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王被瞿能追到堤尽头,奈堤高马乏跳不上去。瞿能渐渐赶上,燕王事急,大叫道:“甚么小将,敢逼我至此,要天地鬼神何用!”燕王叫声未绝,坐下的马忽惊嘶一声,平地里一蹿,早蹿起五尺高,竟跳上堤去。瞿能赶到堤边,把马缰一提,也跳上高堤,随后赶去。
忽见燕王次子高煦领一队一精一勇来接应,看见瞿能追赶,因大骂道:“该死的贼,有甚本事,敢逼我父王?”瞿能也不答话,就抡刀来战。高煦笑道:“你的威风只好在别处去逞,怎敢在我面前施展。”因举铁塑劈面相还,二人在这边酣战不止。
那边阵上,平安正与陈亨对战,忽见瞿能追燕王下去,因大怒道:“他倒擒王去了。我怎一将也不能诛?”遂奋力一槍刺去,此时陈亨,战久力乏,躲闪不及,竟被平安刺死。朱能看见陈宇被刺,忙丢了别将,来与平安接战,道:“你能杀人,我岂不能杀你!”平安道:“来的好,叫你来一个,死一个。”二人苦力相持。
陈忠乱战时,忽被刀伤了两指,已将断了。陈忠恨一声道:“身犹不惜,何况两指。”因自割断,裂衣包好,复向前大战。当不得南阵上将广兵多,俞通渊、胡观、陆凉、膝聚见阵上瞿能与平安战得兴头,亦引兵围上来。瞿能见有兵接应,因挥众进前,大呼道:“今日誓死,必要灭燕。”
此时日已过午,燕王已战的一精一疲力倦,又见南兵众盛,诸将血战,不能成功,因大怒向天道:“鲁一陽一尚能挥戈返日,光武尚且坚冰渡河,我独不能乎?”说不了,忽旋风大作,一霎时沙土漠天,从北直卷入南营,战场上的将士俱开眼不得。
燕王见烟云里隐隐有一位尊神,披发仗剑,乘着风势,向前杀去。因大喜道:“此天赞我也。不乘此破敌,更待何时?”因传令众将努力,自引铁骑数千,乘着风沙迷目,人不留心,竟绕出南阵之后,又暗算道:“直突不如横冲。”遂从旁突入,喊声动地。
南兵陡然被冲,尽惊得乱窜。燕王冲来冲去,竟冲到瞿能之营。瞿能望见燕兵冲破其营,心下甚慌,急欲回救,而高煦的铁槊紧紧缠住,欲与高煦苦战,而燕兵又在脑后冲来。再看各阵,俱被风沙卷得乱纷纷,竟不知谁胜谁败。
正在着急,忽又听得燕兵乱喊道:“大王有令,不许放走了瞿能。”瞿能听了,不敢恋战,只得回马要走。不期燕兵裹紧,无路可走,只得往前。正要冲开夺路,早被高煦赶上,一槊打落马下。瞿能之子,见父亲被打死,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交战,亦被燕兵杀了。
平安力战朱能,正讨不得便宜,忽风沙北起,卷到面前,迷目难开。朱能乘着顺风,只管杀来。平安见势头不好,回马便走。南营众将,见瞿能父子被杀,平安败走,又见一班燕将,如龙似虎,,哪个还有斗志,尽皆奔溃。俞通渊与膝聚奔不及,皆被北兵杀死。
燕王见南兵虽败,营垒尚固,一时冲突不动,遂命众兵乘着上风放起火来,将营垒烧得烈焰腾空。此时郭英尚据住西营,李景隆尚守住老营,欲收拾败兵,待风定再战。不意燕兵乘风纵火,风狂火猛,霎时烧到营前,心下大惊,只得也随众而奔。
此时两不相顾,郭英遂奔向西,李景隆遂奔向南,遗弃的器械辎重有如山积,被燕兵杀死者,不下十余万。燕兵乘胜追至月漾桥,一时杀溺蹂躏死者,又不下数万,尸横百余里。李景隆见事急,只得单骑走入德州。
惟有徐辉祖领京军三万,在后为殿。见诸将纷纷败走,欲上前救援,因风势甚猛,知救援不得,惟密排炮石,紧守营寨,燕兵不敢犯,故得全军而还。燕王打探李景隆败走德州,因谕众将道:“追奔逐北,贵乎神速。不可令其停留长志。”遂检点兵将,来攻德州。
当时李景隆军中,有一个山东参政,姓铁名铉,朝廷命他督饷从征。他见景隆毫无才略,举动皆合败辙,心甚忿忿不平,每与参督军高巍谈论。今见景隆败走德州,自恨无兵权在手,不能出力支撑,只得随他奔到德州。又闻燕王追来,事势紧急。此时正值端午,铁铉置酒邀高巍同饮。
饮到半酣,因慨涕泣道:“事有常变,不能守经,便当用权。我与你既为朝廷臣子,则朝廷之事,亦你我之事,岂可坐观成败!今燕兵乘胜追来,李元帅又半筹莫展,惟有败走。败走一城,遂失一走;败走一邑,又失一邑。自北而南,有多少城邑,可尽供其败走哉!”高巍道:“明公所论最是。但兵权在他掌握,岂容明公做主?”
铁铉道:“德州已为依据,不必论矣。但我乃山东参政,济南乃山东地界,我当为朝廷死守济南,以待后援。”遂不告景隆,趋还济南。一面招集义勇兵将,一面收集溃亡士卒,坚守济南,以待燕兵。
再说李景隆逃入德州,喘息未定,忽又报燕兵追至,惊慌无措,只得写一封书,叫人上与燕王,求他息兵讲和。燕王得书,看了笑道:“事已至此,兵可息乎?和可讲乎?”道衍道:“虽然不可,宜缓之以懈其心,不可说破。”燕王点头道:“是。”因回书道:“要息兵讲和,必得齐泰、黄子澄二奸人方可。”
景隆得书,只得将书上与朝廷。朝廷见了,遂暂罢齐泰、黄子澄之职,以谢燕。不意燕王竟不肯息兵,而追来愈急。李景隆欲要又逃,却不知逃往何处去好。
忽有人说道:“闻铁铉招集兵将,保守济南,可往依之。”景隆大喜,欲马上遁去,又恐燕兵追赶,只捱至夜间,方率兵逃往济南。只因这一逃,有分教:
逃身有路,再战无功。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