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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小英雄自投罗网 好眷侣各走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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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瑶仙来看嫂嫂,见他躺在槽边,遂叫声:“嫂嫂起来罢!”见他不哼,伸手来扶,那里扶的起来?原来被那马踢在致命之处,早巳升仙去了。瑶仙见是死了,吓的啼哭起来。正自害怕,又见他哥哥带着一伙人提灯执棍拥将进来,那伙人奔向房中去了。卫秀才见妻子死在地下,妹妹在旁啼哭,吓的魂不附体,连忙就问,那瑶仙只是哭个不住。那伙人从房中又跑将出来,问道:“小姑娘,房中那个人那里去了?”卫秀才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跺着脚儿说:“小姑奶奶,别嚎丧了!快快说话罢!”瑶仙哽咽了一回,说:“自那个人去后,也不知嫂嫂往那马跟前作什幺去来,那马跳跃起来,把嫂嫂踢倒了,咬断缰绳,跑出门去。房中那个大姐随后赶出去了。”众人乱烘烘问道:“往那方去了?”瑶仙望正南上指说:“往那边去了。”众人闻言,齐出门,往正南上忙忙赶去。这里卫秀才只落了好几场大哭,买棺盛殓,不必细言。

那些捕快人等白赶了半夜,那有一点影响?只得回来禀复知县。彼时卫秀才进城出首的时候,先与捕快人等定下计较,地下绷上绳索,把曹爷哄了出来,绊倒在地,三四十人出其不意,向前按住,捆绑了个结实,簇护到县堂上。知县问其原由,曹爷全无惧色,仰面站在堂上,昂然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大丈夫所为。五松山三个狗男女,无法无天,公然作恶,是我一怒杀之。别无活说,贵县也不必细问,等我见了谈德那个狗官再与他算帐便了。”知县也不复问,遂传禁子收监。次日午后,追公子的捕快人等回来复命,说:“小人等追到三十里之外,不见踪迹,只得回来,讨老爷的示下。”知县听了,那有工夫管他的闲事,拿不住也就罢。少不得作公文一角,派四个都头,一辆白板木车,把曹爷解交仁和县去了。

言不着文豹曹爷遭罗网,听表临凡玉女星。多亏卫氏瑶仙女,公子躲过这灾星。骑在马上如酒醉,不知东南与西北。一直跑到东方亮,扶桑高照太阳红。回头不见人追赶,这才心中少安顿。天明不敢走大道,只拣深幽小路行。牵挂义兄曹文豹,盼他后赶早相逢。勒辔慢走将他等,回头不住看分明。这公子提心吊胆朝前进,猛然见一座高山把路横。这座大山名腰带,东西百里有馀零。山中有座狼牙洞,两头有路内中空。里边住着贼强盗,多年积聚几千名。白日里扮作良民出来混,夜晚间分头打抢富家翁。地方官员拿不住,不晓窝巢与脚踪。渐渐的买马招军称字号,意欲为王把事成。为首的名叫天不怕,地不怕强人是第二名。吴富吴钧人两个,军师巴道共衡奂。还有祝峨与从畔,结义同盟八弟兄。共保天大为寨主,胡行乱作号八龙。这一日祝峨从畔察山口,带领着巡哨喽卒十数名。林中高处朝下看,为的是劫夺行客与经营。恰遇公子山下走,眼尖的贼子看的明。用手一指把喽兵叫:“那一边马上女子好姿容。这匹黑马真良骥,你看他蹄不沾尘快似风。何不下去将他抢,人兽双得两件功。”说毕二贼朝下走,喽卒后面脚不停。跑出山口离不远,齐声吓喝似雷鸣。大叫:“女子不要走,留下金银放你行!”手举钢刀朝前护,那时吓坏寇云龙。公子一见,只吓的胆裂魂飞,无别的方法,只好是加鞭催马,吓的的吧喇喇似电掣星飞,往北跑去。强贼欺他是个女子,又是旷野无人,狠心不舍,放开贼腿,赶将下来。赶了三十里之外,公子不住回头观看,相隔只有一箭多远,前后奔腾。

公子正在危急,面前有座柳林,只见从林北转过二人二骑,迎面而来。公子看见这两个人更又奇异,一个面如锅铁,一个脸似丹霞,不用通名道姓,看官知道是梦鸾小姐与侍女青梅。公子猛然一见,又当是个强人,说声不好,几乎坠马。小姐见是个美貌女子,孤身落荒而走,后面有人追赶,一定有故,不觉心内生怜,遂勒马问道:“那小娘子不要吃惊,我们俱是行客,小娘子为何这样慌张?后面追赶者却是何人?所为何事?”公子一面跑一面说:“我也是行路之人,从那山前经过,遇着这伙强寇拦路抢掠,望壮士搭救。”这两句话的时候,那马就跑过了。小姐回头说:“小娘子不要害怕,等在下把这厮们打发回去。你且在柳林内歇息少等,在下还要请教。”公子一面答应,一面跑出柳林北边去了。说话之间,强贼已到了面前。青梅抽出双锏,小姐的青锋出鞘。他主仆齐纵征驼迎上去,喝骂:“强贼少要狂!青天白日行霸道,滔天万恶掠红妆。知时务者速逃走,少要挨迟狗命亡!”祝峨一见心好恼,从畔闻言怒满腔。他二人齐举朴刀朝上闯,主仆俩剑锏飞腾两两搪。马打盘旋交上手,只听兵刃响叮当。数个喽兵朝上望,齐把刀枪棍棒扬。佳人的剑法有传授,青梅的双锏不寻常。虎入羊群差多少,不亚山鸡斗凤凰!不消半盏茶时候,山赋不济暗着忙。刀法散乱无后力,勉强支持把剑搪。高小姐回身抽剑更门路,使了个单手摘星取太阳。强贼不懂刀胡砍,这佳人顺手一挥贼中伤。只听咯哧一声响,人头落地冒红光。从畔一见祝峨死,强贼害怕面焦黄。不敢恋战忙回步,止望逃命转山冈。青梅怎肯轻饶恕,忙催坐骑锏高扬。连头带背只一下,山贼去见五阎王。小姐青梅随后赶,只杀的,十个卒死四双。那两个幸喜生了四条快腿,看着光景不好,先跑了一步,得以逃生,回山去了。

青梅指道:“那边山上定是他的巢穴,他这一回去,只怕还有为首的出来。”小姐说:“可惜你我手下无有兵将,孤掌难鸣;若有兵将,带领前去,剿灭了山贼,立了这件功劳,借此面君,也好替老爷赎罪。”青梅说:“何必立此小功?等着那国里反了,小姐作元帅,我作先锋,提兵调将,马到成功,挣一个公伯王侯,那时再与老爷辨冤,岂不更好?”小姐叹道:“那能得此机会?又访不着害老爷的仇人,这冤如何得雪?且莫闲谈,快到柳林看看那女子要紧。”青梅说:“小姐与那丫头那世里有缘,萍水相逢,这等关切,莫非也要学那说书唱本上的故事,招个媳妇儿幺?”小姐笑道:“不是这等说,你我与他都是一般的女子,咱们所仗有这点本领在身,若是与他一样,遇此强横,也不过束手待死。常言凤死鸾悲,物伤其类,为人须为彻,我意欲问他个姓名来历,将他送到地土,岂非一件好事?”青梅说:“倒也罢了。”

当下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来至柳林,抬头一看,哪有什幺女子?不知从几时就走了。原来那时公子见黑面男子要去挡贼,叫他在柳林等候,还说有话问他,彼时虽然口内答应,心中却犹疑不定,见他二人面貌凶恶,又不知是个好人歹人,这一与贼动手,未保胜负,万一失机,强人一定还来抢我,依然身入虎口;即便得胜,我如今现是乔妆,他若另起别意,我却如何是好?岂不是躲过丧门而投吊客?想至其间,不敢等候,遂忙忙加鞭,飞马向北去了。及至小姐到此,已去多时了。青梅一见,说:“这可辜负了小姐的好心了!那没良心的小娼妇儿,也不管咱们的死活,撇下就跑咧!”小姐说:“你少胡说,虽然是一过之间未得看真,那一表人材,令人可爱。说话清朗,字句沈着,定是个聪明闺秀,全材女子。”青梅说:“小姐只顾看了上妆,怎幺就没看见那对尊足?这长这宽,把宝铁镫都装满了。凭有什幺好容颜,这就是一个一包含,再全个七八全罢!”小姐笑道:“到底是你留神,我就不曾理论。”青梅说:“少要取笑,姑娘昨夜梦见黑虎,今日就救了他,莫非是位贵人也未可定。”小姐说:“到少说大脚夫人丑王妃,不全之材,方是全命。”

二人说说笑笑,各催坐骑,绕过了腰带山,走了四十馀里,方有了店铺。打了午尖,又往前赶了一站,天色将晚,到了姑苏驿于家老店投宿。小二向前接马,问:“客官要伙居要独睡?北边大屋里伙居钱少,厢房窗户小些,都是凉爽洁净的房子。”小姐看那西厢房门上挂着竹帘,窗上糊着冷布,房屋紧小,倒也乾净,遂道:“就是这屋里歇罢。”小二答应,帮着青梅扛进行李,主仆拂尘净面,小二送上茶来。又问:“客官用什幺酒饭?”小姐说:“不用酒,有好菜饭端来。”吆喝下去。不多时用方盘端来,放上小桌,摆在上面。小姐面北坐下,青梅站在横头。

主仆二人刚用饭,只听外面有人声。怪叫吆喝官差到,“闲人闪路让车行。”“还不躲开朝前挤,好一个瞎了眼楞头青!”那个说:“不怕碰着只管走,谁叫招呼他不听!”但只见一辆大车朝前赶,有四个公人打扮势头凶。歪带着帽子把胸脯敞,手提木棍带钢锋。高叫店家快喂马,大步昂然往里行。内中跟随一罪犯,这小姐猛然一见暗吃惊。只见他身材凛凛多威武,相貌堂堂迥不同。虎步彪形神色坦,相随共入北房中。正从小姐窗前过,慧性佳人看的明。连忙放箸把青梅叫:“你看方才过去是英雄。看他一表非凡品,到将来不是王侯定国公。不知为着什幺事,一定其中有隐情。恃我过去问一问,你在此看守行囊莫远行。”佳人说毕忙移步,反身来至北房中。见他们洗脸已毕刚用饭,这小姐拱手含春叫老兄。

小姐走进房中,望着一个把手一举,说:“王都头一向可好?有何贵干,行此远路?”那一个解子抬头一看,小姐容颜奇异,穿带不俗,是个贵宦武萌生的打扮,都一齐站将起来。那一个连忙说道:“承问,承问,在下贱姓巴,并不姓王。”小姐复又仔细一看,说:“果然不是王都头,只因尊貌与敝友相仿,又遇小弟眼拙,误惊错认,多有得罪!”解子说:“世上之人一般样的容颜颇多,这有何妨?请坐,请坐。”小姐坐下,小二走来问道:“列位上差用什幺饭酒?”公人未及开言,小姐说:“拣上好的酒饭菜肴多端上来,等我会帐。今日幸会诸兄,小弟作东,奉敬三杯,略表识荆之意。”那公门中的爷们是最不嫌吃喝的,听得此言,一个个眼乐眉开,连耳朵都是笑的,一齐谦辞道:“这如何使的?听相公的贵音,必是远客,到了敝处,我们奉敬才是,那有倒叨扰的理呢?”小姐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有何妨?”当下小二用大方盘端了菜来,无非是美酒鲜鱼,烹炸煎炒,放上大桌,连曹爷共是七人,见礼坐下。那几个公差见了这不花钱的东西,怎肯作客?放量开怀,尽情痛饮。

酒至半酣,小姐见他们都有些醉意,遂慢慢向曹爷问道:“兄长贵姓大名?观足下气概不俗,小弟斗胆,不嫌唐突,请教却是为何事?”曹爷未及开言,一个解子指手画脚说:“若要提起这位曹爷,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是我们江南第一个英雄汉。乃武惠王曹老爷之后,统制老爷的公子,尊字文豹。为朋友的事干连在身上,目今送回本县。昨日起解的时候,房里押司嘱咐我们一路小心防守,我说不妨,曹爷是何等的好汉,怎肯带累了我们?因此到了半路……”那一个接言道:“我就与他老把刑具松了。要是提起这件事来,更又叫人听着胜似又吃一斤好酒。”说着,鼓掌大笑。小姐说:“何不说与小弟听听,也好长志。”曹爷见问,说:“承兄下问,小弟只得絮耳。

只因为秉性生来多粗鲁,遇事不平拙气发。敝友云龙寇公子,与小弟义气相投情最洽。恶槐氏这般如此将他害,五松山我怒把三人一处杀。贪官闻报捉凶犯,戴兄透信我离家。不意青楼出俊杰,野青园中遇女侠。贤弟兄妹受恩思补报,玉香圆为聘定娇娃。海棠巧定乔妆计,弟兄避难走天涯。路过昭文来看友,投宿秀士卫珍家。想不到衣冠队里出禽兽,贪财出首告官衙。谎哄小弟把城进,猝然中计被擒拿。”梦鸾小姐闻此话,芳心一阵乱忽搭。口中答应说“原如此”,腹中展转自详察。“今早遇着那女子,不用说了定是他。幸喜下曾问名姓,浑然过去到不差。那时若还言就里,倒叫奴家羞答答。这如今,曹兄为此身遭难,解回原籍一定杀。慢言他这等大恩当补报,就即便遇此英雄也当救拔。”佳人思忖时多会,眼望公差把话答。说:“怪不得列位方才称赞曹兄,果然这件事惟大英雄方能作得出来,可敬,可敬!列位今上仁和县,与小弟正是一路,舍亲也在仁和居住,只因家尊在宁波府经略,小弟久违膝下,欲去问安,顺路到仁和县探望舍亲。听说这里鞍韂极佳,欲买一盘送与舍亲,苦难稍带。正遇着众兄,即借车架替小弟带带。”那四个人吃了便宜嘴,已是欢喜无尽;又听得要一路同行,想着还有几顿嘴头;又听得是现任贵宦公子,越发亲近起来。一齐说道:“这有何妨?别说一盘,就是十盘,等小人们步下走也替老爷捎着。”那一个说:“可是呢,我们真正粗率,盘桓了这半天,酒饭都扰咧,还不曾请教相公的尊姓大名。”小姐说:“小弟姓谈行九,贱字无识。”公人说:“原来是谈九爷,失敬,失敬!”又说了几句闲话,告辞回转厢房,关门安寝。

青梅低低说道:“我方才坐在窗台上,那屋里说话,我都听的明白。原来姑爷也遭了这等大祸,难为那姓曹的壮士舍死忘生,救了姑爷。又撞着老卫家那一双禽兽,把这等一个好人打在网中。”小姐说:“我这里思量要如此这般救他,你说好幺?”青梅说:“很是,很是。可是咱们今早在昭文县地界遇见的那位大脚的太太,只怕是姑爷。”小姐把脸一红,回身一口把灯吹灭,主仆安寝。到了次日,大家起身。小姐烦店家买了一副鞍辔,带在车上,算还店钱,出了于家老店,往前行走。车前马后登途路,竟奔仁和扑正南。走至辰时投客店,歇息用饭把茶餐。凉爽一回又走路,行走多时又打尖。吃的是鲜酒活鱼高贵品,都是佳人会酒钱。不但公差心里乐,连那车夫也喜欢。一路上百般趋奉高小姐,爷长爷短叫的口乾。看看申末天交酉,这佳人闪目留神四下观。面前一片沙凹地,并无行客少人烟。周围一望无村舍,荒草连云百里宽。有几座多年古坟在白杨下,石碣歪倒土中含。就在路旁离不远,不多一时到面前。小姐青梅勒住马,口内齐说:“好热天。何不在此歇歇马,大家林内去盘桓。”四个公差齐道好,喝叫车夫且住鞭。小姐青梅先下马,走至林中坐骑栓。曹爷解子将车下,大伙儿坐在林中古石边。

大家凉爽了一回,一个解子看了看天色,说:“九爷,日将西沉,咱们该走了罢!”小姐说:“且不要忙,等我变个戏法儿与列位看看,再走不迟。四人起说:“很好,九爷会这个玩意儿,就变个我们见个世面。”小姐起身,拔剑在手,走至一块石旁,说:“我这一剑下去,将这石头为两段,岂不是个戏法?”公差笑道:“我不信九爷有这等力气。”小姐也不再言,单手举剑。浑身攒力,抡起青锋,往下一斫,只听响亮一声,火光乱爆,石分两段。众公人齐声喝彩道:“九爷真是天上神仙下界,不然怎有这等神力?”曹爷一见,不由也叫了一声好。小姐掌剑向前,带笑说:“问你们四位的脑袋可有这块石头结实幺?”四人大笑起来,说:“我的九爷,我们都是爹的骨头娘的肉体,凡胎怎幺比的石头?”小姐说:“这就好说了。我如今奉求列位一件小事,可肯见许幺?”公差说:“好说,我的九爷,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无不从命。”小姐说:“既然这等,多感盛情。这位曹爷乃是我的舍亲,小弟特跟至此,专为救他。好好将他放了,日后相逢,定酬盛德。如若不肯,这石头就是列位尊首的样子,每位奉敬一剑,不要见怪!”四个人听了此言,不亚如雷震的鸭子一样,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四人身上虽都有武艺,已被小姐吓住,又见他那红脸的小厮站在背后,斜提着双锏,怒目而视,思量动手未必是他主仆的对手。

他四人默默无言时多会,忽有一条计上心。向前双双齐跪倒,老爷连连口内尊:“吩咐之言当从命,何况曹爷英雄好汉是令亲。但只是身系官差难由己,放了曹爷怎生回转去交文?爷本是明人请细想,非我们不识好歹骨搽心。九爷若不肯轻恕,不如放手杀我们。”一边磕响头碰地,嚎啕恸哭泪纷纷。青梅女手扬双锏向前喝,叫:“公子休信他小意虚心!世上人惟有公门心最恶,口是心非会瞒人。软则欺来硬则怕,威行霸道害良民。今日个恶贯满盈应了却,又何必善言善讲碎劳神。给他个连珠炮响乒乓起,等小人送他们去见阎君。”这青梅扬锏向前真要打,高小姐疾忙拦阻面生嗔。喝叫青梅:“休动手,救人何苦又伤人!而且他们无甚恶,何必杀生暗损阴。到不如将他绑在杨树上,任其死活不知闻。”青梅答应说很好,主仆俩走向前来把手伸。

小姐、青梅一齐动手,一个人抵着,一个割了车上的绳子,把两个人结结实实绑在白杨树上。那两个人扒起来才要跑,青梅用锏指喝道:“谁要动窝儿,赶上就是一锏!”吓的二人不敢步。主仆向前,把二人收拾起来。四人目中落泪,一齐哀告道:“愚蒙九爷开恩不杀,绑在这里,只消七天,活活饿死,就是那大小恭来了,叫我们怎幺打发?求九爷放了我们,凭曹爷去罢。”小姐说:“放了你们,你们好急急跑回去告诉你家县官,差人来捉拿我们?”公差说:“我们断不敢如此。”青梅割了四条腰带,望他四个每人嘴上勒了一条,指着鼻子骂道:“我叫你说,看你还絮叨不絮叨?忘八东西,你说呀!你们最会捉贼,又会打赃。今日这点委屈,就受的不了?乖乖儿的等着,遇见个行客,就该你们下树的时候到了。”那曹文豹坐在车上,看见这番光景,不由的哈哈大笑。说话之间,不见车夫。主仆二人寻找多时,原来钻在坟窟窿里去了,被青梅扯住腿子拉将出来,一发凑个趣儿,把他捆起来,绑在一棵小杨树半腰中。那树有茶杯粗细,被风一摇,连人一晃,怪叫呐喊,十分有趣。青梅看着笑个不了,说道:“真是个新闻,杨树上结出人来,这可坏了种了!”小姐用剑与英雄挑断了绳索,曹爷下车打躬致谢。青梅把骑马卸将下来,备上鞍辔,三人认镫上马,顿辔加鞭,往西北而去。这里树上的五个人,四个公差。八双眼睛看着车夫的一张嘴说话。要知五个人几时下树,下回便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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