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诸君,今日读我这部《侠凤奇缘》小说的,料想不乏有子建般才、潘安般貌的少年。平时胸中蕴蓄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爱情,一旦遇着一位娇俏女郎,同我耳鬓厮磨,两心相印,当着那花晨月夕,玉扉轻叩,响屎偷行,满意要去温存温存。在这个当儿,忽然听见我那知心人儿,说是同着别人在深闺酬酢,浅酌低吟,竟想屏我在大门之外。我能猜定诸君心上,定然倒翻醋海,愤焰中烧,强者怒于语言,弱者蕴诸心曲。此时此际,欲哭不能,欲笑不得,真个耐人消受的嚏!
诸君虽明知金娉娉并不曾同芮大烈有什么秘密交涉,这无谓的相思,轮来轮去,也轮不到芮大烈身上。然而芮大烈偏生十分武断,硬派着金娉娉好象便是他的心头爱宠。今日早间,又在娄铁夫面前说了许多得意的话,又说金娉娉夜间请假,全是为的自己。你应该想想,难道金娉娉曾打发人去请过你芮大烈不成?好笑他兴高采烈的,马车都不坐,径自踏着那满街凉月,一口气跑到娉娉寓中。据他的理想,好象就有个金娉娉含笑相迎,殷勤软语。他那几根瘠瘦如柴的躯骨,几乎不瘫化起来。猛不防被金娉娉寓中几个家人说了一声内里有客,真真出他意外。当下便不肯相信,硬分辩着说,这是没有的事。家人见他不信,急忙奔上楼梯去通知嬉娉。芮大烈气哗哗的也就跟着上来。
金娉娉此时正感激叶锦文姑娘的豪侠,允许同他表兄俞竹筠相见,互相介绍了一遍,兀自眉飞色舞。忽然家人又传报进来,口中还提着“芮大人”三个字,这官场龌龊的称呼,芳心中已十分不悦,蛾眉倒剔,正待谴责那家人不解事体。猛一抬头,早见那家人身后,芮大烈已挺胸凸肚而立。不待相请,径闯红闺,这是分明将自家当着寻常优伶看待。不禁又羞又怒,那粉面上一朵一朵的红云,直管滃入鬓际。毕竟金娉娉是个柔弱的女郎,虽在这盛怒之下,也觉发挥不出,勉强上前提着那呀呀莺声问道:“先生何事,夤夜见访?可是不巧,妾今夕适约了几位姊妹小饮,不及招待先生,还祈先生见恕则个。”
当娉娉同芮大烈讲话的时候,俞竹筠和叶锦文以及凤琴都一排的立着,未曾就座。芮大烈甫经上楼,一眼早瞧见凤琴,他知道是韩素君的令媛,近来已曾在素君那里会过的了。叶锦文却是素昧平生,不曾晤面一次,然而此时叶锦文的风鬟雾鬓,爽飒英姿,早又照入眼帘,十分心醉。(写芮大烈全是一个色鬼身分。)心下正在沉吟,暗喜今夜来访娉娉,不料得又遇见一个绝色美人,真算是不负此行。只是那个俞竹筠也参列其间,这人的丰貌,比较自家,真个一则是人间鸡鹜,一则是天上鹓鸾,(足见有自知之明。)不禁由羡生妒,由妒生恨。又听见娉娉满嘴里拒绝着我,全然没有爱着我的意思,转觉出自意外。(此人人意中事,特到他心里,便觉是意外耳。)顿时放下一种不尴尬面孔,直对着金娉娉说道:“姑娘所约,既然是些窈窕姊妹,鄙人是最讲究文明的,自当不敢有扰清兴。但今夜之事,又不尽如姑娘所言,座中除鄙人至友韩素君的令媛,以及这位小姐而外,(当是指叶锦文。)何以也有鄙人一般的人物搀杂其间?难不成男女杂坐,履舄交错,罗襦襟解,微闻芗泽,姑娘真个要效法淳于髡的饮酒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么?”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金娉娉听着芮大烈这一番含讥带讽的说话,真气得粉面绯红,有许多话待要分辩,却是被一腔怨愤堵塞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座中早恼了俞竹筠,不由挺身向前,望着芮大烈拱了拱手,慨然说道:“今夕舍表妹原是替叶小姐饯行,小生适从远道而来,并不知其中底细,承舍表妹俯念亲谊,俾得暂时棲止其处。至于琼筵坐花,羽觞醉月,小生子然一身,实未与其列。今先生不分皂白,几欲加以污蔑之词。在舍表妹原不足与先生计较,先生亦当为叶小姐等稍留余地,未可过肆凌折。小生愚慧,罔知忌讳,尚乞先生原有。”(侃侃而论,足使芮大烈置身无地。)
芮大烈听俞竹筠说话,也不相答,只管用两个眼珠儿向俞竹筠上下打量,也不曾听出人家究竟说的是什么。见俞竹筠身上也穿着洋装,忍不住问道:“贵姓?”(骄倨如画。)俞竹筠道:“小生姓俞,表字竹筠。”芮大烈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接着念道:“俞竹筠。我请问你,你这俞是鱼琼之鱼呢,鱼鳖之鱼?咳!我也不管你鱼虾也罢,鱼鳖也罢,只是看你这一身装束,毕竟不象个中国人,你是留学在那一国的呢?”俞竹筠道:“小生曾经留学日本,此次便打从日本回来。”芮大烈仰天大笑道:“这可就不怪你了。”说了,又颠头播脑,微笑了一笑,低低说道:“呀!日本……,日本,留学日本……”俞竹筠虽是少年伉爽,心地却非常忠厚,见芮大烈问他留学所在,他自然老实说是日本。不料芮大烈听见“日本”两字,转从嘴里慢慢咀嚼,似露着轻薄的意思。俞竹筠却不曾悟会出他是甚么用意。
这个当儿,却恼了叶锦文,(固知小姐方引游学日本的人为同调,俺奴乃敢轻致凌诮,安得不恼!)用一双纤手扶着椅背,(诸君料还记得芮大烈上楼时,诸人均系立着,不是坐着,“扶着椅背”四字最细。)厉声喝道:“留学日本有何耻辱?借人之长,补我之短,我国于留学中也颇出了许多人物。汝意在言外,颇肆讥弹,又有何说?”芮大烈此时只有同俞竹筠好似仇人相见,恨不立时手刃,始泄胸中之气。至于室中几位女郎,在下能替他发誓,祇有爱慕而无怨尤。忽然因为同俞竹筠驳诘,转引出这一位英武女郎和他打话,真是喜出望外,那挺立身子顿时矮挫了半截。赶近一步,堆着满面笑容说道:“不敢动问小姐芳名,仙乡何处?今年贵庚多少?可与人自由结婚不曾?小生芮大烈,今年才得三十五龄,只因平日无可意女郎,所以耽延至今,尚未行正式婚礼。”芮大烈说一句,身子便矮挫一截,愈说愈矮,说到“未行正式婚礼”这一句,那一个圆溜溜的博士头,渐渐要靠近叶锦文姑娘裙际。(绝倒。)
凤琴此际正站在锦文身后,瞧着这芮大烈奇形怪状,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只弯着腰打跌。锦文猛不防被凤琴一推,身子险些碰着芮大烈脑袋,急得使劲将双腿立定,(始娘珍重双腿,彼伦奴脑袋何足道哉!)重又喝道:“谁同你扯谈!我只奉问,人家提了一句留学日本,要你这般轻薄何故?”芮大烈已重新站好,笑答道:“除得我们中国人格,鄙人是绝对的不敢赞成,(不知象足下这般人格何如?)其余各文明国,鄙人何敢轻视?鄙人不以俞先生留学日本为然者,并非是藐视日本。因为留学日本的朋友,对着中国人,自然许他趾高气扬,若是遇着留学英国、法国、德国、美国的朋友,他就是个望尘莫及。不瞒小姐说,鄙人就是留学美国的堂堂留学生了。(留学生上冠以‘堂堂’二字,便觉光芒万丈。)如今中国也学着推翻专制,改组共和了。鄙人没有别的宗旨,以为共和原不打紧,只是这‘阶级’二字,却万万消灭不得。何以消灭他不得呢?即以留学而论,譬如留学中国,(姑勿论他议论如何,仅这“留学中国”四字,已是绝奇,非留学生断说不出来。)见了留学日本的,自然是低一级;留学日本的,见了留学美国的,自然也是低一级。以我这美国比较日本,一则路途又远些,一则国度又大些。今日姓俞的见了我,并不俯首称巨,公然分庭抗礼,这就可想他没有留学程度了哇。”
叶锦文听到此,又好气,又好笑,慨然说道:“照先生这样讲,只是我辈留学日本的不是了。”芮大烈猛然惊问道:“小姐难不成也曾留学日本?”金娉娉接着说道:“谁说叶小姐不是留学日本的呢,我今夜请酒,就是因为他早晚又要出洋,所以有此番祖饯。”芮大烈笑道:“既然小姐也是留学日本,适才鄙人言,是又不可一概而论了。鄙人平时常发一种议论,说英、法、德、美的文明进步,并不算稀奇,因为他们研究文明,多历年所,不过造就成这一个局面,反不如扶桑三岛,维新才数十年,便一跃而侪头等国度。若是在日本留学的人,鄙人是最佩服不过的;(亏他真是老脸说得出。)不象鄙人仅仅在美国勾留了几年,毫无经验,实是非常惭愧。所以每逢遇见留学日本的朋友,总是倒地百拜。”(又不论阶级了。质言之,芮太人所以不惜自贬声价者,凡以为叶小姐而已。芮大人真多情哉。)
芮大烈话才说完,俞竹筠见他这般谄媚神态,(不谄媚官长而谄媚女郎,较之龌龊仕途,芮大人其犹贤乎已)不禁愤火中烧,厉声喝道:“我将你这佞舌匹夫立时手刃,方泄我心头恶气!同一留学日本,在巾帼则敬如神圣,在须眉则视若土苴,顷刻之间,炎凉顿异。凌折士夫,其罪犹小;卖情儿女,其心可诛。在美国留学的,吾中国不乏其人,万一尽如你这奸奴,政府每岁不惜掷此无数金钱,造就出你这一般狗彘,吾不为汝惜,要为吾诸同学惜了。”(骂得淋漓痛快,渔阳三挝,声声清脆。)俞竹筠愈说愈怒,声色俱厉。芮大烈也就跳起来,更不暇分辩,倏的从腰里掏出一柄手枪,板足机捩,直对俞竹筠心窝击射。俞竹筠毫不避让,顺手端起一张大理石椅子,隔着筵席,直攒过来。无巧不巧,正损在芮大烈手腕上,铿然一声,手枪落地。此时楼上楼下,男女仆从,大家齐上前解劝。凤琴吓得躲入适才俞竹筠坐的那个房间里,索索抖个不住。叶锦文同金娉娉横身拦在里面。芮大烈双足跳跳,叵耐他身子是淘碌虚损的人,若是讲究同俞竹筠用武,简直是个螳臂当车。一时又不肯下这一口气,只管戟指痛骂。
叶锦文含笑对芮大烈说道:“今夕承娉娉盛情,约我宴会。不料你先生到来,大煞风景。若是看我及娉娉薄面,有理容再商酌。好在也不是厮打遂算了事的。”芮大烈见叶锦文同他打话,心里不禁又软了,落得趁风转帆,答道:“小姐讲得极是。鄙人就此告辞,明日我再同这姓俞的见个高下。”金娉娉道:“很好,很好。先生就请下楼罢。”说着,又在地上将手枪拿起来还他。娉娉将机捩板了板,原来是哄着吓人的,一个弹子也没有,不由的呸了一声,便把来交还芮大烈。旋即起身,装着送人模样。(绝妙逐客令。)任是芮大烈惫赖,也就不能再行耽搁,便怒冲冲的下楼而去。一班仆役,大家喊着送客,一路好似押着芮大烈走了。
楼上的女婢帮着阿魔重新将筵席布置齐整,将俞竹筠掷的那张椅子端过一旁。(细。)叶锦文四面望了望,忽的喊起来说:“怪呀!凤妹妹躲向那里去了?他胆子小,莫不要吓坏了他。”俞竹筠摇手说道:“我适才瞧见韩小姐躲在左首房间里,(匆忙之中,偏生留心,不可谓竹筠无意于凤琴。)等我去请他出来。”说着,便揭起帘子跑入去,果然见凤琴伏在一张桌上,用两双纤手紧紧的蒙着耳朵,并不曾听见俞竹筠走来。还是竹筠喊道:“韩小姐请出来入席罢。”凤琴才把两手放下,站起身子问道:“哎呀!适才那个恶人走了不曾?我怕他凶神似的,两个眼珠子骨碌碌的好不利害。”竹筠笑道:“走了好一会了。”凤琴这才笑了一笑,跟着竹筠重走出来。
俞竹筠见他们大家都在一处,便慨然起身告辞。娉娉道:“你这一会又走向那里去呢?”竹筠道:“我自去寻觅寓处。”娉娉道:“先前原因为你没寻着寓处,我这里尽有空屋,不妨权时栖息。如今半夜三更,时候已是不早,你又出去惊天动地做甚么呢?”俞竹筠道:“不是这个讲法。先前原不妨在妹妹处勾留几日,不料蓦地里又惹出如此风波,我瞧那个姓芮的断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人物,他此番算是憋了一肚皮恶气而去,难保他不含沙射影,嚼血喷人。我虽然不惧怯,我只怕他污蔑妹妹以及这两位小姐名誉,还是让我离了这地方好。”又笑道:“妹妹今夕特地做着东道主人,谁知客人不曾扰着妹妹的酒馔,先自饱吃了无限的虚惊。我赶快的别了妹妹及小姐等,好让你们更洗杯盘,畅谈衷曲。”
俞竹筠话还未毕,金娉娉听着也不及再说甚么,惟叶锦文最是爽直不过的,转拦着说道:“俞先生这说话转客气,了。俞先生同娉妹妹本是自家兄妹,为着我们来赴娉娉的酒召,转使你们兄妹不能聚首在一处,岂不是我同凤妹妹来赴酒召的不是吗?依我愚见,俞先生今夜万不可舍此他适。好在酒筵是现成的,若不以寻常脂粉看待我辈,俞先生正不妨在此大家讲一讲话儿。我替娉娉妹妹做主,一半是替我祖道,一半便是替俞先生洗尘,正是一举两得。至于说是怕那个美国堂堂留学生含沙射影,莫说今日世界已经开通,男女间便有些寻常酬酢,也算不得便是个违背名教;即使他任情诬蔑,只要我辈心地坦白,他那些鬼蜮伎俩,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这话娉妹妹和凤妹妹听着以为何如呢?”金娉娉也不禁笑起来,说:“我心里也正是这般思想,只不及姐姐说得痛快。恭敬不如从命,竹筠就依着姐姐这样说罢。”俞竹筠此时不已,也就应允了。大家这才入席而坐。
席间不免重新谈起适才情事。娉娉不觉流下泪来,哽咽说道:“我也不恨别的,我只恨我自家唱这劳什子戏,被人看得十分轻贱,以致被这轻薄匹夫百般蹂躏。若是我同锦姐姐以及凤妹妹一样的身分,我这楼上能容这匹夫擅自出入么?咳!託身贱役,凡百难言。我不相信我们一班唱戏的姊妹,全然没有身世之感,酒绿灯红,金迷纸醉,转趾高气扬,自鸣得意,真个索解人不得了。”(沉痛之言,侧人肝肺。今日沪上倘亦有如娉娉其人者,吾不知闻娉娉此言,其感慨为何如也。)凤琴接着说道:“娉姐姐你既这般说,你不曾不去唱这戏?”(是个不知轻重口吻。)
金娉娉向凤琴望了望,正待发言,俞竹筠深恐引起娉娉牢骚,忙拿着别的话支吾道:“不敢动问韩小姐的宝眷,是否全寓武昌?改一天小生当竭诚去拜谒老伯。”凤琴笑着摇摇头,答道:“武昌寓中,祇有我父亲和我两人住着,家母及弟妹等还在苏州,父亲天性疏懒,拜访是万不敢当。”竹筠又道:“小生虽不常在这汉口,然而老伯的文名,是无远弗届,便是侨寓日本的同人,提起老伯的名字,真是有口皆碑。还有两位大诗家,一是留双影先生,一是甘海卿先生,也是大家啧啧叹赏的。今日天幸和小姐晤面,以后倒可以常常幸叨老伯的训诲哩。”凤琴笑道:“家父本来爱才若命,象先生这般人中麟凤,他一见着你,定会倾倒。你便约一个日子,我替你禀明家父,家父是一定不拒绝的。”竹筠听见凤琴话里把自己十分敬重,便着实的谦逊了一番。大家浅斟低酌又饮了一回酒,用膳已毕。叶锦文同凤琴这才别了娉娉而回。
过了几日,叶锦文果然搭着下水轮船,往上海出洋去了。(撇去锦文。)
俞竹筠得暇,便渡江往谒素君。素君见竹筠一表非俗,兀自欢喜。于是竹筠和凤琴,也便时常见面,或是谈着学问,或是讨论时事,觉得渐渐的意气相投起来。有一天,凤琴正闲着无聊,把那亲手种的一株垂丝海棠独自用水浇灌,猛见娘姨从外边拿着一封信函,匆匆而来,说道:“小姐,这封信是打从夏口厅狱里寄来的,上面署着俞竹筠先生的名字。”凤琴听了,猛然失声叫道:“哎呀!”正是:
小劫无妨羁狸汗,深情毕竟误鸳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芮大烈之妒俞竹筠,是人人意中事。然俞竹筠实无可妒处;以竹筠与娉娉,固无暖昧;与叶锦文及凤琴,则尤初次觌面,绝无情愫也。但一入淫鬼思想,则风波遂从此而起。君子涉世,祸变之来,固防不胜防也哉。
俞竹筠不肯与凤琴辈同席,而叶锦文转强邀之,正见其胸襟宽阔,别无私意。然世有植品之端,立身之正,不逮锦文万一,而惟以男女混杂,谑浪笑傲,自诩为文明之现象者,则又锦文之罪人也。
此一回入俞竹筠及凤琴正传,文情关合处都妙。
独鹤评
此一回为俞竹筠与锦文、凤琴会晤之始,中间又插入芮大烈闹宴一段文字,预为后文诱迫娉娉、陷害俞竹筠张本,实是全书关键。读者不可轻易看过。
俞竹筠、叶锦文、芮大烈三人一场舌战,出言吐语,各有其身分,各有其神态,随手写来,恰合分寸,的是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