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東三峽時[2]，西看明月憶峨眉。月出峨眉照滄海[3]，與人萬里長相隨。黄鶴樓前月華白[4]，此中忽見峨眉客[5]。峨眉山月還送君，風吹西到長安陌。長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6]。黄金師子承高座[7]，白玉麈尾談重玄[8]。我似浮雲滯吴越[9]，君逢聖主游丹闕[10]。一振高名滿帝都[11]，歸時還弄峨眉月[12]。

【注釋】

[1]蜀僧晏：蜀中的僧人名晏，事迹不詳。中京，指長安。《資治通鑑》唐肅宗至德二載：十二月，“以蜀郡為南京，鳳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胡三省注：“以長安在洛陽、鳳翔、蜀郡、太原之中，故為中京。”

[2]“我在”句：巴東，即歸州。天寶元年改為巴東郡。乾元元年復為歸州。治所在今湖北秭歸。峽，一作“月”，非。

[3]“月出”句：月出峨眉，宋本校：“一作峨眉山月。”照滄海，照，咸本作“映”。滄海，大海。此處泛指天下山水。

[4]“黄鶴樓”句：黄鶴樓，故址在今湖北武漢市蛇山黄鶴磯上。相傳始建於三國吴黄武二年（二二三），歷代屢毁屢建。傳説費禕登仙，每乘黄鶴於此憩駕，故號為黄鶴樓。《元和郡縣志》卷二七江南道鄂州：“城西臨大江，西南角因磯為樓，名黄鶴樓。”月華，月光。

[5]峨眉客：指蜀僧晏。

[6]秦川：指長安周圍的渭河平原。東起潼關，西至寶雞，南接秦嶺，北達陝北高原，沃野千里，以古屬秦地，故稱。

[7]“黄金”句：師，一作“獅”。佛教認為佛是“人中獅子”，故美稱和尚坐處為“獅子座”。《大智度論》七：“佛為人中師子，佛所坐處若牀若地，皆名師子座。夫師子，獸中獨步，無畏，能伏一切。”《法苑珠林》卷三四亦載，龜兹王曾造金獅子座，上以大秦錦褥鋪之，請高僧鳩摩羅什升座説法。此處指蜀僧晏。承高座，一作“乘高座”。

[8]“白玉”句：麈尾，用麈（似鹿而大之獸）之尾做的一種扇形拂子，古代清談家常執手中以示高雅。重玄，即《老子》所謂“玄之又玄”之意。此以老莊哲學釋佛。《世説新語·容止》：“王夷甫容貌整麗，妙於談玄，恒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别。”

[9]滯吴越：滯留於長江中下游地區。滯，一作“殢”。

[10]丹闕：赤色宫門，此指皇宫。

[11]帝都：即京都，指長安。

[12]歸時還弄：時，宋本校：“一作來。”弄，玩賞。謝靈運《怨曉月賦》：“滅華燭兮弄曉月。”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七：是歌須看其主伴變幻。題立峨眉作主，而以巴東、三峽、滄海、黄鶴樓、長安陌與秦川、吴越伴之，帝都又是主中主。題用“月”作主，而以“風”、“雲”作伴，“我”與“君”又是主中主。迴環散見，映帶生輝。真有月映千江之妙。非擬議所能學。又評“黄金獅子”二句：二句在此詩中如果中核，嚙之有物；又如屋中柱，去之則頽。世有無核果、無柱屋否？知此者，可與言詩。又評末四句：巧如蠶，活如龍，迴身作繭，噓氣成雲，不由造得。

按：此詩前半寫“峨眉山月歌”，後半寫“送蜀僧晏入中京”，此乃李白用歌吟體寫送别詩的常用手法。此詩當是太白流放夜郎遇赦歸江夏時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