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稿纸,我打算写二十四日的事情,但又不怎么提得起劲儿来,决定还是向后压压,先回忆一下那以前的一些事。
我一回到东京,喉咙就剧烈地疼了起来。我在火车上接到东洋城的电报,他本来应该同我一起来的,但他没赶上这班火车。按照他的意思,我要在御殿场等上一个小时后再同他会合。为了将那张不再使用的车票退掉,我到站长室办理手续。在那里,看到一个腰围数尺的西洋巨人,坐在椅子上频频凝视着明信片正面的文字。我一方面对站长讲明来意,一方面对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碰到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而甚感好奇。
这时,那个大汉突然站起来,问我:
“你懂英语吗?”
“yes。”我回答。
接着,他叫我告诉他去京都应该乘哪班火车。这问题很简单,要是平常,我会好好同他寒暄一番的。然而,当时的我声音一点也不响亮,说起话来十分困难。本来有话要说,也很想说,但谁知话语才通过喉咙就变成千丝万缕,说出口来完全失去了光泽,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我借助通晓英语的车站人员,好容易把这位大汉平安地送到京都。想起这件事,当时的不快心情至今难忘。
到达修善寺后,喉咙一直不好。我向医生要了药,用东洋城为我制作的含漱剂漱口,艰难地利用平时不大用的词对付过去了。当时,北白川宫殿下驾临修善寺,东洋城一直忙于那边的事务,即使住在百米以外的菊屋分馆,看样子也不大容易到我这边的旅馆来。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夜间十点多了,他这才赶来看我,站在蚊帐外面问候了几句。
我现在忘记是晚上还是白天的事了。有一次,东洋城和平素一样同我见面时,突然说:
“殿下想请您去谈谈。”
我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惊喜万分。但是,凭着我这副连自己听起来都感到丧气的嗓子,实在没有勇气同殿下聊天。再加上也没有带外褂和裙裤来,像我这种没有勋位的人,怎好妄自出现在高贵的殿下面前?对于这一点,我实在没有把握。而且据说东洋城自己也顾忌到未曾有过先例,他本来就没有应承下来。
我的痛苦从咽喉转移到胃之后不久,东洋城因为要临时替代一个回家探望母病的人,先回东京去了。在那不久,殿下也回驾了。那个忘不掉的二十四日到来时,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东洋城又乘火车沿东海道西下。当时,他利用四五分钟的停车时间,特地从三岛给我发来一封信。这封信被我半路上丢失了,没有带到旅馆来。东洋城请假回京的时候,一直对我的病念念不忘的殿下跟他说,要是有机会见到我,一定叫我保重身体。东洋城的信,就是为了把这份诚挚的问候特意转达给病中的我的。如今,我的喉头好了,胃也不再难过了,我应该深深感谢殿下,祝殿下贵体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