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宇文剑庐是武当派张松溪的得意弟子,与叶继美、黄宗羲等号称南三杰。宇文湘人,为避吴三桂之乱,才到川滇一带,前文已叙,后见浪穹鹤庆一带山水最佳,就隐居在浪穹,近若干年,才又自浪穹移到白盐井,平日也是依盐为生,但不是放高利的,够了生活就完。他家庭很简单,除了老妻,有两子两女。长女嫁与黄宗羲的族人,生有一女,名唤素环,乳名素素,年才十七,自幼从黄宗羲学技,尽得真传,别小看她是个女孩子,久闯江湖的人物,也常能跌翻在素素手里,年纪轻,本事好,未免有些骄纵,因此脾气甚傲,平时与人比武,赢得输不得,因她母亲已故,所以一年中倒有十个月住在外祖家里;宇文次女,就是方才的那个珊儿,年已双十,尚未许字,与素素情好极笃,虽是甥姨名分,情好却同姊妹,珊儿幼得父传,自然也是名家;宇文长子宇文乔,是一位饱学书生,不图仕进,以授徒为业;次子宇文策习武,也是得自父传,在白盐井,宇文父子兄妹,素称一家三绝,那时黔滇多盗,唯对白盐井一带,不敢觊觎,就是因为有这宇文三绝的原故。
这天晚上,宇文剑庐留下两个借宿的人,后面内眷虽知有此二客,却不清楚是什么人,当玉骢睡下以后,忽然内急,便起身向墙外去找方便的地方,方便既毕,正向回屋的路上走时,忽听墙内似有兵器击碰之声,与呼叱娇笑之声,似是妇女,玉骢到底年轻,只愿满足一时的好奇心,却忘了不应黑地偷看妇女的举动,他一看墙虽不怎高,却是甚为完好,并无颓败处可以偷窥,便一纵身到了墙上,他本人不愿让人家看见自己的行藏,所以躲在一株大树后面,但是这却不能瞒过墙内人的眼睛。
墙内是什么人呢?原来正是珊儿挈了素素,姨甥俩在月影下比剑玩儿呢。一看墙上忽然现出一个掩藏的人影,自然心中不悦,不过珊儿性情谨细,她知道近处人知道宇文家的厉害,决无人敢来窥探,这必是外来那些不明白盐井底况的人,她想到这里,忽然想着父亲今日曾留了两位过路旅客在前院,多半是这两人吧,所以当时素素悄悄地向珊儿打了暗号,打算出手打玉骢下来,却被珊儿止住,依了珊儿,就想用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方法,不去理他,少不得他总会走的,偏偏素素不肯,立即用手向墙上一指,硬将个玉骢骂了下来。
玉骢倒并不是多事,也不是逞能,只是少些阅历,竟没想到这些女孩子也许是宇文的内眷,还当是村中乡下女孩,言语对答中,也就不甚客气。素素一发大怒,立刻要将他捆上,玉骢哪里受得了这个,便也互相对起口来,结果是二人各自摘下宝剑,拉开门户,各展开了功夫。
等到一经交手,男女双方心中,同是一阵惊疑,都觉对方的剑法武功,绝不是平常武技,于是双方都留上了神,一步也不肯放松,打到一半,毕竟玉骢还算不笨,忽地心思转到宇文身上,心说此女莫非是那老头儿的女儿?从月光下暗暗偷看她的相貌,是否有些像那宇文老者,看了半天,只觉此女花月为貌,冰雪为神,无形中竟转变方才的怒气,为怜惜之意,从此便一味与她敷衍。哪知素素错会了意,以为此人心存不正,故意相戏,越发大怒起来,这才每一下都使上了煞手,这正是安馨上墙偷看之时。素素如此一逼,不由将玉骢的怒气重又逗了起来,直道宇文出现,双方才算收兵罢战,宇文剑庐却将素素的身世来历,对安馨等说了个大概,这是宇文的另一种用意。
宇文剑庐对于玉骢的人品武艺,都感到十分的满意,觉得他与素素二人,可以称为一对璧人,因此连夜间向他们谈起衷曲来,要求安馨替玉骢作个媒人,把素素许给玉骢。安馨闻言,暂时无话可答,只望着玉骢不语。
玉骢听了宇文剑庐这番话,当即正色向二人说:“老前辈抬爱,晚生不但谈不到不愿意,应该感激才是,但是要知道晚生的境地,实非能谈到婚姻的时候,不瞒老前辈说,晚生我背负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至今未报,任何什么好事,别人谈得到,晚生却谈不到。”
安馨见玉骢已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想了想,知道宇文剑庐是个身怀绝技的边荒侠隐,不但可以无须瞒得,也许将来还要借他的大力,于是就将自己和穆索珠郎过去的事迹,先说了个仔细,然后又将玉骢下山复仇之意,也说了个点滴不遗。
宇文剑庐闻言,慨然说:“原来有这样一个情形在内。穆索郎君,为亲复仇,不避艰险,令人可敬,只是久闻吴藩台老奸巨猾,专与松潘、雅州两处悍匪勾结,手下颇有几个亡命,如龙古贤等辈,郎君此去,还须小心在意!”说到这,重又向安馨望了一眼,似乎有话一时未便出口的样子。
他略一沉吟,就正色向安馨说:“既如安兄所说,你与穆索家累世的交情,想必郎君之事,安兄必能作得一半主的,实不相瞒,老朽外孙女儿素素,她母早死,自幼就由拙荆领大。如今却是相打结奇缘,老朽有意仰攀郎君的门第,两家结为朱陈之好,她的人品武功,两位都已看过,也不必我再说,虽不能说怎样美丽,也还能将就与郎君匹配,将来于郎君报仇之时,也未始非一臂助,不知安兄与郎君也还不见弃否?”
安馨一闻宇文之言,心中想到方才那个女郎的人品武功,觉得与玉骢可称珠联璧合,而且玉骢父母双亡,以自己与珠郎的关系,自然也可以替他作几分主,细想此事倒也是件美事,便一面向玉骢看了一眼,一面向宇文剑庐谢着说:“此事承老前辈的抬爱,在晚生个人心中,觉得再好没有,不过我这位老世侄本人在此,我自然不能不向他问一问,好在老前辈是一位旷达的奇士,大家三对六面,开诚布公的一谈,也未为不可。”
宇文剑庐闻言笑说:“安兄可谓造于辞令,那么我先问问郎君之意,是否首肯呢?”
玉骢毕竟年轻,过去从未向心上去过,如今忽被宇文剑庐单刀直入地问起自己来,不由面红耳赤,十分羞窘,口中却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什么好。安馨一见他这种情形,便看出玉骢对于此事,至少不至于反对,当即笑向他说:“玉骢贤侄,你年纪也不算很小了,再说双亲俱已不在,这种事须要你自己斟酌,旁人却不便过于替你做主。不过据我看起来,老前辈如此赏脸,我们第一就不应不识抬举,黄小姐的品貌武功,又是你亲眼得见的,如不是老前辈出来解救,方才老侄恐怕就要吃亏,这样的好媳妇还能说不要吗?”说罢哈哈大笑,并又回过脸去问宇文说,“说真的,方才令亲黄小姐在跌倒之后,手中放出那一条金光,究是什么暗器,怎的如此快疾,真好像鼓儿词上说飞剑侠客似的,一道金光,便将人头砍落之势,老前辈能赐教么?”说罢又大声发笑。
宇文剑庐听了,忽然唉了一声说:“提起这档事,真有些惭愧。舍外孙素素这孩子,自幼娇生惯养,就是好胜性急,方才比不过郎君,她一着急,竟不顾轻重的,将黄宗羲老先生传授她的独门功夫‘百步金’发了出来。这百步金也是一种暗器,乃是黄色精钢练成的细丝,每条约有半尺长短,共有五十条,每发五条,能分作三次发出。此物虽由巧制的机簧所控制,发时在筒子上一按钮捩,自能依次一根接一根的连续出击敌人,但发时手法准头,非常难学,尤其不明内功之人,稍一浮躁,便发成五条参差不齐之物,绝不能连成一线。能发此器者,目前只有三人,一是黄宗羲老哥本人;一是宗羲得意弟子裘天覆,人称霹雳手裘二撩子的;再有就算是舍亲素素了。不过此器不遇死仇,照例是不许发的,宗羲老哥传授她时,再三告诫,不料女孩子家,不懂轻重,羞怒之下,竟发出此器,方才我已将这器向她要了过来,因她那祖父宗羲传授时曾有戒律,如果滥发此器,不论伤人与否,均应处罚,伤了人自然重罚,不伤人也要禁止她半年内不许再携此器,因此器系老黄自制,连他只有三副呢,如今我取了这暗器来,是有用意的,一则罚她半年内不得使用,二则就想以这件东西,暂交郎君,作为订婚的信物,倒是很有意义的。”
安馨、玉骢听了,十分惊骇,尤以安馨自念闯荡江湖二十余年,又经过极大的战场,什么兵器没见过,今天听见此物,真是闻所未闻呢,足见武功一道,是没有止境的。
不言二人默揣,再说宇文说罢,便从身边摸出一只才如拇指粗细的钢管,送到玉骢手内。玉骢不由接过来一看,见钢管外面稍露一个铁扣儿,一端却有一个斜眼,想必就是发出百步金的孔洞,别无其他异样。宇文重又将钢管取到手中,拧开管子后面的盖子,从里面倾出十五条和赤金一般的细钢丝来,别看它细得没有分量,可是两端非常锐利,和真钢剌一般,柔中带韧,十分坚固,色泽光亮,耀眼生辉,玉骢不由连声赞叹起来。
宇文剑庐笑说:“你如爱此器,将来可向素素请益,拜她为师。”说得玉骢粉面通红,忙不迭将“百步金”送回宇文手内,默然不语。
安馨深觉宇文不是常人,素素武艺师门,尤为世所重,便一力撮合婚事的成就。玉骢虽以大仇未复,何以为家为辞,但经不住安馨再三譬劝,又说自己对于珠郎,受恩未报,如今对于玉骢,自然要尽一番心意,只要觉得事情是可做的,即使玉骢不愿,也不敢避嫌远引,不做主张,希望玉骢要知他的苦心,而且玉骢父母双亡,婚姻之事,必须由自己做主,何必效寻常儿女羞涩之态,错过了机会呢?于是玉骢才许了订婚之约,收了百步金,又将自己身旁常带的一方玉狮坠儿交与宇文剑庐,作为订婚交换的信物。剑庐自然高兴,又硬留住了他二人盘桓三日,三日之后,才别了剑庐上道,剑庐甚是多情,一直送到五里外的三岔路口,才珍重道别而归。
玉骢、安馨别了宇文剑庐,匆匆上道,这一次是向宇文剑庐问明了进行的路径的,所以都走的是近路,由白盐井渡过一字水,经过铁鼓营,住了一宿,再沿着羊蹄江岸,经过马鞍山,到达防吉努地方。这防吉努也是一个苗夷的镇市,虽然也有些市面,毕竟与一般市镇不同,而且因它是苗夷广集之地,许多平常不甚经见的生番,也在此地逗留,安馨与玉骢自以为也是苗人,从不将这些苗夷放在心上,哪知这里却出了情况。
在防吉努之西,有一座高山,名曰方山,因其山势奇特,四面皆方,常有峭壁直立,盘道却都在那些峭壁上,远望却是四四方方的一座山峦。那地方最易为歹徒利用的,就因它不但盘道难行,而且林木丛杂,满山榛莽,异常深邃幽寂,自进山口十二里路,全是一带密林,并无一家人家,过了这十二里,才见溪边岭侧,时时有竹楼高筑在路边上,那里都是防吉努的苗民,其中更有些悍匪的眼线,专一劫夺过路客商的,他们犯案之后,如果本身地方上来拿捕,他们就逃入川边丙谷与冈吉努一带;如果川中地方官来捕,他们就逃入滇省金沙河北岸老虎山里躲避,他们就是利用这两省交界,谁也不管谁的这一点便利处。安馨虽是苗人,知道三十五猛的情形,却不知道这一带的情形。当时二人从防吉努出发,天才黎明,却不知已经露了眼。
防吉努一带有一个为首的悍苗,名叫安山,表面是防吉努司的富人,事实上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大头子,他手下派出许多的探事人,一见了过路客商有些油水的,就专在方山左近打劫,不但越货,而且杀人。安馨、玉骢虽不是什么大商人,却是穿着齐整,一望便知是富有的苗民。原来他俩的穿章打扮,仍有许多是苗人的习尚,所以初到白盐井投宿时,家家都闭门不纳,后来宇文剑庐曾说过,“照二位的打扮,此地不会有人肯留你们过宿”的话,也正是他二人尚留有苗人服装的原故。
这天他们走到方山岭前一看,安馨不由喝了一声:“好险恶的峰峦。”回头便对玉骢又说了句,“此地须要留神。”二人就一前一后向方山岭上走去。时当初冬,太阳上来甚迟,他们起得又早,带着黑就上了路,脚底下又快,走到方山一柱峰入口地方,天色刚刚大白,晨风一阵阵迎面吹来,颇有寒意。安馨遥望岭脊上与山腰间一阵黄白色的浓雾直升起来,知道山间林茂人稀,瘴气未退,玉骢便由囊中取出大觉禅师赠给的避瘴的丸药,含在口内,向前直进,看看就到了一柱峰深谷间,偏偏这座一柱峰是山里套山的一重峻岭,二人觉得非常险峻难走,就一边歇着,一边走着,直走到午刻,才将这一道峰头走尽,真是走得又饥又渴,便想找一家山家用些酒饭,可是满山尽是大林子,竟不见一间房屋。
好容易走到一道溪边,远望出去,在数十百步以外,似有一道炊烟,安馨便知有了人家,忙与玉骢紧行几步,到得临近一看,不但有人家,见一所竹楼前,挑着一个酒招儿,居然还有一家酒饭铺,二人大喜,忙走进楼下,见有一个老苗子坐在柜上,衣衫破旧,面貌丑恶,猴在柜上,目灼灼望着安馨等不语。
安馨就操着苗语问说:“可有现成酒饭?”
那老苗露出一脸的奸笑,呵呵的应着说:“有,有,请到楼上坐吧。”
安馨就同了玉骢,上了竹楼,向四面一看,见楼前四维都是合抱的巨竹,将一座小楼遮得绿油油的,甚是幽静,心说可惜这是初冬,如是夏日,这地方倒是纳凉胜地了。二人捡了座头,坐下向楼内一看,虽是午饭时候,却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正自顾盼,忽见从屋后竹屏风里面,转出一个面黄肌瘦,二目灼灼似贼的苗人来,他如不开口,二人还真以为他是个贼呢。
那苗人走到二人面前,故意掌着笑脸向安馨问道:“二位喝酒呀,还使用饭?”
安馨说:“酒饭都要,有什么现成下酒之物,你只管拿来。”
那苗登时嘻开一张口说:“妙哩,我们这里自酿的‘迎风倒’才有名呢!哪一个过路客人不贪它三两壶?我先给二位打壶迎风倒来。”
安馨对于酒本是门外汉,今听了这个酒名,十分奇特,不由好奇心动,便随口说了句:“好,你且端一壶来。”
那苗子一会儿就送上一大壶酒来,却盛在一只紫砂茶壶里面,又从旁桌上取过两只大杯,向二人面前一搁说:“我替二位斟上。”边说边举着紫砂壶向杯中注去。
安馨望着杯中,见酒色碧绿,面上浮着一层油光似的,随着他的倾注,一阵阵芬芳扑鼻,看样子这酒准不能坏,安馨本不善饮酒,玉骢更是滴酒不入,不过此时多行饥渴,只想弄些汤水解渴,见此好酒,自然不会喝的也得喝几口,所以安馨一面举杯向唇,一仰脖子,那酒直泻入喉中,觉得其凉震齿,清冷无比,连说好酒,当即力劝玉骢也喝上一口解解渴,提提神。玉骢也实在渴了,听了安馨之劝,居然也举起酒杯,呷了一口,觉得虽然酒味辛辣,不易下咽,但是那一阵又凉又冽的劲头,颇足以涤烦去困,于是素不喝酒的,也一连几口,将一杯“迎风倒”喝干。
两人喝完了这几杯酒,正待举箸吃菜,安馨第一个觉得头目忽然沉重起来,自己觉得平时虽不甚能喝,但三杯入肚,还不至于就醉,而且此刻觉得举动十分懒散,仿佛筋骨里面使不上劲来,有些软绵绵的感觉,心中忽地一动,暗说莫非这酒内下药,我们着了道儿吗?正转到此念,一抬头就见那臭苗子正站在门角后,睁着一双贼眼,笑嘻嘻的在瞧着自己桌上,立即暗叫一声不好,正想招呼玉骢,叫他不能再喝,哪知就在这时,觉得天旋地转的一个头晕,早就向后跌翻。
玉骢坐在对面,自从喝了一杯,初时口内凉爽,后来便觉头目昏然,大大不适,正想对安馨说,忽见安馨面色一变,向后便倒,玉骢大惊,忙站起来扶他,没想到一把不曾将安馨扶住,自己一个头晕,立刻合互倒在桌上,闹了个满身满袖的酒菜,心中明白,就是不能转动,两条腿和棉花似的,早就站不住脚。他虽经验甚浅,但到此时,也明白是中了酒店的道儿,心中一着急,更加一阵迷糊,仿佛在耳边听到一句“倒也倒也”,以后便人事不知地躺在桌上。
玉骢醉倒在桌上,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才慢慢地醒转,睁眼一看,只见眼前已不是酒楼,却是一所精致的竹楼,小小的一间卧室,床帐卧具,色色俱全,倒像是妇女的粧阁,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身旁坐着一个苗妇,二十来岁年纪,生得薄有风姿,却是眉梢眼角,十分荡冶,见玉骢醒来,便对他盈盈一笑说:“你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迎风倒喝得舒服吗?”说罢咯咯的又娇笑起来,一手用绢帕掩了嘴,一手却搭到玉骢身上来,似乎想抚摸玉骢,神情之间,非常荡逸。
玉骢还是一个十足的小孩子,从来也不曾接近过女人,一见苗妇此等张致,不由吓得要直跳起来,说也奇怪,哪知自己身上一使劲,打算翻身坐起之时,只觉得抬手举足,非常乏力,比方才喝酒中毒还要疲软,这一来将个玉骢闹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睁着大眼,躺在床上,摊手摊脚,心内不知焦急到什么分儿!
那苗妇见了,越发咯咯的笑,浑身乱动,一歪身就倚在玉骢怀中,低声说:“我的宝贝儿子,你还想跟你妈妈倔强吗?”说着就伸手在玉骢浑身上下摸了个痛快,真把个玉骢气得啊呀呀的怪叫,那苗妇全然不理,正在一味调笑,忽听竹楼梯上有人上来,苗妇忙倏的站起,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已见一个长大的苗男走进屋来,一见玉骢已经醒转,先不理玉骢,只拿一双鹞子眼瞅着苗妇,苗妇此时似乎稍有忸怩之态,站在屋中,说不出话来。
玉骢看那男苗用着怀疑的目光,望着苗妇问说:“这个崽子留在楼上干什么用?”
苗妇闻言,不由面上一红,朗声答说:“我看他像我娘家一个侄儿,正在问他姓名呢。”
男苗闻言,诧异说:“什么?你娘家侄儿?我我我不信。”
那苗妇立即朗声说:“怎么不信?她不是冈吉努司的人,姓朋吗?你不信去问问他。”
苗妇此言,明明是指示玉骢,要叫他照自己所说的地方姓氏说出来,好瞒过这个男苗。玉骢此时旁边听得明白,心中虽觉得此妇替自己说谎,绝非好意,但一想此刻自己动弹不了,如要保全性命,只有照她说的话,矇过眼前再说。
但是那个男苗却不来问玉骢,忽然回头就走,倒像想起一件什么要紧事情似的。苗妇见他走去,稍停了停,蹑足走到楼窗口向下偷看,看了一会,忽又回过头来,跑到玉骢面前问说:“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愿意死,还是愿意答应我的事?”
玉骢虽明知她的心思,但仍作不知的问她答应什么事。
苗妇忽地坐到玉骢身旁,依在玉骢怀中,一只手臂搂了玉骢的肩膀,柔声说:“他们要杀了你,取你的钱财,你如答应从此和我在一起过活,我此刻就将你送到另一个安全地方去,等天一黑,我就去陪伴你去?”
玉骢皱眉说:“我走不动。”
苗妇忽地嫣然一笑,仿佛知道玉骢这句话是愿意答应自己的条件的,立刻喜气洋溢的倏的一俯身,将自己的樱唇凑到玉骢面颊上吻了一下,当即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来,打开了,从包里取出三粒粉红色小丸,递与玉骢,又回身倒了一杯凉水,叫他将药丸服下,然后一回身走到床脚后,抽出一柄苗刀,又从床下取出一个包卷儿,玉骢一眼望见,正是自己的兵器卷儿和衣服银两,心中一喜,不知不觉翻身坐起,走下床来。
他本想就在此时将苗妇打倒,但一来觉自己两腿虽已能行,却一些儿力量都没有,立在床边,暗暗的自己运用了一下气功,简直疲软得一些也用不上来,心中知道还不能与此妇翻脸,二来正不知安馨现在何处?是否已被他们所害?不能不向此妇慢慢地打听,有此二层原故,玉骢只得坐在床边等她。苗妇动作极快,玉骢此刻才看出她必是一个武功有根底的妇人,越发不敢随便动手。一时妇人提了苗刀和玉骢的行囊,悄悄地走到窗口,推窗向楼下望了个仔细,这才一回手拉着玉骢,低声说:“随我来。”两人居然并肩挽手,悄悄走下竹楼,苗妇引了玉骢从一所柴房中穿过一所竹园,出了园门,才算避过前后门看守的人们。
二人悄悄地离开了这所竹楼以后,便由苗妇引路,向乱竹丛中直钻进去,七绕八绕,那地方十分曲折幽秘,要没有苗妇引导着,怎么样也找不到这里的路。大约走有一盏茶时,二人已走到一处岩下,苗妇又拉了玉骢的手,从岩下丛草中钻将进去,乱石纵横,榛棘遍地,真还不好走,苗妇似甚熟悉,一会走到了一处榛莽最密的地方,苗妇忽然站住,用苗刀一阵乱拨,拨开乱草,立时见一个方约四尺的出入口,正在岩下,苗妇就拉了玉骢进入洞内,原来那是一座久废的窑洞,苗妇佝偻着先进,玉骢也俯身而入,初入甚暗,约行百余步,渐见光亮,再进则光线甚强,与平时屋内相仿,苗妇此时甚欣喜,紧紧地握着玉骢的手,紧倚在他怀中,仰面作媚笑。玉骢正在没法摆布,忽见苗妇已走入一间小洞。
说也奇怪,洞内仿佛是人家的住宅,不但床榻桌椅,件件都有,就是饮食用具,也无一不备,玉骢大奇,忙与苗妇一同坐下,问她这是什么地来?何以有这多的住家日用的物件。哪知苗妇笑而不言,立刻将玉骢拉到榻边,自己向床上仰天一躺,用两臂将玉骢全身一把搂住,滚到在榻上,此时真把个玉骢吓得魂飞天外,要走走不了,要和她用强的,又觉四肢无力,且觉苗妇搂抱之际,膂力极强,仿佛浑身被困住了一般,只急得他口内连连叫着:“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谁知苗妇准备到晚间,才来与意中人真个销魂,此刻不过是情不自禁,稍与戏谑,所谓聊以慰情而已,便抱住了玉骢,面对面,口对口的,着实温柔了一会子。苗妇面貌本尚姣好,又兼心花怒放,面上喜气洋溢,一些儿杀气都不存在了,更兼偎傍之间,玉骢时时觉得从她身体中发生一股幽艳淫荡的香气来,不由得一颗纯洁的童心,引得怦怦欲动,幸而玉骢根基甚厚,且自幼经大觉禅师教育得好,他的理智中,丝毫没有一些易于诱惑的渣滓,所以居然能在如此荡妇的怀抱中,一丝不乱,仍在细细推敲此后应付的方法。
后事如何,请看第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