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日 颁布《登基令》《摄政令》《立储令》《皇室成年式令》。
三月六日 颁布《改正度量衡法》。
四月一日 芝上缘山增上寺本堂烧毁。
四月五日 颁布《改正特许法》《改正意匠法》[103]《改正商标法》《改正实用新案法》。
四月十三日 僧云照律大师圆寂。
五月十日 小说家二叶亭四迷[104]殁。
六月十六日 普鲁士海因里希(albert wilhelm heinrich)亲王访日。
七月十一日 因日糖事件[105],农学博士酒匂常明自杀。
七月三十一日 大阪市发生火灾,一万六千八百户被烧毁。
十月二十六日 伊藤博文访俄途经哈尔滨,遭朝鲜人安重根刺杀。
十一月二日 英国元帅基钦纳(horatio herbrt kitchener)将军访日。
十一月二十一日 矢岳隧道工程竣工,鹿儿岛线贯通,门司[106]至鹿儿岛间直通列车始运行。
十二月七日 信州浅间山喷火。
内山完造二十四岁。于纸屋川畔开张营业的赤野商品代理店发展顺利。但因为有人说地方太偏,不够便利,是年秋,迁至中立卖智慧光院西边北侧。这里是西阵的大道,又是通电车的路,易被过往行人注意。加上“赤野商品代理”的看板颇引人注目,生意很是红火。这一年,因披肩贸易遭遇严重萧条,掮客们也是空前忙乱。我收集了很多货样,送到批发屋,并自作主张出售。这个时候,生意一单一单都是大宗买卖,批发商是不见期票不买进。而对小制造商来说,期票支付难以形成现金流。可尽管如此,还是不得不以期票的形式来交易。于是忙上加忙,但也很有意思。待批发屋的趸货告一段落之后,我考虑向市内的小卖店出售一些小宗高档货。看到当时流行一种叫作“阿拉斯加”的白色围巾,我就找到“阿拉斯加”的制造商,赚了一笔差额颇大的佣金。如此,眼瞅着就能过上一个相当优哉游哉的好年,家里却出了点问题,不得不再次搬家。反复物色了一番,发现极近的上长者町智慧光院西入口处,有一处带上好榻榻米的、并非为出租而建的整饬房屋。房东是有名的高利贷者,住在隔壁。不过户主已经死了,家中只有遗孀。看租金也比较便宜,便马上搬了进去。彼时,我同时还打着另一份工,是把军队里处理的旧袜子拆成线,再重新做成针织袜的活儿,工厂就在九条。年末大扫除的时候,我叫一名在那家工厂里干活的男工过来帮忙。就在我俩正打扫卫生的当儿,一名从未见过的男子走过来,对我并不理睬,却径直对那位帮忙的男工说:“喂,你过来一下。”听到这话,我走下梯子,对陌生男子说:“这位是到我这儿来帮忙的。如果你有事情的话,是不是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再叫人?”男子盛气凌人地说:“我可是警察。”我还了句:“是警察的话,更应该懂点事儿吧?”男子撂了句“给我记着”,扭头走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又进来了两个男人:“刚才不满警察调遣的是谁?”我随即答道:“是我。”对方抓住我的手,“过来一趟,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着就把我带到了旁边上长者町警察署的刑警室里。被要求坐在炭火盆前的我一言不发,保持沉默。听其中一个刑警一边用火筷子不停地敲着炭火盆的边沿,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真想扇他一个耳光,可偏偏对这种家伙还得说东道西地嘚嘚几句,实在可恶……”我连看都没看一眼。大约过了三个钟点的样子,几张写着字的格纸被递到跟前:“喂,在这儿摁个拇指印。”仔细一瞅,纸上除了写着我的名字外,还写着一些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措辞,诸如“违抗官府命令”“无故拒绝传唤”等。我明确拒绝按指纹。“看我说什么来着?对付这小子不能用普通的法子,得用自来水。”那个刑警说。我不懂“自来水”指什么,只有继续沉默。这时,听到一个男子以谦恭的口吻对那位刑警说:“这位老爷,可真对不住。年轻人做事欠考虑,不知深浅,实在是抱歉。今儿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放这小子一马?”刑警却不依不饶,不忿地说:“不行不行,这种家伙不好好教训一下可不成,不知天高地厚,小毛孩子居然还敢反抗!难为你一番好心,但今儿可不行。”“老爷您动气是理所当然的。一定是那毛孩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老爷生气。我回去好好训他,保证今后绝不再犯。我看,今儿您就把他交给我吧。”男子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地求情。终于,另一位刑警开口道:“你撮火是有道理的。被黄毛小子胡搅一气,实在是岂有此理。可老爷子已经赔不是了,我看干脆交给他得了。”被称为“老爷子”的男子一听这话,立马接过话茬:“是啊是啊,怎么样,给个面儿成不?知道的确是很难原谅的事,能不能网开一面,要不请您再考虑一下?”如此,刚才用火筷子敲炭火盆的刑警说:“我去问一下署长,你等着。”然后又冲我说:“你给我过来。我得让署长教训教训你小子。”我只好默默地跟着出去。“咚、咚、咚”敲了几下署长室的门,没人应。于是,拧开门,把站在前面的我推了进去(出得刑警房间,我即被要求在警察的前面走)。“在这儿等着!”刑警丢了句话,把门一关就出去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清楚在刑警的房间说了些什么话,结果如何,只有一个人在署长室里站着发呆。突然,门开了,进来一位像是署长的人。那人看到我,问:“有什么事?”我告诉他:“是警察先生让我在这里等。”“是这样?”于是喊来了刚才的刑警。“怎么回事?”署长问。刑警凑近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署长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先让他回去吧。但要好好警告他。”刑警看了我一眼:“跟我来!”于是我又被带回了刚才的刑警房。“怎么着,这回能洗心革面了吧?甭老纠缠小道理,给我放老实点。今儿好在署长宽大为怀,加上这位老爷子胜似亲人的托付,暂且把你交给老爷子。走吧!”直到这时,我才头一次看清楚这位被称作“老爷子”的长者的脸,原来是对面外卖料理屋的老板。“老爷,太谢谢您啦!横竖容我日后再来拜谢。”老爷子边鞠躬道谢,边催我快走。我默默站起身来,跟在老爷子身后往外走。刑警在后面说:“瞧这小子,怎么着也得说句谢谢再走啊,真是个顽固的家伙。”“谢谢啦,您哪!”老爷子一边自己道了声谢,一边用手作势按了下我的脑袋,然后连拉带扯地把我拉了回去。出得门来,我由衷地对老爷子道谢行礼:“太谢谢您了。”“胳膊扭不过大腿。唉,没法子……”老爷子一声绝望的叹息,显然出自商人职业性的感悟。
如此,又到了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