。对曰:“伤幼弟耳。” 盖有弟甚慧,方数龄,昨岁殇也。是秋,莲佩竟患瘵疾夭亡。属纩时,念父母不置,惟合掌诵佛而已。有才无命,惜哉!

《柳梢青》一词,大概是这位女词人之死的忏词了。但盛氏本、冒氏本、可月楼本所载此词,“苔绿门间,蜂喧窗静” 两句均作“针又慵拈,睡还难着” ,似较胜也。

关于庄莲佩的死,崇明施淑仪女史《冰魂阁野乘》中亦有一节记载:

莲佩字盘珠,阳湖庄友钧女,举人吴轼之妻,幼颖慧,好读书。既长,习女红精巧,然暇辄手一编不辍,尝从其兄受汉魏六朝人诗,读而好之。因效为之,辄工。其幽怨凄丽之作,大抵似昌谷云。年二十五,以瘵卒,垂绝复醒,谓其家人曰:“余顷见神女数辈,抗手相迎,云须往侍天后,无所苦也。” 其姊适蒋氏者,亦工吟咏,善吹箫,所居春晖楼,有佣能视鬼神,指其姊妹曰:“是皆瑶宫仙子,我见绿衣丫髻行空中耳。” 未几,盘珠卒,未几,其姊亦卒。临终索妹所画箑为殉。先是日者推其姊年当得七十二,至是才二十七耳。

其说虽无稽,但盛氏、施氏均作此说,似乎这位女词人之死,也颇有点李长吉的味儿了。至于她的诗,诸家均谓其似长吉,似亦并非虚誉,兹录集中《春晓》、《春晚》二曲,以见一脔:

琤琮铁马东风冷,乱落樱桃糁幽径。梦里黄莺听未真,绿雾如烟隔花影。美人日午恋红衾,绿云香滑堕瑶簪。海棠夜雨愁春老,唤婢钩帘看浅深。(《春晓曲》)

垂柳堤,春风短;游线十丈牵难转。落花委地愁红浅,燕尾分香留一翦。细雨拖寒散满城,冷烟腻树莺无声。细草得意娇暮春,横阶当路历乱生。(《春晚曲》)

一九三五年三月

(以下未出版)

(八)白玉蟾词

白玉蟾词,余所见凡三本:1 道藏本《上清集》一卷,凡词二十五阕。2 正统刊本臞仙重编《海琼白真人文集》六卷,其卷六收诗馀一百二十七阕(内鹤林靖和作二阕)。3 万历刊本《琼琯白真人文集》十二卷,其卷七收诗馀二十五首,与《上清集》同。《彊村丛书》用唐元素校旧钞《玉蟾集》本,其次第与正统本同,盖即从此本。惟正统本《贺新郎》有二十四阕,其第四阕“挽住风前柳” 云云,乃卢申之作,见《蒲江词》,故唐本删之。

唐本续集一卷,凡十一阕,皆万历本所有而正统本所无者。《水调歌头·自述》十首,具见万历本,正统本佚其四。《全宋词》用《彊村丛书》本而增补《鸣鹤馀音》中《珍珠帘》一阕,总得词一百三十六阕。《彊村》本颇多阙误,余以正统、万历两本校之,可补正数字,义皆较长。书之于此,备后人校订焉。

《兰陵王》一“樵唱渔笛” 。“渔” ,正统本作“牧” 。

《沁园春》二“更凭高□远” 。正统本亦空格,校者用朱笔补“眺” 字。按:同治戊辰重镌本《白真人集》作“望” 。

《沁园春》三“每为众生时雨滂” 。“众” ,正统本作“泉” 。

《沁园春》七“秋千戏剧” 。“戏” ,正统本作“则” 。

《水龙吟》二“结闲茅屋” 。“闲” ,正统本作“间” 。

《水调歌头》十三“丙子中元后风雨有感” 。此题万历本作:“丙子七月十八日得雨,午后大风起,因而有感。”

《摸鱼儿》三“梦觉已非帝所” 。“非” 字下原空,校者以朱笔补“其” 字。

《瑶台月》“诮不思下界有人岑寂” 。“诮” 字正统本作“诤” 字,校者以朱笔抹去言旁,盖当作“争” 字。

《永遇乐》二“只□底是” 。“只” 字下正统本作“阝昷” 字。按:此字字书所无,未详其义。

《贺新郎》五“□是东吴春色盛” 。“□” 字正统本作“是” ,盖“自” 之误,当作“自是东吴春色盛” 。

《贺新郎》八“自展云间锦字” 。“间” ,正统本作“笺” 。

《贺新郎》十“贺大卿生日” 。此题正统本作“贺胡大卿生日” 。

《贺新郎》二十三“琪林春老” 。“林” ,正统本作“株” 。

《鹧鸪天》二“西畔双松百尺长” 。“尺” ,正统本作“丈” 。

《鹧鸪天》三“浑是迷天地” 。“是” ,正统本作“自” 。

续集

《水调歌头》三“未下飞升诏” 。“下” ,万历本作“被” 。

《酹江月》“如今识□” 。万历本作“识破” 。

(九)朱淑真《断肠诗集》

朱淑真《断肠诗集》,旧钞残本一册,庚辰夏得于香港摩罗街,有“东莞莫氏五十万卷楼” 印。书题“新注朱淑真《断肠诗集》” ,钱塘郑元佐注。残存第九卷闺怨诗十七首,第十卷杂题诗十八首。注多唐诗及东坡诗,又引前人词句,称为古词,略同《草堂诗馀》注及《岁时广记》。

诗集后有附卷,题“新补朱淑真《断肠词》” ,昆山慎轩胡慕椿氏。词十六调二十七阕,分春景、夏景、秋景、冬景四目。词后有胡氏跋云:

淑真诗集脍炙海内久矣,其诗馀仅见二阕于《草堂集》,又见一阕于十大曲中,何落落如晨星也。既获《断肠词》一卷,凡十有六调,幸窥全豹矣。先辈拈出元夕词,以为白璧微瑕,惜哉!

其后又有《记略》一则云:

昆山慎轩氏识:“淑真,浙中海宁人,文公侄女也,文章幽艳,才色娟丽,实闺阁所罕见者。因匹偶非伦,弗遂素志,赋《断肠集》十卷以自解。临安王唐佐为传以述其始末。吴中士大夫集其诗二百馀篇,宛陵魏仲恭为之序。”

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断肠集》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提要》云:

淑真,钱塘女子,自号幽栖居士,嫁为市井民妻,不得志以没。宛陵魏端礼辑其诗为《断肠集》,即此本也。

魏端礼者,即仲恭之名,其书或与余所得者同,然彼仅二卷,此则十卷,岂已合并之耶?抑鲍氏所藏亦残帙耶?《提要》又云:

前有田艺衡《纪略》一篇,词颇鄙俚,似出依托。至谓淑真寄居尼庵,日勤再生之请,时亦牵情于才子,尤为诞语。

此本后《记略》当即田艺衡所拟,惟无“寄居尼庵” 云云,则此文亦未全也。此本诗集十卷,观其分类及注语,当出宋本,然未见诸家著录,不知前八卷尚在天壤间耶?词一卷,无注,则胡氏增入之,故曰“附卷” ,原非诗集所有也。陈直斋著录《断肠词》一卷,殆即此本。汲古阁刊《断肠词》一卷,凡二十七阕,与此本同,后有毛晋跋,多引用胡氏语。然则汲古阁所得洪武间钞本,宜亦即此本,胡氏殆明初人也。

况周仪得《汲古阁未刻本断肠词》一卷,校补而刻之,收入《四印斋丛刊》中。此未刻本削去《诗词杂俎》本中《浣溪纱》“玉体金钗一样娇” 一阕,又据《花草粹编》补《西江月》、《月华清》各一阕,共二十八阕。况氏又以《浣溪纱》一阕补入,别从《历代诗馀》、《花草粹编》补《绛都春》一阕,从《词统》、《古今词话》补《阿那曲》一阕,共得三十一阕。况氏于《绛都春》题下注云:“毛氏知从《花草粹编》补前二阕,而佚此阕,亦疏校勘也。” 按:此阕先见《草堂诗馀》,乃朱希真作,《花草粹编》误作朱淑真,毛氏知其误,故不录,是疏于校勘者,正是况氏耳。

毛、况两家所增补四首,皆不可信。原集二十七首中,《生查子》(去年元夜时)一首,《乐府雅词》、《花草粹编》均属欧阳修,《欧公近体乐府》中亦载之,必非朱淑真作。《西泠词萃》本《断肠词》已削去此篇,是也。《生查子》“年年玉镜台” 一首,《花草粹编》、《词林万选》作朱希真词,《历代诗馀》作李清照词,四印斋刻《漱玉词》已收入之,似当汰去。然此本题下注云:“世传大曲十首,朱淑真《生查子》在第八,调入大石,此曲是也,集中不载,今收入此。” 汲古阁《诗词杂俎》本《断肠词》亦有此注,可知此乃宋本原有之注,然则此词同为朱淑真作矣。观“集中不载” 一语,又可知《断肠词》先有刊本而无此阕,故编者增入之;《柳梢青》三首乃杨补之词,故《断肠词》可定者二十三阕耳。

许玉瑑序《断肠词》云:“《断肠词》就《记略》所著,原有十卷,至陈振孙《书录解题》仅存一卷。片玉易碎,单行良难。” 此说非也,《记略》所言十卷者,《断肠诗集》也,陈氏所著录者之一卷,则词集也。

况氏跋语云:“安得魏端礼元辑及稽瑞楼注本,重付校雠也。” 此亦误以诗集为词集。魏端礼所辑者,诗集十卷,非词集也。稽瑞楼不知是否即郑元佐斋名,若是,则所注亦仅诗集耳。然稽瑞楼此名,不知所出,疑亦《记略》中语,惜未得见其全文。

朱淑真生平不可考,临安王唐佐所为传殆已亡失,亦憾事也。

(一〇)竹笑轩吟草

盐官葛氏家刻本 龙山亦史是庵李因著

《竹笑轩吟草》一卷,续集一卷,明女史李因著,王培孙藏书,今在上海图书馆,有陈乃乾跋(辛酉六月)。李因,字是庵,盐官光禄卿葛徵奇介龛之妾,工诗善画,诗乃为画名所掩。此集有葛之门人卢传序,又吴本泰序及题识(癸未八月),又葛徵奇序(癸未秋日)。正集中诗即终于《癸未喜归芜园》。芜园者,葛氏家园也。续集中诗,乃介龛没后所作,多悼亡之词。

卢序称旧有《竹笑轩吟草》一集,“大率与吾师适意时唱和之作” ,又云“兹出其续稿一帙,字字欲涕,一股贞襟侠气,溢于楮墨之外” 。是则《吟草》一集刻于癸未之秋,即崇祯十六年秋,至是乃增刻续集也。惜卢序无岁月。续集稿末有诗序云“见有介龛遗画兼题绝句,为乙亥年所作,今十载矣” 云云,则为乙酉,是年即清顺治二年,在南明则为弘光元年,此续集殆即刊于其时,故卢序不著岁月也。

(一一)陈大樽先生诗文全集

扉页题“延清阁藏本” ,板心下刻“延清阁” ,半页十行,行廿一字。

里中后学吴光裕搜辑,卷首失题序,存十八卷。卷一、二为赋;卷三,乐府;卷四,五、七古;卷五,五、七律绝;卷六,乐府;卷七,乐府及五古;卷八,五古;卷九,五、七古;卷十,五律、五排;卷十一,七律,五、七绝;卷十二,乐府;卷十三,五、七古;卷十四,五、七律,七绝;卷十五至十七缺;卷十八,五律、五排;以下全缺。观诗篇编次,似随得随刊者,故紊乱无次第。

(一二)容居堂词钞

云间周稚廉冰持撰,不分卷,凡小令十六页、中调六页、长调四十页,每半页九行,行二十一字,有宋思玉、范缵、张李定序。宋序署康熙戊午,殆即是年所刻。

(一三)雪庄诗词集

抄本四册 华亭缪谟著

《雪庄诗集》八卷,二册;《雪庄诗馀》一卷,一册;《雪庄乐府》一卷,一册。抄本,每半页八行,行二十二字,华亭后来雨楼周氏所藏,余于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从假观。谟字丕文,号虞皋,别号雪庄,康熙甲戌诸生,岁贡。乾隆初,开律吕馆,张文敏延与共事,拟疏荐之。会其老病,且一目眇,不果。归里未几,卒。一子前死,无后。

谟与张梁大木、张照得天俱师焦南浦先生,时称“焦村三凤” 。《松江诗钞·小传》云其集分十四卷,藏于张氏。今此本仅十卷,当是传钞别本,意诗馀、乐府原亦分卷耳。谟以词著,其工力亦在是。张梁有《幻花庵词》,二人集中互载其唱和之作甚多。焦南浦、黄𢈪堂以后,郡中词人推缪、张矣。

(一四)萍因蕉梦十二图题辞

光绪五年金山抱冲堂金氏刻

金山金黼廷瘦仙以生平事迹绘为十二图,广徵题咏,聚为此卷。时道光己酉也。瘦仙没后,其子昌燕、顺鸿付之剞劂,时光绪五年也。十二图者,曰《柏荫读书》,曰《茂苑从游》,曰《长江风阻》,曰《白门行旅》,曰《秦淮秋泛》,曰《茅斋读礼》,曰《西园艺菊》,曰《七夕曝书》,曰《秋林候雁》,曰《罗浮晓梦》,曰《芸窗课子》,曰《鸿楼清话》。青溪何穆山章绘,改七芗弟子也。图后有吴江董兆熊梦兰、华亭顾求定子茂、娄县仇炳台竹屏序,及瘦仙自序;其后为瘦仙撰图说,并各系一诗;以后则诸家所题诗词,有嘉兴张坚藕舟、华亭顾作伟韦人、钱塘戴熙醇士、江都符葆森南樵、吴孙潘遵祁顺之、青浦何其超古心、长洲江湜韬叔、娄县张鸿卓筱峰、杨葆光古酝等十馀家;其后附《松阴诗逸图》题咏十馀篇,无图。此书为郡城谢文翰所镌,十二图镂刻甚精妙。

(一五)洒雪词三卷

钞本

云间姚椿春木撰,旧钞袖珍本卷首有道光癸巳自序,署“海上白石生” ;次为陶梁、张鸿卓、雷文辉、王友光题词,王柏心、刘淳评语;次为词上、中、下三卷,不以令、慢铨次,凡三百馀首。按:春木词未尝刊行,仅藉钞本流传,松江图书馆旧有一钞本,甚草草,缮录之精,不如此本。

(一六)秋水轩词

自经战乱,我的藏书全部毁失,两本《秋水轩诗词》也早已不存。近十年来,陆续又收得《盘珠词》三本,都是以前所没有得到的。其一是《十二楼丛书》本,无序跋及刊本年月,收词八十八阕,题“南兰陵傅湘蘋涧南、董传芳笑薇校” ,也不知是谁家女士。其二是蘋香室校订《盘珠词》,铅字排印本,版心有“苔堂丛书辛酉年刊” ,盖民国十年也。词八十八阕,次第与《十二楼丛书》本同。卷尾有武进余端识语云:

庄盘珠女士工长短句,在吾邑闺秀中,首屈一指,著有《秋水轩诗词钞》。适吴孝廉轼,唱随甚乐。孝廉在京主讲,久客不归,庄有寄外《台城路》一阕,情文相生,尤为脍炙人口。吴君剑门尝谓予曰:“吾母程太夫人自称兰英女士,性喜诗词,瓣香秋水,旧有《盘珠词》钞本,刊木虞山,今亦散失矣。” 蘋香室女士重录一过,编入丛书,以广流传。校雠既竣,丐予题跋,爰赘数言。辛酉七月,武进余端。

此书后附《白云庵诗钞》,题“武进吴放剑门著” 。其自序略谓“少时驰逐名场,八战而八负,其后衣食于奔走,曾渡鸭绿江,登摩天岭,足迹半天下,‘国变’后归虞山,日事吟哦,与东南半壁之隐逸同辟苔社,以讨论诗文” 云云。其后又附印女士照片一帧,题云“苔社女子领袖蘋香三十六岁小影” 。

又我曾见有《十二楼墨缘录》一书,题“吴放剑门撰” ,因此可知《十二楼丛书》本亦吴剑门所刻,即余跋所谓“刊木虞山,今亦散失” 者。此本则其室人蘋香女士从旧存本录副印行者。但此本卷首有咸丰五年乙卯长至日钱塘女士关锳作骈文序,而十二楼刻本却没有这篇序文,我在三十年前所得本上见过,可能是蘋香女士从那一本上钞录补入的。

第三本在徐乃昌刻《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中,收词九十九首,其八十八首次第与吴氏二本同,其后十一首,就是金武祥的补佚,此本大概是根据可月楼本刊刻的。徐乃昌刻此丛书,将各书原有的序跋大都删削,故此本亦无关锳的序文。

最近,又借得一本《秋水轩词钞》,是顾文彬的手录本,录词五十四首,又附摘录警句十二段。后有顾氏识语云:

《秋水轩词》一卷,毘陵女史庄盘珠作,从友人姜君春浦借钞,删存十之六。春浦为余言,女史年十七,归士人某,某忌其才,琴瑟之好以间,郁郁而卒,年仅二十有一。其夫取其遗稿尽火之,而所存诗四卷、词一卷,皆零星拾得者。读其词,凄恻缠绵,怨而不怒,所谓古之伤心人别有怀抱者,非耶!余维才女命薄,自古皆然,若女史之见忌于夫,赍志以殁,其厄尤奇,其情益可悲矣。诗四卷,闻在其侄某处,异日购而录之,合梓行世,当与《兰欬集》并传不朽已。

咸丰丙辰正月廿七日襄河舟中元和顾文彬录毕并识

可见这是一个选钞本,“删存十之六” ,得五十四首,则姜春浦借给他的一本,恐亦只八十八首。庄莲佩诗,我所见者只一卷五十七首,此跋说有四卷,亦是前所未闻。又顾氏似乎未知《秋水轩词》已有道光中费氏刻本。至于庄莲佩的身世,顾跋所说,亦与诸本不同。莲佩所嫁同邑吴轼,字承之,余端跋称“孝廉” ,应当是一位举人。莲佩卒后,曾抄其词二十八首给门生费瑄,费氏为之刻本流传,这就是道光中本。照此情况,似乎这位吴孝廉也不至于忌妻之才而将她的遗稿付之一炬,顾跋所言,疑非情实。但关锳序文中有一段云:

嗟嗟灵羽牢笼,总因文彩;爱河清浅,难免风潮。以夫人孕月为怀,刈花当舌;鹿卢自创一格,灯盏能辨四声。固宜匏爵芳缘,文箫善匹;效茧绵之一气,学磝碻之双声。而乃嫁杏于梨,种莲非耦;鸹鸧为同心之鸟,乌鹊成情尽之桥。宜其弱质娇罗,丰肌减玉;酒肠盛泪,怨翠凹眉。未色禅心,溅成泥絮;从无泪眼,晴到梨花。卒至香褪蜂腰,瘦飞龙骨;蝉弃秋前之蜕,蚕馀死后之丝。为素为缣,则新人已故;营斋营奠,则分俸无闻。呜呼悲已。

这又分明是说伉俪之间感情不佳,其夫别纳新宠,莲佩殁后,其夫亦无所悼念。以顾子山跋印证此文,则莲佩身世实甚可悲。余跋所云,转为文饰。这一件疑案,尚待求得其他资料,方能考定。

我所借到的顾钞本中,夹有一纸条写道:

此钞共五十四阕,咸丰丙辰萧山丁氏有刻本,则只四十六阕,且字句各有参差,而署题亦钞本为完备也。如“甲寅元旦” ,刻本无“甲寅” 字;“病后赋赠静轩大嫂” ,刻本作“病中寄静大嫂” 。

这是近人校读后所记,由此可知《秋水轩词》又有咸丰丙辰萧山丁氏一刻,仅四十六首。顾文彬钞藏本,在咸丰丙辰正月,萧山丁氏本恐尚未刻成。《浣溪沙·甲寅元旦》是集中第一首词,我所见诸本均不作“元旦” ,这个本子恐怕是《秋水轩词》的第二刻。

综合以上资料,我所知见的《秋水轩词》已有十种版本,而诗则仅见过冒氏、盛氏两本:

1 《秋水轩词》一卷(二十八阕),道光中费瑄刻本。

2 《秋水轩词钞》一卷(五十四阕),咸丰六年正月元和顾文彬钞本。

3 《秋水轩词》一卷(四十六阕),咸丰六年萧山丁氏刻本。

4 《秋水轩集》诗一卷(五十七首)、词一卷(八十八首),光绪初思补楼盛氏聚珍本。

5 《秋水轩集》(诗五十七首、词八十八首,有金武祥补佚诗及断句),如皋冒氏刻本。

6 《秋水轩词》一卷、《补遗》一卷(共九十九阕),光绪廿一年(1985)可月楼刻本。

7 《盘珠词》一卷(八十八首),《十二楼丛书》本。

8 《秋水轩词》一卷(九十九首),《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本。

9 蘋香室校订《盘珠词》(八十八首),民国十一年铅印本。

10 《盘珠词》,《香艳丛书》排印本。

四 汇刻(未出版)

(一)《北山楼读词记》卷三目录(汇刻词籍、附辑本[1])

(1)百家词

(2)典雅词

(3)汲古阁刻宋六十一家词

(4)百名家词钞

(5)十五家词

(6)侯刻名家词

(7)琴画楼词钞

(8)四印斋所刻词

(9)彊村丛书

(10)双照楼所刻词

(11)涉园所刻词

(12)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

(13)清名家词

(14)唐五代词

全唐词

(15)全宋词

(16)辑本

唐五代二十一家词

刘子庚辑本

唐宋金元词钩沉

校辑宋金元人词

(二)《校辑宋金元人词》佳处

(1)《漱玉词》辑本可称最善。

(2)(元)刘敏中《中庵乐府》久佚,惟此本全词二卷。

(3)(元)洪希文《去华山人词》乃足本,较彊村所据钱塘丁氏藏钞本为胜。

(4)《稼轩词丁集》,补双照楼刊本所缺。

(5)《闲斋琴趣》据星凤阁钞本,乃全帙。

(6)《梅苑》据《永乐大典》及《花草粹编》校正李氏圣译楼本数百事,又搜得佚词十八首。

(7)《古今词话》辑本最多(67则)

(三)十五家词

康熙三年休宁孙默无言汇刻时人邹祗谟《丽农词》二卷、彭孙遹《延露词》三卷、王士祯《衍波词》二卷,称三家词,杜濬序以行之。至六年春,又增刻曹尔堪《南溪词》二卷、王士禄《炊闻词》二卷、尤侗《百末词》二卷,合为六家词,有孙金砺序。七年秋,又刻董俞《玉凫词》二卷、董以宁《蓉渡词》三卷、陈维崧《乌丝词》四卷、陈世祥《含影词》二卷,合前六家为十家词,汪懋麟序其端。嗣后复增刻吴伟业《梅村词》二卷、梁清标《棠村词》三卷、宋琬《二乡亭词》二卷、黄永《溪南词》二卷、陆求可《月湄词》四卷、程康庄《衍愚词》一卷,合前十家为十六家词三十八卷,邓汉仪撰序,则康熙十六年也。

孙金砺称默生平无他嗜好,见人诗文词工者,辄废百事求之,藏之什袭,或缮资锓诸梨枣,家人寒饥勿问也,则默之耽于文词,亦可谓锲而不舍者矣。其经营此书,盖十四年始成。今诸家词集原刻单行者,不尽可得,向使无孙氏汇刻,其亡者必多矣。然邵位西《四库简明目录标注》称十六家词三十九卷,盖有龚鼎孳《定山堂诗馀》二卷,而无程康庄《衍愚词》一卷也。《四库总目》则著录十五家词三十七卷,无龚、程二家词,盖程词后刻,龚词则《四库》本删之也。近中华书局以文澜、文津两阁本参校印行,此书赖以不没,固为词林盛事,独惜抄校者于校雠排字多谬误,未经校正,甚可噱也。其最为疏漏者,则诸家词卷端序文,俱不著撰者姓氏,此岂两阁本同然耶?

今就所知者录之,聊为学者一助:《〈梅村词〉序》,邹祗谟撰;《〈棠村词〉序》,汪懋麟撰;《〈二乡亭词〉序》,董俞撰;《〈炊闻词〉序》,尤侗撰;《〈百末词〉序》,曹尔堪撰;《〈丽农词〉序》,宗元鼎撰;《〈延露词〉序》,尤侗撰;《〈衍波词〉序》,邹祗谟撰;陆求可《月湄词》有尤侗序。此皆据《清名家词》及寒舍所有书补得之。陈维崧《乌丝词》、董俞《玉凫词》,《清名家词》所录亦阙序者之名。陈世祥《含影词》、黄永《溪南词》,《清名家词》均未收,余亦未得原刻,此诸序作者均待考。曹尔堪《南溪词》原刊本有尤侗序,此本则并其文亦阙如。按:此序有“忽以细故下吏,放归草庐” 之语,岂当时有所违碍,为馆臣抽去之耶?今按:陈维崧《乌丝词》,有季振宜序。

十六家词刻本,称《国朝名家诗馀》,附《广陵唱和词》七家,凡《念奴娇》十二阕。孙无言跋陈其年词后云:“其年《乌丝》一集,脍炙旗亭,崑崙别驾已为镂板行世,入予《十六家词选》中矣。” 崑崙乃程康庄之字,可知此书任剞劂之资者乃程康庄,故十五家后附以康庄所作《衍愚词》,仅十七页,词甚凡庸,在当时固以此为报酬耳。

(四)吴氏石莲庵刻山左人词所据版本

乐章集毛本 梅禹金钞校宋三卷本

宋本乐章集目

乐章集逸词

乐章集校勘记(缪荃孙)

乐章集校勘记补遗(曹元忠)

姑溪词三卷 李之仪端叔

据明吴匏庵丛书堂钞本姑溪居士集(较毛本多八阕)

琴趣外篇二卷 晁补之

据毛本

审斋词一卷 王千秋

据毛本

孏窟词一卷 侯 寘

据毛本

拙庵词一卷 赵磻老

不注出处

稼轩词十二卷 辛弃疾

据四印斋刻元大德本

草窗词上下二卷、又补上下二卷 周 密

不注出处

漱玉词一卷、补遗一卷、附录一卷 李清照

端木埰序

词一卷

补遗一卷(王鹏运辑)

附录:易安居士事辑(俞正燮)

王鹏运跋(此据四印斋本)

炊闻词卷上下 王士禄

衍波词卷上下 王士正

衍波词序

词上下二卷

衍波词附

阮亭诗馀序

阮亭诗馀目禄

衍波词補遗

吴重喜识语

二乡亭词三卷 宋 琬

竹西词一卷 杨通佺

志壑堂词一卷 唐梦赉

此不注来历,知其据《百名家词》也,止22阕。

珂雪词卷上下 曹贞吉

珂雪词话

珂雪词评

珂雪词卷上下

珂雪词补遗

饴山诗馀 赵执信

晚香词三卷 田同之

附西圃词说

[1] 按:此为施先生拟编词话部分目录,虽仅见下列零星内容,却可见其架构。

五 词话 词谱(未出版)

(一)《乐府指迷》校笺

沈伯时《乐府指迷》一卷与张玉田《词源》二卷,同为宋人论词专著。沈与吴梦窗同时,是其书视《词源》先出。明清间二书传本甚少,词家多不得见;沈书尤罕传,故眉公《秘笈》误以《词源》下卷为《乐府指迷》。厉樊榭跋《绝妙好词》有引张玉田《乐府指迷》语,可知皆未尝见《乐府指迷》本也。此书卷帙不多,未闻有单刻。陈耀文《花草粹编》卷首附刻一通,当为今所知最早之刻本,实明万历十五年也。清咸丰时,钱塘金氏《评花仙馆》以活字覆印《花草粹编》,亦附印之。同时吴江翁大年从文澜阁抄得一本,校正付梓。然此三本亦流传甚稀。至光绪中王幼遐四印斋刻本出,遂盛称于词苑。盖此本晦迹几六百年,始复显也。近年有蔡嵩云笺释本,搜聚诸家词话为沈说参证,甚便学者,可谓沈氏功臣。蔡君书似据四印斋本,虽序中言依据1-2004121152435w.jpg山二本(即万历本及《评花仙馆》本),然余以暇日及二本校之,犹有异同。因录予校记于此,俾治蔡书者参考焉。

1 “思此则知其所以难,子弟辈往往求其法于余。” 万历本作“则知所以为难” ,“子弟” 作“子侄” 。(《评花仙馆》与万历本全同,故不并举。)按:“子弟” 一词在宋人别有义,此处当作“子侄” 。

2 “即如《花间集》小词亦多好句。” 万历本无“即” 字,“花” 字上有空缺一格。按:宋人称《花间集》常冠以唐字,此处所缺,疑亦是“唐” 字。

3 “却是赚人与耍曲矣。” 此句诸本均同,然“赚人” 字疑当作“赚令” 。旧本“令” 字残缺下半,误钞作“人” 字耳。“赚令” 或即“缠令” ,下文虽有做赚人之语,然此处谓曲子,不谓人物也。参看《都城纪胜》。

4 “短句须剪裁齐整。” 万历本作“剪截” 。

5 如《绛园春》之用“游人月下归来” ,“游” 字合用去声字之类是也。万历本作“游人” ,不作“游子” 。按:此乃吴文英《绛都春》词句。吴集中此调凡八阕,其六阕此处均用去声字,一阕云“祗应花底春多” ,则用上声,惟此处用平声,便不谐律,故沈氏拈出之。万氏《词律》于此处注云:“可平。” 盖未见《指迷》耳。又沈氏之意,实谓“游” 字当用去声字,不云“游人” 二字。此恐万历本误刻,宜从翁、王校本。

6 “咏月却说雨,咏春却说秋。” 万历本作“咏春却说凉” 。按:“凉” 字甚是。“咏春却说秋” ,殆无此作家,旧本可笑,在此一字。

7 “不豪放处,未尝不叶律也。” 万历本无“豪” 字。

8 “情场奉倩” ,万历本作“荀倩” 。按:《清真集》诸本均作“荀倩” ,“奉” 字误。

9 “却易得古人句,同一要炼句。” 万历本作“亦要炼句” 。按:此数语不甚可解,疑有脱误。然无可校,或蔡氏断句有误,当读作“却易得,古人句同亦要炼句” 。谓词中用古人句,亦要经过锻炼也。“却易得” 似当承上。

10 “何曾说出一个柳梨字。” 万历本作“梨柳” 。

(二)词旨 词旨畅1 概述

《词旨》一卷,元人所著,题“陆辅之撰” 。其《小引》有“予从乐笑翁游,深达奥旨制度之法,因从其言,命韶作《词旨》。” 因知其人与张炎同时,其所言实《词源》之别录也。

然辅之爵里无考,或以“命韶作《词旨》” 之语,题“陆韶辅之撰” ,疑或不然。此《小引》似韶之父所书,或传钞本夺其署名,否则此“命” 字不可解也。

汪砢玉《珊瑚网》云:“汾湖居士陆行直辅之,有家妓名卿卿者,友人张叔夏赋《清平乐》赠之。后二十一年,行直官翰林典籍归,叔夏、卿卿俱下世。” 则辅之名行直矣。

明刻本又题“陆友仁撰” ,友仁乃松陵陆子敬之字,岂又字辅之耶?顾嗣立《元诗选》云:“陆行直,字季道,一字德恭,一作季衡,吴人,居于甫里,自号天湖居士,翰林典籍致政。” 此又不云行直字辅之,而其人即《珊瑚网》所载者,此皆疑莫能定也。

此书凡“词说” 七则,“属对” 三十八则,“乐笑翁奇对” 二十三则,“警句” 九十二则,“乐笑翁警句” 十三则,“词眼” 二十六则,“集虚” 数则,卷帙戋戋,未见单刻。余所见明则惟《说郛》本,清则以乾隆二十七年云间姚培谦《砚北偶钞》本为最早,题“元陆辅之述” ,其次为乾隆四十三年刻《词林纪事》本,题“宋陆韶辅之撰” 。

明刻本题“陆友仁撰” 者,余未尝见,光绪间王幼遐四印斋刻一本题“元陆辅之述” ,今《词话丛编》采用之。

光绪三十年,长沙胡元仪取张叔夏《词源》注之,以发明其说,又录原词于对句、警句之下,分为二卷,命曰《词旨畅》,言畅其旨也。

此书松陵陈去病辑《笠泽词徵》,取胡元仪所撰校订附印之,亦为佳本。《说郛》、《砚北》、《词林》、四印斋本均至“单字集虚三十三字” 而止,《词林》本尚有“两字集虚” 一目,其文则缺。《说郛》、《砚北》、四印斋则并目亦无之,胡本则尚有“两字集虚” 、“三字集虚” 二目,其文则缺,此亦胜于《说郛》以来诸本者。

辅之论词曰:“夫词亦难言矣,正取近雅,而又不俗(《词林》本、四印斋本作“不远俗” )。” 此言最为精辟,与宋人论词多主于雅,不知词固俗文学也。尚雅则宜为诗,辅之揭“近雅不俗” 之旨,实得词学真谛。近雅,非诗也;不俗,非南北曲也,斯乃词也。

又云:“对句好可得,起句好难得,收拾全藉出场。” 此语亦沈伯时、张叔夏所未及。胡元仪注云:“谋篇之妙,必起结相成,意远句隽,乃十全之品。” 此注实未畅其旨,当取名家词起结相照映者,为之例证,可助人神思不少。

又云:“凡观词须先识古今体制雅俗,脱出宿生尘腐气,然后知此语咀嚼有味。” 胡注云:“今生尘腐气固宜脱,必并宿生尘腐气脱尽,乃可至雅正清新之域也。” 此以“宿生” 为“前生” ,疑其误会。宿,陈也,犹陈言也,即上文所云“造语贵新” 也。生,涩也。《词源》云:“词中用一生硬字不得。” 尘,凡庸也;腐,迂也。此等语皆上不近雅,下不免俗,故当摆脱此等气质,然后方能有味乎作家名句也。

2 词旨校记(胡元仪《词旨畅》、《词林纪事》本)

(1)属对 卅八则,数同。

●虚阁笼寒,小帘通月。(姜白石《法曲献仙音》)

胡本、四印本并作“笼云” 。

●珠蹙花舆,翠翻莲额。(前人)

《纪事》本注云“前人” ,前句乃楼君亮作。胡本则作“前人,〇〇〇,紫丁香” ,“〇〇〇” 谓前调,即《法曲献仙音》。四印本作“紫丁香” 。

●香茸沾袖,粉甲留痕。(前人)

《纪事》本句下仅云“前人” ,前句乃施梅川作。胡本作“前人,〇〇〇,去姬复来” ,“〇〇〇” 未详何调。四印本作“去姬复来” 。

●金谷移春,玉壶贮暖。(张寄闲茶花)

《纪事》本注云:“张寄闲茶花。” 四印本同。胡本云:“张寄闲□□□茶花。”

(2)乐笑翁奇对:

●因花整帽,借柳维船。(并同上)

“维船” ,胡本作“维舟” ,校云:“集本作‘因风整帽,借柳维船。’” 《纪事》本正作“维船” ,四印本同。

(3)警句 九十二则:

●春在暖红温翠。(赵解林上元)

胡本作“人在煖红” ,四印本作“人在暖红” 。按:当以“春” 为是。

●翠销香煖云屏,更那堪酒醒。(刘龙洲《醉太平》)

胡本同。四印本“堪” 作“时” 。

●惊起半床幽梦,小窗淡月啼鸦。(刘小山《清平乐》)

“半床” ,胡本作“半帘” 。四印本作“半屏” ,且无“小窗” 二字。

●昭君不惯黄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前人《疏影》)

《纪事》本句下仅云“前人” ,前句乃姜白石作。胡本作“胡沙” ,四印本同。

●落叶西风,催老几番尘世。(仝上)

《纪事》本句下仅云“仝上” ,即张东泽《桂枝香》。胡本“催老” 作“吹老” ,四印本同。又四印本“尘世” 作“醒醉” 。

●露侵宿酒,疏帘淡月,照人无寐。(仝上)

《纪事》本句下仅云“仝上” ,即张东泽《桂枝香》。胡本同。四印本“宿酒” 作“雨宿” 。

●清绝。影也别。知心唯有月。(萧小山《霜天晓角》)

胡本“唯” 作“惟” ,四印本同。又四印本“小山” 作“结山” 。

●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前人《高阳台》)

《纪事》本句下仅云“前人” ,前句乃吴文英作。胡本、四印本并同。

●绿阴青子老溪桥,羞见东邻娇小。(同上)

《纪事》本句下仅云“仝上” ,即吴梦窗《西江月》。四印本同。胡本“老” 作“满” 。

●珠帘卷上还重下,怕东风吹散歌声。(赵钓月《风入松》)

四印本同。胡本“卷上” 作“卷起” 。

●苔痕湔雨,竹影留云,待晴犹未。(同上)

《纪事》本句下仅云“同上” ,即张寄闲《瑞鹤仙》。胡本仅录“待晴犹未” 一句,四印本同。

●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前人《曲游春》)

《纪事》本注云“前人” ,前句乃周草窗作。胡本“看画船” 作“画船” ,四印本同。又四印本“春色” 作“春日” 。胡校云:“词未见。”

●春在阑干咫尺。(赵元建《谒金门》)

胡本作李筼房句,四印本同,二本为是。又四印本《谒金门》作《壶中天》。

(4)词眼二十六则

●愁烟恨粉。(玉笛)

四印本无注。胡本下亦无注,校云:“词未见。” 《纪事》本下句“雨今云古” 注云:“同上。” 按:“雨今云古” 乃玉田《长亭怨》词句,可知“愁烟恨粉” 亦玉田句。四印本上句是竹可之“翠颦红妒” ,下句是楼君亮之“月约星期” ,更下方为玉田之“雨今云古” ,“玉笛” 当为“玉田” 之误。

(5)两字集虚

胡本有“两字集虚” 之目,文缺。《纪事》本作“两字缺” ,文缺。四印本无此目。

(6)三字集虚

胡本有“三字集虚” 之目,文缺。《纪事》本、四印本俱无此目。

(三)词学筌蹄

旧钞本 上海图书馆藏

《词学筌蹄》八卷,四册,白纸蓝格抄本,半页十行,行二十字,有弘治九年莆田林俊序,又弘治甲寅莆田周汉序。每词首列图谱,后列选词,不以令、慢为次。有“吴兴抱经楼藏书” 、“五万卷藏书楼” 、“授经楼藏书印” 、“浙东沈德春家藏之印” 、“药盦珍玩宋元秘本” 五印。

周序云:“《草堂》旧所编以事为主,诸调散入事下;此编以调为主,诸事并入调下,且逐调为之谱。凡为调为七十七,词三百五十三,厘为八卷。编录之者,托蜀府教授蒋华质夫,考正之者,则蜀士徐山甫也。”

盖周瑛创意以《草堂诗馀》重行编次,而益以图谱也。林序称周为蜀藩方伯,或蜀王府纪善耶?此明人所撰,钱竹汀列入《元史新编艺文志》,而《明史艺文志》乃无此目,当据以正之。

(四)日本填词之祖

日本竺田居士田能村孝宪作《填词图谱》,其序称彼邦填词,始于中书亲王《忆龟山》之作。又曰:“王夙好文学,才藻典丽。罹时不淑,退隐西山,掩关却扫,因制此词,寄调《忆江南》也。读之辞致凄惋,世与《菟裘》诸赋并传,当推我邦开山祖也。有祖无传,尔后绝响,一千年于兹。”

余收得日本旧刻《本朝文粹》,《忆龟山·效江南曲体》二首在卷一中,固录存之。其一曰:“忆龟山,龟山久往还。南溪夜雨花开后,西岭秋风夜落间。岂不忆龟山。” 其二曰:“忆龟山,龟山日月闲。冲山清景机(一作栈)开远,要路红尘毁誉斑。岂不忆龟山。”

按:《本朝文粹》十四卷,藤原明衡撰集,上自弘仁、下至宽弘二百馀年间之文辞,当我国元和五年至大中祥符四年,彼时两国间商人、释子,频有往还。我国声教所被,如响斯应,《尊前》、《花间》,必有浮海而东者。亲王得风气之先,遂为彼邦词人鼻祖,惜后起无闻。竺田居士得万氏《词律》,遂编为《填词图谱》,以飨其国人,倚声之学遂得复兴于千载之后,亦词苑功臣矣。

六 云间诗词集(附诗文集、合集)(未出版)

(一)云间诗钞第一集

娄县章耒次柯纂 光绪四年刊本 四册

此书卷首有光绪戊寅章耒自序,略云:“此《云间诗钞》第一集也。余前有淞文传之选,今复有是选。余生四十有七年矣,学诗古文未成,恐无以传于后,于是录编乡先生之诗。诗与史相表里,凡诗之表忠孝、扬节义,及足备掌故者,悉存焉。应酬之作,存什之一而已。” 集中所收郡人诗凡十家,人自为集。体例略如《南宋群贤小集》。然华亭朱廷栋《纫兰轩诗钞》仅三版,南汇丁宜福《浦南白屋诗稿》则多至二卷四十六版,数量颇不匀称。所选诗诚如自序所言,皆表扬忠节之作,诗实凡庸。其他抒情之诗,亦少佳篇。盖次柯耽于理学,诗文手眼,本不高明耳。书版口皆名人集名,惟卷端书名一页及序文内称《云间诗钞》第一集,倘失此二页,得之者即不知其为何书,并不知其纂录者为何人矣。又无总目,亦不知第一集是否止此十家。

谷春堂剩稿 娄县 秦 渊 珠厓 (14版)

纫兰轩诗钞 华亭 朱廷栋 冲斋 (3版)

醉梦轩诗草 金山 唐 集 秦峰 (3版)

求己山房诗稿 奉贤 朱 恒 半畦 (4版)

闻香室稿 华亭 顾作伟 韦人 (12版)

鲸鸥馆诗钞 奉贤 秦士醇 静甫 (5版)

泖东草堂诗稿 娄县 沈辰吉 菊庐 (9版)

浦南白屋诗稿 南汇 丁宜福 时水 (二卷 6版)

蘋花水阁诗钞 华亭 张家焱 丙斋 (?版)

赐砚堂诗钞 华亭 吴景延 让卿 (5版)

(二)范氏一家言

稿本四册

《范氏一家言》稿本四册,每半页七行,行二十字,华亭后来雨楼周氏所藏,余于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从假观。此书为康熙间范韦骏侯所辑,皆其高曾王考诸父兄弟之诗文,首范廷言侃如、范濂叔子昆仲诗。廷言为韦之曾祖,濂则其曾叔祖也。次为范景范态庵、景修醒士、景仪弘生,皆廷言子也。次为范煌丽城、韦骏侯、勰莞公,皆景范子。次为范启宗海民,韦之祖,则景范之父也。诸范诗共九家,《松风馀韵》、《松江诗钞》所录仅四家,是犹可据此本补之。姚、姜二氏殆均未见此本耳。卷首有康熙癸酉徐是效序。又嘉庆十四年六月朔钦善序,乃其手笔。称“重订《范氏一家言》” ,岂全书已有阙失耶?

(三)张泽诗徵三卷续二卷

娄县章耒次柯纂 光绪八年封氏篑进斋刊本 二册

此书二集,共五卷,专录我郡张泽一隅之诗,始蒋平阶,后有《寓贤诗》一卷、《封氏先德诗》一卷。诗佳者不多,然地方文献有此结集,使后人知乡里间昔日文风之盛,要亦美事。书刊于光绪八年三月,卷端章耒序作于光绪九年仲夏,盖全书刊版既就,方撰序冠之也。

(四)赏雨茅屋诗钞四卷

华亭翁春撰 嘉庆四年刻本 二册

此书卷首有乾隆乙卯王昶序,次为王芑孙所撰《云间二布衣传》,谓吴钧陶宰及春也。卷末有雷畹跋,畹尝从学于春,此书即畹所刻也。春字石瓠,乾隆间以诗鸣,王兰泉拟之同时浙右方兰坻,终身不娶,嘉庆二年冬卒,寿六十六。

(五)雪初堂诗集六卷

华亭沈龙友夔著

友夔所撰,仅此一刻。书亦罕传,得之可喜。每半页八行,行十九字,疏朗悦目。卷端有陈继儒序四页。次为目录十二页。次卷一,皆古诗。卷二,五律。卷三,五绝。卷四,七律。卷五,七绝。卷六,诗馀七十九阕。眉公序云:“癯且腴,淡且旨,绮且清,可与同味者,惟单质生、夏梦蒨、谭梁生、曹允大有此风韵。” 又云:“吾重友夔者,孝弟而能诗文,盖才子而兼有道者也。”

(六)世恩堂经进集三卷

华亭王顼龄瑁湖著

此书版刻甚精,卷首有高士奇序,未系年月,所收赋颂诗文皆进呈御览之作,殊不见佳。府志《艺文志》仅著录《世恩堂集》三十二卷,见《四库全书存目》。此盖别刻先行者,当补入。

(七)小山吟草写本二册

后来雨楼周氏藏

《小山吟草》写本二册,金山钱庭桂字粟岩,号小山撰。每半页九行,行二十四字。总一百十四页。卷首有赵万里筠庄撰《岁进士小山钱先生墓志铭》,谓小山未弱冠补博士弟子员,每试辄第一。食饩上庠。连踬棘闱,淡于仕进。设教数十年,及门称最盛。后贡入成均,有劝以入都就监肄业,以弋一宦者,先生不愿也。殁于乾隆五十三年,寿七十九云。诗多祝寿,贺入泮、哀挽及试帖之作,未能佳胜,聊可见一时金山、奉贤人物耳。此本乃道光乙未丁酉间其孙鬯所录,时鬯亦七十矣。

(八)堪斋诗存八卷

周氏后来雨楼藏本

华亭顾大申见山著,曾孙思孝编辑、玄孙光裕校字,雍正七年刻本,有是年思孝跋,谓“童稚时侍吾祖正字公侧,见所藏先曾王父水部公诗文稿,口虽不能成诵,心窃敬护之,又吾祖尝言水部公与同郡直方宋公、农山王公、釜山周公,以文章道义相摩切,东南风雅,共推水部公为领袖,每脱一稿,远近流传,今遗集具在,非镌板无以垂世。小子铭之于心,不敢忘。所悲先子早世,先祖捐馆后,思孝仅十馀岁,孱弱孤苦,日不暇给,历今三十年,学殖荒落,不克表扬先业,若更因循岁月,至于零落散佚,则负疚何极。因取所藏未刻诗重为校订,付之梨枣。水部公向有《鹤巢集》行世,迄己亥岁而止。是集所编,《燕京唱和》及《泗亭》诸诗皆仍《鹤巢》之旧,而手自删订,名曰《诗存》,亦承水部公之旧也。” 按:顾见山《鹤巢集》,府《艺文志》无著录,此本凡《燕京唱和集》九十八首,《泗亭稿》二百六十首,《素琴稿》四十首,《雪辕集》十三首,《使虔稿》一百八首,《素琴后稿》二十首,《燕京唱和后集》四十六首,《度陇集》三十七首。《燕京唱和集》始于丙申,《度陇集》作于癸丑,见山顺治九年壬辰进士,丙申乃顺治十三年,癸丑乃康熙十二年,十八年中诗悉录于此,盖手编全稿也。此集入《四库存目》,《提要》颇称其有明七子之馀风,可追王、李;于其乐府,则以“谈何容易” 讥之。检此集乐府诗,均在《燕京唱和集》及《泗亭稿》中,后不复见,虽未至如陈伯诚所云毫发无遗憾,要亦不失唐人体格,《提要》所言,绳之过矣。

(九)尺五楼诗集九卷

周氏后来雨楼藏本

云间杜登春让水著,康熙庚申夏五王奭后张序,康熙癸卯宛水杨彭龄、戊申秋日梅村叟、药之赵听、苍水董俞、楚中孟道脉、宋德宜、内弟张琰、世弟何元英、东牟友人曾清氏、施闰章、娄东沈受宏、张天湜、九峰张彦之洮侯、周纶等题评,凡十四则。版心有“本衙藏版” 字,失其首尾数页,因不知刊刻时地。让水有《社事始末》,存吾松忠义人文掌故,其书流传不灭,独其诗颇不经见,盖此集之传,在隐显间耳。王后张序谓“甲申之春,长安逼,让水偕童子数人,上书乡先生,请纠旅入援,当此之时,让水未为诗也,其志可不谓伟哉!既而困顿弗售,仅得明经举,中复颠踬。行年五十,然后踽踽入都,授一翰林散秩。嘻!亦良苦。少时交友,俱致身日月傍,而方从事下列,齿已前,班特后。嘻!又良惫” 云云。此府志本传所未详也。吴梅村云:“此编自乐府长句,以及近体,皆才致奔轶,一轨之于法度,其藻耀高翔,如名花骏马,烂熳历落,使人不可端倪,而天空木落,清磬一声,其景况固自在也。以此方驾古人,亦何多让” 云。

(一〇)抱真堂诗稿十二卷

云间宋徵璧尚木甫著

活字本,白棉纸印。卷首有康熙戊申孟秋吴伟业序。又宛平王崇简敬哉序。卷一至卷三为五古。卷四为七古。卷五至七为五律、五排。卷八、卷九为七律。卷十为五、七言绝句。卷十一为诗评,集诸家评品《抱真堂诗》之语。里人为多,皆当时诗坛文社名流。卷十二为《抱真堂诗话》,著墨不多,隽永可喜。诗与陈大樽同其秾丽,学微不足,驱遣遂苦于凝滞。诗后辄附小注,明其本事,一时文人才子,流风馀韵,仿佛可寻。

(一一)鹤静堂集十九卷

云间周茂源宿来氏著 天马山房藏版,六册

此为茂源之子鹰垂所编刊,第一至十四卷为诗,第十五至十九为文。第十四卷附诗馀三十五阕,前有康熙辛酉王鸿绪序,后有康熙辛酉门人王奭后张跋,盖康熙二十年也。时茂源谢世已四十年,则当为明崇祯十四年耳。

(一二)红芋山庄集四卷

稿本一册

华亭施于民渔帆著,下有二印,一曰“荣豸御史之孙” ,一曰“施于民字渔帆” 。封氏篑进斋旧藏,今在上海图书馆。此乃施氏稿本,颇有涂改处。焦袁熹序有云:“吾所见近世之为诗者,殆未有如其伦比者也。其色丽,其声清,南威之貌,秦青之歌,若遇之卷中焉。” 然其诗实未见佳。南浦先生此序,殆阿其所好矣。此书未闻有刻本,《松江府志》著录之,殆即据此稿本耳。《志》称有《红芋山庄诗馀》一卷,今不在此四卷中,是必别册传录者。

(一三)吴日千未刻稿

钞本

吴日千未刻稿钞本十册,旧藏松江图书馆。此本乃吾友周逖潜从图书馆传录者。图书馆于倭乱时毁于火,藏书悉付一炬,则此本殆为孤本已。全书分论说、书札、碑志、传状、像赞、寿序、哀祭、叙录、杂说诸目。寿序特多,殆当时藉此为膏火者。诸文皆有关松郡人物文献,为松人所当珍视,而日千所为文,仅宣统元年金山姚氏排印一本,视此书不过十之一耳。居诸荏苒,此本倘不刊行,殆不免于湮灭也。

(一四)延陵处士文集

华亭吴骐日千著 不分卷 抄本一册

《延陵处士文集》一册,抄本。每半页九行,行三十四五字不等。华亭后来雨楼周氏藏,余于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从假观。凡文六十一篇,未附诸家赠诗。日千诗曾见《顑颔集》十二卷,抄本,余为作缘,归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民国元年,金山姚石子先生尝得金山汪氏所藏《吴日千先生集》抄本,据以付铅椠;今取此本校之,则此本中文惟九篇见姚氏印本,姚本中文十一篇为此本所无。两本汇合,可得文七十二篇。然此本中题跋短简,凡七八篇,皆出于后人掇拾之馀,其他亦多晚年之作。日千诗文未尝有木刻,而传抄本甚多,安得裒集而为大成乎?

(一五)符胜堂集五卷

幾社元本 乾隆丁卯春刊 一册

云间周立勋勒卣著,元孙京伯和、均平叔编。此书为立勋元孙京取《壬申文选》、《幾社六子诗》中诸作缀辑而成。半页九行,行十九字。卷端有黄之隽序。次为《幾社集》元序,姚希孟撰。次为《幾社六子诗稿》元序三篇,杨以任、陈子龙、李雯撰。次为《楚游草》元序,宋存标撰。次为《壬申文选》元序四篇,张溥、杜麟徵、杨肃、徐凤彩撰。次为诗话三则。次为幾社阅文姓氏录。最后为元孙京序,作于乾隆十二年仲春月。此下诗文第一卷,为赋骚五首。卷二至卷四,为各体诗,五言为多。卷五为文十五篇。立勋亦幾社健者,然其诗文,去陈黄门远矣。

(一六)清闺吟一卷 清闺吟诗馀一卷

附诗词各一卷

华亭曹鉴冰苇坚又字月娥氏著,(下钤“友竹居士” 阴文椭圆印)。此钞本,实即曹氏未刊稿本,现在上海图书馆,金山姚氏旧藏也。《清闺吟诗馀》,共八十七阕,附诗词各一卷,皆题花鸟画者,词凡三十九阕,合之得一百三十六阕。《词综》、《词雅》、《众香词》、《昭代词选》、《闺秀词钞》诸书所选仅得十阕,则传世者尚不足十之一也。书后附一纸,乃民国二十四年七世从孙秉章所撰跋,谓鉴冰乃“十经公女,秉章之七世祖姑也。承家学,工诗词,兼擅丹青。适娄县处士张殷六曰瑚。《女世说》谓与殷六食贫偕隐,授经为养。造请者称苇间先生云。其所为诗,尝与祖母吴孺人、母李孺人合刻为《三秀集》。见族谱《十经公传》。吴孺人所著见于《允明公传》中,著有《忘忧草》、《风兰独啸》两集,《采石篇》四种。李孺人曾与十经公合谱《双鱼谱传奇》,流传乐府,他无所闻” 云云。吴孺人即冰蟾子吴朏,十经公即曹重,一门风雅,三世才女,吾松艺文之盛,可观矣。《三秀集》、《双鱼谱》,府志均失载。

(一七)翠露轩诗馀三卷

华亭封氏篑进斋旧藏 上海图书馆

华亭林企忠寓园著,凡三卷。上卷小令二十二页,中卷中调十九页,下卷长调二十一页。每半页九行,行二十一字。有徐是效序,朱霞题《沁园春》、张璘题《凤凰台上忆吹箫》各一阕。徐序署壬申腊月。

七 版本校勘资料杂录(未出版)

(一)宋人词笺注本

(1)《注坡词》二卷,仙谿傅幹撰,见《直斋书录》。赵万里跋延祐本《东坡乐府》云,徐乃昌有此书新抄本。

(2)《东坡乐府集选》,绛人孙安注,元遗山序引。

(3)《东坡长短句补注》,顾景藩,《侯鲭录》。

(4)《东坡乐府注》,绍兴初有傅洪秀才注坡词,不知是否即傅幹?见洪容斋笔记。

(5)注《琴趣外篇》三卷,江阴曹鸿注叶石林词。

(6)注《清真词》二卷,曹杓季中注,自称一壶居士。

(7)注《片玉集》,陈元龙注。

(8)笺《无住词》,陈与义、竹坡胡仲孺笺集本,吴昌绶云宋人笺宋词仅此本。

(二)韩致光词

三忆 汲古阁本《香奁集》。

旧抄本入长短句,亦题“三忆” 。

王辑本题“忆眠诗” 、“其二” 、“其三” 。(按:此甚不妥。)

林辑本不录。

玉合汲古阁本入杂言。

旧抄本入长短句。

王辑收入。

林辑不收(入校记)。

金陵汲古阁本入杂言。

旧抄本入长短句。

王辑收入。

林辑不收(入校记)。

厌花落汲古阁本不录。

旧抄本入长短句。

王、林二辑俱不收。

生查子二首汲古阁本题《懒卸头》,又一首题为“五更” 。

旧抄本无第一首,第二首题“五更” ,入五言古。

王辑题《生查子》(二阕)

林辑本同。

全唐诗作《生查子》(仅“侍女” 一首)。

浣溪沙二首汲古阁本有,注云“曲子” 。

旧抄本无。

《尊前集》有,《绝妙词选》有。

王辑、林辑均有。

木兰花(绝代佳人何寂寞)

汲古阁本作“意绪” 。

旧抄本同,入七言古。

王辑收入,改题《木兰花》(称自我作古)。

林辑从王本,但云见《全唐诗》。

谪仙怨三首 汲古阁本题作六言三首。

旧抄本作六言律三首。

王辑本,改题《谪仙怨》。

林辑本不收(入校记)。

八 词籍资料摘录(未出版)

(一)汲古阁未刻词

汇刻词集,自毛晋汲古阁刻六十家词始。当时拟刻百家,后四十家未刻者,其钞本流传,载彭元瑞读书跋。光绪间桂林王鹏运四印斋补刻未全,长沙张祖同续刻,板存思贤书局,皆后人增损,非毛钞四十家之旧也。国初无锡侯氏新刊十家乐府:南唐二主中主四首、后主三十三首;冯延巳《阳春集》宋嘉祐陈世修序,序谓二冯远图长策,不矜不伐云云;子野张先;东湖贺铸;信斋葛剡;竹洲吴儆;虚斋赵以夫,有淳祐己酉芝山老人自序;松雪赵孟頫;天锡萨都剌;古山张野,邯郸人,有至治初元临川李长翁序;皆在毛氏宋词六十家之外。载王士禛《居易录》十三。此刻世不多见,汇刻书目既未胪载,邵注四库简明目亦未及见,然其词今皆为王、张二刻所有,亦足为止渴之梅矣。(叶德辉《书林清话》)

附《知圣道斋读书跋》一则:

宋未刻词

于谦牧堂藏书中得宋元人词二十二帙,题曰《汲古阁未刻词》,行款、字数与已刻《六十家词》同,每帙钤毛子晋诸印,皆精好。余旧藏李西涯辑《南词》一部,又宋元人小词一部,合此三书,于六十家外又可得六十二种,安得好事者续镌为后集?

(二)江南好词

《江南好词》一卷,上元张汝南子和撰,有其子元方光绪二十三年跋,谓子和以同治二年卒,遗著有《臆说》、《燹馀赋草》、《夜江集诗钞》、《金陵省难纪略》、《乡音正讹》诸种;展转三十年,所刻者仅《省难纪略》、《乡音正讹》二种而已。此词一卷,印于沪渎,凡《忆江南》小令百阕,咏金陵梵宇、市廛胜迹。子和值太平兵事,避地他乡,睠怀桑梓,遂有此作。词后各有自注,备见承平时民情风物,亦《梦华》、《梦粱》之流亚也。兹录其十五阕,词未必佳,赏其注耳。

江南好,石刻供观音。格仿簪花舒妙腕,经繙贝叶写《多心》。一字抵千金。(注云:汉西门观音庵有管夫人小楷《多心经》石刻。)

江南好,法帖汇明朝。墨蘸螺痕新入榻,堂开萤照旧开雕。字字重琼瑶。(司前党家巷车氏有萤照堂明代法帖石刻。)

江南好,米佛最称奇。金粟影中开法界,玉秔香里现牟尼。芥子纳须弥。(在西门寺剖稻为龛,刻米为大士像。)

江南好,灯市一条长。琉璃盏宜供古佛,麒麟灯好送新娘。耍货趁排场。(评事街元宵前卖灯,名灯市。新嫁女正月必送灯,麒麟送子灯所以必有也。)

江南好,最好是风筝。折蝶风前舒软翅,磨鹰云际转雄睛。绝技擅江城。(纸鸢俗呼风筝,翅软,蝶可折叠而藏。磨鹰能旋转空中,不异真鹰。其他皆巧妙,独此两种尤佳。)

江南好,苜蓿叫春声。影未来亲明月照,音先爱绕画梁生。溜滴啭新莺。(村妇呼卖苜蓿声,隔垣听之,娇圆可爱。)

江南好,名胜是秦淮。六代烟云闲里过,一河风月夜来佳。灯舫载歌娃。(城内秦淮河自泮池至大中桥,两岸皆妓馆。午节前游河纳凉,灯舫歌船,胜极一时,他处所无也。)

江南好,问柳到茶坊。杯茗平章秋水色,鬓花领略晚风香。隔岸是河房。(问柳,茶馆名。秦淮河两岸皆妓馆,俗呼为河房。)

江南好,向晚爱红桥。艳看芙蓉临水发,香闻茉莉顺风飘。荡子欲魂销。(利涉桥一名红板桥,两岸河房晚来诸妓艳妆倚阑,花香满河。)

江南好,船好是藤绷。灯闪蚖膏千盏焰,桨开雁翅两枝轻。波上烛龙行。(秦淮船有走舱、四不像、漆板等名,而以藤绷为最灵便。晚来船灯百馀盏,争相来往如火龙游行。)

江南好,最好傍河厅。人隔丁帘时见影,歌阑子夜又调筝。缓棹倚栏听。(河房皆有厅,灯火笙歌,往往彻夜。游船者任择而泊舟听之。丁字帘前,尤妓馆之有名者。)

江南好,画舫入青溪。良户妆成如乐户,家姬载出拟歌姬。妖艳要人迷。(青溪与秦淮一水,近年女眷亦好游河。)

右六首,赋秦淮金粉,此皆乾嘉以来盛事,至咸丰兵起,遽成陈迹。注中所述琐事,可续板桥《杂记》。

江南好,菜好数瓢儿。老圃生涯樊子学,小畦风趣许由知。雪压味如饴。(瓢儿菜为江宁省中第一嘉蔬,雪后更美,在早韮晚菘之上。)

江南好,大脚果如仙。衫布裙绸腰帕翠,环银钗玉鬓花偏。一溜走如烟。(大脚妇女其美者皆呼为大脚仙,其妆饰如此,见过者能知之。谚云:“大脚仙,头绾白玉簪,脸像米粉团。惯走街边,走起来,一溜烟。” )

江南好,宝塔耸长干。五色琉璃晴日丽,万枝灯火晓星寒。海内数奇观。(塔在报恩寺,古名长干塔,明初重建,高数十丈,砖瓦皆五色琉璃,金碧照耀。天下之塔,此当第一。朔望点塔灯,荧然万点,远望如聚星。蒙尝谓江南有三绝:报恩塔、大脚仙、瓢儿菜,皆天下所无,兹故同咏。)

右最后三首咏江宁三绝,甚妙。瓢儿菜至今擅誉江东,报恩寺塔亦仍在,近且大加修葺,惟朔望塔灯奇观已不可复。大脚仙已成民俗史迹,当时妇女皆缠足,反以不缠足者为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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