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老境已衰颓,浑似逢秋树叶催。一蹶竟成瘫痪症,病原仍自色中来。
却说章伯带着春菲、宋钟及一切家人等坐车出京,到通州雇下四号大船,往天津而去。此时天津紫竹林地方十分热闹。章伯到得天津时,便起了行李,上客栈,自有那栈中人前来伺应。在栈中住了数天,便附搭火轮船南归。三四日就到了上海,不免入栈房住下。章伯向在京都受尽仆仆风尘,一旦到了上海洋场地方,又是一番局面,觉得天朗气清,不觉病也像有了起色,因此就在客栈多住几日,有时同春菲坐马车去逛张园、看夜戏,玩了半个月,方才雇船往杭州原籍而去。
到得家乡,那些故旧戚友都来拜望,又就酬了几天。章伯到底是带病的人,劳顿了,又病起来。此时与在京时不同,有他那填房夫人照料一切,又有儿子金不换早晚请安。此时,金不换已娶了亲,生下一个孩子乳名叫做辉儿。因此,章伯虽然有病,看着儿子、媳妇时时来问寒问暖,闲暇时便含饴弄孙,心下倒十分欢喜。将息数天,就觉得好些。只恼了宋钟、春菲两个,以为初次回来,回径不熟,进出不便。且家中内外各人,不比在京那一班由得宋钟做主,两个不免用心辨认门径、笼络各人,不在话下。
且说章伯自从病好些,便时常坐一顶暖轿去逛吴山,有时去游西湖,正是颐养林泉,人生一乐。一日,又带着金不换去游西湖。坐了暖轿来到湖边,家人扶上湖船,荡了一日,直至夕阳下山方才尽兴,叫船仍旧拢至湖边,家人扶着上岸。不期碰着一块石头,滑了一跤,吓得金不换连忙赶上扶起,送入轿内。
及至回到家时,已经不能起立,只得将轿抬入大门,金不换亲来扶挽。章伯道:“你一人不济事,我觉得两只腿不知痛痒,只是不能起立,只怕要抱我起来呢。”此时,上下人等都知道了,齐来请安。金不换急的没法,宋钟便走过来,叫拔去轿杠,端过一张藤交椅,然后去将章伯背了出来,放在藤椅上坐下。章伯道:“好奇怪,我此时并不见辛苦,只是不能立起来罢了。你们抬我到春菲房里去罢。”他夫人便指挥二个粗使丫头,一步一步地慢慢抬进去,一面赶着叫人去请医生。不问姓张姓李,只要时下有名望的,都请来商量。不一时,请到了五六个医生,都说是疯瘫之症,大家公拟一个方子,去撮来吃下,毫无影响,他夫人是只得说不出来。
一连过了三四天,都是如此。饮食虽然照旧,形容却清减了好些。此时,春菲是另设一榻,在旁边伺候。只因他不能转动,便溺须人,春菲就埋怨起来。起初还放在肚里,过得几日,便嘴里也不时咕咕哝哝的。章伯也有些听见,只是没奈何他。正是:
平日逢迎休过信,要从颠沛见真心。
不知章伯这病毕竟得好不得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