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叔说:“你怎么就不买点豆沙的?”
我说:“实在是没有,人家今天只带了肉的。”
健叔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王超说:“是啊,你存心看我们两个出丑是不是?”
我说:“没没没,我看你们这么起劲,不好意思打断。”
健叔说:“这三十个肉的吃着多腻啊,我都饱了,但如果现在有个豆沙的,说不定还能吃半个。”
王超说:“我都快吃吐了。”
我说:“我觉得肉的和豆沙的一个价钱,而且我特别想吃肉的,再说也没豆沙的,你们就凑和着吃吧。”
与此同时,窗外老头大叫一声:“豆沙馒头——只有豆沙的了!”
我想,这老头平时从来不叫,怎么突然这时候张口叫一声。我连忙解释道:“新做的。”
填饱肚子以后,我们决定出发,至于出发到什么地方,这是要等出发以后才能决定的。下楼后,我听见传来的抽泣声。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一个中年妇女瘫坐在杂货铺的遗址上,看来是原来的女老板。周围围了一些骑自行车的人观看。一个人骑车从我面前经过,说道:“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她说里面还有八千块钱要进货的,都给烧没了。早知道这样,这钱还不如送给我算了,一样要烧掉的。”
我们开车出发,经过表面繁荣的工业区。一座座巨大的工厂分布在路的两边,巨大的烟囱排出五颜六色的气体,将天空点缀得如节日般喜庆。工厂排出的彩色的水让周围的河道也绚丽缤纷,和天空相映成趣,鱼儿纷纷欣喜地浮出水面感受改革开放的春风,空气的味道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在四车道的大路上,卡车欢快地直冒黑烟,运输着生产物资,轿车也欢快地拉着警报,载着来视察的领导。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很快,我们开到了工业区的建设指挥总办公室,发现这里围了很多的农民。
我问王超:“他们是干什么的?”
王超说:“肯定是征用土地出了什么矛盾,来闹事的。”
我说:“那这样都没人管?里面的人困着怎么出来?”
王超说:“哦,那就是挂了一块牌子而已,人早就搬到城里了。”
我问:“搬什么地方了?”
王超说:“听说是一个不通公共汽车的地方。”
我问:“不通公共汽车多不方便。”
王超说:“是不方便,但这不就找不着了嘛,知道在哪儿也去不了啊,总不能打车去闹吧。”
我问:“那里面的自己人怎么进出?”
我说:“哦,自己人都有车。实在不行,可以搭旁边信访办的车。”
健叔说:“还是上海文明啊。”
王超一听不服气了,说:“上海文明什么啊,听说不搬迁就断水。”
健叔说:“自己打水啊。”
王超说:“还断电。”
健叔说:“用电池啊。”
王超说:“还断煤气。”
健叔说:“这样就彻底保障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就没有煤气中毒的隐患了。”
王超说:“是啊,煤气都没有了,怎么中毒?这下好,连触电触死都不会了。”
健叔说:“上海大都市,这是社会发展必须经过的一个阶段,要不高架怎么造起来?高速公路怎么造起来?”
王超说:“听说上海的高架高速还要收费呢,那那些搬走的算不算股东?应该分点吧,而且我听说好像都是造了房子了。”
健叔说:“是啊,那也正常,要不让人东方明珠造黄浦江里去?至少我们那里没有污染,没有化工企业。”
王超说:“是啊,这不都造到我们这来了嘛。我爹天天跑这事。你看看,这闹的,有嫌赔低了买不起房子的,有嫌自己庄稼不长的,有嫌养的鱼死了的,都跑来这儿闹,闹了一年多了。”
健叔说:“钱啊。如果哪天我有几千万了,我就拿出一半来解决这个问题。给三千万,大家分分,不就不闹了嘛。”
王超说:“你说的啊,我们可都记着呢。”
时间过去很多天,终于过到冬天彻头彻尾地来临了。在迎接冬天的过程里,我们三个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我和健叔都没钱了,所以没有购置秋衣,将夏装直接 升级为冬衣。在九月,我们穿一件短袖t恤;在十月,我们穿两件短袖t恤;在十一月,我们穿三件短袖体恤。但是我们一共就只有三件,所以,每天我们都有不同 的穿戴顺序。在九月,我们穿拖鞋;在十月,我们还穿拖鞋,但是已经穿了袜子;在十一月,我们穿上了仿冒国产李宁牌的“李丁牌”球鞋。王超从家里救济了两件 外套给我们,我们也买了两件黑色的羽绒服。对我们来说,最痛苦的是气温在十度的时候,我们急切盼望温度的下降,可以让我们购置的羽绒服发挥作用,抵御寒 冷。但是,天气经常回暖,而强烈的冷空气也时常转向,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外面结冰了。