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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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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捉人的本领,总要讲警察长江富林坐第一把交椅,全世界恐无第二人能及得他来了。他任事到如今,已有十年,在这十年之中,共捉到了七百多个罪人,只有九个人侥幸漏网,你道他的本领大不大。所以一般罪犯对于他很是惧怕,一听得是他亲自出马前来捉拿,差不多已把这条性命交给他,万无什么希冀了。可是他也有一桩缺点:“谁是罪人”这个问题,他自己往往解决不来,要仰仗别人,一待别人把这问题替他解决下,其余的事他也就迎刃而解。不过他这人呢,是最好强的,是最爱名誉的,有时遇着难办的案子,虽明知自己解决不来,然总勇往直前地去干,不肯就此退让,必待真真弄得走投无路才去请教他人。好在他有两个很好的副手,一个唤作陈雄飞,一个唤作周墨卿,早在他夹袋中预备着,请起救兵来很是容易咧!

一天早上,他正在办公室中坐着,想到本月还有好多件案子没有结束,心中很是烦恼。正在此时,案上的电话忽“铃铃”响了起来,拿起一听,乃是第十号警岗上打来的,说大吉巷十四号周寡妇家中出了命案,死的乃是一个男子,请他快点派人去勘察。他听了,顿把烦恼之心抛去,精神又兴奋起来,也不暇问他详细情形,立起身来,整整衣襟就想走。

他的副手陈雄飞笑问道:“莫非又出了什么案子?也要我同去吗?”

警察长把头摇摇,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陈雄飞暗暗好笑,想:此公真奇怪!老是这个样子,起初总一味逞强,不要人家帮助一点,后来弄得无可奈何,又仗人家了。想着便向他对坐的周墨卿微微一笑,墨卿懂得他的意思,也以一笑相报。可是在他们相视而笑的当儿,那位警察长早已走到外面,跳上了自己的车子,如飞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大吉巷,早见一个岗警,守在一家门首。警察长便下车和那岗警问答几句,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婆子眼泪汪汪地坐在课堂中,旁边立着七八个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

警察长一见暗想:这老婆子定是那周寡妇。上前一问,果然是的,随又问道:“这里不是出了命案么?死的是你什么人?”

周寡妇站了起来,悲声答道:“是我娘家的哥哥,他昨晚还是好好的,今儿门不开户不启的,忽然被人杀害了,真是冤枉之极,要请官长替他申冤呀。”

旁边那些人也嘈嘈杂杂地说道:“这件事很奇怪,他昨晚还是好好的,还和我们谈天咧。”

警察长圆睁着两个眼睛,向他们怒视道:“我只问伊一人,你们不要在旁多话。”随又向周寡妇问道:“他唤什么名字?作何生理?是偶来做客的,还是常住在这里的?昨夜曾有人听见什么声音没有?今早又是怎样发现的?可详详细细对我说来,让我勘察起来,易于着手。”

周寡妇被他这么咭咕噜哆地一问,倒呆住了,一时不知先回答哪一句话是好。良久,良久,心神方定一些,又想了一想,才回答道:“我娘家姓薛,他唤薛长庚,是个珠宝客人。上一个月,带了许多珠宝,从苏州来,本想住在客栈中的。因为我开的是寄宿,专租给一班学生住的,其时适有两个学生有事回去了,楼下空下一间房来,他因此就搬到我这里,住在那间空房中,倒已售去了不少货物。谁知今天早上,到了八点多钟,还没有见他下楼,我倒有些诧异,想他平日从没有起的这样晚的,今日为何忽然嗜睡。因遣女佣田妈上去望望,田妈到得楼上,没有好久就大声惊呼起来。我知道事情不妙,忙三脚两步地赶上楼去,只见我的兄弟长庚已直僵僵地死在地上,血迹模糊,不忍卒视,不觉号啕大哭。今天刚是礼拜日,住在这里的一班学生,大半没有起身,一听我的哭声,惊得一齐起来,走来动问。一问知是这么一件事,有几个懂得事情的就劝我赶快报警,一面劝我退出室中把门带上,不许一个人人内,说是可以保持出事时之状态,免得淆乱侦探耳目呢。”

警察长道:“这个主意很好,如今你且去把田妈唤来,我有话问伊。”

周寡妇听了,就走到后面去唤。

警察长便又回过身来,向旁边立的那七八个人望了一望,问道:“你们都是学生,都是住在这里的么?”

众人道:“是的。”

警察长又问道:“你们共有几个人?”

就有一个学生回答道:“共有八个人,三个住在楼下,五个住在楼上。”

警察长就问道:“哪五个住在楼上的?”

就有五个人出来承认,一个姓王,两个姓章,一个姓林,一个姓沈。

警察长道:“你们既同住楼上,夜间也听得什么声音么?”

五个人齐把头摇摇道:“没有听得什么,我们昨晚都是十点多钟就睡的,因为今天是礼拜日,大家放心睡着,所以睡得很熟呢。”

那楼下住的三个人也说道:“我们也没有听得什么,如果有什么呼声,我们住在楼下,或者也可听得的。”

警察长听了,连连把头摇着,露着烦闷之色。此时周寡妇已把田妈唤到,正战战兢兢地立在旁边等着。

警察长很严厉地向伊看了一眼,问道:“你唤田妈么?”田妈把头点点。警察长道:“你不要惊吓,快把发现尸首时候的情形,详详细细告诉我。”

田妈颤声道:“今天早上太太叫我上楼去看舅老爷起来没有。我一到房间边,只见他那扇房门虚掩着,没有闩上,心中倒暗暗有些诧异,想他从前很是谨慎,睡时总把门关得紧紧,生怕有人走进室中似的,今日为何如此疏忽。一壁也就推门进去,这一进去,不好了,但见舅老爷直僵僵地死在地上,血迹模糊,很是可怕。我就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逃出房来,直到如今,心中还是跳个不住呢。”

警察长把头点点,又问道:“你夜间睡在什么地方?昨晚听见什么声音?”

田妈道:“我就睡在后面披屋中,昨夜睡得好好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得。”

警察长道:“好,如今没有你的事,退下去吧。”随对周寡妇道:“我的问话已毕,你领我到出事的室中瞧瞧吧。”说完,跟着周寡妇就走,走不到几步,又回头向那几个学生望望道:“你们诸位请都留在屋中,暂时不要出去,我或者还有话问你们呢。”

等得到了楼上,只见死者的卧室是在靠边一间,一排共有三间,余两间就是那班学生住的,外面合着一道走道。周寡妇就把房门推开,让警察长进去。

警察长进得室来,举眼一看,只见室中陈设无多,除了一张铁床,两只箱子之外,靠窗放了一张台子,一张凳子。就在那凳子旁边,赫然陈着一个尸首,看来大概当行凶之时,死者是背门坐的,凶手偷偷走了进去,冷不防在他脑后猛击,他身向前仰,向旁边倒下来了,所以室中并没有争斗的痕迹。所奇怪的,尸首倒下来时定有一点声音,方才盘问他们,他们竟都说没有听见什么,难道真都睡得很熟么?

再走近前去,把尸首细细一验,见他脑袋后,共有三处巨伤,只要有了一处,已足致命。至于那凶器,照状看来,乃是一柄笨重的家伙,但是遍寻室中,却没有查见。而细验血迹,其死定已经过八九小时以上。如是,死者被害的时间,定在昨晚十二时至一时之间了。

警察长看完以后,暗想:死者是被害不是自杀,那是决然无疑的了,不过凶手行凶的目的为着什么呢?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方才周寡妇曾说起死者带了许多珠宝来此销售,便脱口而出,向周寡妇问道:“他现在还有若干珠宝不曾售去,所售的钱又放在那里,你也知道么?”

周寡妇道:“他所售去的钱,已陆续寄回家去了。不过还有一串精圆珠,因为价钱很贵,无人承受,所以至今还没有脱手。前天晚上,他还取出来,给那班学生瞧看咧。”

警察长听了,忙问道:“如今这串精圆珠还在不在呢?”

周寡妇怔了一怔道:“这倒没有知道,因为方才出了这件凶事,人都吓得昏了,竟没有留心到这珠子。”说着,忙走到桌子边,但又露着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践踏那尸首似的,随把靠边一个抽屉开了,一壁说道:“他这串珠子,装在一个皮袋中,常常见他放在这里的。我嫌这抽屉没有暗锁,不能关上,曾劝他另藏别处,但他马虎得很,总不见听咧。”翻了一阵,忽听伊喊了起来,道:“呀!真是怪事,这串珠子竟不见了。”

警察长微笑道:“这事本在意中!天下断没有无缘无故杀死人的,但是还在别处找一下子,或者他已换了藏匿的地方咧。”

周寡妇便又把其他的抽屉,及死者放在床下的那口箱子,一齐打了开来,细细翻寻一阵,仍是没有。警察长也就教伊不必再寻,一壁又在室中四下察看,终究找不出一些线索,不过已决定一点,知道这件事决不属之外人,一定是屋内人做的。因为当案出之时,前后门都关得好好的,细察各窗,也无撬启的痕迹,外人固无从而入呢!所难的是这一屋中,上上下下,共有十个人,这十人中,谁是凶手,这倒无法解决了。

想了一阵,忽看见对面也有一家人家,后窗正对着这里,如果当行凶之时,有人立在那面的窗边,定可看得清清楚楚咧!谁知过去一问,据说那面的人,昨晚不到十一点钟,都已睡了,并没有看见什么。

这一来,可使警察长束手无策了,只得又把那几个学生,盘问一遍,但是毫无所得。人人都说昨晚睡得很早,夜中也没有听得什么;案出之后,大家为免嫌疑起见,也相约着没有出过大门一步咧。至此,警察长真着恼极了,便把最末后的一着棋子也走了出来。你道是怎么一着棋子?原来就把各人的箱柜物件,统统搜检一下。在他意中,以为一搜得这串精圆珠,就可知罪人谁属。谁知他翻箱倒柜,沸反盈天了一阵,这串珠子,仍是无影无踪,这真出他意料之外呢。

第二天早上,警察长露着垂头丧气的神气,对他两个助手说道:“唉,我此番又失败了,还是你二人出场吧。”随又把案中的情形,以及昨日侦查的结果,详详细细告诉了他们。

二人便辞了出来。在路上的时候,周墨卿就向陈雄飞问道:“如今该从何处着手啊?”

陈雄飞笑道:“我们应该着手的事情,第一是勘视尸体,第二是搜检珠串,第三是查问失赃。但是这三件事情,警察长昨天已统统代我们做去了,如今也不必徒劳,到了那里,看机会行事吧。”

一路上说着已到了周寡妇家,便进去会见了周寡妇,就到死者室中勘察起来。此时尸体已入殓了,二人细心侦索了一回,陈雄飞又走到窗边,向对面望了一望,说道:“唉,墨卿,可惜得很,当昨晚行凶之时,竟没有人立在那边窗口,不然,昨晚月色很佳,这室中又点上了灯,相距也很近,定能……”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闻一尖锐的笑声,接着又唱起歌来。

周墨卿失色道:“这种声音很奇怪,我从没听得过。”

陈雄飞笑道:“这不是人的声音,你来瞧吧。”

周墨卿走到他的身旁,向外一瞧,只见对面人家窗檐上,挂着一个鹦鹉架,架上立着一只鹦鹉,甚为巨大,又见陈雄飞向他说道:“这只鹦鹉,不是长得很好么?”

周墨卿道:“是的,像这么大的鹦鹉,确是不大常见的。”

此时那鹦鹉已停止了歌声,陈雄飞便向它呼道:“哙,朋友。”

那鹦鹉也听声道:“哙,朋友。”

陈雄飞又续呼道:“今日天气好极了。”

那鹦鹉道:“朋友,是的。”

正在谈话之际,一个中年人在窗口显露半身,向他们说道:“先生们同这鹦鹉说得玩么?它虽什么话都能说,但说得不对的地方还很多,要请你们原谅。”

陈雄飞道:“好说,好说,先生,你晚间也放它在外面睡么?”

那人道:“像这样的热天,总把它挂在外面过夜的。”

陈雄飞道:“我现在很愿再和它说一下子,先生不反对么?”

那人道:“哪有反对之理,先生请便。”说完,走了开去。

周墨卿忽问道:“雄飞,你到底怀的什么意思?”

陈雄飞道:“我想着鹦鹉架恰恰对着这里的窗,中间相距不过数尺。倘当那夜行凶之时,这鹦鹉还醒着,没有睡,这里一切情形,它一定完全瞧在眼中咧。”

周墨卿忽失声笑道:“纵使它是完全瞧见的,又怎能帮助我们呢?”

陈雄飞道:“它虽不能全力帮助,但总可露出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出来,如今我来和你把那行凶时的情形,在此试演一下,看它见了说什么话,你且扮作那被害者,我算是那凶手坐在这里,如此如此,来吧!”

刚刚演着,那鹦鹉就尖声叫了起来,道:“可怕,可怕,他又在那里打人了。”

周墨卿便假装倒下地去,陈雄飞也即在死者藏放珠串那只抽屉中,随意取出一个纸袋来,那鹦鹉又呼道:“斗斗。”

陈雄飞倒诧异起来道:“它连连说斗,这是什么意思?”

周墨卿道:“莫非死者被害的时候,吸着烟斗么?但是,这烟斗固无关宏旨咧。”

陈雄飞道:“我们且在试演下去,看它再有什么话。”

谁知连演了四遍,那鹦鹉只有“可怕,可怕”“斗斗”这两句话,他们也就不再演下去。陈雄飞把表摸出,看了一看说道:“我们现在且出去吃饭,吃完饭后再去看影戏,疏散一下脑筋,这种疑难的问题或者倒可解释出来咧。”周墨卿把头点点,一同走出。

吃完饭后,就到附近一家小影戏馆中,先看了一张滑稽片。跟着乃是侦探片上场了,乃演一个女郎陷身盗窟奋力脱逃一节,扮女郎的那个明星实是色艺双绝,做得惟妙惟肖。刚演至女郎自盗党手中脱去,从楼上跳下时,陈雄飞忽地立起身来,要想走出馆去,周墨卿也要跟着同行,陈雄飞忙一把拉他坐下道:“我刚想得一个意思,要想出去一趟。你不妨仍在这里看影戏,六点钟在周寡妇家中会面吧。”说完,匆匆走了。

到了六点钟,周墨卿便到周寡妇家中去,只见陈雄飞正在那里,和周寡妇高谈阔论着,周寡妇一见墨卿到来,便对他说道:“今晚二位先生可在这里吃晚饭,也可和我这班房客会会面咧。”

周墨卿不知是什么意思,也就把头点点,歇了一歇。周寡妇便替二人向大众一一介绍,言谈之间不免讲到了这件案子,就有一个姓林的问道:“你们二位也寻得案中的线索么?”

陈雄飞道:“略有一点端倪,但……”

说到这里,一个姓章的,突然的说道:“差不多已成了普通的现象,凡是一件案子,公众越是注意的,越是不能就破,终究成为悬案咧。”

陈雄飞笑道:“如今却不然,我们警察方面,虽侦探不出什么,却有一个外边人情愿替我们破案了。”

这话一说,周墨卿几乎要喊了起来,陈雄飞忙向他踢了一下,周墨卿才会意,也就不有什么举动。

姓章的忙问道:“这人是个私家侦探么?”

陈雄飞道:“不是的,是个商人,他曾眼见……”

大众不等他说完,不约而同地喊起来道:“咦?他曾眼见行凶么?”

一个姓王的道:“这倒奇怪,警察长昨日早向对面那人家问过有人瞧见行凶么,他们都说没有。如今何由?忽又钻出这么一个人来,照我想来,除了对面住的人外,没有人能瞧见这里的啊。”

陈雄飞道:“其中原有一个曲折,我所说的那个人,却没有瞧见行凶时的情形,不过在深夜的时候,瞧见一人,探身窗外,手中拿着小小一件东西。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第二天清早,他就乘车到别处去了。后来看报瞧见这件凶案,方知他所瞧见那人,就是凶手,手中那件东西就是盛着珠串的那革囊,那革囊藏匿的地方他是瞧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就从长距离电话中报告我们,说等他明天回来后,定把藏匿之处当面指点出来咧。你想珠串既然觅得,凶手不是也容易有着落么?”

说了一回,已吃完饭,他们便向主人告辞,周寡妇送了出来,到大门边,陈雄飞故意高声说道:“周太太,谢谢你,明天早上九点钟,我当同着那个人来,我深望这件案子早些结束咧。明天会吧!”

周寡妇也说了一声“明天会”。

陈雄飞便开了大门,却仍立在那里,不走出去,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周寡妇便回身走了进去。

周墨卿瞧在眼中,觉得很是不解,便说道:“你快点说,这到底……”

陈雄飞忙用手掩住他的口,低声道:“不要响,你千万别把事情弄坏咧。”说着,又向他做个手势,就悄悄地一同走入里边,到了楼上死者的室中,陈雄飞低声道:“我们如今别说话,别开灯,且静静儿在这里等一下子,你如果不耐烦,嫌寂寞的,不妨把你旧时的情史回想回想吧。”

周墨卿听了一笑,也就静静守在屋中。约过了四个钟头,只听见屋中的人,一个个都上床睡了,渐渐寂静下来。那时窗子是开着的,陈雄飞便把一张椅子放在窗口坐下,听着外面的声音。

约摸到了十二点钟的时候,忽闻有一种破裂之声发出,似乎就在窗外,陈雄飞就立了起来,把周墨卿一扯,低声说道:“如今用得着你的手枪了。”说罢,一齐蹑足走出室去。周墨卿便在扶梯口守着。

不一刻,死者隔壁那扇房门开了。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陈雄飞便一声不响地摸了上去,二人便打了起来,周墨卿也上前相助。打到后来,一人从扶梯上跌了下去,即听陈雄飞大声喊道:“快把灯旋上!”

周墨卿便把电灯机关旋开,一同走了下去。到得扶梯下面,只见一人直僵僵地躺在那里,细向一瞧,就是那个姓林的学生,已跌得脑浆迸裂而死了。身旁放着一个行柜,打开一看,内中有个小革囊,里面藏着一串金光耀目的精圆珠,就是薛长庚为着送命的那串珠串呢!

第二天早上,陈雄飞同了周墨卿把这件事情去向警察长报告毕。警察长道:“我第一桩事急欲知道的,你怎能知道他藏匿珠宝的地方?”

陈雄飞微笑道:“这是一只鸟告诉我的。”

周墨卿呼道:“不是那只鹦鹉么?它不过说了‘可怕,可怕’‘斗斗’这两句话啊!”

陈雄飞道:“我就在它说的这个‘斗’字上悟出来的,原来它所说的斗,不是烟斗,乃是漏斗咧。”

周墨卿更是惊诧道:“漏斗啊!”

陈雄飞道:“我来跟你说明白吧!我起初也是想不出,后来在影片上看见了一个漏斗,忽然想起周寡妇家中也有一个大漏斗,或者珠串就藏在此中,所以立刻走出影戏院,查探去了。”

警察长听到这里,大声喊道:“呀!这个漏斗我至少向它看过十次,但总不曾想到这一层咧!”

陈雄飞道:“倘没有这鹦鹉和这影片启悟我,我也始终不会想到的。后来我想到这层意思,前去查看,见这漏斗正在死者之室和邻室窗外交界处,因为用得已久,已经脱钎,可以随意用手扳开来。加之里面又已破裂成条,这革囊上本有一根线的,那姓林的只要将漏斗扳开,把那革囊挂在里面那裂条上就是,这不过一举手之劳,随后再把那漏斗合上,就把那珠串藏得无影无踪了。并且这漏斗容积本来很大,比这革囊要大到几倍,所以倒起水来一点没有关碍。而这珠串有革囊保护着,也决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咧!”

周墨卿听完,又问道:“那么后来你捏造出有人眼见行凶这一节,又是什么意思啊?”

陈雄飞道:“这个意思很是浅显,我知道这珠串必是八个学生中的一个偷的,不过不知是哪一个。如今当着他们全体一说,并说明天就有人前来指点我们起赃,而且说得很对,那珠串果是藏匿在窗外的,那个人心中安得不发急?自然要先在夜中取出,堕入我的术中了!”

警察长道:“请你告诉我,你起初就疑这姓林的么?”

陈雄飞道:“我一点没有成见。因为这漏斗虽在他所住那室的窗外,但照情形看来,凶手藏匿珠串的时候,一定就在行凶之后,从死者那室的窗口探身出去,藏了起来,所以全体都在可疑之列,不能单疑他一个人咧!不过那周寡妇把他除外,后来也全仗了伊,不是伊对于我的计划十分赞成,出力帮助,我末后这一出戏也不能唱得这样紧凑啊!”

周墨卿道:“可惜那姓林的已跌死了,不然倒可盘问他,行凶时种种详情。”

陈雄飞道:“这种情形就不盘问他也可推想而得,不过如今案已破了,也不必再哕哕唆唆地讲他了。至于那姓林的所以把珠串藏在漏斗中,乃是预防我们前去搜检,想要等到事情平静以后,安然拿了出去咧!可是他藏匿在漏斗中这个主意,是临时发生,还是预先想定,那倒不得而知了。”

警察长叹道:“可惜,他没有挟之而逃,不然我倒又可一显本领了!”

陈雄飞笑道:“逃是最下的一策,无异自认其犯罪,所以一般聪明点的人,决计不干这事的,他们情愿留着不走,静待机会咧。”

警察长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含笑说道:“雄飞,有你在场,这班罪犯恐怕不会有什么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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