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节
【277】三分归一(下)
伴随着诸葛亮的死,蜀、吴两国大势已去。但蜀有群山之峻,吴有长江之险,魏国想要拿下蜀、吴,却也并不容易。三国真正出现统一势头,还在于蜀、吴两国的内部出了问题。
诸葛亮死后,蜀国国政先后由蒋琬、费祎主持。二人主政期间,奉行“保国治民,谨守社稷”的国策,安守巴蜀、汉中之地,魏国无机可乘。其间蜀将姜维数次请求兴兵大举伐魏,均被费祎制止,只肯拨给他寥寥数千兵马。
费祎死后,姜维控制了军权,开始了他的北伐大业。他几乎年年举兵攻魏,但毫无效果。而且他远没有诸葛亮那样的军事才能,常常惨败而回,损兵折将。结果劳民伤财之下,蜀军士气还受到了严重打击,宝贵的兵将资源损失更加无法弥补。
与此同时,蜀国内政也糟糕透顶。蒋琬、费祎虽非大才,却是文武双全。可姜维只喜欢打仗,不一爱一打理内政,于是蜀国的政治权力,都集中到了宦官黄皓之手。
黄皓的弄权,姜维的黩武,使得蜀国国力直线下降。来访的东吴使臣薛翊曾对蜀中状况做过这样的评语:“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皆有菜色。”二十多年过去,此时的蜀国与诸葛亮治下的蜀国已经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了。
奄奄一息的蜀国,还剩下地利这最后一口气。而掐断这最后一口气的,还是姜维,以及他那个要命的“敛兵聚谷”之策。
蜀国对汉中的防守,向来是在秦岭的各个关隘布下重兵,御敌于国门之外。从刘备、诸葛亮,到蒋琬、费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可姜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么做安全是安全,但不能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于是他提议将秦岭边关的各路守军尽数收回,放任魏军进入汉中平原,然后再坚壁清野,令敌军陷入粮草危机,待敌军粮尽兵疲之时将其围而歼之。
这策略看上去很不错,但却有一个巨大的隐患。诸葛亮他们为什么要把重兵布于险关?因为那里容易把守。你把敌人都放进来,想的是诱敌深入、固守坚城,可问题是,蜀、魏兵力悬殊,你守得住么?
这显然需要更加高超的战略指挥水准。而这个水准,姜维是不具备的。
于是,就有了263年那场魏国灭蜀之战。
转过头说说魏国。
当一个国家过分依赖一个大将的时候,国君的地位是有危险的。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事实,也是历朝历代都忌讳“功高震主”的原因。
恰好在三国时代,由于三国之间异常激烈的斗争,魏蜀吴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在蜀,依赖的当然是诸葛亮。但诸葛亮立身几近完美,其公心人所共见,加之刘禅并不是一个权力欲特别重的君主(后来的“乐不思蜀”就是一个例证),因而蜀国君臣之间即便偶有暗流,总的来说算是和睦的。
在吴,手握重权的是陆逊,而且孙权是个猜忌心很重的人。早年吴国危亡之际,孙权对陆逊推重得无以复加。但后来形势好转之后,君臣之间隔阂越来越大。加之陆逊又参与了立储之争,孙权愈发担心,他死后的继任者无法震住陆逊,于是便着手削减陆逊的势力,甚至三天两头派人去把陆逊骂一顿,终使陆逊“愤恚而卒”,君臣危机以一种常见的悲剧形式告终。
在魏,本来魏这样的大国不必过分依赖于一个人的。但诸葛亮的威胁,使得魏国不得不倚仗司马懿,终于导致司马懿坐大。魏明帝曹睿死后,继任者曹芳年仅八岁,曹氏家族也人才凋零,根本无力与司马懿抗衡。249年,司马懿发动政变,族灭了曹氏的掌权人物曹爽,使曹芳完全沦为司马家族的傀儡人物。
到263年的时候,司马懿及其长子司马师均已病死,策划灭蜀之役的,是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当时司马昭敏锐地洞察出了汉中的空虚,便发动了对蜀国的总攻。
司马昭兵分三路:西路军邓艾领兵三万,负责牵制驻扎在汉中西侧的姜维主力;中路军诸葛绪领兵三万,负责掐断姜维驰援汉中的要道;东路军钟会率领主力十二万,从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三道并出,直取汉中。
战事毫无悬念,钟会轻松占领汉中全境。姜维无奈之下,摆脱邓艾纠缠,退守剑门关。
我们前文说过,剑门关为巴蜀门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极难攻克。不料邓艾出奇制胜,领一精一锐一万从剑门关西侧的马阁山中凿山通路,沿山谷小路行无人之地七百里,成功突袭了剑门关背后的重镇绵竹。
至此成都门户已开,姜维也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蜀主刘禅自缚请降,并勒令姜维投降,建国四十三年的蜀汉政权灭亡。
成功灭蜀之后,不但魏国国力大振,司马家族的势力也更加稳固。265年,司马昭病死。同年,其子司马炎废掉魏帝曹奂,自立为帝,晋王朝建立。中国剩下的唯一割据势力,就是江东吴国了。
26一9年,晋武帝司马炎派名将羊祜(h&ugra一ve;)镇守荆州,准备攻吴。然而羊祜却深知长江天险难克,一点都不着急用兵,反而大搞经济、文化建设。
首先是屯田,羊祜开垦荆州荒地八百余顷,把“军无百日之粮”的前线,变成了一个“有十年之积”的粮仓。接着他下令设立乡学,大兴教育事业;又开放了晋、吴边界,允许商人、百姓自一由往来,边境紧张局势大大缓解。
两边的仗还在打,可羊祜努力将吴国百姓的抵触情绪降至最低。每次交战,他必先商定日期,列阵出战,从不用计,对主张偷袭的部将,他的做法是把他们灌醉;每次战后,他对敌军阵亡者必然厚加敛葬,俘虏一律放归;若战事在吴地展开,每战所耗粮草,他必折合成丝绢偿还。
恍惚间,我们仿佛回到了春秋时代。羊祜此举收效明显,“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前后投降者不绝。
此时统领吴军抗晋的,是陆逊的儿子陆抗。陆抗的军事才华也相当了得,曾在西陵之战中大破羊祜,令晋军震惧。他统兵驻于江南,与羊祜长期隔江相峙。
应该说,陆抗对晋、吴的兵力对比相当清楚。与其说他在对抗羊祜,不如说是在聊尽人事而已。他完全响应羊祜的边境和平政策,甚至与羊祜惺惺相惜,遥为知己。陆抗生病,羊祜派使者送药,而陆抗服之不疑,已是一段千古佳话。
直到274年陆抗病故,羊祜才上表晋武帝,建议向吴国发动总攻。
吴国末代君主孙皓也是历史上一个小有名气的昏君,孙权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吴国被他折腾得民不聊生。278年,羊祜带病入朝,向晋武帝面陈道:“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另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也就是说,要抓紧孙皓在位的时候灭吴,免生后患。
晋武帝深知羊祜在荆州和东吴的威望,准备让羊祜在病榻上指挥大军攻吴。然而当年11月,羊祜病故,晋武帝只得作罢。
280年,晋武帝采取羊祜生前拟定的计划,命王濬(j&ugra一ve;n)、杜预、王浑等人水路并进,向东吴发动总攻。
所谓“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东吴既无抵抗之力,又无抵抗之心,连败之后,吴主孙皓亲至王濬军前请降。历时半个多世纪的东吴政权灭亡,天下终于重归一统。
历经近百年分裂的中国重新统一,晋王朝带给我们的将是怎样的新局面,我们暂且按下不表。是时候从中国走开一阵,了解一下其他地方的发展状况了。
首先,去看看罗马那场深重的3世纪危机。请看下集——帝国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