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是明朝著名画家,他在绘画上的最大成就,在于开创了水墨大写意花卉画法,其影响一直及于近现代,徐悲鸿评为“近世画之祖”,非过誉之辞。但是他却一生坎坷,特别是在四十五岁时开始发狂,并长期伴有幻听、幻觉等一精一神疾病。由于他在国画中的地位,绝不亚于梵·高在西方绘画中的地位,而且两人境遇相似,因此他又被称为是“中国的梵·高”。
徐文长(1521—1593年)名渭,,以字行;别号青藤道士、天池山人等。浙江山一陰一(今绍兴)人。父为举人,曾游宦西南各省,回籍后娶妾,生下文长。文长出生后百日,其父过世。十岁时其长兄经商失败,家计破产,生母被遣送出门。十四岁时嫡母去世,只得依靠长兄过话。二十岁中秀才,在乡里渐有文名。但从二十三岁至四十一岁,曾七次参加乡试,结果都名落孙山。徐文长二十一岁时娶潘氏,并入赘潘家。潘氏善体人意,岳父对徐文长也备极爱护。但好景不常,二十五岁时长兄因误食丹药而死,又因兴讼将祖产变卖一空。二十六岁时,潘氏复一病不起。二十八岁时,离开岳家,赁屋设馆,以教书糊口。或许为了排遣寂寞,文长从习画逐渐变成知名一方的画家。由于应试,文长多次来往山一陰一、杭州,其间结识了不少知名之士。在他三十七岁时,总督东南七省军务的胡宗宪闻知其名,聘为幕客,为其代理奏章、信札。徐文长四十一岁时娶继室张氏。四十二岁时,奸相严嵩被明世宗(嘉靖帝)革职,胡宗宪被视为严党而解京问罪,一时幕客四散,文长只得返回山一陰一。四十三岁时,应礼部尚书李春芳聘赴京,旋求去。四十五岁时,胡宗宪死于狱中,文长深受刺激,最终导致一精一神失常,他写了《自为墓志铭》,曾用三寸长钉刺入耳窍。翌年,又因怀疑妻子张氏不贞而杀妻入狱。幸经同乡好友状元张元忭等营救,于五十三岁那年除夕获释。文长出狱后,曾往南京游历,并应故友之邀到过宣化、北京。六十一岁后,一直住在家乡山一陰一,以卖字鬻画度日,生活更为孤苦。七十三岁时,自作《畸谱》(年谱)一卷,在贫病中与世长辞。
综观徐文长的一生,总的来说是不幸的。尤其是中年以后,在巨大的压力下罹患一精一神分裂症更是令人唏嘘不已。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精一神疾患已不可考,不过在他二十六岁时元配潘氏因肺疾去世,文长在《亡妻潘墓志铭》中称赞自己的妻于:“与渭言,必择而后发,恐渭猜,蹈所讳。”可见当时他已经多疑善谤。在他四十岁时写给胡宗宪的复信《奉答少保公书》中,他直言自己一精一神违常,称“渭犬马贱生,夙有心疾,近者内外交攻,势益转剧。心自编量,理不久长,若欲疗之,又非药石所能遽去”,而且还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自己的病况;“缘渭前疾稍增,夜中惊悸自语,心系隐痛之外,加以四肢掌热,气常太息。每因解闷,少少饮酒,即口吻发渴,一饮汤水,辄五六碗,吐痰,头作痛,尽一两日乃已。志虑荒塞,兼以健忘,至于发毛日益凋瘁。形壳如故,一精一神日离。”
徐文长在信中所说的夜中惊悸自语(睡眠不稳,恶梦呓语)、心系隐痛(肋间神经痛)、四肢掌热(交感神经兴奋)、口吻发渴(口干)、头作痛、志虑荒塞(注意力不集中)、健忘、发毛日益凋敝(毛发变少变干)、脑风(头痛)等症状,正是神经衰弱的症状。说明在四十岁时,一精一神疾患已经折磨他很久很久了。四十一岁,文长第七次应试失利,第二年,胡宗宪被执,这使得他的一精一神疾患更加严重。四十五岁时最终一精一神失常,一般称为“发狂”。
不过,从“发狂”时文长尚能撰写墓志铭,锥耳后尚能自行延医治疗这一点上来看,他的人格并没有崩溃,所以他的“发狂”还并不等于一精一神分裂。有学者指出,这可能是一种躁郁症,由躁症和郁症两种症状构成,躁症通常在先,发作急速,连续数日乃至数月。这时患者一精一神亢奋,狂躁不安。躁症发生过后,迟早会发生郁症,这时患者一精一神郁闷,悲观消极。躁症和郁症间的间歇期,通常大致平安无事。文长大概于四十五那年夏季发作躁症。
徐文长在一精一神反常之前,常有“祟”出现。他所谓的“祟”,可能是指幻觉。当时所出现的幻觉现在已经无从查考,但从他以长钉刺入耳窍一事来看,四十五岁那次发病可能伴随幻听。徐文长可能是在一精一神几近崩溃的情形下,作出这种“与汝偕亡”的狂乱动作的。这和梵高因幻听而割下右耳有相似之处。事实上,徐文长的一精一神疾患应与其童年经历及其成年后的际遇有关。文长出生后百日丧父,十岁时生母见逐。不正常的童年生活,不可能不影响他日后的人格发展。自二十三岁起,又屡挫于场屋,之后,二十六岁时丧妻。正是所有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最终导致了他的一精一神失常。
徐文长四十五岁时“发狂”,四十六岁时杀妻,坐牢七年,于五十三岁时获释。从出狱到去世的十九年,是他创作最旺盛的时期。徐文长的水墨大写意花卉无论浓淡疏密,无不风驰电掣,具有强烈的发泄意味,看不出一丝安宁。一騷一动的笔触,缘自狂乱的心灵。研究徐文长的画,不能不研究他的一精一神状态。从一精一神分析的角度出发,或许更能掌握文长大写意花卉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