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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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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原典

举麻谷持锡[1]到章敬[2],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曹溪样子一模脱出,直得惊天动地。敬云:“是!是!”泥里洗土块,赚杀一船人!是什么语话?系驴橛子。雪窦着语云:“错!”放过则不可,犹较一着在。麻谷又到南泉,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依前泥里洗土块,再运前来,跳不出斗。泉云:“不是!不是!”何不承当?杀人不眨眼,是什么语话?雪窦着语云:“错!”放过不可。麻谷当时云:“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主人公在什么处?这汉元来取人舌头,漏逗了也。泉云:“章敬即是,是汝不是。也好,杀人须见血,为人须为彻,瞒却多少人来?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果然被他笼罩,争奈自己何!”

评唱

张拙秀才参西堂[3]藏禅师,问云:“山河大地,是有是无?三世诸佛,是有是无?”藏云:“有。”张拙秀才云:“错!”藏云:“先辈曾参见什么人来?”拙云:“参见径山和尚来。某甲凡有所问话,径山皆言‘无’。”藏云:“先辈有什么眷属?”拙云:“有一山妻,两个痴顽。”又却问:“径山有甚眷属?”拙云:“径山古佛,和尚莫谤渠好[4]。”藏云:“待先辈得似径山时,一切言无。”张拙俯首而已。

龙牙示众道:“夫参学人,须透过祖佛始得。新丰和尚道:‘见祖佛言教,如生冤家,始有参学分。’若透不得,即被祖佛瞒去。”时有僧问:“祖佛还有瞒人之心也无?”牙云:“汝道江湖还有碍人[5]之心也无?”又云:“江湖虽无碍人之心,自是时人过不得,所以江湖却成碍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碍人。祖佛虽无瞒人之心,自是时人透不得,祖佛却成瞒人去也,不得道祖佛不瞒人。若透得祖佛过,此人即过却祖佛。也须是体得[6]祖佛意,方与向上古人同。如未透得,傥学佛学祖,则万劫无有得期。”又问:“如何得不被祖佛瞒去?”牙云:“直须自悟去。”

注释

[1]持锡:手握锡杖。锡杖,在杖头上装有锡制尖塔形物的手杖,又装有数个锡环,挥动时可发出声响。

[2]章敬:公元七五三—八一五年。唐同安人,法名怀晖。与麻谷宝彻和尚同师于马祖道一。得悟后居徂徕山(今山东泰安),后遁入中条山深处结茅屋而居,元和三年(公元八〇八年)诏入章敬寺。卒谥“大宣教禅师”。

[3]西堂:公元七二四—八一四年。唐虔州(江西赣县)人,法名智藏,同百丈怀海等同参马祖禅师,即至祖寂,众请继席。出住虔州西山堂。

[4]莫谤渠好:不要诽谤他为好。渠,他。

[5]碍人:阻挡人、限止人。

[6]体得:体会到、领会了。

译文

麻谷和尚手持禅杖去拜访章敬禅师。到了之后,也不言语,而是绕着章敬端坐的禅床走了三圈后,摇了摇手中的锡杖,站立在一边。章敬说道:“很好!很好!”麻谷自以为得意,又来到南泉禅师处。他仍是如法炮制,绕禅床三圈,振锡杖一下,立在一旁。南泉见他如此气盛,不客气地说:“不行!不行!”麻谷不服气地问道:“章敬师兄已肯定了我的机锋,你为何说不行呢?”南泉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章敬是对的,只有你不对。你的机锋如风中的飘絮而已,最终只能走向毁灭!”

评唱

有一次,张拙秀才去访西堂和尚,问道:“山河大地是有还是没有?三世诸佛存在还是不存在?”西堂说:“有。”张拙说:“和尚答错了。”西堂问:“先生以前从谁参学呢?”张拙答道:“我曾参学过径山禅师。凡是我提出的问题,径山老师都回答‘无’。”西堂问:“先生可有家眷吗?”“有一位妻子,两个孩儿。”西堂又问:“径山有家小吗?”张拙不高兴地说:“径山是位和尚,哪里有什么家眷。请和尚不要诽谤人。”西堂于是说道:“既如此,那先生等和径山一样时,再对一切说‘无’吧!”张拙面带愧色,俯身向西堂礼拜。

龙牙和尚垂示众僧徒说:“参禅的僧人,应参透祖佛的真意,才算悟了。新丰和尚曾说过:‘看见祖佛的言教说法,如遇见冤家一样,才有参禅的缘分。’如果理解不到这里,就会被祖佛的言教欺骗。”这时,有一位僧人问道:“难道祖佛还有意欺骗人吗?”龙牙反问道:“你说说江湖是否也有意阻挡人呢?”随后他又解释说:“江湖水滔滔,虽无意阻人,可人走到江湖边,只能望水兴叹,无法过去,故不能说江湖不阻人。同样,祖佛虽无意骗人,可参学后人参不透祖佛言教的真意,祖佛的言教便是欺骗了人,不能说祖佛不欺骗人。若有人能领悟祖佛言教的深意,此人便可超佛越祖,与古圣先贤并肩。若参不透,即使学佛学祖,也是生老病死,轮回无止期。”僧人于是又问:“怎样才能不被祖佛的言教欺骗呢?”龙牙对他说:“这只有靠你自悟啦!别人能为你说什么呢?”

三二

原典

举定上座问临济:“如何是佛法大意?”多少人到此茫然,犹有这个在,讶郎当作什么?济下禅床擒住,与一掌,便托开,今日捉败,老婆心切,天下衲僧跳不出。定伫立。已落鬼窟里,蹉过了也,未免失却鼻孔。傍僧云:“定上座何不礼拜?”冷地里有人觑破,全得他力,东家人死,西家人助哀。定方礼拜,将勤补拙。忽然大悟。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将错就错,且道定上座见个什么便礼拜?

评唱

定上座是这般汉,被临济一掌,礼拜起来,便知落处。他是向北人,最朴直。既得之后,更不出世。后来全用临济机,也不妨颖脱。

一日,路逢岩头、雪峰、钦山三人,岩头乃问:“甚处来?”定云:“临济。”头云:“和尚万福?”定云:“已顺世了也。”头云:“某等三人特去礼拜,福缘浅薄,又值归寂。未审和尚在日有何言句,请上座举一两则看。”定遂举:“临济一日示众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1],常从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济便擒住云:‘道!道!’僧拟议,济便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岩头不觉吐舌。钦山云:“何不道非无位真人?”被定擒住云:“无位真人与非无位真人,相去多少?速道!速道!”山无语,直得面黄面青。岩头、雪峰近前礼拜云:“这新戒[2]不识好恶,触忤上座,望慈悲且放过。”定云:“若不是这两个老汉,杀这尿床鬼子。”

又在镇州斋回,到桥上歇。逢三人座主。一人问:“如何是‘禅河深处须穷底’?”定擒住拟抛向桥下,时二座主连忙救云:“休!休!是伊触忤[3]上座,且望慈悲。”定云:“若不是二座主,从他穷到底去。”看他恁么手段,全是临济作用。

注释

[1]无位真人:不属于佛众行位的赤裸裸真人。禅宗用语,如说“本来面目”。

[2]新戒:指沙弥中新受戒的人。

[3]触忤:冒犯、触怒。

译文

临济门下有一位定上座,日久参学,修行甚勤。有一次他非常郑重地问临济和尚:“什么是佛法的大精神?”临济听罢也没言语,而是走下禅床,一把抓住定上座的胸口,打了他一掌,随后用力把他推开。定上座迷惑不解,呆立在一边。旁边的一位僧人提醒他道:“定上座怎么还不礼拜呢?”上座向临济作揖之际,豁然开悟。

评唱

定上座被临济打了一掌,作揖礼拜之际,便能忽然大悟。是向北人,性情质朴。他开悟之后,也不急着出世传法。后来一生使用临济的机锋,颇有超人之处。

有一天,定上座在途中遇见岩头、雪峰、钦山三位和尚。岩头问定上座:“师长从何处来?”“临济院。”岩头又问:“临济大师身心可好?”“已经圆寂了。”岩头又说:“我们三人特地来拜谒临济禅师,不想大师已仙逝了,只怪我们福缘浅薄。不知大师生前有何至理名言,上座能否给我们提示一二。”定上座于是给他们讲述了如下一段因缘:“有一次,临济禅师在法堂上垂示众僧徒说:‘在我们肉体中,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我们的六根出入。你们之中,尚未自觉体认的,切要好好看着它。’这时有一位僧人出来问道:‘无位真人是什么东西?’临济走下禅床,抓住他的胸口喝道:‘你说!你说!’僧人刚想说什么,临济却一把把他推开,自己说道:‘什么无位真人,只是一堆干粪而已!’说完便返回方丈里。”听完定上座的话,岩头不禁啧舌。钦山和尚却问道:“为什么不说非无位真人呢?”定上座上前抓住钦山胸口,喝问道:“无位真人与非无位真人有什么区别?快说!快说!”钦山无言以对,脸色十分难看。岩头、雪峰忙上前作揖道:“这位晚辈不知好歹,冒犯了师长,请您慈悲为怀,原谅了他吧!”定上座这才放手,愤愤地说:“要不是这二位和尚相劝,我今日定打杀了你这尿床鬼子。”

一天,定上座从镇州化斋回来,在桥头上歇息。正巧桥上有三个人议论纷纷。其中一个问道:“所谓‘禅河深处须穷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定上座闻言,上去抓住那人,便要把他往桥下扔。另外两人见状,赶忙上前劝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不懂事的家伙冒犯了上座,还望尊师发慈悲,饶他这一次吧!”定上座说:“若不是二位相劝,我今日就让他亲自到河底去看看!”定上座种种的机锋棒喝,全然呈现临济接引后学活活泼泼的家风。

三三

原典

举陈操尚书看资福。福见来,便画一圆相。是精识精,是贼识贼。若不蕴藉,争识这汉,还见金刚圈么?操云:“弟子恁么来,早是不着便[1],何况更画一圆相?”今日撞着个瞌睡汉,这老贼!福便掩却方丈门。贼不打贫儿家,已入他圈缋了也。雪窦云:“陈操只具一只眼。”雪窦顶门具眼,且道他意在什么处?也好与一圆相。灼然龙头蛇尾,当时好与一拶,教伊进亦无门,退亦无路。且道更与他什么一拶?

评唱

陈操尚书与裴休、李翱同时。凡见一僧来,先请斋,衬钱三百,须是勘辨。一日云门到相,看便问:“儒书中即不问,三乘十二分教,自有座主。作么生是衲僧家行脚事?”云门云:“尚书曾问几人来?”操云:“即今问上座。”门云:“即今且置,作么生是教意?”操云:“黄卷赤轴。”门云:“这个是文字语言,作么生是教意?”操云:“口欲谈而辞丧,心欲缘而虑亡。”门云:“口欲谈而辞丧,为对有言;心欲缘而虑亡,为对妄想。作么生是教意?”操无语。门云:“见说尚书看《法华经》,是否?”操云:“是。”门云:“经中道:‘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2]不相违背。’且道非非想天[3],即今有几人退位?”操又无语。门云:“尚书且莫草草,师僧家抛却三经五论来入丛林,十年、二十年尚自不奈何,尚书又争得会?”操礼拜云:“某甲罪过。”

又一日,与众官登楼次,望见数僧来。一官人云:“来者总是禅僧。”操云:“不是。”官云:“焉知不是?”操云:“待近来与尔勘过[4]。”僧至楼前,操蓦[5]召云:“上座。”僧举头,书谓众官云:“不信道,唯有云门一人,他勘不得。”

注释

[1]不着便:不切时机、不走运。《云门匡真禅师广录》卷上:“饶汝便向这里一时明得,亦是不着便汉。”

[2]实相:指存在于今世的一切事物。佛教认为一切皆空,实相也是一种虚表之相,唯有摆脱世俗认识,才能显示诸法“常住不变”的真实相状,故名。

[3]非非想天:佛教无色界之最高的天,亦称“非想非非想天”。此天之定心,至极静妙,已无粗想,故称非想;尚有细想,故称非非想。

[4]勘过:校对、核定。

[5]蓦:当,正对着。《祖堂集》卷六,石霜和尚:“堪作什摩,早被你蓦头拗却也。”

译文

陈操居士去拜访资福和尚。资福见他来了,便用禅杖在空中画了个圆圈。陈操不悦地说道:“我这次来,看来真不走运,为什么你要画一个圆圈来迎接我呢?”资福见机缘不投,便走过去把方丈门关上。雪窦对此评价说:“陈操只长了一只眼睛。”

评唱

陈操尚书是与裴休、李翱同时代的禅客。他每见一僧来,都供奉斋食,并布施三百铜钱,以此试探禅僧的机锋。一日他见云门和尚光临,便不失时机地问道:“儒书中的事我不问你,对于三乘十二分教佛法大意,您是行家。请问什么是僧人行脚要做的事?”云门反问道:“尚书曾问过人这问题吗?”“只有今天问师长您。”云门说:“这个问题暂且放在一边,我且问你,什么是佛法大意?”陈操随口便答:“黄卷赤轴。”云门说:“这只是表面文字,怎能是教中大意?”陈操于是又答道:“举口欲言而辞丧,用心欲究而虑亡。”云门又说:“前一句只针对有言,后一句只针对妄想。我问你,什么是佛法大意?”陈操无言以对。云门见状,便又挑起话题,问道:“听说尚书看过《法华经》,可真有此事?”“有。”云门又说:“经中说‘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可现在又有几人不沉醉于‘非非想天’的空妙境界,想从上面退下来,实实在在地为众生造福呢?”陈操听罢,沉默无言。云门见状,便鼓励他道:“大人也不要灰心,连一些入佛门十年、二十年的师尊也尚对此无奈何,你又怎么能明白呢?”陈操作揖道:“我得罪师长啦!”

一日,陈操尚书与众官登楼观光,远远望见有几位僧人正朝这边走来。有一位官吏说:“来的一定是禅僧。”陈操却说:“不是。”那位官吏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陈操说:“等他们走近了,我指给你看。”众僧来到楼前时,陈操忽然大声喊道:“上座!”众僧都仰起头来看。陈操对众官说:“不徒信言教说法的,也只有云门一人啊!”

三四

原典

举仰山问僧:“近离甚处?”天下人一般,也要问过,因风吹火,不可不作常程。僧云:“庐山。”实头人难得。山云:“曾游五老峰么?”因行不妨掉臂,何曾蹉过?僧云:“不曾到。”移一步,面赤不如语直,也似忘前失后。山云:“阇黎不曾游山。”太多事生,惜取眉毛好。这老汉着甚死急。云门云:“此语皆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杀人刀,活人剑,两个三个,要知山上路,须是去来人。

评唱

沩山一日问仰山云:“诸方若有僧来,汝将什么验他?”仰山云:“某甲有验处。”沩山云:“子试举看。”仰云:“某甲寻常见僧来,只举拂子向伊道:‘诸方还有这个么?’待伊有语,只向伊道:‘这个即且置,那个如何?’”沩山云:“此是向上人牙爪。”

马祖问百丈:“什么处来?”丈云:“山下来。”祖云:“路上还逢着一人么?”丈云:“不曾。”祖云:“为什么不曾逢着?”丈云:“若逢着,即举似和尚。”祖云:“那里得这消息来?”丈云:“某甲罪过。”祖云:“却是老僧罪过。”

懒瓒和尚隐居衡山石室中。唐德宗闻其名,遣使召之。使者至其室,宣言:“天子有诏,尊者当起谢恩。”瓒方拨牛粪火,寻煨芋[1]而食。寒涕垂颐[2]未尝答,使者笑曰:“且劝尊者拭涕。”瓒曰:“我岂有工夫为俗人拭涕耶?”竟不起。使回奏,德宗甚钦叹之。

善道[3]和尚遭沙汰后,更不复作僧。人呼为“石室行者”。每踏碓忘移步。僧问临济:“石室行者忘移步,意旨如何?”济云:“没溺深坑。”

注释

[1]煨芋:烤熟的山芋。

[2]垂颐:流到下巴。

[3]善道:唐时僧人,生年、籍贯不详。初依长髭旷为沙弥,既具戒,师从石头得法。后值沙汰,乃做行者,居潭州石室,四方谒参,诲人不倦,世称“石室行者”。

译文

仰山问一位修行僧:“你刚从哪里来的?”“从庐山。”仰山便又问道:“既从庐山来,一定游过五老峰吧?”“未曾游过。”“这么说,你连一次游山的经验也没有啰?”仰山所言的游山登峰,实指僧人参禅悟道的境界。云门曾对此有言评道:“仰山一语,虽是始于启示僧人的慈悲心肠,但未免也有落草之谈之嫌。”

评唱

沩山和尚一日向仰山问道:“若有外地行脚僧来,你将拿什么来验证,看他的机缘如何呢?”“我自有办法。”“那你说说看。”仰山于是说道:“我平常见有修行僧来,便从禅床角取下拂子竖起来,向他发问道:‘别的地方也有“这个”吗?’等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便又对他说:‘暂且不提“这个”,“那个”又怎么样?’沩山听罢,感叹道:“这是以前得道高僧的手法啊!”

一日,马祖问百丈和尚:“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山下来。”马祖又问:“路上可曾遇见一个人?”“没有。”“为什么没遇见呢?”“若碰见什么人,我早就告诉你啦!”马祖问:“从哪里得此话头的?”百丈闻言,作揖道:“我得罪师长啦!”马祖也还礼道:“这是老衲的过错。”

懒瓒和尚长年隐居在衡山石窟中。唐德宗久闻其大名,派一名敕使去,想把他召入京城。敕使到了石窟,大声说道:“圣旨驾到,请和尚起立,谢恩接旨。”此时,懒瓒和尚正扒开火堆,找烧山芋充饥呢,鼻涕清水也顾不上擦一下,直流到下颚上,更顾不上什么帝王圣旨。敕使见状,忍不住笑着对他说:“师尊,先揩一下鼻涕吧!”懒瓒回答说:“我哪有工夫替俗人拭鼻涕呢!”说完就不再言语,也不从地上起来。敕使回宫,禀告了德宗,德宗大为叹服。

善道和尚在佛门遭劫难时,被迫还俗,之后便不再做僧人。当时人们都称他为“石室行者”。他干活踏碓时,竟踩出了神,以至忘记移步。有一僧问临济:“石室行者忘移步是什么意思?”临济回答说:“没溺在深坑里。”行者达到的无心之境虽好,可真正的禅定是定慧如一的。

三五

原典

评唱

无著游五台,至中路荒僻处,文殊化一寺,接他宿。遂问:“近离甚处?”著云:“南方。”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殊云:“多少众?”著云:“或三百,或五百。”无著却问文殊:“此间如何住持?”殊云:“凡圣同居,龙蛇混杂。”著云:“多少众?”殊云:“前三三后三三。”却吃茶,文殊举起玻璃盏子[1]云:“南方还有这个么?”著云:“无。”殊云:“寻常将什么吃茶?”著无语,遂辞去。文殊令均提童子送出门首。无著问童子云:“适来道前三三后三三,是多少?”童子云:“大德!”[2]著应:“喏。”童子云:“是多少?”又问:“此是何寺?”童子指金刚后面,著回首,化寺、童子悉隐不见,只是空谷。彼处后来谓之“金刚窟”。

漳州地藏[3]问僧:“近离甚处?”僧云:“南方。”藏云:“彼中佛法如何?”僧云:“商量浩浩地。”藏云:“争似我这里种田博饭吃。”

注释

[1]盏子:杯子。

[2]大德:指有德行而成为后人师表之僧人。后泛指有德行之僧人,或用作对僧人的尊称。

[3]地藏:公元七六七—八二九年。常山(今福建境内)人,法名桂琛。初参雪峰,后从玄沙得法,声誉渐远。漳州牧建地藏院成,迎请开法,故世称地藏琛。后迁漳州罗汉院,遂又称罗汉琛。卒谥曰真应。

译文

评唱

无著和尚云游五台山时,在路僻人荒的地方,文殊菩萨想验证一下他的机锋,便挥动拂子,变现出一座寺庙,留他宿夜。两人坐下后,文殊便向无著发问道:“和尚从哪里来?”“从南方。”“南方佛法施行如何?”“多为末法的比丘,谨守戒律的少。”文殊追问道:“究竟有多少?”“大约三百到五百人吧!”随后无著又反问文殊:“这里怎么样?”“凡圣同居,龙蛇混杂。”无著再问:“到底有多少?”“前面有三人三人,后面有三人三人。”文殊说罢便请无著吃茶。他端起精致的玻璃茶杯,问无著:“南方也有这个么?”“无!”“那么,南方人平常用什么喝茶?”无著虽明知文殊问非此事,可一时又答不上,心中不安,便慌忙起身告辞。文殊命均提童子送无著到门口。出门后无著问童子:“刚才你师父说的‘前面有三人三人,后面有三人三人’,究竟有多少人呢?”童子对他的提问置若罔闻,而是直呼:“和尚!”无著忙应道:“我在!”童子意味深长地问无著:“究竟是多少呢?”无著问:“这里是什么寺?”童子却把手指向金刚塑像后面,无著回首之际,寺庙、童子都隐而不见了。后来人们把这个地方叫作“金刚窟”。

漳州地藏和尚问一位行脚僧:“和尚刚从哪里来?”“从南方。”地藏又问道:“那里的佛法怎么样?”“坐谈论道,颇为壮观。”地藏说:“哪能比得上我这里种田吃饭呢!”

三六

原典

举长沙[1]一日游山归,至门首,今日一日,只管落草。前头也是落草,后头也是落草。首座问:“和尚什么处去来?”也要勘过这老汉,箭过新罗。沙云:“游山来。”不可落草,败缺不少。草里汉。首座云:“到什么处来?”拶,若有所至,未免落草。相牵入火坑。沙云:“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漏逗不少,元来只在荆棘林里坐。座云:“大似春意。”相随来也。将错就错,一手抬一手搦。沙云:“也胜秋露滴芙蕖[2]。”土上加泥,前箭犹轻后箭深,有什么了期。雪窦着语云:“谢答话。”一火弄泥团汉,三个一状领过。

评唱

长沙鹿苑招贤大师,法嗣南泉,与赵州、紫胡辈同时。机锋敏捷,有人问教,便与说教;要颂便与颂;尔若要作家相见,便与尔作家相见。仰山寻常机锋,最为第一。一日同长沙玩月[3]次,仰山指月云:“人人尽有这个,只是用不得。”沙云:“恰是,便倩尔用那。”仰山云:“尔试用看。”沙一踏踏倒,仰山起云:“师叔一似个大虫[4]。”后来人号为“岑大虫”。

注释

[1]长沙:唐僧人,生年不详。初为儒生,后改学禅。师从南泉禅师,应机喜作老虎扑噬势,人称“岑大虫”。初住潭州鹿苑,其后居无定所,随请说法,时称长沙和尚而不名。

[2]芙蕖:荷花的别名。

[3]玩月:赏月。玩,观赏、欣赏。

[4]大虫:指老虎。

译文

长沙和尚一日到山中散步,颇觉尽兴。回到寺院门前时,首座问道:“师父,你去哪里了?”“到山里散步去了。”首座又问:“走到哪里?”长沙随口吟道:“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首座羡慕地说道:“真是春意盎然、闲庭信步啊!”长沙缓缓又说:“更胜于秋露滴荷叶啊!”

评唱

长沙和尚又被人尊称为鹿苑招贤大师。他是南泉禅师的传人,与赵州、紫胡等人同时。长沙机锋敏捷,又颇能因人医病、对症施方。仰山的机锋锐利,在当时是颇有传闻的。一日,仰山同长沙和尚一同赏月,他用手指月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个’,只是用起来不得当罢了。”长沙说:“确实如此,不过你还是试试吧!”仰山推辞道:“还是你试试看怎么样?”长沙便不客气地把仰山一脚踏翻在地。仰山站起身来,说道:“师叔简直是只大老虎啊!”从此以后,众人都称长沙和尚为“岑大虫”。

三七

原典

举盘山[1]垂语云:“三界无法,箭既离弦,无返回势。月明照见夜行人,中也。识法者惧,好!和声便打。何处求心?”莫瞒人好,不劳重举,自点检看。便打云:是什么?

评唱

向北幽州盘山宝积和尚,乃马祖下尊宿。后出普化一人。师临迁化,谓众云:“还有人邈得吾真么?”众皆写真[2]呈师,师皆叱之。普化[3]出云:“某甲邈得。”师云:“何不呈似老僧?”普化便打筋斗而出。师云:“这汉向后如风狂接人去在。”

无为无事人,犹遭金锁难,也须是穷到底始得。若向无言处言得,行不得处行得,谓之转身处。“三界无法,何处求心?”尔若作情解,只在他言下死却。雪窦见处,七穿八穴[4],所以颂出:

“三界无法,言犹在耳。何处求心?不劳重举,自点检看,打云:是什么?白云为盖,头上安头,千重万重。流泉作琴。闻么?相随来也。一听一堪悲。一曲两曲无人会,不落宫商,非干角徵。借路经过,五音六律尽分明。自领出去,听则聋。雨过夜塘秋水深。”迅雷不及掩耳,直得拖泥带水,在什么处?便打。

注释

[1]盘山:唐时僧人,生卒年不详,师从马祖道一禅师得法。住幽州盘山(天津蓟县),学人亲依,讲说有年。

[2]写真:摹画人物的肖像。

[3]普化:唐时僧人,生年不详。嗣盘山积法绪,为南岳下第三世。隐于镇州(河北正定),佯狂不羁,出言无度,常携一铃,于人耳边振之。时号普化和尚。咸通元年(公元八六〇年),预知时至,自擎棺出北门外,振铃入棺而化。

[4]七穿八穴:意指领会透彻,明白无疑。《五灯会元》卷十七,宝华普鉴禅师:“其或见谛不真,影像仿佛,寻言逐句,受人指呼,驴年得快活去。不如屏净尘缘,竖起脊梁骨,着些精彩,究教七穿八穴,百了千当,向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亦不枉受人天供养。”

译文

盘山问众僧徒:“这个世界里本不存在一物,你们到哪里去求心呢?”

评唱

盘山宝积和尚是向北幽州人,他是马祖门下的高僧。普化又是他的高徒。盘山圆寂之际曾对众僧徒说:“你们当中,有谁画得出我的真像呢?”众僧徒纷纷落笔,画好后呈给老师,不想盘山对这些人都大加呵斥。普化和尚站出来说:“我画得出。”“何不呈上来给老衲看看。”普化却打着筋斗出去了。盘山叹道:“这家伙以后对人一定如狂风霹雳!”

参禅须是参到底方可,那些达到无心忘我境界的高僧,犹遭受“空”“悟”境界的束缚。如果能在无言处言得,行不得处行得,便会感受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若只凭个人好恶,在言语上穿凿附会,参的便是死人禅。对于“三界无法,何处求心”,雪窦有颂评价说:“三界都是无之法,这无正是我们的心。抬头白云悠悠,俯首流水潺潺。可有谁听得懂这无弦琴奏出的妙乐?一场夜雨,池塘水涨,秋意更浓了。”

三八

原典

举风穴在郢州衙内,上堂云倚公说禅,道什么?:“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千人万人撼不动,誵讹节角在什么处?三要印开,不犯锋铓。去即印住,正令当行,错。住即印破,再犯不容,看取令行时拶,便打。只如不去不住,看无顿置处,多少誵讹。印即是,不印即是?天下人头出头没有分,文彩已彰,但请掀倒禅床,喝散大众。”时有卢陂长老出问:“某甲有铁牛之机,钓得一个谙晓得,不妨奇特。请师不搭印。好个话头,争奈誵讹。”穴云:“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蛙步辗泥沙。”似鹘捉鸠,宝网漫空,神驹千里。陂伫思,可惜许,也有出身处,可惜放过。穴喝云:“长老何不进语[1]?”搀旗夺鼓,炒阑来也。陂拟议,三回死了,两重公案。穴打一拂子。好打,这个令须是恁么人行始得。穴云:“还记得话头么?试举看!”何必雪上加霜。陂拟开口,一死更不再活。这汉钝置杀人,遭他毒手。穴又打一拂子。牧主云:“佛法与王法一般。”灼然,却被傍人觑破。穴云:“见个什么道理?”也好与一拶,却回枪头来也。牧主云:“当断不断,返招其乱。”似则似,是则未是。须知傍人有眼。东家人死,西家人助哀。穴便下座。将错就错,见机而变,且得参学事毕。

评唱

风穴乃临济下尊宿。临济当初在黄檗会下栽松次,檗云:“深山里栽许多松作什么?”济云:“一与山门作境致,二与后人作标榜。”道了便地一下。檗云:“虽然如是,子已吃二十棒了也。”济又打地一下云:“嘘!嘘!”檗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

穴初参雪峰五年,因请益。临济入堂,两堂首座齐下一喝。僧问临济:“还有宾主也无?”济云:“宾主历然。”穴云:“未审意旨如何?”峰云:“吾昔与岩头、钦山去见临济,在途中闻已迁化。若要会他宾主话,须是参他宗派下尊宿。”穴后又见瑞岩,常自唤:“主人公。”自云:“喏。”复云:“惺惺着[2],他后莫受人瞒却。”穴云:“自拈自弄,有什么难!”

风穴初到南院,入门不礼拜。院云:“入门须辨主。”穴云:“端的[3]请师分。”院左手拍膝一下,穴便喝;院右手拍膝一下,穴亦喝。院举左手云:“这个即从阇黎。”又举右手云:“这个又作么生?”穴云:“瞎!”院遂拈拄杖。穴云:“作什么?某甲夺却拄杖,打着和尚,莫言不道。”院便掷下拄杖云:“今日被这黄面浙子钝置[4]一上。”

至次日,南院只作平常问云:“今夏在什么处?”穴云:“鹿门与廓侍者同过夏。”院云:“元来亲见作家来。”又云:“他向尔道什么?”穴云:“始终只教某甲一向作主。”院便打,推出方丈云:“这般纳败缺[5]底汉,有什么用处!”穴自此服膺,在南院会下作园头[6]。一日,院到园里问云:“南方一棒作么生商量?”穴云:“作奇特商量。”穴云:“和尚此间作么生商量?”院拈棒起云:“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让师。”穴于是豁然大悟。

注释

[1]进语:说话、回答。

[2]惺惺着:小心些、机警点。

[3]端的:细委、详情。

[4]钝置:折磨、折腾、作弄。《五灯会元》卷二十,荐福悟本禅师:“博山当时若见,十字路头掘个无底深坑,唤来一时埋却,免见递相钝置。”

[5]纳败缺:讨苦吃。

[6]园头:管理寺院菜地的僧人。

译文

风穴和尚在郢州的官府大堂上说法。他慷慨陈词道:“祖师的心印,打个比方说,它状似铁牛,威力无比。祖师心印一按,取走印时,印纹常在;但如果老是按着不取走,印纹又看不到。倘若既不许取走印又不能老按着,这印是按好还是不按好呢?”这时,有一位被称为卢陂长老的人出列说道:“我就有铁牛般的威力,更不需要老师的印证。”风穴见此人如此狂妄,便也不客气地说:“我已习惯在大海中垂钓大鲸,难道还会害怕一只青蛙在泥沙中蹦跶吗?”卢陂长老一时语塞,呆立在那里。风穴大喝一声:“长老怎么不讲话?”卢陂迟疑之际,风穴操起拂子揍了他一下,并厉声道:“还记得刚才的话题吗?说出来让我听听!”长老正待开口,风穴又打了他一拂子。在座的州官深有感慨地说:“佛法与王法并无二致,道理是相通的。”风穴问他:“何出此言?”州官回答道:“当断不断,反招其乱。”风穴听罢,当下便走下讲习台。

评唱

风穴和尚是临济以后的高僧。临济当初在黄檗的禅院参学时,得闲便栽松树。黄檗问他:“深山野岭里栽这么多松树干什么?”临济回答说:“一来是为点缀山门,二来是为后人做个标榜。”说完,临济举起镐头,在地上䦆了一下。黄檗说:“虽然如此,你已吃二十棒了。”临济在地上又刨了一下,不屑一顾地“嘘”了两声。黄檗欣慰地说:“我禅门大法,到你将大兴于世。”

风穴和尚在雪峰门下参学五年。一日他提问请教,先叙述了这样一则公案:一次,临济和尚刚进入法堂,东西两堂首座便同时大喝一声。一僧问临济:“这还有宾主之分吗?”临济回答道:“怎么没有?宾主历然。”风穴讲完后问雪峰:“这则公案究竟是什么意思?”雪峰回答说:“几年前我与岩头、钦山去拜见临济和尚,不想在途中便听说他已仙逝了。若要理解他宾主的话头,应去他门下的高僧处参学。”后来,风穴去拜见瑞岩和尚,瑞岩经常自己叫自己“主人公”,然后自答,“在!”还自言自语:“清醒点!今后莫受人蒙骗。”风穴见状,说:“自问自答,这有何难!”

风穴和尚初到南院禅师处,入门也不施见面礼。南院便对他说:“入门须辩主!”风穴答道:“细委请师别!”南院举左手拍膝一下,风穴大喝一声;南院举右手拍膝一下,风穴也大喝一声。南院举左手说:“这个且从你。”又举右手问:“这个又是干什么的呢?”风穴对此不屑一顾,便回答说:“看不见!”南院闻言便提起禅杖。风穴见状,气势逼人地说:“你干什么!我若夺下你的禅杖,打着了你,可莫怪贫僧我没早说!”南院抛下禅杖,说道:“今天可让这个黄面汉戳了一下!”

第二天,南院只向风穴提一些日常的问题,问他:“今年的夏安居在哪里过的?”风穴回答说:“在鹿门与廓侍者一起过的。”南院又问:“原来你遇见行家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风穴答道:“他只教我始终做主不做宾。”南院听罢,便把风穴从方丈中推打出来,骂道:“就这样自讨苦吃的家伙,要你何用!”风穴自此膺服南院,并在南院门下做管理田间杂务的园头。一日,南院到田间地头,问风穴:“南方的僧人是怎么评价禅棒的作用的呢?”“是用来启示人开悟的。”风穴还反问道:“老师这里怎么样呢?”南院拿起棒子,紧握着说:“棒下悟道,临机不让其师!”风穴言下大悟。

三九

原典

举僧问云门:“如何是清净法身?”圾堆头见丈六金身,斑斑驳驳是什么?门云:

“花药栏。”[1]问处不真,答来卤莽。着磕着,曲不藏直。僧云:“便恁么去时如何?”浑仑吞个枣,放憨作么?门云:“金毛狮子。”[2]也褒也贬,两采一赛,将错就错,是什么心行。

僧问云门:“佛法如水中月,是否?”门云:“清波无透路。”进云[3]:“和尚从何而得?”门云:“再问复何来?”僧云:“正恁么去时如何?”门云:“重叠关山路。”

注释

[1]花药栏:厕所的栅栏。

[2]金毛狮子:为文殊菩萨的坐骑。《五灯会元》曰:“但见五色云中文殊乘金毛狮子往来。”禅宗问答中多用为得道僧人的戏称,如称“大虫”相似。

[3]进云:又问、又说。

译文

一位修行僧问云门和尚:“清净法身是什么?”云门答道:“是厕所的栏门。”僧人又问:“照你的意思,把不净的肉身看作清净法身如何呢?”云门赞叹道:“你真是一只金毛狮子啊!”

一位修行僧问云门和尚:“佛法像水中月吗?”云门答道:“清波无透路。”僧人又问:“那么和尚你从何而入?”云门回答:“你又是从哪里来?”僧人再问:“那去时又如何?”云门回答:“重重叠叠无尽的关山路啊!”

四〇

原典

举陆亘大夫与南泉语话次。陆云:“肇法师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也甚奇怪。”鬼窟里作活计,画饼不可充饥。也是草里商量。南泉指庭前花,道恁么?咄!经有经师,论有论师,不干山僧事。咄!大丈夫当时下得一转语,不唯截断南泉,亦乃与天下衲僧出气。召大夫云:“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鸳鸯绣了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莫寐语,引得黄莺下柳条。

译文

陆亘大夫一日与南泉禅师讨论禅理。他感慨地说:“僧肇法师说的‘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实在是妙极了呀!”南泉见他还有待提携,尚未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便喊他道:“大夫!”陆亘抬头一看,南泉手指院中花簇,启示道:“世上的人就是看见了这株花,也只像在梦中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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