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悟”吗?那个神色?或是诺布莱?
不管怎样,天暗了下来,我们到雷恩的时候,这就是在布列塔尼了,我看到了草地上温和的奶牛,草地靠近铁路的地方显出蓝黑色。和巴黎farceurs(好开玩笑的人)的建议不同,诺布莱建议我不要待在这节车厢里,而是往前挪三节车厢,因为列车员马上要分开列车,会把我就留在那儿(而这节车厢其实是前往我真正的故土,科努瓦耶及其周边地区),但是捉弄人的是我要去布雷斯特。
随着其他人,他领我下了火车,陪我沿着蒸气弥漫的火车站台走过去,在酒贩子前叫我停了下来,让我可以买上一瓶子酒在余下的旅途喝,然后道了别:到了雷恩,他到家了,神父和士兵也到家了。雷恩,整个布列塔尼先前的首府,大主教所在地,第十军团的总部,有大学和许多学校,但并非是真正的布列塔尼的腹地,因为一七九三年,这儿是法国革命中共和军镇压再往里去的旺代人的总部。自那时起,就被定作是“法庭看家狗”督视着那些野狗出没之地。历史上的旺代战争中两股势力之间的冲突是这样的:布列塔尼人以博爱之名反对不信神的刽子手革命党人,同时以父子孝义为名坚持他们原先的生活方式。
和公元一九六五年的诺布莱毫无干系。
犹如一个塞利纳[1]笔下的人物,他融入了黑夜,但讨论一位绅士的离去,比喻有什么用呢,而且那姿态和贵族一般高贵,但不像我那么醉。
我们自巴黎旅行了二百三十二英里,到布雷斯特还有一百五十五英里(末端,finis,土地,terre,末端之土地,菲尼斯泰尔,finistère),所有的水手还是在火车上,这很自然,我原本不知道布雷斯特是海军基地,在这里,一七七〇年代的某个时候,夏多布里昂听到了大炮轰隆隆的响声,看到了舰队从某次战斗凯旋归来。
我的新隔间里只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吵闹的女婴,还有个我猜是她的丈夫的男人,我只是偶尔呷口酒,然后去走廊看看窗外缀着灯光的黑夜掠过、一座孤零零的花岗岩农舍只有楼下的厨房里亮着灯,还有山峦和荒野模模糊糊的影子。
咔嗒咔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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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ouis-ferdinand céline(1894—1961),法国作家,因首部小说《长夜行》(又译《茫茫黑夜漫游》)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